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悠然-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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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你爹被逼成这样,难不成咱们就吃了这哑巴亏不成?”
悦然眼见孟正宣等三人进来,松了口气,迎上来悄声道“小欣和小安已是让我劝回去歇了,娘现在还拗着,你们来劝劝吧。”
钟氏见了两个儿子,眼泪又掉了下来,孟正宣和孟正宪一边一个扶着钟氏,轻声细语安慰半天,“爹没事,在书房睡了,睡的极安稳,娘只管放心。”钟氏想去书房看看,被拦了下来,孟正宣陪笑劝道“爹好容易睡着了,娘这一过去,倒吵的爹睡不好。横竖明儿就见着了,倒不急在这一时。”钟氏拉着两个儿子诉说半天,方好了,孟正宣、孟正宪、悦然直看着钟氏睡踏实了才放心出来。
三人出来,会合了悠然,四人一起去了悦然的蕤园。
只留必腹大丫头碧芸守在门边,四人坐下共商大计。
孟正宪狠狠道“老太太还是回泰安颐养天年的好。”这老太太留在孟府一天,孟府一天不得安宁。孟正宪自幼长在外祖家,对孟老太太感情本就淡薄,因为悦然的婚事更是对孟老太太有了成见,今天孟赉昏倒,孟正宪心痛父亲,心里恨透了老太太。
悠然摇头道“不妥。老太太回了泰安,三婶势必也要走,那小宇怎么办?爹不会答应的。”孟赉是个疼爱儿女的父亲,哪个孩子他都心疼,包括过继给三房的孟正宇。有时悠然直怀疑,其实孟赉不是没有办法让胡氏离开,他只是想让孟正宇名正言顺的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在孟府,他可以保证孟正宇衣食无忧,他可以为孟正宇延请名师督促功课,若胡氏离开孟府,带走孟正宇是天经地义的,孟赉如何能放心?
孟正宪愣了一下,“我倒是忘了小宇。那怎么办?难不成任由她……”不敬的话究竟没有说出口,到底是嫡亲祖母。
孟正宣和孟悦然都是老大,性情都有些端方,怎么对付长辈,可以说是全无概念,只是皱眉沉思。
悠然正色道“任由她为所欲为,如何能够?我们可只有一个爹。”
孟正宣迟疑道“爹不是说,老太太什么都不求了?”
悠然沉吟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老太太今日如此作为,是受了人的怂恿?”自从悦然的婚事波折之后,孟赉实在寒心,对孟老太太不如从前顺从,每每孟老太太犯糊涂,都由孟赉一对一的劝说,每每都是孟老太太屈服,这次孟老太太突然发难,恐怕背后真是有人煽风点火。而且着眼点这么准,祭出忤逆不孝这顶大帽子,孟老太太素日没有这么敏锐,也没有这么狠辣。
如果真是受人怂恿,今天说什么都不求了,明天再被煽煽风点点火,可就不知会怎样了。
孟正宣等三人同时问道“是受谁的怂恿?”
悠然缓缓道“老太太如果得逞,对谁最有利?对谁最有利就是谁了。”
孟正宣忍不住歪了歪嘴角,这小妹妹有时极犀利,这“对谁最有利就是谁”的说法,倒也极有道理。孟正宪和悦然也凝神细听。
悠然慢慢的分析着“三婶没有这样的手笔,她只会沾些小便宜而已。方才我本想对爹爹说,一来爹实在是倦了,二来怕爹伤心,我就没敢说出来。我想,这背后怂恿的,怕是大伯父家的人。”
孟正宣和悦然都不信,“大伯父老实,大伯母忠厚,宽大哥也是,蔚姐儿还小,哪个也不像,再说大伯父和大伯母一向对老太太孝顺,常说要接老太太回去。”
悠然微笑道“说说而已。泰安孟氏家规,诸子成婚后即分家,父母由长子奉养,分家时将祖遗田产、房屋以及家中所有应分之物,除二位养老之外,其余均而分之,老太太的养老田在大伯那里,老太太却在爹爹这里养老,这么多年来可有人提过此事不妥?爹是不会提起的,为何大伯家里也无人提起?若说大伯父和大伯母全都忠厚老实,我却是不信。”
孟正宣等三人听着也觉有理,四个脑袋凑在一起,细细讨论起来。
39是究是图
其实大房三房这种均贫富的想法;悠然完全能够理解;人性就是这样的;只想到一母所生的三兄弟为什么际遇如此不同,却不想想他人的财富亦靠双手赚来;世上本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种看见别人日子过得比自己好就想均贫富的想法毫不希奇;千百年来代代相传直至二十一世纪依然存在;甚至有发扬光大的趋势。现代的社会保险制度、税收制度,都有劫富济贫的成份在;社会需要公正,更需要安全;贫富差距过大是非常大的社会不安定因素,富人想要生命和财产权得到强有力的保护;就必须要多承担纳税义务。
社会稳定繁荣,受益最多的是富人和有产者,他们理当为此多付税款;孟家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三房人都受益,但受益最多的,无疑是孟赉,他官至从三品,官声很重要,家庭是否和睦对他影响极大,如果为了维持美好形象而付出些许代价,其实是值得的,大房三房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
大房三房的想法悠然可以理解,但大房三房的做法悠然非常鄙视。先不说三兄弟早已分家,分家单上清楚写着“自分之后,无论谁好谁歹,或财发万金,均不准争竞”,单说孟家二房的财富从何而来。如果二房的财富全靠孟赉或主要靠孟赉,大房三房这均贫富还算有些由头,但二房的财富大半是钟氏带来的嫁妆,不管讲律法,还是讲人情,没有谋算媳妇嫁妆的道理,吉安侯府陪嫁给钟氏的十里红妆,是给人家女儿和外孙的!所以大房三房的做法,完全没道理。
尤其是在这么多年来二房独力担起赡养老太太、抚助三房责任的情况下,大房三房的做法就更加显得无耻,用卑鄙龌龊来形容都毫不过份。
只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房三房境况差,便不怕坏了名声出乖露丑,二房却是赌不起,输不起,孟赉清贵文官,名声上不能有一丝污点。
“看来,是要如他们所愿,均均贫富了。”孟正宣怅然道。
悠然讽刺的笑笑,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不就是一部充满妥协和忍让的历史?孟家三房人之间贫富差距过大,已经成为强大的不安定因素,大房三房人心不足,为了稳定人心,保持家庭和谐,势必要均均贫富,只看这贫富如何均法。
孟正宪挑眉反对,断然道“不均!做什么这么惯着他们?”到底是年轻气盛。
悦然柔声道“爹最重情义,怕是舍不得大房三房吃苦。”
这是一个宗法社会,家国同构,家族对个人的影响巨大,孟赟和孟赉是亲兄弟,“兄弟者,分形连气之人也”(《颜氏家训。兄弟》),血浓于水,哪里能够不管不顾的?
只不过,大房三房可以漫天要价,二房也可以就地还钱。均贫富有很多种方式,就连设粥棚施粥都可以视为均贫富的一种呢。
“大伯母对大伯父时时处处温柔顺从,可她的眼神很坚定,显见得是个外柔内刚、有主见的女子,绝不会对夫婿唯唯诺诺惟命是从,我猜,大房实际当家做主的,是大伯母。”悠然慢慢说着自己的猜测,越说越觉得自己猜的很准,其余三人想想也觉有道理,“三婶只是小打小闹占些小便宜,大伯母出身乐安顾氏,世家大族的女子,眼界就高了,仨核桃俩枣的,她可不放在眼里,这就要费些思量了。”
首先,降低她的期望值吧,悠然无奈的叹气。
要说顾氏也是个悲催的女子,乐安顾氏是山东大族,开国至今一直赫赫扬扬,人才辈出,出过一个阁老,两个侍郎,四品官五品官无数,但乐安顾氏有个很大的特色:非常严重的重男轻女,家族只着重培养男孩,女孩不过是普通教养,循规蹈矩的长大,出阁时嫁妆不会丰厚,出阁后家族也不会栽培女婿。顾氏的出身并不比钟氏差太多,可她从娘家什么也得不到,既没有十里红妆的陪嫁,也没有娘家对夫婿的扶持,她很不幸嫁了个老实却没用的男人,所以,生活每况愈下。
第一次交锋,能降低她的期望值就算达到目的,如果能试探出她的底线就更好,悠然心里这么打算着,跟孟正宣等三人慷慨请命,“我先去探探底细。”
孟正宣脸一板“自然是大哥去。”悠然提醒他“大哥哥,大伯母那里,还是女孩子去说话方便。大姐姐就要出阁的人自然不便露面,那就只剩下我了呀。”
悦然抿嘴笑笑,“就让五妹妹去吧,这小机灵,人小鬼大,她去怕是比我去还强些。”孟正宣还想再说什么,悦然指指桌上的几张纸笑道“大哥看看,这一条一条分析写的多清楚,她心里必是有数的,大哥放心吧。”
孟正宣带些歉意的望着悠然,“论理,该是我做大哥的护着弟妹才是。”悠然笑吟吟道“大哥平日最是爱护弟妹,我岂有不知道的?很该让我去,横竖我年龄小,就算说错什么话,想必也不妨事,大伯母也不能跟我小孩子计较。我如果不成,再请哥哥姐姐出马。好在老太太刚被吓住了,可以消停几天,咱们不着急,慢慢来。”可也不能太慢,务必在悦然出阁前摆平,不然还真怕悦然婚礼前再出妖蛾子。悦然是个好姑娘,要让她顺顺利利的出嫁呀。
四人议定后各自散去,悠然回到含芳轩,吓了一跳,黄馨哭得眼睛像桃子一般,抽抽噎噎的问道“好孩子,你爹爹,他怎么样了?”悠然忙跑过去抱着黄馨好一番安慰,信誓旦旦的保证“爹爹没事”,直哄了黄馨半天。
待哄着黄馨睡下,悠然仰天长叹:果然是老婆多了好吗,看钟氏和黄馨,一个两个都为孟赉牵肠挂肚的?不公平呀,男人可以同时爱不止一个女人,女人却只爱一个男人。
次日清晨悠然懒觉也不睡了,一大早跑去书房看孟赉,孟正宣、孟正宪、悦然也早到了,孟赉看着儿女分明是担心自己,心中感动,笑道“爹没事,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四人见孟赉脸色很好,也略略放心,先送孟赉去了衙门,回来后悠然笑眯眯的说“大哥明年春闱要紧,快去国子监读书吧;大姐要备嫁;二哥去西山大营练兵吧,我在家里练练兵。”
悦然揽过悠然叹道“原来还是小孩子呢,只会跟在姐姐后面,姐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可好了,能独当一面了。”
孟正宣正色道“辛苦五妹妹了。”悠然吐吐舌头,“不辛苦,我可喜欢做这个了。”她调皮的样子逗笑了三人,虽不大放心,也只得各自去了。
顾氏是个外表敦厚的中年女子,看上去很可信,很可亲,她坐在孟赟旁边,对孟赟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对悠然很慈祥,悠然肚子里好笑,面上却不显,一派天真的跟这夫妻二人请安、报告孟赉的情况,“父亲一大早就上衙门了,看样子是无事,唐大夫说以后不可动气,要好好将养。”孟赟忠厚的脸庞上浮上丝欣慰的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氏微笑道“我就说了二爷定会无事,偏大爷兄弟情深,担心得很。”
“大爷”“二爷”,这称呼,悠然真想冲顾氏翻个白眼。
孟赟知道悠然和孟正宇一样学做时文,一时技痒,考校悠然,“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如何破题?”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悠然微一思索,已脱口而出。
孟赟本是一时性起,却料不到小女孩儿反应这么迅速,凡破题,无论圣人与颜渊之名,均须用代字,女孩儿用能者二字代颜渊,明破行藏,暗破惟我于尔。
孟赟兴致浓厚起来,“如何承题?”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悠然正色道。
才思如此敏捷!孟赟愣了一下,难不成这小姑娘真是家学渊源,二弟是探花郎,连他的小女儿都精通时文?宽哥儿从小自律,从小用功,可未必有她破题破的快,承题承的巧。
“五丫头不愧是探花郎的女儿。”孟赟感慨。
悠然抿嘴笑,“哪里,都是孙先生教得好。”
孟赟怦然心动,“孙先生,就是晨戊科状元郎杜睿的授业恩师?”
悠然点头微笑,“是。也是壬申科二甲传胪虞啸的启蒙老师。”
其实孙先生的学生不止这两个,考上进士举人的也不止这两个,不过这两个学生名气最大,清流士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孟赟怔怔的出神,顾氏在旁边冷眼看着,知道丈夫心中所想,思忖片刻,温和的问悠然“孙先生只教你和小宇二人?”
悠然一脸的天真,“不是啊,还有大哥。孙先生教时文就我们三个。”嫣然、安然、欣然不过是上午去旁听,功课好与不好,孙先生一概不管。
这位孙先生,他不会同时教超过三位学生,宽哥儿想拜他为师怕是没戏,顾氏心中不免失望,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温和慈祥的跟悠然说着闲话,她出身世家大族,涵养功夫十分到家,喜怒不形于色,悠然笑眯眯的陪她说着闲话,心中对她这涵养功夫倒也有几分佩服。
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沉住气不少打粮食。
悠然灵机一动,诚恳请教道“大伯父是一县的父母官,大伯母是一家的当家主母,想必都精通农事。侄女有个小庄子,该如何打理,还求大伯父、大伯母指点指点。”
孟赟回过神来,好笑的看着悠然,“五丫头还有个小庄子?小女孩还喜欢管种地的事?”
悠然红了脸,“父亲说,孟家以耕读传家,我朝更是以农为本,这农事不可不知,不可不学,我们兄弟姐妹人人都分有一个小庄子,以一年为期,要看谁的庄子产粮最多,产粮最多的父亲有奖赏。侄女有些好胜,却是想赢这个彩头。再说了,不定哪天就回泰安种地了,庄子上的事可不能不知道。”
孟赟吃了一惊,“回泰安种地?这是从何说起?”
悠然天真的说道“不知道啊,昨晚父亲摸着我的头,问我如果他不做官了,回到泰安去种地,我可吃得了这个苦,我说可以啊,只要跟着自己爹娘,到哪里都行,种不种地,打什么紧?”
孟赟心中又气又怒,昨夜老二被逼到那般地步,又对悠然说出这番话,老太太到底说了什么,以至老二居然会……。。
钟氏怜爱的拉过悠然,“傻孩子,你父亲偶尔感怀,说说而已。好好的刚到新衙门,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为什么不做官?莫瞎想。”
悠然乖巧的点头,“大伯母说的是。昨夜父亲说话我含含糊糊的我都听不懂,什么忤逆不孝,什么私德有亏,也不知是说谁。”
顾氏脸色一变,悠然只觉小手有些疼痛,敢情顾氏忘记还拉着悠然的小手呢,瞎用力,激动成这样?看来是她的杰作了。悠然想到孟赉对自己素来宠爱,做官勤恳做人谨慎,却被孟老太太逼得昏倒(或装昏倒),原来是面前这个女人怂恿挑唆的,不由心中恼怒,眼中带着泪水呜咽道“大伯母,你捏的我手好痛,唔唔唔……。。”
顾氏回过神,心中暗骂这小庶女如此不留情面,忙温柔的给悠然又是揉手又是哄劝,孟赟在旁皱着眉头“怎地这般不小心?小孩子手这么嫩,你捏她做什么?”
悠然从顾氏怀中挣脱出来,跑到孟赟身边,拿出跟孟赉撒娇的架势对付孟赟,“大伯伯,我手好痛,大伯伯看,都红了,唔唔唔……。。”
孟赟看着悠然的小手,真的是有红印,不由瞪了一眼顾氏,顾氏惭愧的低下头。
孟赟笨手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