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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纵马踏山河-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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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段阶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答道:“哪里,哪里,不知慕容族长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啊?”他还是比较关心这小子心中究竟有什么在打什么小算盘。

慕容廆却转过了头,拍了拍手,朝着殿外等候的扈从们叫了一句:“把我要送给段族长的礼物抬上来!”

他的话刚一落地,只见殿外立即出现了二十多个赤膊精干的大力士,抬着十几个制作精良的木箱,排着长列,慢慢朝大殿走了进来。

带的所有的扈从门都把箱子放下之后,慕容廆才又开始回答:“小辈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拜见段阶族长,特地准备了一点薄礼,还望您能看得起,如果能收下的话,那小辈更是感激了!”

段阶的脸上已经有了笑意,而这一次的笑意却不是强装出来的了。他知道慕容廆已经降低了自己的姿态,而他更明白慕容廆心中所想,所以他才会笑的出来。不过他同时也对这小子另眼相看了,能够降低自己的身份前去对方部落,并且不是以谈判的姿态,而是有礼有节的谋求结交,这个慕容廆是第一人!

……

夜已经深了,慕容廆却还没有入睡。在别人的地方他总是难以安慰入睡的,何况这一次他的表面虽很冷静,但内心却并不平静。

连年的对外劫掠其实并未让他的部族变得更加强盛起来,反而因为与晋朝的对抗的失利而让得族人们深受两大劲敌宇文氏和段氏的连番侵扰,以至他今天更是不得不依靠亲自给别人送礼来求得暂时的安宁。

夜深人静之时,天空的月色总更明亮的,而且这一晚竟然还是满月。

夜空明净,夜风微凉,走廊之上,少年的投影被拉得老长,他抬头望着这满月,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仿佛已被自己忘记了许久的面孔——他兄长的面孔。

他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已经从那圆月上收了回来,然而就在这目光的闪移之间,又突然停了下来,并聚焦在了不远处的一座红亭之上。

皎洁的月光下,暗红而朦胧的灯光中,红栏之畔,玉立着一个俏丽的身影。

她的手里捧着一本书,银白色的月光,照在她那一袭秀黑的长发上,照在了她手中捧着的那本书上。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座玉做的雕像那般,能让任何看见她的人沉醉其中。

慕容廆的确已经看的痴了,所以当那少女微微抬头并将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竟像是还没有反应,直到少女的脸颊已经红了,直到她转过了身。

慕容廆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不得不说,那一刻的凝望,让他的心有所悸动,这不是一种立即想要占有的欲望与冲动,而是一种一瞬的钦慕与爱怜。

——而这便是男人们的欲望与爱情的根本区别。

只是慕容廆现在还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已经转身,朝着卧室,走了回去。

……

翌日清晨,段阶亲自带着群臣送别慕容廆。

段阶很高心,因为他突然觉得这个有勇有位的年轻族长是可以结交的。

他甚至还准备了回礼,虽然相对于慕容廆带来的东西来说,可能稍微显得寒碜了一些。

慕容廆已经带着自己的扈从扬鞭而去。段阶却还在微笑。

“阿爹为何这么高兴?”少女笑着问道。

“菱儿啊,你觉得那个小子怎么样啊?”段阶却是笑着问她。

“您……您说的是谁啊?”少女的脸颊已经泛红。

……

慕容廆正带着自己的随从返回大棘城。

只是一行人走了片刻之后,前方突然有一本部快马绝尘而来。

……

第五十章 尊晋亲王,貌合心离

昏黄的房间,如幽灵来临般令人略感窒息的空气,还有床榻上那个正垂死挣扎的老者。

房间里面已经围满了人。妇人们在旁边哭泣,男人们只是静默伫立,小孩子害怕的不敢靠近但又掩饰不了他们对于这死亡气氛的好奇,对这个垂死的老者的好奇。

门口很快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满脸焦急的年轻人随后便快步走了进来,走到了床榻跟前。

他很快便伸出双手,握紧了老者的双手,凝视着他,柔声叫道:“慕舆大叔!我回来了!”

听到他的话,感受到了她手上传来的温度,老者的眼中这才放出了光,眼角已经划下了两行热泪。

“单……单于!”

慕舆本的嘴角在颤抖,而他的手,也在颤抖。

“慕舆大叔!”慕容廆又应了一句,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角也涌出了泪花。

旁边站着的两个年轻人赶紧走近床榻,将慕舆本的上半身扶了起来,靠在枕头上。

慕舆本原本的健硕身躯此刻竟然已经变得孱弱而枯瘦,慕容廆只不过十多天没有与他见面,他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病痛与死亡就是这样,有时来的让人无法预料,甚至让人惊恐失措。

慕舆本的脸色已接近死灰,嘴唇已经干瘪,喉头已经嘶哑,但他还是要开口说话,因为这些话语将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牵绊。

只见他的目光仿若已凝视远方,开口说道:“我与你父亲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昔年与宇文一族,与晋朝对抗皆是胜少败多……这一切皆是因为我慕容一部力量尚不能与这两者争锋……”

“近年随单于你也……也是如此……汉人有典故道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韬光养晦,我想……我想我鲜卑宇文部,或许也……”

慕舆本的话还没有说完。

不过慕容廆却是点了点头,已将他的双手握紧,凝视着她,郑重道:“我明白!”

慕舆本闻言,嘴角这才露出了微笑,然后这微笑,在他的脸上凝固了下来,而双眼已经闭上了。

房间之中,哭声终于开始变得多了起来,慕容廆双手中的温度已经成为了冰凉,只是他久久都没有放手。

……

大殿之内,气氛肃穆凝重。

群臣分立两旁,王台之上,慕容廆端坐而立。

时间,悄然之中,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

公元289年5月。这一年,慕容廆已经二十岁了,原本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因为岁月和人事的磨砺,已经变得更加深沉,稳重。

“禀报单于,西去洛阳的使臣已经回来了!”

一名探子冲进大殿,对着他禀报道。

慕容廆只微微点头,他的神情依旧显得冷静。

不过大厅之内的众人却已经开始了议论。

“看来这次派人出使很顺利嘛,呵呵!”

“是啊,完全没有想到呢!我们这两年可是一直都在和他们作对啊,嘿嘿!”

“这有什么稀奇?那晋朝皇帝啊,只是不想我们闹出什么大动静而已,他不会真的派兵攻打我们啦!”

“不过啊,要是能够重新归顺也好,这样让我们能够安心的放几天牧了哦,呵呵!”……

慕容廆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论,也没有发言,他现在只等那使者的归来。

半刻之后,出使的大臣终于从大殿门口跑了进来。

……

“鲜卑都督么,呵呵!”

手中拿着晋朝皇帝亲手盖下玉玺王印的帛书,慕容廆的嘴角露出了笑意——讥嘲般的冷笑。

“又是这种空头衔啊!”

有人叹气了。

“不过也好啊,至少已经与他们重新恢复了关系!”

有人在庆幸。

“但至少从今以后,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被那晋朝皇帝牵着鼻子走了!”

有人很清醒。

这句话至少道出了慕容廆心中所想,所以他嘴角的笑意更浓。

“从今以后,看来我还需继续以晋朝为尊,这是我慕容鲜卑用血换来的教训。既然打不过,那么就只有暂时臣服,等到实力强劲之后,我们才能够掌控自己甚至别人的命运!”慕容廆在心中暗暗道。

……

慕容廆现在正准备拜访一个人。

成为了“鲜卑都督”之后,他开始觉得自己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尽管这一切都只是表面的轻松。

现在他已经穿上了一袭青绿色的宽袍长衫,典型的当代士大夫装束,他要让自己拜访的这个人感觉自己毫无戒心而且极度真诚,所以他要从穿上汉人的衣袍做起。

他要拜访的这个人叫做何龛,是晋朝的东夷校尉。

当然,他也依旧记得这个人有一个手下叫做贾沈,斩杀了自己钟爱的大将孙丁。不过这一切,他都只是记住了而已,表面上,他还得继续保持和蔼亲民的微笑。

然而当他带着不过十几位随从到达这官邸的时候,气氛却变得有些古怪。

不过古怪的气氛都是被人营造出来的,所以慕容廆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自信的微笑。

穿着汉服衣袍的他现在完全就像是一个周游名山大川的诗人那般飘逸自在,不过前面迎接他的却是两边站着的一队队肃然而立,如同面临大战带甲军士。

慕容廆就带着十几位随从穿行在这几千人的“仪仗队”中,显得渺小,有显得格外显眼。

何龛现在很紧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紧张,还要安排这么多人来迎接那个“小族长”。

“难道是因为自己本就惧怕他?”这句话他没有问自己,或许他也没有敢问自己。

然而慕容廆在即将进官邸之门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鲜卑都督如何不进去?”

迎接他的晋朝士兵问道。

“唉!”慕容廆突然摇头叹了口气。

迎接他的那士兵发急了,要是不赶快让慕容廆进去,说不定自己脑袋都保不住了,所以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慕容廆的神色变得“哀伤”了,他拍了拍那军士的肩膀,“黯然”道:“如今我与你家主人同朝为官,也算是同僚了吧!可你家主人如今这般戎装相见,明显还是不愿意把我这戎狄之人看做一名士大夫啊!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得不放弃与他作为士大夫相见的立场了啊!”

慕容廆摇了摇头,旋即转身,接着又叹道:“我还是先去换换衣服吧,也好适应你家主人的心思啊!”说话这句话之后,慕容廆就带着人折返而回了。

瞧得那折返的慕容廆一行人,厅堂内端坐着的何龛已经怔住。

“怎么回事?”他问那军士。

军士当然把慕容廆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何龛。

何龛听了之后很震惊、也很愧疚。

或许晋朝的人就是这样吧,别人做的事情越古怪,他就会觉得越高深,也越让自己钦佩,慕容廆自然很了解这一点。

所以他出发时就已经准备好了军装,他现在只需走到自己的营帐,将它换上,然后再去拜见何龛即可……

第五十一章 迁徙青山

对于这次自己亲自前往拜访东夷校尉何龛,慕容廆感到很满意,因为他的这种态度在别人的眼里看来至少还是显得颇为诚心甚至是忠诚,而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只要这东夷校尉觉得他慕容廆已经“安分守己”了,那么晋朝皇帝也必会觉得他的确是诚心的重新归顺而且别无他图,这样他就可以暂时减少一个敌人。

慕容廆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稳和时间,他要让自己变强,更要让整个鲜卑慕容部落变强!

……

时间很快便又过去了一个月,这时已是公元289年,初夏。

虽说是时令只至初夏,然而大地却像是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块被烤焦了的烙饼一般,干瘪的毫无生气。闷热的空气就像是一个大蒸炉,挥汗如雨的人们就像是一个个被压在蒸笼里面的白面馒头——他们已经脱掉了身上尽可能被脱掉的衣物,然而身上却还像是被压了千钧重担,一个个皆是脸孔发红,喉咙发干,难以出气!

热!

怎么会这么热?!

气温上升的太快太急,以至于人们就像是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像是猛然间从冰窖跃入了汤锅那般,相对于两种温度的极致反差,身体上的反应却总是要迟钝一些的。

但他们终究已经反应了过来,不过这时候他们却已像是落入汤锅的蚂蚁那般,很想要挣扎着挣脱,却又因极度惶恐而不知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让自己濒临死亡的地方。

大棘城的四周,草木已开始枯萎,白浪河也已开始断流。农耕插秧、牧马放羊的族人们手捏着衣襟擦汗,纷纷抬头望着头顶那刺眼的蓝天,皆是满脸焦虑。

慕容廆现在正站在帐外的干草地上,也正仰望着天空,然而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大棘城,这座由他祖父莫护跋一手创建的城市,难道将要在这场罕见的旱灾之中化为废墟么?

慕容廆此刻正紧捏着双拳,他的眼中已经放出了光,就像已经做出了一种决定。

“单于?”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温柔的呼唤声却从他的耳边传了过来。

听得这声轻柔的声音,慕容廆脸上的凝重之色这才稍有缓解,他随即偏过头,便见到了那个俏丽朴素的倩影。

还是那双大大的、晶晶亮亮的如同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睛,还是那淡淡的、红红的,如同淡红色的玫瑰花瓣一般的精致嘴唇,还是那张纯真清秀的表情,不过因为天热的缘故,她的脸色,却是显得更红了些,又仿佛是一种红晕,可爱的红晕。

她的怀中正紧抱着一盆清水,手上拿着一条洁白的白布手帕,走到慕容廆的面前,纤腰微微弯下,然后把这盆清水放下,将手帕放进了水中,手帕很快便被清水浸湿了。

“是你啊!”慕容廆低头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

她现在还是弯着腰,只又轻柔地道:“天气闷热,您还是来拿这手帕擦擦汗吧,不然,要是染上了暑气可不好。”她的语调很低,而且仿佛很紧张。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将那双白嫩的小手泡进了清凉的水中,弄湿了手帕,然后开始将手帕拧干。

慕容廆的心头又是略略触动——她的确是个很细心的女孩子。然后他就蹲了下来,这时候就变成了他抬头,她依旧低头。

这时候她已经将手帕拧干,用一双小手捧着,递了过来,但却像是不敢直看慕容廆。

慕容廆连忙伸出双手,接过手帕,然后开始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这随即而来冰凉之感也使得他的头脑得到了清醒。

“白云儿,你的家……在哪儿?”

他把手帕递给少女的时候,忽地开口问道。

听得他的问话,少女先是一怔,然后才接过手帕,一边把它放到盆里重新用双手洗净,一边才又低头黯然道:“草原之上,本就没有一处安定的所在,所以奴婢或许从来都没有家。”

“那么……你的家人呢?”慕容廆又试探着问她。

少女的在盆中搅动的双手已经停下,眼眶之中,竟已经泛出了泪花。然后慕容廆便只见到,水盆里,已荡起了两圈小小的波纹——是她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少女用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只听她接着讲道:“奴婢是从西边来的,因为那里是靠近汉人的地方,所以,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

听到这里,慕容廆已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她或许也很命苦,流落无依,以至于现在才会被迫被自己的手下叫来服侍自己。

“你……你小时候,家住哪里?”

慕容廆柔声问她。

少女的眼中已经放出了光,就像她已沉浸在一种喜悦的、幸福的回忆之中。

“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有几座大山,不过也有很小的山丘,春天有许多漂亮的野花开满山坡,夏天时一片碧绿清凉,秋天有红的、黄的各种颜色的树叶,冬天有时候还能看见活泼乱跳的小鹿……”

“你说哪里夏天怎么样?”

慕容廆的眼中竟然也已经发出了向往般的亮光,于是他的言语已变得很是激动。

少女一怔,接着开口道:“夏天么……很凉爽啊,而且哪里到处都是碧绿的草地和青色的山林。”

慕容廆的嘴角已经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然后他就站了起来,望着远方,微笑着开口问她:“我要你明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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