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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妹挂帅-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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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恼火地说:妈妈,你没有把我教会,还笑我!

    我妈妈笑道:你只知道气沉丹田、凝神归元,却不知道念口诀,当然是不成的啦。

    我惊讶道:还有口诀吗?我可没听你念过。

    我妈妈说: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的。

    我问:那你告诉我呀,该怎么念?

    我妈妈说:你不用管我是怎么念的,你就想想你自己,如果你想让外物受你的影响,你会怎么去跟它们说话呢?

    我想了想,似乎明白了我妈妈的意思。于是我拿起燕支木来,对我妈妈说:那好吧,妈妈你看着,我给你玩一个双彩摇钱碗。

    我把一个青花瓷碗和一个红花瓷碗碗口相对扣在一起,然后把两枚大秦古钱扣在另一只青花碗里。我深吸一口气,想着我妈妈以前教我的转移术要诀,用燕支木在扣紧的双彩碗上敲了一敲,大声地说:燕支燕支乖,小妹要的古钱快出来!

    敲罢,我轻轻掀开扣着的双彩碗,赫然发现两枚古钱正在里面叮当作响。我大喜,欢叫道:妈妈你看,我会用燕支木了!

    我妈妈奇道:咦,小妹还真是挺有本事的嘛。

    我立刻便要逞能,左顾右盼发现了一只铃铛,我说:妈妈,我再给你来一个空枝挂铃。

    所谓空枝挂铃,就是把一个铃铛凭空稳稳挂在眼前,假装它是挂在一条树枝上。这个魔术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非常难。因为它是依靠魔法师的元气来托起铃铛的,能够借助的外物非常有限,说白了,就只有一根魔杖而已。

    我左手把铃铛高高拎起,右手拿燕支木对着它,我运足了精神,将元气凝聚到指尖,大声说道:燕支燕支乖,小妹要的东西快出来!

    我撒开左手,没想到铃铛咣地掉到地上,裹了一身的尘土。我茫然地看着我妈妈:咦,怎么又不灵了?

    我妈妈歪着头想了想:看来小妹还是需要一根自己的魔杖。用别人的魔杖来引导自己的元气,终归不大顺畅。

    我喜道:那好啊,你赶快帮我做一根嘛。

    我妈妈笑道:魔杖可不是做出来的,魔杖是炼出来的。

    我按照我妈妈红罗女的指点,跑遍山寨内外去寻找最适合我的那棵树。我本来以为自己心仪的一定是诸如盘龙松、银头杉之类的高头大树,可是真的走到它们跟前,想到要用这样的一棵树来炼出自己的魔杖,心里又犹豫起来,觉得也许还有更好的也说不定呢。

    我爸爸穆大郎看我忙忙叨叨的样子,就问我在找什么。我说:我在找属于我自己的那棵树啊。我爸爸听罢笑了起来:那还用找吗,你的树当然是那棵月桂啦,别忘了你是八月里由桂花神送到咱们家来的啊。

    我恍然大悟:对啊对啊,要不是爸爸提醒,我差点把自己叫什么都给忘了呢。

    我看中了月桂树最粗壮的那条枝丫,把它连皮带叶砍了下来。在我妈妈的魔法工场里,我用月桂树、金合欢、木知了和瓠巴藤的干枝升起了一堆离地真火,真火上架了个绿锈斑斓的青铜方鼎,方鼎中注满了我从和尚井里取来的新鲜井水。我把月桂树枝放进方鼎里,对着它郑重其事地许下一个魔法师的心愿,开始将自己的灵力传达并凝聚到月桂枝上。

    我对着方鼎昼夜不停地炼了七天,虽说是不眠不休,却一点也不觉得累。七天之后,所有的干枝烧光了,离地真火窜出了金黄的舌焰,青铜方鼎发出了滋滋的声音,我知道,方鼎里的水终于炼干了。我用月桂树根下取来的松土小心翼翼地掩灭了离地真火,伴随着方鼎上方一道刺目的白光,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扑地腾空而起,我妈妈红罗女拍手笑道:炼成啦。

    我兴奋不已,立刻跑到方鼎前去看自己的魔杖。我原本以为天底下的魔杖都和我妈妈的燕支木差不多,没想到拿起来一瞧,我的这支魔杖颜色绛红,有如长笛般大小,上面根突起伏,仿佛盘着数条苍劲的虬龙。拿着魔杖凌空一挥,一道浓浓的桂花香扑鼻袭来,似乎整株月桂树的芬芳精华,已经全部凝结到这里来了。

    我想了想,对我妈妈说:这么香,这么美的魔杖,我就叫它香龙木吧。

    我妈妈笑道:好啊。

    我替香龙木做了个锦囊当护套,从此天天将它挂在腰间。有了香龙木之后,我的魔术玩得更顺手了。香龙木凝聚了我的灵力,当我使用法术时,它能与我自身的元气合二为一,从而令法术获得双倍的效果。于是,那段时间,当我爸爸走过我的清凉小院时,他十有八九会听到我在里面念叨:龙木龙木乖,小妹要的东西快出来!

    我爸爸后来对我说,那时候呀,小妹喜欢魔术可真是喜欢得快疯掉了。

    我对魔术的兴趣直到我外婆的来访才改变。

    那一年,我外婆黎山老母游仙路过这一带,专程到穆柯寨来看我们。我把自己已经做得得心应手的魔术表演给她看,先是一个空枝挂铃,又是一个凤衔石榴。那时候我虽然年纪还小,但手法已经非常熟练了,见多识广如我爸爸,轻易也是看不出破绽的。我外婆很是高兴,于是带我到魔法小院中,说要给我看个好玩的东西。

    我外婆立在小院中央,捏了几个手诀,闭眼作起法来。我静静等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飞沙走石的奇迹,心痒难耐,张着嘴正要发问,我妈妈拿手指了一指我们头顶上深邃的夜空。

    我抬起头,看到那颗日日伴我入眠的紫微星异常明亮。我外婆举起手指,凌空轻轻划拉了几下。我惊讶地发现,原本固定的星位随着她的手指变幻着,在深蓝的夜空曳出淡淡的光尾。

    我外婆的手指点划得更加流畅、更加迅速了,天哪,我看到,在她的召唤下,星星们像是赴约一般次第从遥远的不可知的所在浮现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一层一层缀满了厚实的天幕。我的外婆闭着眼睛,优雅地舞动着手指,陶醉在自己的拍子里,在她的指挥下,满天的星星有节奏地游弋、变幻着——我的星空正在跳舞呢!

    我长久地伫立在跳舞的星空下,为眼前的奇迹所深深激动,整夜不能平息兴奋的心情。

    后来,我妈妈告诉我,我外婆施展的是迷幻术。星空并没有跳舞,跳舞只是我眼中看到的幻象。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外婆的魔法更为神奇的东西了。因此,我妈妈那点小打小闹的玩意儿,我就有点不想学了。有一天,我直截了当对我妈妈说:你的东西太幼稚,我不想学了。我要到外婆那里去,学习真正的魔法。

    我和我妈妈的关系有点象两姐妹,这是我们家又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在我们家,我爸爸当我是孩子,我妈妈当我是朋友,这大概是因为我妈妈自己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的缘故吧。所以我跟她说话,通常都是这么没大没小,反正她也不生气。

    我妈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你个笨笨。我妈妈教给你的是魔法,你妈妈教给你的是魔术。魔法么,是用来炼的,魔术呢,是用来玩的。炼的是本事,可玩的是快乐。你要是不懂得玩,不知道什么叫快乐,本事再大又有什么意思呢?

    听听,我妈妈说话多么有水平。她的这番话挽救了我对于魔术的信心,同时也刺激了我对于魔法的向往。后来,我在连年灾难性的战事中之所以还能保持一种玩乐的心情,正是多亏有了我妈妈这番话作为我价值判断的底线。

    在我妈妈加强对我进行魔法教育的同时,我爸爸也没有放松给我打下一个良好的从武的物质基础。

    我爸爸穆大郎在江湖成名的功夫是鸳鸯双刀,但其实他刀枪剑戟样样来得,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自打建寨之后,他长期战斗在领导岗位上,与敌人近身肉搏的机会减少了,这使他不得不转而发展自己在射箭、擂鼓等远攻术方面的技艺,并且开启了穆柯寨发明、创制新式武器的先河。

    我爸爸穆大郎曾经设计、制造过一款“气死牛”战车。它采用双层硬木架结构,可根据战斗需要增减配重,车的外侧装有利刃和锯齿,专门用于从山坡上急速放下冲击敌军阵营。战车前部有一个裹铁的尖嘴,这增加了它的威武。“气死牛”战车曾经屡次打退周边小股山匪势力的挑衅,至今还在外疆一带的山寨中广泛使用,被人们怀念地称为“大郎车”。

    但是我爸爸的本事远远不只是发明武器。他真正的本事在于,他可以从一件普通的物事上看到它潜含的兵器价值,也可以在眨眼之间,将一件凶恶的兵器改造成一个娱乐的玩具。比如,我小院里那个滑板,就是他用藤甲盾牌装上轱辘做成的。

    我从小跟随我爸爸穆大郎习武,虽然花拳绣腿的威慑力不足,但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而且有我妈妈的魔法相助,我逐渐摸索出了一套偷懒取胜的路子。这里面最管用的就是“魅惑术”。

    每当我跟寨中的其他孩子比武不胜时,我总是油然而生一种恶作剧的心情。于是我悄悄使出魅惑术,只要对手与我的目光相接,他眼中看到的我的影像就会与我身形真实的所在移位,这样,他手中的武器就再也休想招呼到我身上来啦。单靠这一个本事,我已经打遍穆柯寨的小字辈无敌手了,更何况,我妈妈的魔法宝库是无穷无尽的呀。

    客观地说,我是穆柯寨中有意识地将武艺与魔法结合起来的第一人。

    我爸爸穆大郎从不阅读任何正式的兵书,他一生的行军用兵知识,全部来源于他所珍爱的三本宝书:《回灵传》、《鬼谷子》和《三国志》。我爸爸常说,从《回灵传》中他看到了“天”,从《鬼谷子》中他看到了“地”,从《三国志》中他看到了“人”。他还说,岁月悠长,人生漫漫,他总有时间把宝书里这些精髓全部看懂、读完。现在的他,不知藏身在云雾山林中的何处,我想,他一定早已把天地冷暖和人情浓淡看了个通通透透了吧。

    在我爸爸穆大郎的三本宝书里,我最喜欢的是《三国志》。小时候,我每天都会读一个章节,就当是听人讲了一个好玩的故事。我也承认,有些章节我看的次数稍多一些,尤其是关于马超的部分。在三国人物里,我最喜欢的就是马超,按理说赵云也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帅哥,可是我偏生只愿意作马超的拥趸。后来我想,这大概是因为马超是世家子弟的缘故吧。

    我们穆柯寨的小孩里,并没有象马超这样气质的人物。但是他们个个都很有特点,骨子里充满了胆大妄为的穆柯寨基因。

    二天王孟振天的长女孟月华相貌端正,武功出色,言语不多但很有心计。月华姐姐不喜欢山寨生活,十九岁上比武招亲嫁了个镖头,终于实现了进城居住的夙愿。孟二叔的儿子孟月龙,很有些纨绔子弟的习气,讲究吃喝玩乐,不过人倒是很仗义,他跟郭三叔的二儿子郭承仁是好朋友。

    穆柯寨小孩里跟我关系最近的是郭家的承礼、承仁两兄弟。承礼比我大六岁,身体结实,不喜欢打架却偏爱读书,是穆柯寨里难得的秀才型人物。我没有兄长和姐妹扶持,遇事喜欢找承礼给我出头。承礼对我也很容让,一派大哥风范。后来,承礼成为我军中一个重要的智囊型人物。

    郭家老二承仁却从小莽撞淘气,不时闯祸受罚,我常常嘲笑他是块招板子的五花肉。承仁小时侯曾经当着我的面宣布,将来要娶我作老婆来报复我的幸灾乐祸。我听罢笑痛了肚子,想不到承仁还有这样的幽默。可是后来,当我们都已经长大,当我从小保那里回来召集穆柯寨旧部随军抗辽时,承仁却违背他父亲郭三叔的意愿,坚决地拉出了一小支队伍另立山头。那个时候,我才想到,在遥远的过去有些人曾经说过的有些话,是不是也并不都该当作玩笑呢?

    每个时代都需要自己独有的流行口水歌。在我小时候,我们山寨最流行的口水歌是这首《快还我的钱》。歌中声情并茂地唱道:

    喂喂,老兄,你怎么还不还我的钱,我妈买线头我爸买面,就差我这点孝心钱。

    去年你说跟我很投缘,非要借走我十文钱。

    我勒紧裤腰答应了你,谁想你一借一整年。

    你,你,你拿着我的钱,天天吃香喝辣肚子圆,现在你快还我的钱,有钱不还讨人嫌,有钱不还呀,嘿嘿,最是讨人嫌。

    整首歌曲旋律紧凑,节奏铿锵,有一种强劲的诉说的感染力,歌曲的故事性和画面感也很强,深受一般老百姓的喜爱,在当时的民间被广泛传唱。这首歌最初版本的创作者就是郭承仁。我没有仔细考证过,不过我认为,后来誉满天下的铿锵鼓乐戏,应该是以它为滥觞的。

    我喜欢承仁身上这些不务正业的鬼灵精。承仁与我是从小淘气的玩伴,和他在一起时,我常常得小衣襟、短打扮,一副小子模样。日子长了,我觉得我跟承仁变成了哥们儿。

    有一次,承仁和我在西边的莲花山上练习射箭。才刚射完两三壶箭,承仁忽然嗖嗖爬上了最近的一棵开花的槐树。他用双脚扣住一根树桠,把自己倒垂下来,一张脸因为充血的缘故涨得通红。他冲我喊道:小妹,你看我,我能这样翻下来,转两个圈才落地。

    说罢他真的腾挪着身子,象专业练杂耍的人那样做了两个漂亮的后空翻,在我来得及出声制止之前,稳稳地立在了地面上。

    我赶紧鼓掌,夸他很有本事。鼓了会儿掌,我又有点不甘心。我说道:这个不算什么本事,我也会,就是懒得做罢了。不如我们再来比武,看谁打得过谁。

    承仁撇撇嘴:我不跟你打。你打不过我,输了又要哭,我根本放不开手脚来比。

    我连连说:不会不会。这次咱们换个比法。这么着,咱们不打,一人让对方砍三刀——用木头刀,不用真的——谁躲过的次数多,谁就赢了。

    承仁想了想,同意了我的方案,并且慷慨地表示愿意让我先砍他。他的意思是,如果他三刀都躲过了,那他自然就赢了,反正他如果砍我肯定是每砍必中的。

    我暗自凝神运气,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眼睛里。承仁好笑地看着我。我捕牢他的视线,呼地一刀挥出去。承仁啊地一声,在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着了一刀。

    我大为兴奋,因为这说明,我活学活用我妈妈教我的魅惑术,成功地扰乱了对手的心智。

    接下来的两刀,我如法炮制,每砍必中。承仁惊讶于我出手之快,立刻对我刮目相看,他决定认真地对待这次比武,好好地给我三刀,显显他的真本事。

    可结果是,承仁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平时那么好的准头,在我面前却通通落了空。

    我快活得哈哈大笑起来。

    承仁很是郁闷,完全不顾男孩子应有的宽宏气概,气鼓鼓地一言不发。我看他那么不忿,有点于心不忍,就把我使用了魅惑术这个秘密告诉了他。

    承仁瞪大了眼睛,惊讶地仔细观察了我一番,终于释然地大笑起来。我伸出小手指跟他勾了勾,要他保证不把这件事说给别的任何人听。

    很长一段时间里,承仁是山寨小孩里掌握了我这个秘密的唯一一人。后来我偶尔想到这件往事,我就会问自己,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把这个诀窍说出来呢?作为一个未来的魔法师,我为什么竟然会把关系自身安危的秘密随便透露给一个外人呢?而且,我透露的对象,为什么竟会是承仁而不是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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