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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搜神战记-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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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闻言,顿时唬吓得目瞪口呆,好半日醒觉过来,一拍脑袋,哈哈笑道:“郡丞大人上识天文、下通地理,见识阅历又岂是你们耄耋老翁、缺牙黄毛能够比将的?还是莫要在此杞人忧天,自降士气的好。”   
青衣奇道:“还有他人也说过与这一般的话么?”大汉颔首道:“昨日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自称商皓公,也说道我们徒然辛苦,终究还是不能脱难逃厄云云,结果被监事的工头气愤之下,轰赶到前面的叫好台去了。只是说来奇怪,他因口舌不祥而被众人嫌弃,却偏偏不肯离去,只在松柏之下结了一张绳床睡下,说道今日将会有人莫名到此寻他。   
呵呵!莫要看他已然是八十余岁的高龄,这身板委实强悍健康、结实固然,那绳床本是细藤串编而成,张开是床,稍缩成网,最是天下的凹陷锁缚之物,换作我等青壮,也未必能够撑将、挨挺得一宿,他却直到现在还在安睡不已,呼噜震天,想必还在做着什么好梦不成?”   
青衣灵光一闪,忖道:“他如何到得这里来了?便不怕郡丞孝廉举荐不得,一怒之下,差遣官兵强加捆绑征仕么?”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急急问了老者的位置所在,跳下岩石,慌忙奔跑过去窥觑,正是天梯隐士、大树高人、抛砖而不得引玉、杨起三人皆因其受劳受苦的大德大才商皓公是也,不觉叹道:“你如此逍遥,却不知城中有多少人替你遭罪落难。”   
商皓公眼目睁开,哈哈笑道:“你莫非是在责怪我未曾按期进得郡丞府中,舍己为人,自投罗网,作出一番佛家抛身喂虎、割肉饲鹰的慈悲作为么?去不得,却不得,老夫真要接了他孝廉举荐的帖子,你家兄姐三人依旧是难逃厄难、不能脱困的,尚且还要将我这一把老骨头搭陷了进去,岂非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实在是大大的不划算。”   
青衣淡然道:“先生流落在外,隐匿在这弱水江畔,日息夜眠,难道便有什么鬼谋的法子,可以施行救援不成?”商皓公暗道:“你这娃娃神情无异,口舌却不肯留情,想必是心中对我匿遁荒野犹未释怀,颇有抱怨了?”却也不以为然,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攀着绳床,就是要艰难下地的模样。   
青衣看他手脚不甚利落,恐其跌伤有失,无奈之下,微微一声叹息,几步过去搀扶住他的胳膊,道:“你年岁老迈,为何要用这摇晃跌宕的绳床栖身?”商皓公扶须斜窥,见他眉头微蹙,不由暗暗夸赞,道:“老夫先你一步在此等候,正是有着一大一小的两桩买卖与你要与你商议。”   
第十八章   
青衣扶他在树旁一块将军石上坐下,愕然道:“我哪里会做什么买卖?”商皓公笑道:“倘若换作了别人,这买卖断然是做不成功的。”不待他说话,又道:“老夫抢先一步在此等候,究其用意,便是要与你携手入宫盗宝,一者必要夺得彭山铁钺,降服淳州的恶鬼毒魔,二者却是要撞击鼓楼暮钟,教盆地之外的看护地仙好生谨慎,万万不可让那郡侯与郡丞二人涸江洞山的鬼谋得逞。   
倘若众民受不得二贼蛊惑,竭力移注环流弱水之后,又违逆皓然天意,强行穿山凿洞,痴望再挖掘出一条地道通途联系外界,必定是尚未如愿之时,便已然受得那九重诸神在天帝案前列数淳州居民抗旨造反、篡谋顶天的控诉怪责。”   
青衣惊道:“不错,这等私自毁石破岩之举,与那愚公移山的秉性极其不同。后者可为世人无限敬仰,在王屋山顶逄佟峰上立碑传诵,以资于锲而不舍、努力坚持的品德张扬。前者却是越狱逃牢,事发东窗,更要严惩不贷。”   
商皓公喟然一叹,嗫嚅道:“其时龙颜盛怒之下,莫需天庭派遣神兵神将下来诛逆,只要中南雷部悉数发力,放出那无穷无尽的天谴雷暴,只怕闪电轰鸣放后,盆地寸土尺地之上,无论男女老幼,不管善恶忠奸,尽皆是死无其所、永世不得超生的了。”   
青衣道:“原来你说得便是这两桩买卖,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交易不得。”此言一出,却惊得商皓公瞠目结舌,支吾许久,方才脱口道:“你一个小小的娃娃,如何变化得这般市侩功利?”   
青衣不慌不忙,笑道:“老先生既然被称为天梯隐士、大树高人,识人断物的本领也该比常人高出几筹、慧眼辨德才是。如何这般性急,未及思忖之下,便要莫名责怪于我?”   
商皓公略一沉吟,拍掌笑道:“是了,老夫耐不住性子,果真是误会你这小儿了。你是说得不到好处,不能成就一番买卖,却可鼎立相助,大有行侠仗义的气概不成?”   
青衣道:“正是如此,却不知老先生如何得知我有缩身变化的神通,继而候我入宫盗宝撞钟?”看他惊愕不已,笑道:“我除了识得一些书物记载,又能懂得医理救治之术,所余唯一能够使将的道法便是缩身神通和采风飞天罢了。这盆地之中,郡侯宫内,折纸飞天纵然再是高妙,也禁不起其中的禁军护卫的千箭齐发、‘十千’矢横飞的供给,你要用的,自然就是前者了。”   
商皓公竖起拇指,啧啧称赞道:“神童也,神童也!了不起,了不起!若是你日后得了机缘造化,再加雕琢修炼,定然能享誉三界方圆不止、名扬化外魔山无穷。只是说起度量,我也识得那个‘万’字,不必以‘十千’代之。”只是对待青衣心中的疑窦,始终不曾给出一个解答。   
老幼二人便往淳州府赶去,青衣缩量体裁,依旧借着戒指的法力在空中飞行,顺风而走,倒也快捷。商皓公也是奇人异士,从袖中掏出一绢黄纸,轻轻摊展开来,却是一张纸驴,迎风一展,便听得一声嘶鸣叫唤,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活物。   
老头儿倒跨其上,一拍毛驴的屁股,笑道:“那张果老的座骑与你相较如何?它是仙物,你是半灵,想必也比试不过吧?”那毛驴似通人言,叫唤一声,颇有一幅不能服气、不甘示弱的模样,撒开四个团花白雪的蹄子奔跑起来,竟是紧随青衣,不落半步。   
青衣低头观看,见其身后红尘滚滚、一路迤逦,不觉奇道:“纸幻毛驴之术倒也无甚奇异特殊,但要变出这等的千里宝驴,媲美世间名马良驹,那可谓之是玄妙无比、叫人称羡不已的了。”   
过得半日的光景,二人回到了淳州城外,各自收了飞天、唤驴的法术,小心觑探窥看。青衣不知郡丞府中杨起、青衣、祁恬安危如何,料想自己逃匿躲遁之事若被看护的官兵发觉,少不得便是一番刑讯拷问,那十八般刑具之下,用上三十六种的恶毒手段,必定教他三人受尽苦楚、尝尽煎熬,不觉心中惶恐、焦灼不安。   
商皓公见他虽然不曾唉声叹气,但捏袖拽襟,已然揣测得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劝慰道:“无妨,你我入宫盗得那铁钺之后,再想法子将寝室铜雀悄悄取出,一切努力之下,所有苦难皆能迎刃而解、薄云见日的。”   
青衣受他提醒,想起先前一路之上,商皓公提及淳州宫中旧事,曾口口声声说道里面还有一件甚是稀罕珍贵的宝贝,唤作铜雀儿,只要将欲意寻觅之物的名字写于纸上,折叠之后置于雀嘴当中,这铜雀儿便会自行飞翔引导,不消半盏茶的工夫,便能轻易得到藏匿所在。   
心中不觉忖道:“只盼这老先生所言非虚,并非徒然劝慰之语才是!倘若郡丞大人依旧要为难阻隔我等,也只有咬牙切齿,靠那铜雀儿找到干莫小匕与玉月弓等一般物什,砸开柴门大锁,横竖冲杀抵逆出去罢了。”   
想到此,他心中稍安,方要说话,却看商皓公神情陡然黯淡,一手背负而立,另一手朝着城池指指点点,摇头叹道:“这磕损的城墙稀稀落落,也不曾看见墙官遣人修补,那积淤的城河隔水断流,亦是无人过来清理打扫,旗帜之上也是鬼气昂然,如何竟变得这般的颓废破落?”   
商皓公脚上无意踩将一物,俯身拾起,正是锈迹斑斑的一柄残枪钝头,道:“这可了不得了,倘若狉县的刁民心志再失紊重,又要揭竿做乱、喧嚣造恶,那散漫的府兵在手忙脚乱之下,猝不及防之间,又如何能够抵挡抗御?如何能够镇压平叛?”言辞凿凿,举止赫然,竟似故地重游、朝花夕拾一般,顿时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二人有心入城潜宫,只是森森夜幕之下,淳州府的四方城门尽皆关闭封堵,出入不能随心所欲。青衣忖道:“当日柴捕头以孝廉举荐的要事恫吓,城上的官兵方才卸桥开门,今日可如何是好?”   
商皓公呵呵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柄卷轴,展开来细细观看,却叫青衣大吃一惊,原来其正与郡丞府中的接引之画如出一辙,只是道人的苍蝇却跑到了另外一侧的肩头。   
商皓公道:“你我有了这等接引之物,虽然被城墙阻拦,却也如空中的飞鸟一般,入宫是轻易之极的。”不待青衣说话,便看画中金箍道人的悬空大手伸将出来,正捉住其手臂不放。   
青衣胸中砰然心跳,暗道:“这接引画卷究竟有何奇妙?此番再要受它传渡,那时万万不可昏厥的,好歹要弄将一个清楚明白才是。”心念如是,身子已然被卷入其中,只闻得耳畔风声鹤唳,凄凄然似如穿云破雾,寒气甚于玄冰,冷而不僵,潮气更胜浪涛,透而不湿。心中清明,但双眼被千斤之坠束缚,无力睁张、欲开不能。   
不多时,便听得商皓公哈哈大笑,道:“小娃娃果真是长进甚然,惶恐惊慌之下,依旧能够按捺住神魄,沉稳之重、应变之活,委实是了不得的,叫我这白发苍苍的八旬老翁也不得不瞠目夸美、结舌称赞。   
这一接一引看似便利,毕竟大不寻常,便是弱冠之后、胆气更旺的成年之人进得这牵引鬼卷,也往往受不得其中的声色汹涌、气息阴袭,轻辄呐喊尖叫,重辄昏迷不醒。”   
接口又道:“此刻外面有禁军护卫来往巡梭戒备,轻易出去不得,再等上一些时刻,更迭换班的卫士交接之时,你我在觑机而动。”   
青衣睁眼观看,见脚下踏着一片颇为齐整、填锋平凹的花榴水磨白玉石砖,身侧矗立四个合拢供奉龙刻香炉,四方皆是艳妆围墙,上面描绘着各色仕女彩图,身形婀娜、神情嫣然,或是飞天歌舞,或是斜卧慵懒,或是雪中吟诗,或是毛裘煮茶,各有迥异,不一而同,yaoqingqin整理尽皆说不出、道不完的妩媚妖娆。   
再走近观看,每一个仕女唇上,赫然又画着两撇胡子,微翘轻卷,栩栩如生,不觉愕然不已,好半日方才醒觉过来,讶然道:“好好的美貌女子,本是极其艳丽华美,如何却被作贱成了这等的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商皓公笑道:“这郡侯的一手涂技画艺倒也不错,可惜魔由心生,愁怨之气不知不觉贯于笔中,所拟所思的美人便也与众不同。”   
一指墙头之上的紫薇兰花,点点兮兮,却是模仿花草风中轻轻摇曳的姿态,叹道:“此花为世间极阴之物,最是受不得阳光日曝,三月绽放之际,大瓣金紫,花蕊银蓝,是以又称日月弄怡唯有羡、香玉愧慕小琼花,最是天下美丽风景。倘若它能迎风出世,便是与花皇牡丹相较,亦是不遑多让的。”   
青衣颔首道:“这我也曾略得听闻,传说昔日九重天的百花园中,有‘左丞右相’二职,左丞者,指的就是芍药仙子了,右相也,便是这能教三界妇人嫉妒羡慕的小琼花了。后来托塔李天王寿辰之时,在云楼宫大摆筳席,广宴各处神仙,又请得百花园女仙过来助兴,载歌载舞,正是快活升平、逍遥自在。”   
商皓公微微一笑,点头道:“后来怎样?”   
青衣道:“所谓酒能乱性,凡人如此,神仙一样也是不能例外的。群仙之中,皆是道德稳重、举止合度的修为之士,偏偏有得一个惫懒无赖之人,唤作天蓬将军。   
此人相貌寻常、体态也称不得魁梧,但却有着一身极好的水性,所以被着令看官银河水界。他被醇酒甘泉灌饮,神志渐渐模糊,隐约看见小琼花在场中献舞欢娱,一时兴起,也要伴跳助歌,离了座位便到了仙女的身旁。   
倘若只是跳舞,那也是捧了李天王的人场气势,宣扬众神大仙的鼓掌喝彩,自然尚是好事,可是他看小琼花在四围如蝶穿插、芬芳无比,竟忍耐不得,索性抱住仙子,强要一亲芳泽。小琼花极其惊慌之下,仓促间拔下发上的簪子将其戳伤。”   
见商皓公若有所思,青衣又道:“说来也怪!这等防御之事本就是因为天蓬将军胡为恋色而起,他自知理亏失道,也不敢言语暴燥,却让旁边筳席之上的一个默默窥视的险恶神仙欢喜不已,自以为向小琼花示爱被拒后,终于得了报复的机会,究其姓名,正是百花园外的绛水园丁。   
他跑到天帝跟前告状,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反说是小琼花肆意勾引天蓬将军,被训斥喝骂之后,胸中羞急,便拔簪伤人。天帝传天蓬将军对证,这厮心虚惶乱,唯恐因触犯天条节律受到责罚,不敢将罪责揽于己身,只好附和绛水园丁的说词,成了诬陷迫害无辜仙女的通谋共犯。   
天帝盛怒之下,以淫邪之罪贬谪小琼花下凡受苦,又叫她服下炎阳之露,遇火即刻燃烧,从此只能苟且存活于阴寒潮湿之地。小琼花哭道‘莫名逢此厄难,天理何在?公道何存?’又诅咒绛水园丁道‘你索我不得,便用这等狠毒的手段残害,便不怕天地报应么?   
日后落凡,可受阉入宫,先为中人内伺,后奉承风流天子,造花石纲,累升至节度使兵职,再连‘蔡’得王,终究陷没了两代的皇帝,自己也是受诏伏诛、身首异处’。   
又与那天蓬将军啜泣道‘君平日品性尚端,奈何因贪色害我?我不敢诅咒大人,只是天界美人众多,倘若再有女子被将军窥中,不幸也落入了我这般的凄悲境界,还请将军有些男儿丈夫的气概,能够一肩承担,莫要再造下这许多的罪孽’。那天蓬将军羞惭难当,允诺道‘若是再有如此情形,我便是投入猪胎下凡,也决计不生歹念恶心’。实在是可怜,可叹!”   
二人唏嘘不已,青衣奇道:“只是这墙头的紫薇兰花若果真是老先生所说的小琼花,它又如何能够长于暴露无掩之地,便不怕明日太阳升起,灼烧毁坏么?就是借着此地的无数灯笼烛火观赏,虽是美艳,却犹自不及芍药的七分,尚不合‘左丞右相’的伯仲传言。”   
商皓公叹道:“此花被郡侯以莫名法术种植,教其受得日光曝晒而不死,自然是容颜憔悴、气息奄奄,如何能与芍药媲美?”青衣心中一寒,忖道:“这郡侯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举止乖张,品性似乎残谑暴戾不已,颇有不可理喻之感。”   
商皓公笑道:“你疑窦丛丛,也不过是妄加揣测罢了。机缘逢合之际,自然能够与他相见,其时一切了然。”   
青衣连连摇头,道:“我料他必非善类,还是躲蔽匿遁得仔细一些,求个安然无恙,不要与他碰面相逢的好。”   
商皓公哈哈大笑,道:“你惧怕于他,能够躲藏不见,我厌恶于他,却是终有一约。”青衣暗道:“是了,你正是淳州府中孝廉举荐的隐士大德,我筝船一众不就是因此受得牵联,平白惹上牢狱灾祸么?你若是入仕为官,与那郡侯日日要在前宫的衙殿议事,自然是要成为老相识的。”   
商皓公走到院门之前,隔着木户仔细探听,眉头微蹙,咦道:“这委实有些奇怪了,如何外面的守护到得换班之时,依旧还在此地巡卫,却不去领牌房邀得下一班人马当值?”   
青衣见他有些急躁,劝道:“莫要着急,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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