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繁华-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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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挣扎着起身，许久都未曾同师父好好说过话，若是一直不问，恐怕永远也无法解开我心头的疑惑，“师父，你能不能与我……谈谈？”
脚步一顿，师父转回身来，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我一旁，柔声说：“你问吧。”
“你是不是……主和派？”自从清陌大神暗示师父有所苦衷，我便疑惑至今，直到看到温衍将军。
师父淡淡瞧了我一眼，半晌才开口：“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我郑重其事地点头。怎么能不重要呢？若是主和派，师父与我便不算真正的对立，若是主战派，那我们师徒二人恐怕到最后只能刀剑相向了。
又是沉默了一会，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心头瞬间敞亮了许多，我终于明白了清陌大神所说“局势多变，自然不能单纯以表象论之”的真正含义。
“修罗界被主战派的穆印君爷掌控，你不得已，被迫假意臣服于他。他将宿琴许配给你，又命她和你一同前往六界，一来是试探修罗穿越天之结界是否有副作用，二来是密切监视着你。所以，你在六界只好假装成主战派。”
师父叹息一声，眉间悄悄爬上一抹忧愁：“父王、母后都在他手上，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暗中与温衍将军接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新夺回被穆印劫持的江山。”
他双眸一亮，瞧了我一眼：“原来你竟是连温衍将军的事都知晓了。”
“那日，你捉了我，并非是想以我为人质交换宿琴。”我恍然明白，“相反，你希望六界捉了宿琴，因宿琴是穆印君爷的侄女，这样六界便有了要挟穆印的把柄。你将我捉了，是为了带我穿越天之结界，你早已知晓穿越天之结界，必会使法力折损，只是你怕穆印不信，所以必须带人前去证明给他看，而我就是那个不二人选。因我修习过修罗之法，才能在短时间内顺利习得这秘法，穿越天之结界。”
师父唇角一弯，似是有些赞许：“没想到，你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心中有些委屈，我这师父从不曾对我言明任何事，却总是能将我利用个彻底。难怪所有人都说他心机深沉。往先，我只是叹息师父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其实，他从未变过，因为我从未看透过他。不管是时时骚。扰我的他，还是主张修罗称霸的他，都是他，但那些都不是真正的他。他可以有无数张面孔，无数个模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任意变换着。
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怕。
“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呢？”我低声问。
“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呢？”师父叹息，“知道这些事并不会对你有所裨益，也不会对我有所帮助。”
我抬眼瞧着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以前从未看透过的他，在这一刻，我似乎真正懂得了一些。或许在他心中，每个人都应当扮演自己应有的角色，而我，应当是那颗并不需要知道实情，能够任他摆布的棋子。
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心机深沉，城府极高，能够算计到每一步每一个人。他并不需要每颗棋子都明白自己是被利用着的。
这样想通了以后，心中反倒释然了。智商与城府不在一个层次的人，或许并不需要互相理解。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出一份力，毕竟六界存亡旦夕，我也希望师父能夺回江山，这样对修罗界、对六界都是好事。”我说。好在我们的立场暂时是一致的，若是与师父这样的人为敌，恐怕完全没有获胜的把握。
“你乖乖呆在这里就好。”师父说，“自我回来后，便有无数刺客上门，这次连你也被盯上了。穆印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垂眸，心中气恨起自己的无能来。师父说的对，这里是修罗界，人人骁勇善战，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穿越天之结界，折损了不少修为，等同于废人一样！
我侧过身，躺在软榻上，假寐：“师父，我累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让侍卫们守在门外。”师父起身，顿了一会，脚步声逐渐远去。
？
☆、一夕之变
？ 【一夕之变】
自暴自弃颓废了些时日，我终于想通了，想着必须要重新振作起来。就算废柴，就算一无是处，如果不曾努力过，又怎知不行呢？以前的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即使是修行，也是被人所迫，从不深思，得过且过。是以，修了三百年，也未曾修成人形。后来，法力稍有精进，也多是外界所迫。爹爹助我过天劫，师父替我寻了护心丸和东海宝珠，清陌大神日日与我切磋法力，这才迫得我法力飞升。现如今，我修为折损，在人人骁勇善战、以一敌百的修罗界，更是一无是处。任是如此，我也要搏他一搏。
于是，我便开始闭关修炼。爹爹教授我的心法、师父教授我的秘诀，还有与清陌大神切磋时学到的心得，一一回顾，举一反三，修炼了约有月余，竟是觉得益发的神清气爽、步履如风。
这日，师父前来寻我一同入殿探望他的母亲。我们各自忙碌，算来已有好些时日未曾见过面。师父眸光一转，仔细打量了我一圈，唇畔不由含笑：“看来你法力精进不少。”
掩饰起心中的落寞，我笑答：“这么多年，我一直是师父的累赘。也许，我是该学着独立了。”
“你能勤学奋进自然是好的。”师父点头，也不再多说，唤了火麒麟，载着我们前往宫殿。
甫一入殿，师父便遣退了一众婢女，怕是人多口杂，被穆印派来的奸细听了去。我备了细心栽培下的得意之作——桂花软糕，想着给师父的母上大人尝尝这六界的甜点，更能唤起对六界的好感。音弋捧着这软软糯糯的软糕，左戳戳右掐掐，倒像是见着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突然笑了：“这触感……和灵珠的脸蛋儿真像。忍不住让人想捏捏。”
呃……脸上的表情差点挂不住了。不知为何，她总是喜欢拿我寻开心。
她捉起一块尝了尝，细细品味一阵，连连称赞：“果然是人间美味。”
师父在一旁沉默寡言地吃着，那姿势极为风雅，与我们手拿糕点的吃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穆印软禁了父王，不让我们探视，也不知他病情如何了。”师父说。
音弋神色一黯，忧从中来：“该来的终究要来。”顿了一会，她从袖中掏出一枚白玉纹章，仔细擦拭了一会，塞入我手中：“这白玉纹章由王室传承至今，这里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灵珠啊，你一定要好生保管着。”
瞧了一眼手掌中纹着王室徽章的白玉，心情颇为复杂：“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怕保护不周……”
她笑着将我的手掌握紧：“这个秘密由你来解开是再合适不过了……”瞥了一眼师父，又笑道，“更何况，你是我未来的儿媳，这纹章当然得由你保管了。”
“这……你误会了……”我尴尬至极，“我只是师父的徒儿，不是……”
“唉，快吃菜吃菜，再不吃，菜就凉了哦。”截断我的话，自顾自地岔开话题，“容儿，穆印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找的穿越天之结界不折损修为的法子，找着了吗？”
师父摇头：“不过，穆印穷兵黩武，已在修罗界广征兵将，只待找到法子，一举攻入六界。”
音弋叹息一声。
“我已命人将宿琴修为折损、被六界所擒的消息散布出去。”师父淡然说道，“现如今已有不少人对穆印广征兵将、草率出兵心存不满。”
默默啃了一口菜，心中感叹，果然，我这师父工于心计，想必与穆印的对决会是一场好戏。
自那日之后，又过了月余。我整日勤修苦练，终觉有所顿悟，将修罗之法与神界之法慢慢地融会贯通。这日，我正在打坐修炼，听得侍卫急匆匆进来向师父禀告，不一会消息便在下人间传遍了。说的是，穆年帝君薨逝，留下遗言让穆印君爷继承帝君之位。穆印君爷推辞再三，架不住群臣上谏劝说，最终答应了。不日，便要继承大典，并迎娶穆年帝君的夫人音弋为帝后。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心中感慨万千，在六界，帝君迎娶前代帝后并非光彩之事，更何况，是自己的嫂子，这可是乱。伦吧？也不知师父听了，作何感想。
入夜，师父依旧在书房里工作着。我沏了一壶茶，轻声敲了敲门。他抬眼瞧见我，眼底尽是疲惫。净白的身影，映着昏黄摇曳的烛，显得是那样的形单影只。
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我只好说道：“师父，节哀顺变。”
他并不答话，只是接过我的茶杯，仔细地瞧着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水。那茶水昏昏暗暗映着他深邃的双眸，唇齿间溢出一声叹息。
“自我父王染病，穆印就早已野心必现。只怪我自己不争气，明知穆印派我巡防边界是故意而为之，想趁机将我斩草除根，却还是防备不周，被他暗算了。为了躲避追杀，我撞上天之结界，不想竟是坠入了六界。一晃竟是过了五百余年。”
他的语气中颇有些悲戚，更有些无奈。眸光深远，望向远处的虚无，在这静谧而悲愁的深夜里，慢慢回忆着往事。
“这五百余年来，我一日不曾忘记这仇恨。奈何我滞留六界，又因穿越天之结界折损修为，变得人不像人、妖不像妖，眼看报仇无望，更无法返回修罗界，真想一死了之。幸而，老天让我遇上了你……”他回眸瞧了我一眼，不无感激，又继续说道，“你从天上跌落，虽是醉酒醉的糊涂，却是你助我得成人形，也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自那日化成人形起，我便日日勤修苦练，不曾有过松懈，倒也是修为精进。奈何我身处六界，有诸多事都不曾明了，后来也就不得不假装臣服于夜皇，伺机而动。我四处探听重返修罗界的方法，寻了好些方法都落了空，终于得知东海宝珠藏有修道秘法，而这秘法很可能和修罗界有关，也就顺理成章去取了来。”
师父顿了顿，眸中更显悲戚：“奈何势不随人愿。我虽是得以重返修罗界，修罗界却也早已不是当年的修罗界。穆印早已将父王手下之人贬谪的贬谪、远派的远派，朝堂之上，尽是他的心腹。我迫于无奈，只能假装臣服于他。”
心口微微有些刺痛，却又有些高兴。高兴的是，师父第一次与我说起他的心事，刺痛的是，这却是一部异常沉重的屈辱史。修罗小主，本该是人人敬之畏之的存在，却要在六界臣服于夜皇，在修罗界又臣服于逆贼穆印。迫于形势不得不做低伏小，百炼成钢，这才练就了如今的心思比海深吧。
事到如今……
“师父，你可有办法扳倒穆印？”我问。
师父眸光一沉。这时，远处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穿越黑夜而来，瞧见我时，楞了楞。
“没有关系，但说无妨。”师父说。
侍卫模样的人走近，低声说：“从王宫来的消息，帝后音弋已自戕身亡。”
师父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拂袖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自戕身亡？我却久久无法从震惊中缓过来。那个关爱王儿，又喜欢寻我开心的音弋，竟是……自戕身亡了？想必她不愿再嫁穆印，所以选择了殉情。
一夕之间，父母皆故，我知师父他必定痛恨在心，奈何那云淡风轻的脸上竟是半点表情也没有。莫非是痛过了头，就再也不会皱眉了？
“我早知她会如此做的。”师父忽然说，“穆印爱慕她已久，却不想真要立她为后。只是，母后她心中只有一人，也就随父王去了。”
化悲愤为力量固然很好，但是像师父这样脸色不变分毫的，倒让我有些担心了。
“师父，你若恨他，就骂他，千万别憋在心里。”我说。
“骂他能有什么用？”师父问。
“解恨！”
师父摇摇头：“只会白费唇舌。”
我有些傻眼：“那……师父你可有办法对付他了？”
师父神色一黯：“正是因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他，才让他夺了江山和王位，害了父王母后。”
“那难道眼睁睁看着他登基继位？”我心中有些愤懑。
“不仅如此，我还要当场祝贺。”师父说。
这……真是惨绝人寰！
“这江山且让他坐着，但想来他也坐不了多久。”师父淡然道，“灵珠，你可愿帮我一个忙？”
“师父，你说。”
他凑近，低声与我说了个计策。
我慷慨激昂地点头，只差义愤填膺了。
在穆印登基继位之日，师父携了厚礼去观礼。而我，则在侍卫们的护送下，一路前往天之结界。半路果然遇上了伏击的刺客，双方打得惨烈，我不敢停留，直奔而去，却不想被人一箭射中了后背，血流浃背，疼的我死去活来。背上的伤口撕裂的疼，连脚步都踉跄了，但是我不敢懈怠，这是事关师父夺回江山的事，事关六界存亡的事。
我一定要达成！
？
☆、千里献计
？ 【千里献计】
我只记得自己拼死穿越天之结界，因身受重伤，从天上跌落，昏死过去。醒来时，背部似是灼烧般疼痛，四肢冰凉，浑身乏力。挣扎着爬起身，瞧见四周昏暗暗一片，阴森森的，唯有远处一支昏黄的烛摇曳着，在石壁上映下奇形怪状的影子，十分渗人。
我似是身处一间石室，连我躺着的“床”竟也是一块石板。心头一片雾水，可以确定的是我被人“救”了，只是这救我的人恐怕并不是个好打发的角色。我不敢久留，推开石门意欲离去，奈何外头却是一条石头甬道，四处延伸着，也不知通往何处。
随意择了一条路，昏暗暗的路上却是越走越深，除了石壁还是石壁，偶有雕刻着诡异奇谲的图腾，看的人毛骨悚然。强忍着背上的痛楚，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瞧见了亮光。待到走近，才发现，原来不过是掌着烛火的另一间石室。
探头一瞧，直吓得我心头咯噔一跳。只见一个穿着艳红嫁衣的姑娘背对着我而立，黑色的长发凌乱的垂在肩背上。她身旁的桌案上，摆着两只红艳艳的喜烛。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石室里，昏黄的烛火下，艳红的嫁衣，黑色的乱发……直觉让我别惹她为妙。
我转身欲走，却不想被人唤住了。
“白灵珠，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奇怪，我变成这个模样居然都能被人认出来。不过，这个声音……我回眸一瞧，瞧见一张美艳浓烈的脸，那美艳的脸狰狞地笑着，锐利的双眸如同鹰隼盯住了猎物一般瞧着我。
“鬼姬……”我弱弱地说。
“起来了。睡得可好？”她淡然问道。
“很好。”才怪……背上的疼痛昭示着我的伤口肯定未经处理过，睡得好才怪了。
“坐。”她撩开长凳，在她压迫性的眼神下，我只好乖乖坐了上去。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知她要玩些什么花样。
她坐在一旁，举着梳妆铜镜，顾影自怜地瞅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问我：“你觉得我漂亮吗？”
“当然漂亮。”我没有说谎。虽没有君锦神女的高贵典雅、貌美绝伦，却也是妖媚艳丽，算的上是一代佳人。
“那么……你想知道我是如何保持美貌的吗？”她又问。
我下意识摇头，直觉这不是个安全的话题。
她却忽然发了怒，脸色狰狞而恐怖，双手一拍桌案，骂道：“你不想知道，我却偏要让你知道！你和那道貌岸然、假惺惺的神尊大人一样，总喜欢自欺欺人，以为假装不知道就能息事宁人了？做梦！”
在她大骂之时，凌乱的黑发突然变成了枯槁的白色，妖艳的面容也变成了皱巴巴的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