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小说网 > 耽美电子书 > 无处释放的青春 >

第21章

无处释放的青春-第21章

小说: 无处释放的青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过来,认识一下,也让他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说完,张思颖拉着我的手走近宝马车。
  张思颖向他介绍,我从小红伞底下跳出来。
  “嗨,以前经常听张思颖提到你,读过几遍你那篇《不要把痛留给明天》,独特,佩服。”他伸直腰握住我的手说。普通话流利,甚至还有些柔和的肉感,跟他保养得好好的手一样。
  “都是张思颖夸张我,见笑了。”我在商人面前向来说话不成话,尤其是在成功的商人面前。
  我望望张思颖,又望望这位把张思颖从象牙塔拎出来的先生。
  他们相视微笑着。
  宝马车的流水线比我想像的还要讨乖卖巧。张思颖曾经带着邵美坐它玩过黄果树。她跟马丽背地里说,宝马肯定是她这辈子能坐的最好轿车。这很伤我的心。张思颖几次邀我见见她的男人,都给我无理回绝,直到今天,张思颖决定放下我,放下我的独院,放下这里给她生活的地方远嫁。
  “记着好好照顾自己。”张思颖偎在商人身边,小红伞举得高高的,“别再当孩子王了,少抽烟喝酒。”
  “同学们呢?他们问你我怎么说?”我努力想克制临别前张思颖给我的失落和伤感,但我无法做到。
  “我会和他们讲。”张思颖说,“他们都无所谓。毕业了有机会去哈尔滨玩啊。”
  她一笑,招摇人的两个酒窝飞出。
  以前邵美就声称,张思颖毁就毁在这两个酒窝上。
  “非要在哈尔滨举行?”考虑到万水千山我犯愁。
  “她以后大部分的工作和生活都在哈尔滨了,再说,张思颖中意哈尔滨。”商人摸摸下巴,谦逊地笑笑,“带你的邵美来和她们比比,哈尔滨有许多地道的邵美姑娘。叫上马丽,回程机票我们负责。”商人说完,弯着他北国的腰钻进驾驶室。
  轻微的马达声一响,我着慌了,顾不得张思颖告诫的眼光,我抓住车门问。
  “先,先生,我听说上半年你才离婚。这次你能善始善终吗?”
  商人嘴角多余的肉跳了跳,探出头:“对你也需要发誓?”
  我张口结舌,往后退开。车缓缓移动,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在我面前扫来扫去。
  张思颖张思颖张思颖!
  张思颖侧身越过商人,伸手给我,我紧紧地攥着它。望着这只同样握了好几年画笔的纤纤玉手,我有点难以割舍。
  邵美曾预言,张思颖这只手有一天会画出蒙娜丽莎的另外一种惊世微笑。我一直跟着深信不疑。《最后的审判》她修改过五处。邵美认为她对光线的处理,简直是天才。
  这只手,我握过一次。那时候,我们都云谈风轻地活着,那时候,这只手上一个戒指也没戴。
  我胡乱地挥挥手,这时迟来的眼泪才赶来,如同花溪的水哗哗地往下流……
  邵美说分别有两次,一次形影,一次灵魂。
  来势汹汹的雷雨,伴着巨大的雷声滚落,犹如海啸。越来越多的车穿梭在大街上,挡风玻璃前漫天都是雨刷在不知疲倦地刷。
  长街上行人骤减,偶尔扬长而去的汽车卷起琳琅的水花异常孤独。
  声音响彻天空,也是孤独的声音。
  我站在马路上,没有带伞。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像一个等着天空放晴的孩子。
  一个人在春天里忘却自己,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这是我意外的发现。
  看不见风,也摸不到星辰。我疑心西南大学的欺骗跟上了我。火车倦卧在我的想像之中,脑海中哈尔滨走近我了。
  哈尔滨,我努力伸出双手,仍旧触不到她的肌肤;我伤痕累累地爬到她面前,仍旧撩不开她的婚纱。
  我默默地祈祷:这方让张思颖赴汤蹈火的黑土,这条看惯了痴男怨女的北方的河,不要拒绝我的凝视,不要拒绝我的靠近吧。既然张思颖已经在爱与爱的间隙里窥见了尽态极妍的新娘,就让她走过,就让她平安地走过去吧。
  春天,在她的手里,已经所剩不多了。
  哈尔滨,不要扰乱她的脚步,不要像西南大学那样冷淡人的心——让张思颖以张思颖的方式走,好吗?
  看得出,温柔的松花江能够,但我却不能够。
  你教我怎样送回那张认认真真的脸,你教我怎能不犹豫她面前的千百条路。
  犯不着考虑独院里的预言,犯不着在意是人走还是梦走——没料到,我的第一次卖醉,竟是在她和我之间,在远和近之间。清晰地倒映在花溪里的她,弯曲的。有谁爱她呢?如果不是哈尔滨。
  灼痛的目光,晃动了哈尔滨处女般的宁静。
  有谁宽容她的放纵呢?如果不是哈尔滨。
  梦境中,我恭恭敬敬跪在哈尔滨大门前。
  我的左手,指着千百条康庄大道。我的双眼,睨着南方那座曾经伫立的山坡。
  山坡上光秃秃的,只有风从那里经过。
  叁拾叁
  花溪的水,冷阴阴地绿着。戴满小白花的碗豆,眼睛半闭半睁;而柳条儿呢,像初嫁的小媳妇儿,一见生人就娇羞羞背过身子。若不是偶尔有水雀贴着水面掠过,我几乎要以为这片浅湾,是画在画上的了。
  邵美放下画夹转过腰,我望着她在河水中的影子说:“假如这河边,也有我们一块地,那该多好呀!这样的黄昏,扛着锄头回家,夕光贪婪地爬满你的裙,村里的单身汉,一个个眼睛瞪直,成天盼我不在家……”
  “回到家,你也像塌鼻子女婿一样昏昏浊浊靠着矮墙。”邵美抢过话,“其实塌鼻子女婿懒死了,你瞧他那块地,满是草。”
  “才不会,我要让我们的地,长满吃的玩的。”潜伏的农民德性给勾引出来,憧憬得有头有尾。
  “午后太阳晒厌了,觉又不想睡,是可以找邻居吵吵架的——那大肚子的楚昕儿,在我们地边转转,白菜凭空少了几根。难道它会生脚?”
  邵美嘻嘻哈哈滚在我怀里,放开胆子吻我。爱情一旦和刀耕火种挂钩,不但实在,而且可爱。
  “你做什么都配,就是不配做农夫的妻子。”我抱住她,满脸泥土色,像当年抵制日货的的父亲。
  “这叫用流行表达传统,是时尚。”她索性将我压倒在河岸上,这时候,上游的渔夫只要稍稍回头就见得着我们,但是他没有,连他拖着的网也没有。时尚化是可怕的东西,尤其对我这种从没高贵过的人来说更为可怕。我歌颂情爱,也即是间接歌颂性爱。在人类社会,性永远只属于自然领域。当人们力求把自然时尚化的时候,那当然是离自然越来越远的时候。
  邵美压在我身上,我压在狗狗秧星星草败节草猫猫眼灯笼棵灰灰菜身上。
  可怜啊,时尚化的自然。我想起已经远在天边的纯粹的自然。那里没有流行,没有传统。渔夫听见响声肯定会回过头,看清了,跺着脚乱骂。
  我喘着粗气,眼光越过邵美去想她水中的倒影——如果有的话。
  邵美哼哼唧唧,她好像陶醉了。
  在她看来,年轻最大的优势在于可以没完没了地接吻。
  这个仁慈的傍晚,我软得连《忆萧红》也不想看。
  邵美说美术学院今天举办一个学术报告会,一定要我陪她去。
  贴着墙,跟在邵美背后往学术报告厅里挤,我心慌慌的,十足的乡下佬混进绅士圈的狼狈。也不怪,第一次置身猩红色的学术报告厅,身前身后都是玩艺术的,咋不慌?邻座是大鹏紧挨着微露着肚脐眼的马丽,牛仔衣天使般张着翅膀,给我想飞的冲动。大鹏贪婪地紧捏着马丽的手,臃肿的身子几乎要贴在马丽高峰似的乳房。马丽往里挤挤,肚脐眼忽隐忽现,很是过分。
  我偷偷地四处打量。
  主席台上空横着“纪念梵高逝世××周年”的隶书条幅,两边挂着马丽她们临摹的《花盛开的果树园》、《邮差》、《吃马铃薯的女人》……耷拉着脑袋的麦克风旁边耷拉着一个不像梵高却像《花花公子》老板海夫纳的主持人。他准备发言,脸红红的。主席台的楼梯口立着两个长裙拽地的女孩子。绝妙的两个静物,我看见有好几个人在速写。
  “下面,有请学校公关协会会长讲话。”主持说着,行了个九十度的夸张礼。
  “感谢各位大中午光临。梦乡少个庄周,报告厅多个听众,该感谢!”短小精悍的男人自鸣得意地停下,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听众,没收到所想像的掌声,他继续演说。
  “众所周知,文森特?梵高是梵高家族、十九世纪的荷兰,席卷世界画坛的印象派画风中充满传奇色彩的大师。印象派的是非曲直早已有了公论。梵高同谁结婚,先前九五画室的代表已经讲过。梵高不是一个婚姻能左右作品的情爱者。在这里,我想说的是提奥。姑且这样说,没有提奥,也就不会有梵高的这些作品。今天,我们纪念梵高,也等于纪念提奥……”
  邵美递矿泉水给我,轻轻问马丽:
  “谁在《医院的里院》上乱写字?”
  “看不惯她的人那么多,谁晓得?”
  我扭头看,离得太远,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楚。
  会长胡扯着梵高向韦森勃勒赫借钱的事,我听不进去,小声问马丽:
  “你们新印象派先前发什么言?”
  “畅述不同程度地向梵高献身的女人们。着重讲了两个妓女天才。一个预言后世有两人谈画就必定提到梵高,一个能让梵高割下耳朵送她。”
  “梵高一生穷困潦倒,阿尔斯,海牙,巴黎,圣雷米他差不多都是孤单活着。莫奈,高更,塞尚谁也没真正认识他的伟大,整整一个世纪后,他的小墓碑上才冠以‘伟大画家’四个字!”
  “海夫纳”作哀悼状,双手绝望地伸向半空。
  “对于艺术,这是永远的损失,对于人类,这是嘲弄,诸君!尊重艺术,尊重艺术,尊重艺术家吧。文森特?梵高万岁!印象派万岁!”
  “梵高万岁!印象派万岁!”群情激昂,简直是当年的红卫兵遗风再现。
  邵美疯狂地欢呼拍掌,眼睛睁得老大,满脸印象派。
  《安魂曲》轻风拂柳般响过后,纪念梵高的舞会开始了,邵美跳上主席台帮忙,画师们开始体面地调情。
  我站到《医院的里院》面前,这是张思颖留在学校的最后的作品。
  有人用铅笔在画边恶毒地写着“让女人成为男人的土地万岁”。
  从我坐的椅子上望,邵美像村姑。
  村姑唯一的卖点是纯朴。纯朴是一种需要保存的状态。科学为我们提供了许多保存的方式,照相是其中一种。
  事实上我本人不喜欢留影,也很少保存别人的玉照。登长城的好汉几乎都背回几大段城墙,玩泰国的差不多都让人妖陪他一瞬成永恒,这仿佛是旅游惯例。我自认会几首野诗,喜欢在不是风景的地方看风景。而这些地方,我巴不得除了我,五十亿同类谁也别去染指,自然不肯拍照了。至于同谁家千金好,近几年来,渐渐患上不该忘的忘了,该忘的反而忘不了的恶习。她们的笑貌音容,人前不敢提起,人后又没提的必要。过去的岁月被有意无意冷落,正如邵美所说,一张照片又能说明什么呢?姐姐妹妹的,你书桌里这样的照片多的不是?不是不给,怕你头昏脑涨,连先到为君后到为臣也分不清,让朋友们笑话。
  “再说,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呢?”邵美站到我面前,歪着脑袋问。
  非不怪去大宁河飘流的合影,邵美总不肯让我放进影集。女人的心一旦亮起来,可真能照到五十年以后。照片是用黑白胶卷拍摄的,由于水汽的缘故,显得朦朦胧胧,巧的是两双手握得都很含蓄,有那么一点万水千山的味道。
  可我今天开始后悔了。
  先是听哲学老师说,人到晚年,靠回忆过日子。后来又见红枫湖边的男孩把他女友照在手巾上成天方方正正揣着,禁不住七不是八不是。自己的青春和爱,难道真去势汹汹,白白流走?然而邵美很固执,也许是守旧。对于我的回心转意,她连一寸小照也不给。马丽说,这札记,没照片,似乎少点什么。央了好几次好几次,邵美就是不肯图文并茂。下午林培又向我表示遗憾,我自家有苦难言,只得故作深沉:“成功的艺术是让人浮想。”话虽有理,心里对邵美的照片却渴望极了。看来得施手段,至少茅草屋边照的那张要给我。
  我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掏耳朵,拖鞋丢得远远的。
  穿着花格子衬衫的邵美把袖子绾得高高的背对着我洗衣服,她的长发盘成一个髻堆在脑后,像一朵黑色的云。
  以农夫的姿态入世,以士大夫的身份出世,这样最好。
  演唱会还早,我和邵美在酒店门口闲逛。
  花一大笔生活费来听齐秦唱歌,和时尚无关,和希望工程也无关,纯粹是无聊。
  按我在独院出笼的理论,当音乐以纯资本主义的方式包装炒作,对于一个还没完成原始积累的国家或个人而言,说不上是什么好事。我正在毫无理由地说三道四,一个光着脑袋的小男孩举着空瓷碗突然跪在我面前,确切说是挡住了我的路。我找出刚刚打电话退给我的两个硬币丢在他的碗中。
  “说,谢谢叔叔!”摸着他光光的头,我装得一本正经。然而他迅速抓起还在碗中叮叮当当滚动的硬币,对邵美调皮地翻翻眼珠,一矮身,山猫一样跳到一个刚下出租车的女士身边粘住了。一时间,我竟有些尴尬,一种从里到外被拒绝的尴尬。
  酒店的灯怪异地闪烁着,间或听得到女性DJ的喊叫。我拉着邵美退回到酒店大门边。女士被跪得满脸通红,只好从坤包里翻出几张零钞放在空碗中。小光头一把捞空碗,手轻翻,利索地插入裤腰里。伶俐的眼珠甩开女士左顾右盼。这会子酒店门口没有人进出,他扬着空碗,歌舞升平之下摆出他那副永远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的脸。
  这几天在读一本有关世界难民和中国农村的书,从我身边吃得好穿得好的朋友们身上,我的确看到了原生态的不平。科索沃、巴勒斯坦、贡镇需要的不是大米面条,棉衣棉裤,口香糖,手提电脑,甚至不是温和的天气干净的自来水;沃伦?巴菲特,世博会,用不着赠送飞机试验中子弹,免费从中学读到大学,克隆一段经典爱情……人类制造了太多的物质。人类越来越富有的同时也越来越萎缩了。我不止一次在我的日记里乱涂乱写:一个国家要富起来容易,一个民族要富起来实在太难。在这个物欲纵横的世界,除了钱,什么都是多余的。
  见我不高兴,邵美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们回去了,天看上去要落雨。你的衣服晾在院子里还没有收。”
  “那好……真要这样,回去后可别埋怨我。马丽她们一问,你又推得一干二净的,什么都怪在我头上。”我小心谨慎地说。
  邵美去找人退票,小光头在台阶上带着眼珠窜来窜去,很敬业。我喊他过来,想再摸摸他的头,他却伶俐地,山猫一样跳开了。
  我很书生气地想,小光头堕落到连谢谢也不愿说的地步,已经比一个歌手只会盘算每个音符值多少钱更可怕了。
  叁拾肆
  “开门啊,邵美,是我。”灯亮着,钥匙扭不开,我拍着门喊。
  “你累不累噢。”怪怪的语气堵在门边,“不开,就是不开。”
  没精神同她闹,我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月色不好,破碎的。一块像两块,两块像三块。马路上,偶尔有汽车跑。灯光打裸着上身的我在墙上,魔鬼一样时大时小。老实说,陪“新大地”的朋友去冠州宾馆签完合同,又赶了半个多钟头的出租车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