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战记-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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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起又惊又喜,记得多日前那妖修全真教的鹊堂主与蓝长老说道,他二人已然罪责清除,正要一个归天,一个返地,如何竟在此地现身?
黄松咦道:“你们得了解脱,还来寻我们作买卖么?”清风躬身作揖,笑道:“黄金也好,白银也罢,如今都已与我二人无干了。只是昔日虽然在这红尘流荡,但被偿债的心事牵怀,终究不能好好戏耍游玩。如今身体轻松,当游完两日,便各归本职。”
红孩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取出一颗红色丹药,顿时芳香扑鼻,沁人心脾,投入粥中,若有一道晶莹剔透的彩虹划过,旋即幻成糊晕,层层波纹荡漾,随着水珠微微翻滚,将粒粒大米撑涨得饱满圆润。
祁恬咦道:“这是甚么玄妙?”红孩儿得意道:“它含了一颗元气充盈丹,便是元气宝粥。”被胡媚娘接过,觉其滚烫,轻轻呵吹呼嘘,稍稍冷却,便喂那女子服下。
清风看那女子似是眼熟,蹙眉不语,围着篝火坐下,若有所思,继而一拍巴掌,大声道:“是了,莫怪我看这她眼熟,细细想来,记得了,她不是那鹿角真君的仙驾吗?”微微一叹,摇头道:“只是偶尔见的一面,她叫做甚么名字,我却想不起来了。”
祁恬问道:“甚么是仙驾?”
清风道:“九重天上,各路神仙都有那腾云驾雾的本领,往来各地,只要召唤云头,踩踏其上,便可肆意纵横。但也有那生性懒惰的,也有那嫌弃路途遥远的,不愿意亲历亲为,便上书玉皇大帝,由天庭出资,在孟华七色殿外设一驿站。”
青衣哦然,道:“我似乎也曾听说过,那孟华七色殿,可是在第三重天之白鸟峰前?”
清风笑道:“正是如此。此驿站为鹿角真君主事,设二百木制飞云鹫,大小不一,或是载各府各洞、各殿各宫之间的货物往来,或是专门接送大神重仙,负责驾驶此物的,唤作仙驾。你们又是怎样遇上她的?”
黄松不待祁恬抢话,便将前后的来历细细述说,咶噪不止,罗罗嗦嗦。清风听罢,大是愕然,道:“仙驾技艺颇似高强,真会撞上了筝船,怪哉,怪哉!”
他与红孩儿就要告辞,走上几步,蓦然一念,回头道:“杨大哥,我二人昨日巧逢地府谛听菩萨,一时兴起,想起双峰门被捉弄之糗事,嗔怨又起,顺便打探了一下那三眼魔君黎锦与小魔女秦樱的下落,听闻他已然得到了第七片蚩尤地图的碎屑,那日在嗜血尸魔坟冢之言,乃是大实话。”
杨起一怔。红孩儿道:“他二人此刻也往辉照神山赶去,那里已然不远,只怕你们冤家路窄,却在半道相逢,还是小心一些为妙。”言罢,相顾一笑,飘然离去。
祁恬将毛巾打湿,轻轻敷在清风口口声声之仙驾的额上,手指觉其微微一颤,若有醒觉,不觉大喜,稍时听她喟然一叹,嗫嚅道:“苦死我也。”双目睁开,眼神涣散,环顾四周,依旧状若茫然,渐渐神光凝聚,流转晶莹,低声道:“是你们救了我么?真是谢谢了。我,我那飞云鹫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不听使唤。”
胡媚娘嫣然一笑,道:“你不要说话,好好安歇。”杨起又递上一碗粥饭,被胡媚娘接过。仙驾喝下,默默调息吐纳,不多时,脸色红润,更胜桃花娇艳,神气大大不同。
彼此一番寒喧,女子说道自己唤作文丽,是鹿角真君手下仙驾之一,此次出游,本欲往珞珈山运送九品莲花台的种子,行至半途,飞云鹫蓦然不听使唤,方才酿成这般空难。
胡媚娘眉头微蹙,道:“好好的,仙驾飞器争会故障?其中必定又说蹊跷。”文丽叹道:“我也觉得奇怪,只是究竟真相怎样,还须寻着那飞云鹫的残骸,仔细分析才行。”
胡媚娘将虫视镜隔在地上,道:“我们黑夜去寻,无疑于大海捞针。”祁恬笑道:“姐姐有如此法宝,果真能派上大用处了。”便看许多萤火虫从胡媚娘袖中飞出,听她叮嘱一通,四散飞去,镜面尚是漆黑一片。
黄松道:“想必虫儿一时半刻也寻觅不得,大伙儿还是先各子安歇吧?”与杨起、青衣自去睡下。
祁恬道:“我睡不着。”胡媚娘笑道:“我也一样。”文丽微微一笑,道:“我睡了许久,此刻精力充沛呢!”
三人相互依偎,亲密交谈。文丽说起天上的一些故事,那二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穿插提问,文丽皆用心详尽地解答。只道大半夜,三人渐渐困顿,又往篝火之上添加一把柴禾,方才卧衣而眠,以青毯素裹,沉沉睡去,甚是香甜。
将近天明之时,众人懵懂醒来,见胡媚娘恬然坐于镜旁,梳妆打扮。杨起问道:“可有了飞云鹫之下落?”言罢,见镜面亮光闪烁,胡媚娘笑道:“这就是说曹操,曹操倒了。”窥看衡量,道:“它在此地之三里开外,我们去吧。”众人略事整备装扮,拨枝撩叶,约莫三炷香的工夫,见前面岩石之上,躺卧一物,正是飞云鹫。
胡媚娘看得一个盒子,与筝船雪石机括基本无二,打开观之,叹道:“果不出我所料,里面被人弄了手脚。”文丽脸色陡然变化,将里面机构一览无余之后,颤声道:“究竟是谁要害我?”
杨起道:“那飞云鹫的舱盖甚是厚实,也因此难以打开,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纵然有得腾云驾雾的本领,亦然无法逃脱升天的。”
祁恬道:“用心果真恶毒也,只是你既然是神仙,素来也只在各神仙洞府往来,那暗算之人,必定也是那一重天的神仙。”文丽又惊又惧,咬牙切齿,道:“妹妹说得不错,只是我从来不曾与人结怨,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思忖不出究竟是谁要害我。”
黄松对杨起道:“不想这天界之中,也有如此阴暗之事。”他以为天上的大神重仙,既然都是苦苦历劫,多少修行之后才得成正果升天,必定都是道德之人才对。这刺杀暗算的伎俩,若被他们使来,委实难以想象。
却不知人心无常,你要当神仙,想青春永驻、长生不死,自然能够控制杂念,一心求道,但当了神仙之后,若使不能净化贪念,重又羡慕种种权势、无数富贵,稍有不慎,便会入魔。是以善恶相依,即能由恶转善,亦可从善变恶,与你是神仙也好、凡人也罢,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干系。
杨起道:“只怕这恶神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还要寻思别的法子来害人,大伙儿都要当心一些。”
说话间,天空传来一声啼鸣,众人抬头望去,见得一只鸟儿飞来,与银瓶那小黑鹏鸟倒有几分相似,只是通体蓝绿相间,却要花哨了许多。待其袅袅落地,化作一个华衣美服的女子(奇*书*网^。^整*理*提*供),急急奔到文丽跟前,握住她的双手,道:“妹妹,所幸你安然无恙,姐姐我也就放心了。”
文丽笑道:“我福大命大,危难之时,被他们给救了。”又向众人引见道:“这位也是仙驾之一,唤作兰花。”那兰花听得他们便是一路西游之人,哦的一声,也不相互见礼,上下打量,道:“我在天上也曾听得一些你们的传说,哎呀呀,|Qī|shu|ωang|你们如何会与那三眼魔君结怨?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一旦被他缠上了,再要脱身就不容易了。”
祁恬见她相貌虽然美艳,但多有一些轻佻之色,心中已然三分不悦,此刻听她说话,若说关心,倒象是幸灾乐祸,更是反感无比,哼道:“也不是我们执拗,偏偏与他纠缠,而是他不肯放过我们罢了。”
杨起抱拳道:“这位仙故,莫非天界对那黎锦,也多有耳闻么?”兰花瞥他一眼,喃喃道:“想必你就是什么‘大半个剑侠’了,绰号起得古怪,也不是什么俊美的公子哥儿,实在教人有些失望。黎锦所为,天界早有知晓,只是他势单力薄,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所以也不用管他。”
文丽急道:“姐姐,他们虽是凡人,毕竟救我性命,你,你怎可如此说话?”兰花不以为然,道:“我怎样说话了?他若是心情好,坏话也能听成好话;他要是心情糟糕,好话也能听成坏话。”
杨起心胸豁达,看她虽是神仙,毕竟是女子,也不愿与之计较,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心中忖道:“这天庭姑息养奸,终究要酿成大祸,若被他黎锦打到了灵霄宝殿,且看众路神仙怎样应付。”
他几人与这女神仙言不搭架,甚是别扭,就要告辞离去,文丽道:“姐姐,你先回天庭,与那鹿角真君说道,我尚有余事处理,妥当之后,即刻返回驿站,将此次事故详细禀明。”兰花满口应承,见他们离去,却不上花哨大鸟,只在各处飞云鹫的残骸来回觑看。
众人渐渐走远,绕过一处山坳,文丽紧赶慢赶几步,追上杨起,道:“杨公子,我观你神情有异,欲言又止,必定是有所发现,此刻她兰花不在,事情绝无走漏,你何不对我明言?”
杨起笑道:“仙姑好聪慧,先前我将你从板盖之下抱出,见踏脚之地有一块木头松懈,一时好奇,便拔开来看,不料得到此物。”祁恬与胡媚娘相顾惊讶,道:“还有什么发现?我们都不知晓。”统统围拢裹去,便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绢帕,翻开来看,里面却是一些粉末,粉红晶莹,不同凡响。
杨起将干莫小匕掏出,轻轻撩拨,便见粉末与其中鬼、妖元气应和,跳跃不已。青衣年幼个矮,攀着祁恬臂膀,手掌距那帕子近了些,便见指上陡现光芒,却是他那刺史官印、缩身戒指不断闪烁,俱是迷惑不解,便往文丽看去。
文丽脸色苍白,颤声道:“这,这等禁物,如何会在我的鹫内?若被天庭知晓,那是要送上斩仙台的。”胡媚娘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不要着急,此物究竟为何被禁?”文丽勉强按耐心神,娓娓到来。
上古神魔大战之后,蚩尤八十一兄弟逐鹿灭势,全军覆没,无奈之下,尽皆俯首就擒,为天雷神刀斩杀怠尽,又将元神封禁,安置于网罗结界之中,从此不见天日,更莫谈复活之机。
四大异山、十二魔峰之帝也因此元气大伤,引兵败回化外,遂不敢再图三界乾坤。昔日追随这民族、妖魔,俱是仓皇逃窜,但在天庭围剿之下,几尽灭绝,根本没有容身之地。
其中有一支,便往西方而去,求见西方教主,愿意放下屠刀,洗净杂念,皈依入盟。西方教主慨然允诺,亲自驾那十二品莲花过来求情。天庭遂免之责罚,保全其一族性命,令其迁居西海黑黄之地按局,不得出入。此族唤作“干戈”,
擅长铸造各色兵刃,无论斧钺刀枪,一经出炉,皆是神兵利刃,斫铁如泥。此后天帝怜其才,以为浪费可惜,垂悯之下,比让“干戈”一族将功折罪,被设为皇家之铁匠铺,专为那天兵天将制造武器。
又因功绩卓绝,赦免旧罪,封为七品小吏,享受俸禄。后来有人得知,“干戈”有一秘方,可得“朱果”,贯如兵刃,能使其无坚不摧,于是不断有人想走私此物牟利。天庭三令五申,屡禁不绝,遂发下狠话,但凡有私运此物者,一经查实,皆以最重的刑罚处置,严惩不贷,此后重压打击,似见清明,再无神仙妖魔冒险。
文丽急道:“这等禁忌之物,怎会在我飞云鹫中隐藏?”
胡媚娘道:“那兰花忽然来此作甚?”
文丽愕然,道:“想必是知悉我遇上了事故,便来此地探望。”
胡媚娘摇头不语,道:“果真探望,为何你我离去,她犹然留在了飞云鹫残骸之地,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我还有一只虫儿不曾收纳,正在原地逡巡。”将虫视镜取出,若莹莹水面之上,便见兰花提裙撩袖,或是脚尖踹踢,或是手搬臂提,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杨起道:“她是你的姐妹不错,但这次下凡,绝非只是要看待你有恙无恙那般简单。”文丽听闻话中之音,见他神情凝重,不觉愕然,颤声道:“杨公子的意思,莫非,莫非……”
杨起叹道:“只是揣测而已,无凭无据,毕竟不好盖棺定论。”他见镜中情景,兰花颇似着急,于是灵光一闪,心中有了一个主意,言道如此如此。
祁恬惊讶,道:“行得通么?”杨起道:“此物干系极大,行得通。”其余众人苦无他法,遂道:“好,那一切皆依从你的这个主意就是了。”尽皆回到筝船停泊之处,齐心协力,先将桅杆支好,认真修理,更甚坚固。
月色朦胧,渐渐隐匿,若嫦娥疲倦,将卷帘布放下,闪不出半分一毫的光芒,稍时晚风微漾,便见苍穹繁星升起,点点荧光,晶莹剔透,又是一番美丽夜景。
六人在树下闲谈片刻,俱攀上筝船歇息,杨起大声道:“怪哉,今儿个为何舱内如此闷热?我实在憋不得了,就睡在外面吧?”取出一张席子,平铺在甲板之上,又将一个包袱顺手挂于轮舵扳柄,打个长长哈欠,倒头就睡。
祁恬笑道:“你若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妨交由我保管,也免得酣睡之时,被贼人光顾了也不知晓。”杨起哈哈大笑,道:“这里树高枝滑,黄松又早将绳梯收起,贼人再有本领,也攀爬不得的。”
第三十九章 衔珠塔
众人嘻嘻一笑,道:“既然如此,大伙儿各自晚安了。”胡媚娘道:“文姑娘,你便睡在青衣舱内。小弟,你也将就一些,便睡在杨大哥的铺上好了。”
杨起呼噜声起,虽然不甚响亮,倒也抑扬顿挫,颇有节奏。便听得一阵风响,一条人影在船弦落下,似是侧耳倾听得什么动静,一切无恙无异,便踏上甲板,接近杨起,看他双目紧闭,冷冷一笑,伸手去那包袱。
甫然灯光大亮,却是祁恬、胡媚娘各执一盏油灯,黄松、青衣左右提携灯笼,端端立于舱门。那人影猝不及防,啊哟一声,伸手掩面,极力遮挡,绕是如此,依旧被众人看待个真切分明。
文丽分开众人,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出,圆瞪双目,讶然道:“为何是你?你这般陷害于我,却是半分姐妹情份也不肯顾将?好不叫人寒心。”红彩之下,那人身形曝露无余,婀娜曼妙,再看张皇脸庞,正是兰花。
兰花乍知中计,又急又怒,喝道:“你们胆敢设下诡谋陷我?实在可气。”将包袱打开,无非是一些杂物而已,不敢耽搁,化作大鸟离去。
祁恬见她飞上了半空,张弓搭箭,却被胡媚娘按住手臂,阻止道:“她是天上的神人,被列入了仙籍之中,你若伤她,乃是与天庭为敌,切莫为之。”说话间,兰花窜入云端。
杨起道:“速速追赶。”黄松颇为踌躇,道:“深夜行舟,恐不能轻易驾驶。”
祁恬怒道:“不能轻易驾驶,你便仔细驾驶就是了,为何这许多的唠叨?你再不快些,她就要逃走了。”话音方落,见文丽猛然窜了出去,发动雪石机括,将筝船升入空中。黄松又羞又惭,慌忙赶上,将大帆扯起,顺着兰花的踪迹,一路追赶了下去。
兰花虽快,但筝船借助风势,亦然不慢,那祁恬、胡媚娘又在后面大声呵斥,只惊得这仙驾心惊肉跳。她眼瞅难以摆脱,回头喝道:“你们再是追赶,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祁恬怒道:“你这小人,罔顾姐妹情谊,不客气?好,有什么花样,耍什么手段,不妨一并使出来就是了。本小姐统统接下,决不皱眉。”
兰花森然道:“一些不怕死的凡人!既然如此,便随我来吧?”双翅一展,蓦然拔高数丈,继而化作人形,踩踏一片浮云,趁着夜色奔入一团雾息之中。
祁恬清声响脆,道:“你以为我帕你不成么?真正笑死了人。”见后面文丽与黄松鼎立配合,一个加速,一个把握方向,疾如闪电,追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