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魂-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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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商明净双手各平举着一块砖头,脚下绕着井沿走着圈,身上的单衣早就已被汗水湿透,连睫毛上都挂满了汗滴,井边的泥土上能明显地发现汗水滴下来聚成的水迹。他表情痛苦,紧皱着眉头,眼神虽然十分坚定,却已经开始涣散,身子也在左右打着摆子。每当他快要掉下去的时候,躺在一边阴凉地,拿着一壶冰镇米酒小酌的小贼谷通通就大袖一挥将他吸回来,悠闲至极。饶是从小在北原骑马射箭的商明净也经不住如此高强度的打熬身体。
“小商啊,别怪我虐待你,师父说正常人就应该这样练的。”谷通通即使在酷热的天气下仍然穿着那件大袖青衫,身上一点汗迹也没有,确实潇洒十分。
商明净刚想说话,一分心脚下一软,眼看就要落尽井里,谷通通大袖一挥,商明净就像玩偶一样被吸在谷通通身边,像条溺水的鱼一样,在地上不断抽搐,用力呼吸着。
“通……通通,你师父说,正常人应该这样练,那你是怎么练的?”
“我?不知道哎,吃吃喝喝什么吧。”
商明净觉得自己十分的愚蠢,他就不应该问谷通通这个问题,甚至就不应该要谷通通传他武功,按谷通通的说法,他应该是直接跳过了扛鼎境与拈花境的悟道,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这小贼,既不厚道,也不靠谱。
商明净一把夺过谷通通手里冰镇的米酒,当然,这米酒也少不了商明净的功劳,又是从客栈里顺来的,现在谷通通都知道商明净这种做法十分不妥,哪有自家偷自家东西的,但是谷通通也只是嘴上一说,偷起来他自己最来劲。
谷通通眯着眼,躺在从临街偷来的躺椅上一前一后地晃着,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商明净擦干净汗,大口灌着后劲儿不小的冰米酒,嘴里充斥着香甜的米香与酒香。还不停念叨着:“这南国的米酒好喝是好喝,就是酒味太淡了些,喝起来跟糖水一样,没劲!没劲!”
谷通通一听眼睛睁得老大,一下子弹起来,口水喷了商明净一脸:“没劲?大哥啊!这赤荒老米酒号称迎风七步倒哇!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蛮子来的!?”
商明净切了一声道:“你别瞧不起北原人,你们南国人和东陆人皇廷里皇帝吃的牛羊都是我们北原斥风饲养的,说不定还是我从小看大的。”
谷通通做了个鬼脸,又摔回躺椅上,舒服地扭了扭。
商明净将眉毛上挂着的晶莹汗滴一把抹掉,顿了顿道:“通通,听说南国的一个王爷反了,你知道这事么?”
谷通通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道:“是毅王李浑,皇帝派他镇守边关,结果和苗人谈得不错,反水了,现在据说闹得南国都分成两半啦。”
商明净突然不说话了,谷通通歪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吭声。
“通通,你将来想做些什么?”
谷通通又慢慢坐起身来,认真地说道:“我没什么想做的,只想有饭吃,有衣穿,没饭没衣的时候有人肯为我望风我去偷,我宁愿一辈子做个小贼。不过我师父说我是个短命的人,虽然武道上天眷顾,但似乎抽走了我的运气,以后我好像会很倒霉。”
商明净听得一头雾水,前半段虽然听懂了,后半段说得太朦胧,无法理解。不禁问道:“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谷通通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一个糟老头子,飞得比我高,看得比我远。”
商明净再次放弃与谷通通的这个话题。他倚着冰凉的墙,脊梁感到一阵舒爽,身上的酸痛也减弱了些。商明净望向南方,有些茫然,没有一个确切的焦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口中却以一种不容置否地语气说道:“我早晚要去南方的,南国一分为二,东陆趁势介入,天下将要大乱,我们就拥有机会,我们可以将这局势搅得更乱!我不满足只做一个店小二,我没有忘记我是为什么离开北原,我没有忘记我为什么要去南朝。而且在东陆,还有一群人在等着我。”
谷通通摆了摆手道:“你说得我听不懂,但我支持你就是了,反正我也没有朋友,而且也没有什么地方去。“
商明净握紧拳头,说到激动处站起身来:“总有一天,我要将塔莫图吉这个名字响彻天下!”
“土鸡?好奇怪的名字。”
“……”
说着说着,商明净渐渐没了声音,他十指慢慢插入发间,声音低沉道:“我是不是变了许多呢?父王,额吉,丘玛,你们说,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很可怕?”
谷通通一阵风似的消失,眨眼间又回来,手中捧着两壶冰镇米酒,丢了一壶给商明净接着,对他笑了笑道:“我自小便没有父母,是师父把我抚养长大,我不知道小商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但师父说过,为了父母,做再坏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大善事。”
商明净一时无法反驳他,但他总觉得谷通通的师父教他的东西都太过极端,尤其是为人处世上。商明净并不知道,正是这样至情至性的教授,才能有这连跨两境,破空飞天的谷通通。
谷通通喝了一小口冰米酒,舒服地米勒眯眼道:“小商,你想当皇帝吗?”
若是别人听到这种话,非要吓得跪下磕头才能消罪,万一不小心被邻里路人听到,告到官府去,定会脑袋不保,家属坐株连之罪。
可商明净没有这种顾虑,他在北原长大,北原打他记事起从来没有一个皇帝,无非八部分治,斥风王仁义好客,与各部和气得很,他根本不知道什么避讳。听到谷通通问他,下意识地就说:“谁不想当皇帝。”
谷通通一听拍手笑道:“如此最好,我帮你做皇帝,你帮我偷东西。”
商明净失笑道:“这种交易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也不嫌寒碜。”
谷通通连忙问道:“寒碜么?”
“我不仅要做南国的皇帝,北原的皇帝,我还要做这天下的皇帝,乱世不公,害得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要想结束乱世,只有将这天下握在我手!让刀剑不再杀向我的族人,让铁骑不再踏过我的草原,让火焰永远烧不到我的家乡!我,都想要!”
这天下的主人,就这样简单被定下了。
谷通通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觉得他有多困难,认真地说道:“小商你人这么好,一定能行的,再说我可以帮你!”
商明净哈哈一笑,拍了拍谷通通的肩膀道:“有你这大高手在,还不是易如反掌!”
谷通通拍掉他的手,兴奋道:“这么刺激,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商明净回头望着客栈的阁楼,里面住了一个和他赌了二十年的女人。
“再等等吧。”
############第8章 走赤荒
夜晚的赤荒渐渐凉了下来,只着一件单衣的话实在有些偏冷。商明净坐在井边,手里端着一碗白米饭,上面放了几片各样蔬菜,他倒了一小碗剩菜的汤汁淋在米饭上,井沿上搁了一小碗酱炒羊蝎子,虽说远比不上北原的羊肉鲜美,但胜在烹炒方法比北原讲究,商明净也如获至宝。他钳了一块,伴在米饭里呼噜呼噜吃得十分香甜。
王掌柜佝偻着背,轻轻咳了咳,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顶小毡帽,戴在他头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商明净赶紧顾不得细嚼慢咽,囫囵吞下站起来叫道:“掌柜的。”
王掌柜做了个手势意思说不用这么拘谨。他慢慢踱着步子,也学商明净一样坐在井沿,直接用手捏了块羊蝎子放进嘴里。
“小商,这比起北原的如何?”
商明净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得老实地说道:“肉质虽说不算上乘,但这烹炒方法是北原没有的,尤其是酱料味道很特别,我从来没吃过。”
王掌柜点了点头道:“爱吃吗?”
商明净又把头埋进碗里,白天忙碌了一天,下午又跟着谷通通熬练身体,对意志和肉体都负荷极大,着实累坏了。他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王掌柜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像止不住一般,弓着背不断干咳,感觉要把内脏都要咳出来。商明净赶紧拍着他的背帮她顺气。
王掌柜摆了摆手,拿出那个暗红色的木质小酒壶,喝了一小口才慢慢平下气来。
“南国的羊肉虽然不比你北原的味美肉鲜,但他们有更多的方法让这羊肉不比北原孬,你想若是以南国的烹炒方法对付北原的羊肉,味道如何?”
商明净停下扒饭,沉默了一会,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王掌柜叹了口气,老人家眼中闪耀着某种色彩,不只是沧桑。
“只要别忘了北原的羊肉味就成。”
商明净这次连头都没抬,含糊道忘不了。
一个暗红色的木质小酒壶砸到了商明净的脑袋,他眼疾手快,在它落地前抄在手里。王掌柜慢吞吞地走远,末了飘来一句:“走之前别忘记给玻璃儿留个话儿。”
商明净将木酒壶握在手中,皱眉看着王掌柜远去的身影,笑了笑,将木壶挂在腰间,低头将和着泪的饭扒进嘴里。
次日清晨。商明净如往常一般早起,给他从北原斥风带来的小白马为了些馋了料豆和菜油的干草,从井里拎了一桶水将它洗刷了个干净。
“白狼,如今在这边也只有你算是我的本家了,你觉得玲珑如何?”
被起名白狼的小白马哼哧打了个响鼻,抖落身上的水珠,高高昂起头,飞溅的水雾被晨曦一打,竟然跨了一抹虹。
商明净笑着拍了拍小白马年轻又强壮的脖颈道:“看样子你也喜欢喽?好家伙,将来可别抢了我的风头。”
安顿好白狼后,商明净开始了一天的活计。他在大堂里来回飞奔,精气神充沛的不似常人,这都归功于飞贼谷通通变着法儿折磨他,谷通通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偷了本拳经教他练,以谷通通修为和打架本事虽然不高,境界却高的吓人,经他手批改过后的拳经足以用来当做开宗立派的秘籍了。
今天客人虽然不多,但商明净却很认真,眼见哪桌茶水见底,就跑过去看茶。他最想看到的人却没有看到。
“呸!你这卖的是尿还是酒哇!?淡出个鸟来了!爷走买卖这般不易,风浪见识得多了,你这小客栈也敢难为爷?掌柜的,出来!今天不给我爷个说法你这买卖甭想做了!”一个敞着胸膛的大汉歪在椅子上乱叫,一边叫喊还不停地阻止邻桌的客人吃喝,朝人家饭桌上吐口水,十分讨厌。这人面相十分奇特,两只眼一大一小,下巴还有些歪,却还偏偏爱撇向一边。
能说出这话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囊中羞涩,不得已玩些小手段,诈一下店家,遇到不愿生事的兴许能免去饭钱;另一种种是存心找茬,若是纵容他一次,下次只会变本加厉,这种人只会嘴上叫嚷,搅得其他客人不得安生,你为了客栈只得乖乖掏钱。很明显这大小眼就属于后一种。
商明净淡定地走过去,笑着道:“这位爷,您有何贵干?”
大小眼一撇嘴,斜着眼睛瞅着商明净道:“小二,你这卖得酒怎么一股子尿味?”
商明净眨了眨眼睛,强忍住不笑道:“客官,听您这么说,您这是尝过尿?”
“噗!”许多本来抱着看热闹心思的客人一下子将嘴里的饭菜喷了出来。
这大小眼怪眼一翻,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看商明净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明朗的小臂,心中已经怯了一半,咳了咳道:“你这小二好不讲道理,爷不与你计较,爷听说这里有个小姑娘叫什么玲珑,叫出来陪爷喝杯花酒这事就这么算了,不然的话,哼哼,爷叫来,唔!”
商明净本来还笑眯眯地看他耍宝,一听他嘴里冒出王玲珑三个字,眼睛顿时放出锋锐的色彩,跨步顶在他胯间,整个人像一张迎风抖开的一张布一样,肩膀一甩将大小眼连人带椅一齐撞飞出去,空中溅出一道血箭,那大小眼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惨叫着求饶。
这时王掌柜正好慢吞吞地走出来,趁着商明净回头的功夫,那大小眼连滚带爬地逃了,留了一瘫血迹。
王掌柜笑了笑道:“打坏的椅子从你工钱里扣。”
商明净沉思了一会,突然身子一矮,贴地风驰电掣般追了出去。
他想的很明白,现在他在客栈里,事情还好解决。如果他走了,就凭一个老人家和一个姑娘外带几个懦弱的伙夫和伙计,一定只会赔钱了事,所以他要趁他还在把事情彻底解决。
解决完大小眼的事情,商明净回来已经是中午了,他依然没有见到王玲珑,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但他也不好开口直接问王掌柜。
只好求助于谷通通,谷通通手里拿个拨浪鼓,波冷波冷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在听商明净说话。直到商明净推了他一把说开始练武了,才恋恋不舍、小心翼翼的将拨浪鼓放进怀里,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说道:“这个拨浪鼓吧,哦,不是,这本《断山拳经》拳势沉稳,以撞、断、锤、靠为要义,我将其整合之后,总归为远切近贴,划去无用招式,只讲究《断山》的一个断字。讲究循规蹈矩,厚积薄发,遇势而起,借势而用,一击断山。心法简易,最是适合你不过。”
“什么叫心法简易就适合我?”
“我猜你们蛮子理解起来会很困难。”
将简化后的《断山》打了一通,抓着谷通通探讨了几个晦涩的用力法门。商明净双膝盘起,按着谷通通教的方法练习呼吸吐纳之术。
谷通通躲在一边乘凉,嘴里还不忘叮嘱商明净道:“我教你的这呼吸吐纳之法是我自己练的,各门派招式路数有秘笈可偷,可这心法都是口耳相传,我可偷不来,只能把我自己学的给你用了,可是师父说这心法一个人一个练法,就像吃饭的口味不同,领悟理解也不同,兴许你直接能练成长生仙人也说不准,到时候还做什么皇帝呐,只不过师父好像还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功成之日,福泽尽去?哎呀记不清了。”
商明净充耳不闻,完全沉入一个奇异的呼吸节奏里。一吸,气走百窍,龙蛇聚形,化风化雨化刀剑。一呼,心中花草具生,山河同起,望天望地望人间。
谷通通一看他没反应,又从怀里掏出拨浪鼓波冷波冷敲个不停。
商明净整整一动不动坐了五个时辰,待他一睁眼,眼前突然涌现出五颜六色,过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谷通通正在旁边端坐着看着他。
“通通,我……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
“是五颜六色的吗?”
商明净一惊,连忙称是。
“嗯,那是你饿了。”
商明净整整一天都没有见到王玲珑,他本来有些话想对她说的,可实在寻不见,只好作罢。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细软,只有一件粗布麻衣,一把长剑,和一点碎银子。衣服是刚流浪到赤荒时,王掌柜给自己遮体用的,后来在店里做了小二,也没有还他。长剑是先生商良栋生前用的长剑,铁骨皮鞘,形状古朴,商明净还没有见过它出鞘时的神彩。一些碎银子是这么久积攒下来的,在谷通通来之前自己基本没有花销,现在也只不过偶尔拿出一点买些稀奇玩意,贵的谷通通就自己去偷了。
商明净摘下酒壶,扔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加上马厩里的白狼,自己全部的家当就在这了,从来也没有想过会落到这步田地,这么一想和衣睡去。
天刚蒙蒙亮,赤荒还留有昨晚的清凉味道。商明净起身发现桌上放了一套藏蓝色的长衫,面料摸着十分柔软,领口还织了金线,穿插精细得极为精细,袖口有别于儒生长衫的大袖飘飘,稍微收了几分,虽少了几分飘逸,却多了几分干练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