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望远镜(完整版)-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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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光灭了。
在昏暗的光线中,洛克勋爵透过薄薄的窗帘看得清清楚楚,但是那个闯入者
却得等自己的眼睛适应。终于门开得更大了,非常缓慢,那个年轻的神父路易斯
修士跨了进来。
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洛克勋爵准备扑过去,但是那
个神父只是听了听库尔特太太平稳的呼吸声,凑近去看她是否睡着了,然后就转
向床头柜。
他用手捂住电筒的灯泡,把灯打开,让一线窄窄的光从指缝里泄出来。他凑
得近近地去看桌子,鼻子差点碰到桌面,但是不管他是在找什么,他没找着。库
尔特太太上床前放了一些东西在那儿:一两枚硬币、一个戒指、她的手表;但是
路易斯修士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他又转向她,然后就看见了他要找的东西;他从牙缝里发出轻轻的嘶嘶声,
洛克勋爵可以看见他的沮丧:他要找的是库尔特太太颈项的那个金链上的小盒。
洛克勋爵悄悄地沿着踢脚线朝门口挪去。
神父又划了个十字,因为他不得不碰她了。他屏住呼吸,俯身下去——金猴
动了。
年轻人伸着双手,一动不动。他的兔子精灵在他的脚边发抖,一点作用也没
有:她本来至少可以帮这个可怜的人放放哨,洛克心想。猴子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又安静下来。
保持着蜡像般的姿势过了一分钟,路易斯修士颤巍巍的手落到库尔特太太脖
子上,他笨手笨脚地弄了这么久,以至于洛克勋爵想天亮前他都打不开那个扣,
但是他终于轻轻地拿起那个小盒,站直身体。
在神父转身之前,洛克勋爵像老鼠一样迅速和安静地出了门,他在黑暗的走
廊里等着,当那个年轻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把钥匙转上时,那个加利弗斯平人
开始跟踪他了。
路易斯修士朝塔走去,当庭长打开门时,洛克勋爵飞奔进去,飞向房间角落
的祷告台。在那儿,他找到一个隐蔽的壁架,趴下来倾听。
房间里不只是麦克菲尔神父一个人:真理仪家弗拉·帕维尔正忙着翻他的书,
另一个人影紧张地站在窗前,那是库珀博士,来自伯尔凡加的实验神学家,他们
俩都抬起头来。
“太棒了,路易斯修士。”庭长说,“把它拿到这儿来,坐下,给我看看,
给我看看。太棒了!”
弗拉·帕维尔移开他的一些书,年轻的神父把那串金链放在桌上,其他人俯
身过来看着麦克菲尔神父拨弄着那个扣子,库珀博士递给他一把折叠刀,然后是
一声轻轻的咔哒声。
“啊!”庭长叹了一口气。
洛克勋爵爬到桌面以便能够看见。在石脑油灯光下,只见一道深金色的光:
那是一卷头发。庭长正把它卷在手指间,把它转过来转过去。
“这肯定是那个孩子的吗?”他说。
“我敢肯定。”传来弗拉·帕维尔那疲惫的声音。
“这够不够,库珀博士?”
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俯低身子,从麦克菲尔的手指头上取下那卷头发,举到
灯光下。
“噢,够了。”他说,“一根头发就够了,这足够了。”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庭长说,“现在,路易斯修士,你必须把这个小
盒送回到那位优雅的女士的脖子上去。”
那个神父微微向下一顿:他原希望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庭长把莱拉的那根
卷发放进一个信封里,合上那个小盒,一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洛克勋爵不得不
躲出他的视野。
“庭长神父,”路易斯修士说,“我当然会照您的指令去做,但是我可以知
道您为什么需要那个孩子的头发吗?”
“不行,因为那会使你不安。让我们来处理这些事情。去吧。”
那个年轻人强压自己的怨恨拿起那个小盒离开了。洛克勋爵本想跟他一起回
去,在他试图把项链放回去的时候,把库尔特太太弄醒,看她会怎么做;但是找
出这些人企图干什么更重要。
门一关,加利弗斯平人就走回到阴影中倾听。
“你怎么知道她把它放在那儿?”那个科学家问道。
“每次提起那个孩子,”庭长说,“她的手就伸到小盒上。现在,要多久才
能准备好?”
“几个小时。”库珀博士说。
“那根头发呢?你怎么处理它?”
“我们把它放在共鸣室里。你明白,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基因粒子的排
列是相当明显的……唔,等它一被分析出来,信息就会以一系列的电力脉冲的形
式编码,转送到定位装置,找出头发的主人所在的位置,不管她可能在哪儿。这
个过程实际上利用的是巴纳德一斯托克斯异端学说,多世界理论……”
“别惊慌,博士。弗拉·帕维尔告诉我那个孩子在另一个世界。请往下说,
炸弹的力量是靠那根头发导引的?”
“是的,导引到这些头发被剪下的其他头发那儿,就是这样。”
“所以,当它被引爆时,那个孩子就会被毁灭,不论她在哪儿?”
科学家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接着不情愿地说了一声“是的”。他咽了一口唾
沫,接着说:“需要的能量是巨大的,电力能量。正如原子弹需要一种高度炸药
来迫使铀归到一处而引爆连锁反应一样,这个装置需要巨大的气流来释放分离过
程中那更加巨大的能量。我一直在想——”
“在哪儿引爆无所谓,是吧?”
“无所谓,这是关键。在哪儿都可以。”
“完全准备好了?”
“现在我们有了头发,是的,但是那个能量,你瞧——”
“我已经处理了。圣让瀑布的水力电力发电站已经被我们征来使用,他们在
那儿生产足够的能量,你说不是吗?”
“是的。”科学家说。
“那我们将马上出发。请去看看那个仪器吧,库珀博士。尽快使它做好运输
的准备,山里的气候变化很快,马上会有一场暴风雨。”
科学家拿起装着那卷头发的那个小信封,离开时紧张地鞠了一躬。洛克勋爵
跟他一起离开,像影子一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走出庭长房间里的人视线所及的地方,加利弗斯平人就扑了过去,被他扑
倒在楼梯上的库珀博士感到肩上挨了疼痛难忍的一击,想抓住栏杆:但是奇怪的
是他的手臂虚弱无力,他滑了一下滚下整个楼梯,最后半昏半醒地躺在楼梯底部。
洛克勋爵费了一番力气才从那个男人抽搐的手中拽出那个信封,因为它有他
一半那么大,在黑暗中朝库尔特太太睡着的房间走去。
门底下的裂缝宽度足够他溜过去。路易斯修士来过又离开了,但是他不敢把
链子系回到库尔特太太的脖子上:它被放在她旁边的枕头上。
洛克勋爵按了按她的手,叫醒她,她疲劳极了,但她的精神马上集中在他身
上,坐起来,揉着眼睛。
他解释了发生的事情,将信封交给她。
“你应该马上把它销毁,”他告诉她,“只要一根就够了,那个男人说过。”
她看了看那一小卷深金色的头发,摇了摇头。
“这太迟了,”她说,“这只是我从莱拉头上剪下来的那卷头发的一半,他
一定留了一些。”
洛克勋爵气愤地咝咝直叫。
“在他环顾四周时!”他说道,“啊——我躲到一旁不让他看见——他一定
是在那个时候把它留下了……”
“没办法知道他会把它放在哪儿了,”库尔特太太说,“不过,如果我们能
够找到那个炸弹——”
“嘘!”
那是金猴,他正趴在门边,倾听着。接着他们也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急
匆匆地朝房间赶来。
库尔特太太把信封和那卷头发猛推给洛克勋爵,他接住它,跳上衣柜顶,然
后随着钥匙大声地在门锁里转动,她在她的精灵旁躺了下来。
“它在哪儿?你拿它怎样了?你是怎么攻击库珀博士的?”随着灯光照射到
床上,庭长沙哑的声音说。
库尔特太太抬起胳臂来遮挡自己的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的确喜欢逗你的客人开心,”她睡眼惺忪地说,“这是一个新游戏吗?
我必须干什么?谁是库珀博士?”
门卫跟麦克菲尔神父一道走进来,用电筒照着房间的角落和床下。庭长微微
有点不安:库尔特太太睡眼惺忪,在走廊里照射进来的强光中几乎看不见东西,
很显然她没有离开过她的床铺。
“你有一个同谋,”他说,“有人袭击了学院的一位客人。他是谁?有谁同
你一道来这儿?他在哪儿?”
“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
她的手放下来帮助自己坐起来时发现了枕头上的那个小盒,她停下来。把它
拿起来,用圆睁的睡眼望着庭长,洛克勋爵看见了一出绝妙的表演,只见她摆出
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说道:“但是这是我的……它怎么在这儿?麦克菲尔神父,
谁来过这儿?有人把这个从我脖子上取了下来,并且——莱拉的头发在哪儿?在
这里面有我孩子的一卷头发,谁把它拿走了?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她站了起来,头发凌乱不堪,声音里充满恼怒——显然跟庭长本人一样
迷惑。
麦克菲尔神父朝后了一步,把手放到头上。
“一定有什么别的人跟你一道来了,一定有一个同谋。”他说着,声音很刺
耳。“他藏在哪儿?”
“我没有同谋,”她愤怒地说,“如果这个地方有一个无形的刺客的话,那
我只能想像是魔鬼本人,我敢说,他在这儿相当自在。”
麦克菲尔神父对卫兵说:“把她带到地窖去,给她带上脚镣,我知道怎样对
付这个女人;她一出现我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她慌乱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与洛克勋爵的眼睛有了一刹那的相遇,他的眼睛
正在天花板附近的黑暗中闪闪发光,他立即捕捉到她的表情,完全明白了她想要
他做什么。
二十五、圣让瀑布
一只明亮的头发手镯
在骨头旁边……
——约翰·多恩'John Donne (1572一1631),死后出版第一部诗集,长期
受人争议,直到二十世纪才被公认为大师'
圣让瀑布在阿尔卑斯山一个山嘴的最东端的岩尖之间奔流直下,那座发电站
紧贴在上面的山边。这是一片荒野之地,凄凉破败的荒野。如果不是因为有可能
用那从峡谷间呼啸而过的成千吨的水来驱动巨大的发电机,谁也不会在那里建任
何东西。
那是在库尔特太太被捕后的第二个晚上,风雨大作。在离发电站陡峭的石崖
不远处,一架齐柏林飞艇在风中放慢速度盘旋起来,齐柏林飞艇下面的探照灯使
得飞艇看上去像是由几条光柱支撑着一般。飞艇渐渐降低自己以便落地。
但是飞行员不满意,风被山的边缘刮成旋流和强大的飓风。除此之外,电缆、
路标塔和变压器离得太近:一旦充满易燃气体的齐柏林飞艇被刮进它们中间,会
当即致命。冰雹斜斜地敲打着齐柏林飞艇巨大僵硬的外壳,发出的声音几乎淹没
不停转动的引擎的咔哒声和咆哮声,遮住了地面的视线。
“这儿不行,”飞行员压倒那些声音喊道,“我们飞到山嘴那边去。”
麦克菲尔神父恼怒地看着飞行员将调节杆往前一推,调节了引擎的平衡,齐
柏林飞艇突然一倾斜升了起来,飞过山脊,那些光柱突然加长,好像自己摸索着
下了山脊,然后越来越短,消失在冰雹和雨的旋涡中。
“你不能靠得更近一点吗?”庭长说,身子前倾,让声音传到飞行员耳中。
“除非你们不想降落。”飞行员说。
“是的,我们想降落。很好,在山脊下面把我们放下来吧。”
飞行员命令全体机组人员准备降落。由于要卸的仪器又笨重又精密,所以要
稳定齐柏林飞艇是很重要的。庭长往后坐稳,手指头敲着座位的扶手,咬着嘴唇,
但什么也没说,让飞行员不慌不乱地干活。
洛克勋爵从他在后舱的横向舱壁里的藏身之处观察着。在飞行中他阴森森的
小身形在金属网眼后面走过好几次,任何人只要是回头一望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
但是为了听清发生的事情,他不得不来到一个可以看见他们的地方。这种冒险是
不可避免的。
他挪到前面,费力地透过引擎的咆哮、冰雹和冰雨的轰鸣、风在电线间的高
声狂啸和靴子踩在金属过道上的咔嗒声倾听着。机师冲飞行员喊了几个数字,飞
行员表示了确认。洛克勋爵缩进阴影里,紧紧抓住支柱和横梁,随着飞机俯冲和
倾斜。
终于,从飞机的运动中可以感觉它几乎停稳了,他顺着机舱的蒙皮回到右舷
边的座位。
两个方向都有人穿过:机组人员、技术员和神父。他们的精灵很多也是狗,
充满好奇。在过道的另一边库尔特太太坐在那儿,醒着,没说话,她的精灵从她
的膝头上看着一切,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洛克勋爵瞅准机会,飞奔过去,来到库尔特太太的座位,不一会就爬上她肩
膀的阴影里。
“他们在干什么?”她喃喃地说道。
“降落。我们在发电站附近。”
“你打算跟我待在一起,还是单独行动?”她悄声说。
“我和你待在一起,我得躲在你的大衣下面。”
她穿着一件笨重的羊皮大衣,在有暖气的机舱里热得很不舒服,但是因为她
的手被铐住了脱不下来。
“行动吧,现在。”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他钻进她怀里,找了一个可以安
稳坐下的镶毛边的口袋。金猴热心地把库尔特太太的丝领塞进去,看上去完全像
一个挑剔的女服装设计师在照料他最心爱的模特儿,而实际是在确保洛克勋爵完
全藏在了大衣的褶皱里。
他的时机选得正好,不到一分钟,一个身配步枪的士兵来命令库尔特太太下
飞机。
“我必须戴着这些手铐吗?”她说。
“我没有接到除下它们的命令。”他答道,“请起身吧。”
“但是如果我不能抓住什么东西是很难动弹的,我全身僵硬——我一动没动
地在这儿坐了大半天——而且你知道我没有任何武器,因为你搜过我了。去问一
下庭长是否真有必要把我铐住,在这样的荒野上我会逃跑吗?”
洛克勋爵对她的魅力无动于衷,但却饶有兴趣地发现它对其他人能产生影响。
那个卫兵是个年轻人:他们应该派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兵来。
“唔,”卫兵说,“我敢肯定你不会,夫人,但是没有接到命令我不能做,
你明白这个,我敢肯定。请站起来,夫人,如果你走不稳,我会扶住你的胳臂的。”
她站了起来,洛克勋爵感觉她笨拙地往前走。她是加利弗斯平人见过的最优
雅的人类:这种笨拙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当他们来到舷梯的顶端时,洛克勋爵感
觉到她绊了一下,惊叫一声,感觉到卫兵的手臂抓住她时的震动。他还听到周围
的声音有了变化,风的咆哮声、引擎稳稳地转动声——以发电照明,和附近某个
地方传来发号施令的声音。
他们走下舷梯,库尔特太太重重地靠在卫兵身上,她在轻声说话,洛克勋爵
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