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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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的廊柱雕刻尽显吴风,镂花浮雕的笔态纹样极其眼熟,乍一想原是和我那丢失了的紫金双凤镯的纹样相仿。
行了些距离,听得一屋内巨响,门窗震动。
李世兰直摇头,道:“莫惹闲事,还是走吧。”
我疑惑了会,也将疑地迈着步子,但终是运了术法细细探听了房内的动静。
一纤弱的女声道:“东西真不在我这里,你就是逼死我,也拿不到。”
却听得另一声音黯哑,并不能辨清字语。
女声又道:“我已经离了你家少主,失了家族,沦落到今天这番田地,他还要怎样才能泄心头之恨,难道……难道真的要我死给她看,你们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我到底,到底是他的……他的……难道他不念这份恩情?”
女声极尽艰难地发出呻。吟,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渐行渐远,便也听不太清,直至完全听不到了,隐隐地我为那女子感到担忧。
狸阆站在斜上方的栏杆旁,以一种深沉的眸光瞧过来,像他这样在闭月楼做打手保镖的似乎都没这番的随意和清闲,他的地位应该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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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人醉了年华
? 待到进门后柳姨端坐在屋首,皮笑肉不笑地与李世兰寒暄着,谈生意,谈民俗风情,谈些天南地北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是坐在一旁相与观察。
私以为柳姨该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不过年三十模样,功夫深不可测不说,这财力也是不可小觑。她手上的那些个金银器手势皆为珍品,花样极其繁复,俱是名家手笔,细查之下竟是暗含机括,概是别有他用。
“话已至此,恕我问一句不该问的,不知公子为何与那影上君子结了这恩怨,招致此祸的。你也知道我闭月楼自然会保护住客,只是这太大的恩怨也得容我闭月楼知晓几分原委,不然还真不敢一头扎了,就扯进了什么不该沾惹的纷争……”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微微带了尴尬神色:“您说是这个理吧?”
李世兰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不与相瞒。早年我家少主曾经有一个仆从,谁知这个仆从在侍奉我们少主的时候出语犯上,少主苛责几句,这个仆从竟生记恨,不单单用少主的印章作乱,写信言辞侮辱了诸方豪杰帮主,招了外祸,偷拿了我们少主的藏品还一走了之。藏品乃稀世珍宝,一出宅子哪里能不被道儿上的惦记,这才遭致了杀身之祸,可这仆从的兄长并不理解原委,只是一心报仇,这才有了今天这出。”
柳姨意味深长轻叹:“哦,原来如此……这般说倒是个乌龙冤案了。”
李世兰道:“正是。”
“那敢问小公子可曾有一点愧疚之情?终是你让那个仆从没了龙家的依靠,不然外间的人哪敢拿龙家的人开刀呢。”柳姨笑了笑,道:“我没说错吧?今日他兄长寻仇,终也是你对不住他们在先呢。”
我憋着喉咙,粗声道:“既然李叔言明了此中原委,柳姨不单没有领悟个中曲直,反倒说我的不是,理在哪方,这点我也不愿再过多解释。退一步来讲,这个世上对不住对得住又如何,有些人即使对不起你,也不一定非得杀了他才能平怒。譬如我者,又何尝不是心怀愧意,我虽不是大善之人,但凭良心来说,比我值得杀的人多了去了,那些江洋大盗、采花贼、恶匪土霸,没有几万也有几千。”
柳姨微怔,李世兰已经有不耐之色:“我们公子舟车劳顿,该歇歇,便告辞了。”
临出门时,我回身清道:“下次若是抓了他,我不杀他,但我定要告诉他这些道理,让我活着,比杀了我,更能造福这个天下,并着我身边高手重重,又何必以卵击石,落得不能善终。”
话毕,柳姨却笑得意味深长。
……
狐狸出门回来,不一会又跑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我又落得和阿卢闲扯的份,闭月楼虽热闹,但于我来说却没有什么有趣的,十分无聊。
照通俗的看法来说,这般频繁进出浮尘之所,就是不干净的女子了。不干净是个大事吧,至少在那些所谓的清高之士眼中如此,我倒是无知觉,就像我记得的爹曾经爱过一个青楼女子,哪管过她是舞妓歌女。
但若真被旁的嘴碎的人知晓并传开了去,也未有大家之人敢娶了我,想想,普天下□□成的人都会介怀这档事的。
那没人敢娶的,除了齐国的升平公主,怕第二个就是我了。
其实娶不娶嫁不嫁什么的,苦不到我,原本我就没想嫁什么人,这是真的,良心之谈。时至今日,这世上我还没发现有哪个男子非嫁不可的,既是凡人,不能地久天长,到最后面对生离死别岂不又是恸心的,何苦。
我啊,理清了这凡尘的些许宿怨,天下大定之时,追随师傅修仙,还要夫君作甚。有了师傅与狐狸作伴,做个野仙也是不错的,平日里唱歌跳舞打骨牌,酿酒种花,没事去大爹二爹那边蹭蹭饭,当然前提是能找得到他们。
话说回来,按常理推测,那时我若成仙,六根清净,心无杂念的,这些癖好应也没了,变成一个日复一日参禅悟道的老仙姑呢。
“紫鹃姑娘若不是练了那阴颜掌,脸可变不成那番摸样,我看哪,这少说是偷学了数月的功夫。”两个小童端着酒壶杯盏经过,没十来步的距离就到了设在夹层拐角处的酒阁,四、五楼的客人都是从这处取酒的。
酒伺边从坛子里打酒,一边还与旁边拿酒的小童两人说着话,那取酒的牌子上分明写的是二等花好月圆酒,却予了他们一等的花好月圆,观这情状三人之间该有些私交的。
阿卢看在眼里也未吱什么声,我想着他也犯不着发难了他们,却见阿卢再去打酒时,丢了一锭碎银,指了指二等酒架上的映山红,那正掌酒取壶的酒伺侧眼一笑,忙不迭地也与了壶极品映月台,斜眼看了看周遭,笑呵呵地又转过脸去和那小童说话了。
阿卢慢摇着酒壶取酒回来,那般挑了挑眉若似遂了什么心愿的快意,小声笑说:“若不是方才整好他给别人顺个人情,这映月台再得添三两锭碎银才能喝上,可不赶巧了。”
“别喝多了,待会还有正事要说。”
李世兰站在里间窗旁,微冷地说着。不单单是因为有正事要商量的缘故吧,其实他自进了这里便将我和阿卢盯得紧,大概怕我们习了这青楼红尘的恶癖去。
从谨慎导人这方面来说,他确实是个不错的教引夫子,防微杜渐这点做的不错,我倒不以为意,只是苦了阿卢。
阿卢放下酒壶,了无生趣地在我面前转悠着,他应该是蛮想去楼下逛一逛,这一个时辰以来耳畔的靡靡之音勾得他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对比之下,我自是又想起焕生。犹记那夜游舫纸醉金迷一片,独那墨蓝一瞥不染铅华。而试问天下,治疗男子色心的良药为何,恐怕唯有专情这一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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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又忆故人言
? 那年焕生他面对酒色无动于衷,应是心有红莲的缘故。
多少女子想亲近龙野涎,红莲要想做到那万人之一,不难想是一条血路。
焕生,于她来说,未尝不是唾手可得的幸福,她却不要,想不通,也不可理解,红莲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财是权,还是别的。
“听三哥刚才说的,紫鹃姑娘是不想再接客了,想赎身,钱也够了,但年限还未到,妈妈说给她两条路选,要么继续接客,要么就做打手。”
“打手可不是好做的,那高手这闭月楼可不缺,也没听说有替补的。话说回来,她练那阴阳术作甚啊,那东西可碰不得,少见阴阳高手活过半百的……”
那两个小童叽叽喳喳地又走远了,我们唯一的乐子又告一段落,这种被李世兰禁锢的时候,除了听路人聊几句,也只有我和阿卢干眨眼的份。
我回房沿着床榻坐下,百无聊奈地想着李世兰早前骗那老鸨的身份,他假借的该是龙亭澈雪此人,上述诸事于他来说并无捏造,只是外界并不太了解龙亭澈雪,唯一知晓的不过是他乃龙亭剑冢掌门人众多子女之一,而且当初的名字该是叫付易乐。说来与我还是有些关系的,毕竟他是父亲义兄付泽仁的遗腹子,即便是那个叫做泽仁的人并非人如其名,残害了许多忠良义士,但于父亲结拜的事实却不会改变,父亲也依旧认他为兄。
多年前,那时龙城依旧被叫做“青州”,付泽仁因为仇家追杀,带着妻子革妍远逃,辗转迁居与父亲失了音信。直到近来得知革妍改嫁一事还是今年我庆生夜宴时,父亲的另一个义兄原培告知的。革妍改嫁的那人倒也是父亲认识的,因铸造天下名剑闻名的龙亭剑冢掌门人龙洵。除此之外,原培并无告知父亲其他,我们也才意识到江湖上纷纷扰扰地说了许多年的那个孩子竟是当年的付易乐。
以我所知晓的也就这般情况了,因年岁不详,甚至连我们都不曾知晓他是男是女,故此也可以糊弄过去。
夜终于黑了下来,可是李雪狐却没有回来,我倒不是担心他出事,毕竟他是千年的狐狸,在凡界又有谁能奈他何,我担心的是他今夜不回会失约于我,明日启程就再也没机会去探看那湖心岛上的塔楼,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夜不去将是此生的一大遗憾。
等得不耐,我踱步出了房门,一旁几个便装护卫盯得紧,无死角地监控着我的周遭,闭月楼大得很,左右极目看去都辨不清有多少间房子。
楼下人们谈笑宴宴,华服丽裳,大富大贵之相,极难找出个异色,闭月楼的繁盛可见一斑。想来,龙城境内诸多烟花柳巷,便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几家也未有客流如斯齐整高端的,挑不出个贫户来,生意做得挑客一说,到真是不得不佩服柳妈妈。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般厉害的女人也是值得人另眼相看的。
今冬的天气甚少影响到这环山饶水的宝地,闭月楼里并未如龙城那边盖下了棉帘,尚有坦胸陈臂的舞姬歌女出演着一曲曲动人心魂的曲子,那乐手也是个技艺高超的主,不动声色地营造了这楼内绕梁缱绻的暖歌来,留得这前后如水的客人听曲赏舞。
我忽地笑了,这般细究原因,若似我想开间妓馆似得。并无心钻研这经营妓馆的行道,只是这吴国境内的许多事与家中不同,倒真不由地感慨几分。
闭月楼内的保镖一干人等或有穿得凶神恶煞者,或有普通如跑堂者,只是当他们行动起来疾似鬼魅一般我才惊觉他们的真身。这等高手屈尊于这小小的妓馆内,不说此处薪酬丰厚,恐怕还有不为外道的原因才是。
许久,李雪狐终是回来了,我问了他来去做了些什么,他只答是拜会了个老朋友。我稀罕不已,这李雪狐有朋友,不稀奇,只是这需他两番奔波才会得到的朋友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前个好像看见他取了好些银两去,如今两袖清风而归,银子便是予了那老朋友才是。
“我还琢磨着你便忘记了咱们之间的约定,要明日才会露面,阿卢也说你忙起来便总是忘记了旁人嘱咐的事情,我也想,这件事情忘记并无大碍,不过是看个新奇,只是那件事情你可要时刻记着。”我一边说着,一面整理着衣衫准备与他夜行。
李雪狐正经道:“阿卢说的那些个事情……我也不便与你说,说忘记也常是诓他的,我何曾忘记事情了,自从咱们连接了主仆印,你的不安也影响着我,解了你心中的烦忧,也是轻松了我去,我哪里怠慢得起。”
我疑惑地看向他,接了话问:“阿卢和你探讨什么,又求了你什么事情办,你又为什么会骗他说你忘记了?”
李雪狐脸色迥然,做了个不知如何是好的摸样来,半晌只道:“你这么个小大人似得样子,有些话与你说了嫌你小,可常常又若似你知道一般,我便不知道有些事情如何与你谈了……我与阿卢这男人家的话你也想听吗?”
我嘻说:“哦,别说是男人家的……这怕是你们又在说些脏了耳朵的话吧。”
李雪狐清朗地笑了,末了说:“脏了耳朵的话,唔,却是脏了耳朵的话,你便是不能听的,一来你小,二来你是女儿家,三来你该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女子,有些痞子之说你就听不得,一丁点都沾染不得。想想你师傅那般风流成性,也未曾让你习了恶,毁在我手上可不行。”他瞅了瞅我身上的男儿装扮:“何况,你自己也说着要做个好公子的,好公子就应该对这些不闻不问。”
我虽懂他说的,却也道:“别说你这是成见了,在你们这些男人的眼中,我等便该是内里外里都懵懂无知地最可爱了?不闻不问,你也不想想,我见过多少恶,又出入过几回烟花柳巷,不闻已经做不到,不问也没得必要了……你不说,想来我也懂的。”
李雪狐会意点头,却莫名其妙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费解地继续打理着厚重的袄褂,这夜里的寒气虽不重,但并非步行,轻功也好,御剑也好,这般来去定是要在夜雾中打滚的架势,还是穿得暖实些好。?
☆、缥缈孤鸿影阑珊
? 更深夜静,李雪狐掩上了外窗,二人错目后便疾驰而去,直到确信离了李世兰的监控范围才混得人群中慢悠悠的走。此地夜市仍然热闹非常,我们两人也乐得在这热闹中玩赏一番。兜兜转转行了许久,才姗姗行至湖边,除却醉酒的汉子便甚少有人在侧,概是这湖心岛原本就是个不得观赏的地方,又或是这边商铺无多,又或是这边亦没得多少住户的缘故。
“你轻功虽好,但闭气之术却是下九流,进得内间如果撞见了高手极易暴露行踪,我方才去讨了一枚药丸回,你暂先服下,有隐气匿息之效,待到药性发作我们再往那去,如此也方便你走动。”李雪狐递过一软粘药丸与我服下,我便又开始猜测那老朋友是何方神圣,还有这种东西送人。
然这药当真是奇妙,不刻我就像泥塑木雕的人一般“毫无生气”,李雪狐打量许久,淡然道:“那老贼的技艺又见长了,你这样倒像樽蜡像,却比蜡像来得真切三分。”
我又气又笑:“好歹我也是个人,哪里还逊色过蜡像一说。”
李雪狐无与我争辩的意思,眼里多了一丝不明的意味,只是灯影绰绰,并看不太清他后来的神情。闪进湖心岛的那所高楼并非难事,只因周遭戍卫并不多,多是以机关阵法作防贼之用,故此对待李雪狐这般隐身的贼客形同虚设。
隐身后的两人若新农进城一般探看着这里,单看这贵气逼人的金雕玉刻,这座楼宇的主人身份和家世该是可以与国主抗衡。我这般想着,便被李雪狐拉近了一间室内花圃。穿过月洞门,沿着几级台阶而下便是花圃,约莫三丈宽花圃的中央是一个偌大的暖池,暖池里的水泛着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香味扑鼻而来。
不一会进了乌泱泱一队人,为首的银衣婢子殷勤地侍奉着一位穿着高贵的红裙紫衫女子,不时偷偷地看一眼月洞门的方向,似是期待着什么。红衣女子一直背对着我们,故并没看清她到底是怎个花容来,只觉得她恹恹地对待周遭人的服侍,举手投足虽贵气却慵懒。
我看着李雪狐,他眼眸中涌动的都是欢喜,自然这美人沐浴图却是赏心悦目的,但我却觉得不大适宜,便有拉他走的意思。可他反手拉回了我,指了指正在脱衣的美人,我便也驻足看了会。
却见满屋子的婢子都齐齐地转过身去,独留美人自己退了衣裙,只是那一眼便惊愕得难以言说,美人缓缓地脱落围绕在身上的巾布,袒露于前的却是漆黑一片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