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踏山河-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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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墙
司马炎对战事已经有些厌倦了,中原的百姓更是如此。司马炎已经开始沾沾自喜了,他很勤俭节约(虽然这只是暂时的),也制定了一些好政策,想努力做一个盛世明君。
所以这一年,慕容涉归和他的族人们的想法必定行不通——向司马炎请求攻打宇文部。
鲜卑宇文氏,身处更北部的最强大的鲜卑拓跋部与东南部最弱小的慕容鲜卑之中,却深谙远交近攻之道,其一方面和最强盛的拓拔部结为姻亲、相互通好,同时低姿态向中原西晋朝廷表示恭敬,甚至和更远处的段部鲜卑也关系也较为融洽,唯独要专力对付实力最弱的慕容部。
司马炎自然不愿看到东北之地再起战火,而且他也只看到了慕容鲜卑的“好斗本性”(他和他的大臣们都是这样认为的:戎狄好斗成性,实难理治),却没有看到慕容氏好斗的背后是受到了宇文鲜卑持续百年的进攻甚至慕容部落遭受到的屈辱。
他也不想思考那么多——他毕竟比不上自己的爷爷司马懿。
所以当他看到慕容涉归传来的奏折的时候,觉得很烦躁。
恰巧宇文氏也在他的统一战争中出过力,而且这个部族一直对自己、对朝廷都很恭顺。
就像是两个孩子,每个都很出色,其中大的一个看起来一直很乖,而另一个较小的却总是很调皮甚至整天喊打喊杀(因为他整天被“哥哥”起欺负),所以身为大人的西晋朝廷,以身为一国之君的司马炎的观点来看,他自然很不喜欢鲜卑慕容这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孩子。
“不行!”
所以司马炎就这样一口否决了慕容涉归的请求。
“我更不会派军支持你的!”
司马炎在回信中补充道,因为他知道没有大人的帮助,小孩子是绝对打不过大孩子的。(而这也或许正是他没有做好一个父亲的原因,西晋一朝由他一统,最终也将在他一手的安排中走入灭亡的深渊)
“要好好学会与别人相处!”
他最后只对慕容涉归说了这一句话。
于是……
这年十月,慕容涉归开始率领族人攻击晋朝所管辖的昌黎郡。
“小孩子”发火了,因为大人的偏心,他不仅打不过经常欺负自己的哥哥反而还要受到这个名义上的大人的牵制,所以他生气了,然后开始转而将火气发泄到了西晋王朝的头上!
司马炎生气了,因为慕容涉归不听话,而且还破坏了他自己亲手编织的“普天之下,一片繁荣”的这个美梦。
于是……
公元282年,春三月,司马炎亲派安北将军严询,在昌黎郡反击慕容涉归的攻击。
慕容涉归被击败了——安北将军严询斩杀及俘虏慕容部族近一万人(当然,究竟是否是这个大数目,还很值得怀疑)。
……
公元283年,寒冬,慕容涉归因重伤染病,病重逝世,其弟慕容耐篡夺政权成功,其双子慕容廆、吐谷浑逃亡至辽东郡徐郁之家。
公元285年,慕容廆与其兄长吐谷浑杀死慕容耐,继承慕容涉归大单于之位。
公元285年,秋。
慕容廆在一个月之前已经派人向晋朝皇帝送去了一封信,他现在正坐在大殿之上,一脸肃然,只为等待派去的使者的归来。
他要攻打宇文氏!
父仇与复仇!自从兄长吐谷浑走了之后,现在他的心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
第三十八章 血性与血腥——少年的暴走!
“又是这种说辞!”
少年忍不住怒吼道。
他的手中,正紧紧地捏着一封信,一封来自晋朝皇帝司马炎给他的回信,原本白皙的手掌,此刻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已经越发显得苍白。
他的情绪显得异常的激动,双手在颤抖,甚至就连他的身躯也在颤抖。
“哼!”
他忽地发出一声了冷哼,神情变得异常的阴寒甚至狠戾——这是一种之前旁人所从未见到过的表情。
大殿之内,其余众人,见得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如此冷厉,心中皆是暗暗吃惊,不由得开始了一阵面面相觑,却是无人敢发出声。
“单于,是那个晋朝皇帝又不准许我们的请求么?”
众人之中,声望最高的慕舆本见得慕容廆的这种表现,神情也不由得显露出了些许凝重,开口询问道。
慕容廆的情绪依旧显得很激动,这少年的双眼甚至已经有些发红!他已伸手将手中的信交给慕舆本。
慕舆本连忙伸手将那封信接了过来,然后将目光投射到了信纸之上,他本就懂一些汉字,所以能够大致看清这信纸上面的文字。
然后,他的神情也开始变得气愤了起来。
“这……”慕舆本看着上面的文字,他的身躯也已开始颤抖。
“怎么了,偏将军?”
“难道那个晋朝的皇帝真的是那样回复我们的?”
其余众人见得他这种表情,这才纷纷开始发问,大殿之内,也开始了讨论,开始了喧闹。
慕舆本已将这封信读完,稍稍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情绪之后,叹了口气,才又对着众人道:“晋朝皇帝对我们的回复还是与四年前先单于在世时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有人在疑问。
“哼,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们就不该请求那狗屁皇帝的同意!”有人开始埋怨。
“就是!他们中原人现在自己活得好了就完全忘了我们给予他们的帮助了!”有人开始赞同。
“中原人从来都是这样,他们一直都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是不会管我们这种‘戎狄’的死活的!”一些人在嘲讽。
“所以说啊,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甚至帮助,那是绝无可能的!”一些人在摇头。
……
“大家先安静!”见得众人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失控,慕舆本双手虚压,朗声道。
众人持续的喧闹这才开始逐渐平息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脸上。
慕舆本先将自己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这才又说道:“我们应该相信,单于他现在已经有了打算!”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率先将目光投射到了那个依旧满脸怒容的少年的脸上。
众人也随即朝着他们的新单于慕容廆那张年轻的面容望了过去。
“既然晋朝皇帝不考虑我们的感受,那我们又何必要尊崇他这个皇帝,我们又何必一定要听从他的安排!”慕容廆忽地开口,冷冷道。
“对!对!”台下众人开始激动地附和道。
“他既想要我们听他的话,又不愿给与我们一定的帮助和支持,诸位可愿意继续这样下去?”少年低头朝着众人望去,朗声发问道。
“不愿意!”众人齐声应答道。
“这么多年来,他们中原人从来都是这样,一直只为他们自己考虑!”有人补充道。
少年漆黑的双眸之中突然发出了一道阴寒的光,只听他接着开口道:
“我要做我父亲做过的事情!司马朝廷这次不但再一次偏向了宇文族那群奸贼,而且置身事外,又想我们继续听从他们的安排!”
“既然他们想要这里的土地上不起战火,那我就偏不让这里得到哪怕只有一日的安定!我绝不会让他们置身事外!绝不!”
“对!打吧!”
“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台下群情激奋,就像是只等着这少年一声令下。
慕容廆忽地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而等他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双眼竟像是已变得血红。
“传令下去,备好粮草,择日发兵!”
“从今以后,我要让他们辽西边境之地的汉人永远不得安宁!”
……
这个十六岁的,血气未稳,使气任侠,绝对受不了被人拒绝甚至侮辱!
这个在外人看来甚至有些鲁莽冲动少年已经发怒了!
他唯一的兄长吐谷浑已经离开,而那个唯一的汉人好朋友徐郁也因为不被他完全信任而离开,他现在很孤独!
他现在就像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想要纵横驰骋,不受束缚,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与怨恨!
而这怨恨,多半都来自于对那个在他的眼中,高高在上的,甚至有些虚伪的大晋王朝的不满!
于是,几天之后……
破晓时分,空气之中还有浓雾所带来的湿气和清新的泥土香味,在辽西郡(今河北省卢龙县)边陲之上,一个安静的村庄还在沉睡,早期的汉人们还没有来得及生起炊烟。
第一个早起的村民正走在路口,他扛着一把钝斧,打着悠闲的口哨,准备山上砍柴。
突然,他的脚下开始了震动,而且还连带着“轰轰轰”的持续震天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群马的鸣啸之声,这啸声越来越近,甚至仿佛已带来了血腥的杀气!
他那张原本悠闲轻松的面孔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然后,他便是立即转身,也不顾自己肩上扛着的钝斧已经掉落了下来,就如同一个亡命徒一般,死命地往村庄里面逃跑了回去。
他一边朝着村里大叫着:“有……有……”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一个急速而来黑影已经将他的胸膛刺穿了。
——竟是一只黑箭!
这村民瞬间便倒在了地上,只是他那双瞪大了的眼瞳之中,还依旧满布惊恐。
马蹄声响,黑色的大军已经来到,群马的马蹄随即在他那倒下的身躯上无情地践踏而过!
而领头之人,竟然就是那个双眼发红的少年——慕容廆!
一些村民已经醒了,有的却还在梦中。
这一天,哭声,喊声,惨叫声,冰冷的刀在肉体上的戳刺声,血液的喷溅声,在辽西郡这片宁静的旷野上响彻,直达头顶那乌黑的苍穹!
一些村民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呼喊!
一张张惊恐不绝的面孔,就如同在慕容廆的脑海之中快速闪过的幻灯片一般,只不过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两年来,压抑在这少年心中的孤独,怨愤,甚至苦痛,在这场持续的杀伐中竟然变成了一种畸形的快感!
而他竟像是已经沉溺在了其中,并且想要一直这般“享受”下去了一般,狂乱地挥舞着他手中的这把几乎已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的长刀!
……
第三十九章 帝王之怒与冲动的单于
侵扰,袭边,掳掠汉人,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少年慕容廆现在可以选择的唯一的一种能够发泄他对晋朝皇帝的不满方式了。
辽西的汉人们再也没有了安定的生活,开始扶老携幼,背井离乡,四处流离逃散。
一个多月之后,都城洛阳,王庭大殿之上。
司马炎已经收到了来自幽州刺史的奏章。
司马炎听着群臣的讨论,而他面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既有嘲讽,又有愤怒,直到他脸上的表情最终彻底凝固成为了严肃。
“既然这个戎狄和他的父亲一样不听话,那我就让他的下场和他的父亲一样!”
司马炎已经做出了决定!
……
疲惫,慕容廆的脸上现在全是疲惫。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更没有预料过这种决定会不会给自己和族人们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年少的他甚至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能够持续多久,而他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他只是凭着那一刻的冲动,就决定了这件事情,就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他只是觉得应该做,那么就去做吧!
只是有些冲动,是会受到惩罚的,有些无所顾忌的血腥杀戮,只会换来被人怨恨甚至诅咒!
他现在还不知道。
所以他现在很疲惫,浴血之后,他的脑袋只是混乱——压抑,愤怒,怨恨,这些他以为会因为掠杀而就此消失的情绪竟然会在此刻突然变得更加的充裕!
他睡不着,吃不了太多的饭,只因为这里堆放的很多东西都是被自己抢来的,这只会让他对自己感到恶心——他就像是着了魔,既想要从中得到解脱,又在不知不觉中沉溺在了其中。
阴雨天,帐内的灯光很暗,他的脸甚至都有些看不清楚,帐内很安静,也很孤寂。
直到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听到这脚步声的他,才慢慢抬起了头,接着便看到了一个走进营帐之内的人影。
光线很暗,直到人影再一次靠近他之后,他才将看清来人的面目,正是慕舆本。
“单于!”
慕舆本走进来之后,就恭敬地叫了一声,这中年男人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双鬓之上竟然已经染上了几缕白发。
“嗯。”慕容廆微微点头,接着问道:“慕舆大叔,有事么?”对于这个人,他一向很尊敬,他一直把慕舆本当成是自己的亲人,而或许现在,他也只是他身边最后剩下的一个亲人了。
慕舆本的神情变得凝重甚至严肃起来,答道:“我们的探子在前面有了发现,应该是一大批的晋朝精兵。”
“一大批?”听得慕舆本的回答,慕容廆的疲惫的神情似乎已经有了变化,连忙问道。
慕舆本点点头,接着又道:“看来晋朝皇帝已经接到了有关我们的消息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补充道:“就像你父亲当年一样,他们必定又派了大批的军队前来,想要压制我们。”他在说这句话时,神情竟是显得有些忧虑,或许是因为当年的他亲身体验过一次失败。
“哼,来了又如何!”
哪知少年脸上的目光竟是突然变的冷厉,接着从坐榻上站了起来,忽地冷冷道:“我正等着他们呢!”
二人一起走出帐外,而这时已经有一些属下在帐外等候了。
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开始心生畏惧,因此当慕容廆的目光凝扫视在了他们的脸上的时候,后者却是连忙避开。
然而慕容廆却是自顾自地找到了自己的马匹,然后纵身一跃,骑了上去,接着才策马转身,低头看着众人,只是下令道:“愿意随我一起去会会那晋朝军队的人,就骑上你们的马!”
众人开始面面相觑。
慕舆本远远地望着这少年,他的脸上,既有担忧,却又有欣慰之色。
紧接着,这位一直是族中甚至与慕容廆的声望均等的中年男人招来了自己的马匹,然后也骑了上去。
他是第一个骑着马走到慕容廆身边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少年凝视着他,而后朝他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而他却只是微微一笑。
“走吧!不就是一支汉人军队么,我今天就不信了!”
“唉,单于和偏将军都敢去,我们还害怕什么?!”
“就是,我反正要跟去!”
……
人群之中终于开始了一阵喧闹,紧接着,便只听群马鸣啸,便只见众人均已上马跟随而来!
于是少年慕容廆带着自己不足一千人的手下出发了,群马跟随着他,身后响起了一阵响亮的马蹄之声,他们就这样直接冲着那一只晋军而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年一边飞速地骑着马,一边偏过头,笑着问慕舆本道。
“听说好像是叫做肥如(今河北省迁安县东北)吧!”慕舆本也笑着答道。
骑在马上的时候,就算是前面面临一场决战,他们也会显得很高兴,这不是为了舒缓紧张的心绪,而是因为当他们骑在马背上的时候,一种狂奔的自由感,会自然而然地自心头倾泻而出!
就在这时,他们的前方出现了军队。
大量的军队,人数已超过他们的两倍!
而这支军队现在也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到来。
甚至这支军队来这里的使命就是为了找到慕容廆的这支鲜卑军队——这是晋朝皇帝亲自下的命令!
两只军队,此刻正远远地对持在这旷野之上。
“这的确是一直精兵!”慕舆本望着前方那只军容整肃的晋朝军队,不由得开口说道。
“就连他们的武器装备都比我们的精良许多了啊!”身后有人不由得感叹道。
“然而现在这场战事显然已经无法避免!”
他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已经没有了丝毫想要退却的意思,现在只能拼命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