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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沧澜浮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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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瞳孔里终于有了半点起伏,却是回身走向了凡园。
  两个小家伙已经睡了吧,这几天确实累坏了,叶思凡弯了弯嘴角。
  书房。
  千月和九夜静坐了半晌,皆沉默不语,待看着那人淡笑着步了出去,嗫嚅了声,终究没再说些什么。
  那些,那些他们不知道的日子里……他们原以为……
  六年了,每个人都发生了或大或小的变化,没有谁还停留在原来那个自己不变,如叶思凡,如九夜,如千月,再比如那帮子人,也或许只是心境变了,但终究是物是人非。
  九夜摇晃着手中的茶杯,终于忍不住道了声:“月,凡哥他……可是,可是,师傅他老人家不是跟我们说过‘人定胜天’吗?为什么如今我发现这尘世过往也不过是一场命运的捉弄而已,真是讽刺!哈哈……”说到最后,大笑出声,却是悲凉莫名。
  千月握着椅子的手紧了紧,直至像是要捏碎了一般,没有回答。
  这一天,只一天,他像是再一次经历了过去的那一场噩梦,或许,比那还要惨淡的让人痛苦,心里压着万千沉石,万般情绪哽咽在喉咙里,压抑得难受至极。
  一时,千月脸色越发苍白了,眸色沉郁的化不开。
  “不行,这次我绝对不要再像个傻子一样等着摆布……凭什么……我不甘心!”九夜失控地将杯子掷在墙上,“嘭”的一声碎裂。
  “凭什么,六年前他就是这样任性把一切扔给了我们,六年了,当我们已经相信他都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今天,他却出现了,却是重复着六年前……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还当我们还是小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吗?叫着他哥哥对他言听计从的傻弟弟吗?凭什么……他这么自信……我去找他!”低哑的嘶吼,仿若困兽挣扎。
  “九夜,别冲动!”看着九夜站起身冲出书房,千月忙抓住了他的衣袖。
  千月的手颤了颤,低下了头,“九夜,哥哥他还活着,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可这不是哥哥的错,要怨就该怨我们自己,是我们当初太过自大,自信可以掌控一切,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哥哥的决定并没有错……”
  “你怎么……”九夜气急,回身提了千月的衣领,吼道,“月!”
  千月偏了偏头,看着九夜的眼睛,却一字一句坚定道,“哥哥他信命,但我却不认命,这次我会亲手将它握在手里,绝不放开!”
  “月,你……”九夜握着衣领的手松了开来,有些怔然,看着对面之人苍白坚定的神色,不禁握了握拳,他就知道……不是只有他……
  “好!”同样铿锵回道。
  “啪”俩人击掌,是立誓,六年前他们没有力量和能力反抗着一切,如今,他们绝不会允许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叶思凡回到凡园,夜色里,寒衣白袍而立。
  看着眼前这个院子,月色澄澈如水,一方竹林沙沙随风轻响,清影摇曳,那里还有一棵海棠树,一堆花雪,半面红妆,秋容浅淡,胭脂画色,却是无香。
  简直一模一样啊,这份熟悉,而又隔着那么长时间的不曾忆起。
  难为他们记得这么清楚,将这里建得近乎一般摸样。
  可惜,那座真正他从小住到大的凡园,那个承载了他张狂不羁潇洒肆意的回忆的地方,早随着那场灾难,付之一炬。
  这里,虽是相似,却终不是,可没关系吧。
  既然自己都已经选择了开始,那么就别再多想了,回忆,有时候也容易让人变得软弱。
  转而又想起了那两个傻傻的家伙,叶思凡习惯性的抚了抚下巴,弯着嘴角,果然还是给点刺激比较管用,这样才好办事……既然终是相见了,又想到要寻那几位罕见珍贵的药引,总归人多点好啊。不过那两人当他还是过去的那个他么?呵呵,变了啊,他叶思凡何时也变得这么,惜命了呢?
  大概是那一次,差点就死掉了吧?
  人啊,鬼门关前溜一圈,才知晓生之可贵不易。
  “大少爷。”正当叶思凡美美沉浸不自觉时,背后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半是恭敬半是激动。
  “啊”被吓了一跳,叶思凡闪了神,却是很快收敛了神色,回身唤道:“陈叔”。
  “大少爷,这些年你……”陈管家忍不住问道,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还是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夫人老爷保佑,大少爷还活着。
  “陈叔,这些年我过得很好,那年出事后,我并没有死。而我被楚石老人带到了水云巫山,楚老前辈传授了我雍鸣,我得以修复破败的身体,现在那些病伤已痊愈了。”叶思凡主动接过了话,陈叔于他们兄弟而言,早已近似叔父。
  “全好了……那就好,那就好啊……”老人家的眼眶湿了。
  “还有,陈叔还是唤我思凡吧,几年不见,难不成陈叔还和我生疏了不成,又唤我大少爷了。”叶思凡笑着说道。
  “好,好,怎样都好啊,只要你们兄弟三人都好好的……唉……”陈管家连连应声,随即又想起了一件事,“大少……思凡啊,两位小少爷已经安排住进了凡园西厢,两位小少爷真是冰雪聪慧,好啊,若是老爷夫人在的话,该是欣慰了。”老人欣慰赞许得看着叶思凡,“就是可惜了少夫人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啊,年纪轻轻就……唉……世事无常啊……”
  叶思凡越听越不对味,“陈叔,你说的,少夫人,嗯?”
  “唉,思凡啊,我知道你早已在外娶妻生子,虽是未曾来得及知会我们,但看到叶府后继有人我便了一桩大心事啊。不过你放心,少夫人虽是未曾进过叶府的大门,不幸在生下两位小少爷后去了,陈叔也知道思凡是个性情之人,既有钟情之人,虽然已经……但她还是叶家的夫人。”老人家看着叶思凡,解释道。
  听到如此,叶思凡不禁一阵牙疼,少夫人?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后继有人?开什么玩笑啊。
  “陈叔,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叶思凡此刻很是头疼,这,这该怎么解释啊。
  “是白沧小少爷啊,还让我多多劝解你不要太过深切思念他们母亲,忧思过重劳损了身体,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想起了那双可爱的孩子,老人心里一阵喜欢,也倒是,那样聪慧不凡的孩子,谁能不喜欢不疼爱呢。
  “原来是——叶白沧小少爷啊。”叶思凡有些咬牙切齿说到,看了看西厢,今天他被那个小豆丁狠狠摆了两道啊。
  白灵儿,你的孩子可真是不简单啊。
  叶思凡此刻有点后悔,为何当初要开他的乖乖徒儿苍澜的玩笑了,逗他认什么镜灵主人,虽说契约并未成,可他带着白沧出谷了不是,送回去,想起了水云距此地千般远,让他再走一趟么?坚决不可能。
  不过,自从白沧来了,苍澜倒是很少缠着他了,不会再搅乱他的午睡了。
  或者,留下来好好教育一番,孩子么,总归是该教育教育的,白沧还小,不必这样担心,说出去,叶思凡竟然拿一个六岁小孩子没辙,还不笑死人。
  还是留着吧,还能跟澜儿做个伴。
  楚石老人留下的那句,若是出山必将让苍澜同镜灵形影不离,而这也是自己同白灵儿的约定。
  想到这里,叶思凡不禁叹了口气,自己这次带苍澜出来究竟是对是错呢……这外面的世道并不如巫山的单纯……
  一时思绪难明。

  第六章 夜夜未央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想起了曾经忘记对某些人说对不起,经年之后回头,却再也无法听到一句--没关系】
  看着四周白蒙蒙的一片,沈落雁心中一片茫然。
  转身看着,可是除了白雾什么都没有,疑惑不已,正低眉细思间,眼前的场景忽的变了。
  白雾散尽,眼前是一个很大的湖,湖面成冰,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生气。不远处,看见了一人,蓑衣雪压,孤傲的独钓一江寒雪,清冷如霜。
  那是谁?沈落雁心中没有答案。
  忽然间头痛似裂,有一个声音说着:走……过去……看看……是……是他吗?
  他?
  想到这,心里猛地一阵钝痛,似是被重重地锤过,疼痛难忍,但还是止不住向那个人走去,心里似刀绞一般,步子却不曾停下来。
  只是一指尖的距离了,沈落雁刚伸出手,想触碰一下面前这个背影。
  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胆怯,伸出的手再也无法越过那仅仅一指尖的距离。
  不敢出声,不敢触碰,像是守着一个极其珍贵的宝物,怕惊扰,身体颤颤巍巍,怎么也止不住心里莫名倾泻而出的悲痛,溢出心间来,霎那淹没桑田沧海。
  背影微微一动,像要转过来。
  心似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万籁俱寂,在等待着什么。
  那人的侧脸微转,温暖细润如玉,瞥见,却是莫名熟悉的轮廓,眼中顿生朦胧雾气。
  可是,见那回转的左脸颊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墨色花纹,花枝妖娆生姿,美丽却又是魅惑,偏偏是沉沉的墨色,衬着脸色越发莹白,精巧细美的两朵花儿绽放在眼下,各自美丽姿态。
  诡异的美丽,沈落雁看着那张侧脸,呆愣了半晌,却是想起了什么,心底猛地一紧。
  那是,那是,双珠……夏花……怎么会……
  纤细的手指紧紧撕扯着衣袍,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呜咽出声,怎么也停不住心底那蚀骨的寒一点点扩散。那人还在眼前,一指尖的距离,可身影在慢慢变淡渐渐消失,沈落雁匆忙探出手,在触碰之际,那人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
  心仿佛被剜走了一块。
  消失了。
  怎么办。
  “啊……不要走……啊……”脑痛剧裂,堪堪不忍的折磨。
  梦里又一场。夜间回转,沈落雁呆滞的双眼慢慢半阖,轻轻颤颤,清泪横流。
  谁人吹响幽幽玉笛,梦中的情景渐渐模糊,似是化轻烟而散去,心间的剧痛也渐渐缓解,半睁的双目似是没了焦距,随着笛声眼里的星光一点点散了。
  痛苦的吟声也慢慢止住消散,半开的窗台,月色流淌了进来,晶莹生辉动人,轻轻铺满了一个夜色尘间,静谧如初。
  窗外一个修长的身影,墨发垂落,划过手间的一支光滑的竹笛。
  轻轻一声叹息,低声呢喃,“何必呢……”
  回身远去,月下足迹,随风没了存在过的痕迹。
  待窗外足迹消散了声音,沈落雁慢慢睁开了双眼,雾蒙蒙的看不清了夜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想起了方才的梦魇,刻骨的痛,身子不禁颤抖着,脑袋埋进被窝,止不住的恸哭。
  夜夜未央,梦里哀痛。
  她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似乎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夜夜未央,夜夜思量,年华覆水,忘不掉戒不掉,隐忍成伤。
  凤离国,岐都左相府。
  内院夜灯如白昼,隐闻吵杂。
  “真是胡闹!”左相沈墨听完下人的回话,眸色越发深沉,面色隐隐发青,下面跪着的一排下人不禁缩了缩脑袋,不敢吭声。
  沈墨按压着青筋跳动的眉头,“管家马上传大公子回府,其他人先下去吧。今晚的事,先瞒着大夫人,要哪个多嘴的下人胆敢漏了风声……”
  “是。”得了令,下人们暗自松了口气,静静退出了正厅。一晚上的折腾受惊,还是小命要紧,哪个不要命的敢去多嘴。大夫人刚去城外万佛寺祈福,小住过半月才回来,想起左相大人的手段,不禁打了个冷战。
  一个时辰后。
  “爹”一个年轻男子风尘仆仆踏进了正厅,对着上位的沈墨拜道。
  “清和,雁儿她,留了封书信离府出走了。”看着堂下青袍玉立的男子,他的长子沈清和,沈墨叹了口气,语气尽是疲惫,“她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多危险,怎么好端端离家了……真是任性胡闹!”
  清和在回府的时候,听管家说了晚上的事,四妹留了一封信说于沈墨不必担忧便离开了沈府,不知所踪,守夜的大丫鬟被点了昏穴,被置在四妹的衣柜里。左相府折腾了一个晚上都未寻找到四小姐的踪迹。
  夜深,岐都城门已关,不可能出城了,而这般无知无觉出了府,看样子似是有人使轻功带四妹离开府中的。
  书信字迹工整娟秀,墨迹干透,想必是早就写好的。而那个人,定是四妹相熟之人,不然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那人是谁?
  沈清和抬头,看着座上的那个中年男人疲态尽出,一夜之间仿佛老了许多。
  四妹,沈清和想起那个纤细的身影。
  沈清和轻喊了声,“爹,您放心,商行那边的事我会先放一放,四妹的事,就交给我吧,这么晚了,您还是去歇歇吧。”
  “唉,好吧,你办事我也放心。清和,就辛苦你了。一定要把雁儿找回来……”沈墨看着大儿子,心中半是欣慰半是愧疚。
  他亏欠这个孩子良多,沈家历代位相,沈清和虽是长子,却是非谪出。
  清和才华横溢,却没选择出仕,转而从商。其母蓝氏……看着清和,沈墨恍惚想起了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眉目如画,却……
  看着沈墨恍惚的神情,沈清和眸色沉了沉。他知道自己的容貌肖像娘亲,当年……想起当年,淡色的唇角微抿,心底一阵嘲讽。爹娶大夫人的时候,他已经五岁,名义上是沈府长子,却是一直住在别院长大,沈家老爷子说娘亲是江湖女子,门不当户不对,不能娶为正妻,那便是妾的名分。娘亲不愿住沈府,便留住在别院。后来,蓝氏在清和七岁逝了,沈墨想接他回沈府,他以别院雅致清幽之名,不舍得离开,沈墨当他思念蓝氏,却也允了。
  “爹,四妹的事就交给我办吧,您放宽心,四妹定会没事的。清和下去了,您先歇息吧。”当下恭恭敬敬拜退,沈清和头也不回,大步出了沈府。看着沈清和离去的背影,沈墨的眸色不禁黯然。
  清和还似从前,不肯在府中多呆一刻。
  吩咐了静候在大门外的小厮,让轿子先回别院,沈清和嘴角隐约着苦涩,慢慢往回走,夜色清辉,却消散不了心中的苦闷。
  有多长时间不曾想起这些事了。
  他曾经介意过,抱怨过,却无法摆脱这个身份,不尴不尬的沈府大公子。
  回到沈府,唤那个人母亲么?
  这么多年,他不像是沈府的长子,倒像是,倒像是沈府的大管家,心底不禁自嘲。不过,他今年也已经十九岁了,再过一年,一年,他就可以……想起娘亲临终时候的嘱托,沈清和紧紧握了握拳,心里又沉又重,一年,很快就能熬过去了吧。
  “林石,去商会给默之先生带个话,说我马上要离开都城一些日子,让他暂理商会事务,把这方印章交给先生。”交代完,递给长随林石一个印章,便与小厮回别院收拾去了。

  第七章 有客来访
  【那么多人在说日久见人心,而彼此之间却往往没有那种默契:一个在等着日久,一个却没有等那么久,也无法等那么久。】
  夜园锦鲤潭,不归亭。
  数条花色锦鲤隐约摇曳在荷叶下,潭水清澈见底,漂亮的鹅卵石铺在潭底,折射着阳光,光彩晃动美丽非常。
  天高云淡,花木繁茂,曲桥流水,幽然意境。
  亭中石桌上趴着一人,望着潭中,正是苍澜,拿起桌上的杏仁糕吃着,白沧缠着九夜出府玩了,现在只剩他一个了。
  在亭中待了半晌,却是想起了早上的情形——吃饭时桌上的氛围好奇怪。
  才知道,那两位漂亮的叔叔,一个名字叫做叶千月,一个叫做叶九夜,是师父的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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