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有喜-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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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步走到床边,一手扶起我,一手将准备好的茶递给我:“先喝口水。”
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嗓子里稍微好受了些。
将茶杯放好,墨然将我扶起来倚靠在床头,让我更加舒适,做完这一切,见我仍呆呆地看着他,不禁低笑一声:“怎么?短短一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墨然?”望着他俊美的脸,我确认般唤道。
他定定地看着我一会儿,突然伸出手触碰我的脸,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
“我在。”
他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我这才幡然醒悟过来,这里的确是我的长乐宫,面前的人,也的确是墨然!
“墨然!”低呼一声,我紧紧抓住他的手。
“现在没事了。”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抚着我的背脊,让我心底残留的惊慌和不安一点一点消失得干干净净。
月华如水,沉淀着倾泻在大殿中,周遭安静得只剩下我和他的心跳声。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待到我平静下来,看着自己紧紧抓着他的手,我窘迫不已,忙装作不经意抽回手,忙问道:“我怎么回来的?”从我进宫以来,好像就一直是他照顾我,这个习惯到现在依旧未改变。
他淡然自若的收回手,表情淡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勾唇笑笑:“你和扶摇突然不见了,我就命禁卫军和御林军在全城里搜索,最后在沈府的旧宅里找到了你们。”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能感受到其中的艰难。
禁卫军向来只为历代帝王存在,他却将他们全部遣了出来寻我和扶摇!
“你的身子现在怎么样?”墨然忽然问道。
我试着舒展了下胳膊,除了头还有些痛之外,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还好,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忽然想起昏迷前看见的沈离廷的身影,我心中蓦地一紧。
“扶摇呢?”我问他。
“她很好,已经回去宁府了。”
“……”
我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墨然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打算,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我被这紧滞的空气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时,墨然施施然站起身来,道:“你先好好歇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我呐呐地点点头。
墨然出去的同时,守候在外的绿萝便赶紧进来内阁,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皇上吩咐奴婢准备了一些吃的,太后您先吃点东西吧。”绿萝将几样精致的小菜搁置在桌上,又赶紧寻来我的外衫替我穿上。
“对了,太后,这是什么?”
我回过头看向绿萝手中的东西,眼角蓦地一跳,是那柄从黑衣人身上夺来的短剑!
“这刀怎么会在这里……”我当时不可能留着这短剑一直回宫才对啊。
见我一脸疑惑,绿萝解释道:“禁卫军护送太后回宫时,他们以为这是太后的东西,所以一并送了过来,奴婢不知道是不是重要的东西,也就没有丢掉,放在了您枕头下面。”
取过那柄短剑,我一手摩挲着刀柄上的花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这是我的东西。”
“豆芽呢?”这么久都没见到她,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回太后,豆芽正在御膳房准备安神茶。”
握着短剑的手猛地一僵,我半晌才出生,呐呐地问:“是皇上吩咐的?”
绿萝点点头:“是啊。”
我哀号一声:“那东西太难喝了,墨然就不能放过我吗。”
绿萝抿唇笑笑,道:“皇上也是为了太后好,才会这样费心。”
将短剑递给绿萝,让她放回枕头下,我喃喃道:“是啊,他也是为了我好……”
“太后,您说什么?”绿萝一时没有听清,转头面向我。
我摆摆手:“没什么,哀家说太饿了。”
眼角的月光瞥见豆芽正端着托盘缓步而来的身影,我侧首瞥一眼绿萝,问道:“绿萝,明玉太子已经回去了?”
“太后您失踪了一整天,明玉太子他昨日就已经走了。”
握着筷箸的手一顿,我继续问道:“有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情?”
“除了太后您失踪,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哦。”
悬在心口的大石缓缓落回原地,我放心的吃东西。
“太后,您……”绿萝正要出声,抬头就见豆芽端着安神茶走了进来,连忙噤了声,表情亦恢复如常,神情自若地替我布菜。
“太后。”豆芽带着一贯欢喜的表情走进来。
看着她端着的托盘上那碗安神茶,我只觉得头更痛了,揉揉眉心,道:“豆芽,你是哀家的婢女吧,怎么只听墨然的话,每天就知道把这难喝的安神茶给哀家送来!”
她的脚步有一瞬的停滞,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嬉笑着走近我,说:“太后,皇上还不都是为了您好。”
我低垂下眼帘,轻轻一笑:“为了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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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将连日来的炎热驱散了不少,我昨日昏睡了一整天,夜里也就没什么睡意,翌日一早,还不到五更天就醒来了,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
看看外面偏殿里正熟睡的豆芽和绿萝,我暗叹口气,这几日她们也没休息好,就让她们先好好歇息一阵子吧。
想着,我将香炉的盖子打开,把里面正点燃的香料稍微拨大了些,丝丝缕缕白雾缭绕而上,一时间,殿中馥郁的清香更浓。
这香炉里的香料正是前几日扶摇送我的素手美人香,晚上睡前点着这香会有宁神安睡的功效,闻着这香味也会比平日里困乏好几倍。
做完这一切,我直起身子,抬头却看见好一阵子不见的韩林秀突然出现在门口,他正一瞬不瞬盯着我手中的香炉,脸上冷冷的看不出表情。
我只是最初被他吓了一跳,尔后便神色自若将香炉放回桌上。
“哀家还以为,你这次是失踪了呢。”我几步走到他身前,揪住他的衣襟,霍霍磨牙:“韩林秀,韩大侍卫,你终于舍得出现了啊!”
他没有防备,被我用力一扯,整个人狠狠一个趔趄,狼狈地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见他如此,我丝毫没有愧疚,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你现在倒是胆子越来越肥了,说,你这几日到底做什么去了?”
“在睡觉。”他冷淡地拨开我的手指。
“睡觉?睡了整整两天?!”我双眼几欲喷火。
他面无表情地点头:“是啊。”
鬼才信!
我差点忍不住掀桌。
坐回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我打量着依旧抱着剑站在殿中的韩林秀,心中默默思量。
这厮自从四年前我捡了他开始,就完全没有作为我贴身侍卫的自觉,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偶尔跟着我,其余时间里都是在我几乎有性命之危时才会出现,不管怎么看,韩林秀这厮都古怪得可以!
“你说,你到底是谁派来哀家身边的?”我摩挲着下巴,怀疑地看向他。
他抱着剑的手慢慢放下,蹙眉看着我。
被个面无表情的人盯着,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我忿忿然瞪着他,舌头却活像打了个结:“你、你别以为……别以为眼神很恐怖哀家就怕你了!”
他眉头拧得更紧。
反正我打定主意他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说出的话也就越来越口无遮拦,玩笑道:“我说韩林秀,你该不会是其他国家的什么奸细吧?”
“……”
韩林秀抿了抿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这样一瞬不瞬盯着我,仿佛要一眼看到我的心底。
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我搓搓手臂:“干、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本来就没指望他会认真的回答我的疑问,谁料他面无表情看着我,突然出声,道:“我只是在还恩。”
我用力眨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说起来,当初我给他半只醉鸡的恩情,他居然没忘?我还以为他这个忘恩负义,目无尊长,玩忽职守,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混蛋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呢!
“你说还恩,果然是还记得哀家对你的好吧。”我笑嘻嘻看向他。
他抬眼给我一记冷眼,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做梦。”
我也不恼,半认真半玩笑道:“你不是给我哀家还恩,难道还是墨然不成?”
他抱着剑的胳膊蓦地一僵,尽管只是很微妙的动作,却没有错过我的眼睛。
抬眼看着他渐渐放松的手臂,我的视线掠过他的左手上,他今日带着一副黑色的护套,我唇角的笑容加深,笑道:“说起来,韩林秀,最近哀家见到一个人,感觉跟你很像啊。”
说完我不顾他的反应,自顾自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大殿门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感慨道:“哀家正说这阵子热得让人烦躁,这雨……可真是一场及时雨呐。”
“……”
背后,韩林秀不置一词,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我转身,对着他伸出手,忽然说道:“把左手给我。”
他低垂了眼帘,没有依言将左手给我看,只是默默的脱掉了手上的护套。
左手背上,赫然是一道刚刚开始结疤的伤口!
那柄之前收起来的短剑拿出来,我看也未看就丢给韩林秀,那短剑“哐当”一声在地板上砸出一声脆响,我凉凉地笑道:“韩林秀,你该给我个解释。”
他沉默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今日不会开口理会我时,终是出声:“你要装到什么时候?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到底该问谁。”
我脸色一僵。
看着韩林秀默默收起那柄短剑,我忽然想起来一些被我忽略的细节。比如,当初韩林秀为什么会那样巧合的出现在出宫的我身边,又为什么,会被我当做侍卫使唤没有拒绝……
韩林秀说得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到底谁是幕后主谋。
只是,我不敢面对他……
因为我怕,一旦我开口,我们这样久的和平安宁就会被打破,再也回不去过去!
“为什么连你也要逼我……”心口处一阵窒息般的疼痛,让我痛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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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芽因为一大早要为我去太医院拿药,我便领着绿萝在宫中胡乱转悠,绕了好几圈只觉得越发无聊,经过如湮宫时,本欲抬脚就走,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负责守在这里的小宫婢莫言今日不在,整个如湮宫里面依旧空荡荡的,冷清到让人心慌,待到走到大殿中的书桌前时,我逐渐放慢了脚步。
书桌上那些书画都还在,我一张一张慢慢翻看,上面都是一些写的诗词和临摹的画,偶尔也夹杂着几幅用毛笔随意勾勒出的水墨画,意境生动,可以看出画画的人功力不错,与那些临摹的字画显然是两个人的笔迹。
“啊,这画……”绿萝偏头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水墨画,突然惊叫了一声。
我狐疑地看向她,问道:“你认识?”
“这画……好像是平王的画。”绿萝凑了过来,手指一路滑到那张画的最底下,指着一方小小的印鉴对我说:“太后您看,这里还有平王的印呢。”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下去,果然,宣纸的最下面,印着一枚小小的印鉴,上面写着平王的字——逸之。
先皇兄弟众多,他是第三子,在他登基前其他兄弟渐渐的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因病去世”,后来在先皇登基后,身边就只剩下大皇子一个兄弟,也就是绿萝口中的平王裴逸之。关于先皇和平王的事情我只在一些传言中听过,据说他温文尔雅,文采无双,本来是皇上和朝中大臣们看好的太子人选,但他却因为天生体弱而无力继承帝位,最后先皇继位后,他被封为平王……
“听说以前德庄皇后十分喜欢水墨画,想来这画应当是平王送的。”绿萝饶有兴致地翻着上面几页的水墨画。
我随手往下翻了几页,不经意间想起前不久看过的那张德庄皇后的画像,翻着字画的手一顿。
“怎么了?”被我突然顿住的动作吓了一跳,绿萝疑惑地看向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低头看着桌上的字画,却突然没了兴致再看下去,将字画放回原位叠好,“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见我不再动这些东西,绿萝也就识趣的收回手。
“太后,您怎么突然想起来如湮宫了?”走出大门时,绿萝忍不住问我。
我停住脚步,回头望一眼如湮宫,淡淡地笑道:“大概是好奇吧。”
“好奇?”
我正欲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而来,不禁一愣。
数步之外,沈离廷身着一身青色长衫,宽大的袍袖在风中轻轻晃动着,清俊的眉眼好比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水墨画。许是感应到我的长久注视,他忽然抬眸看向我,眼底沉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仿佛早已等待千年……
我忽然觉得呼吸一窒。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与他初见的时候。
那时,他亦是穿着一身青衫,就这样撑着伞出现在我面前,却让我瞬间惊为天人,从此再难忘记……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直到触及沈离廷含笑的眸,我才惊觉绿萝和一众侍婢不知何时退了出去,这里就剩下我和沈离廷俩人。
“不、不是。”我忽然有些局促,像是当年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紧张,忙解释道:“只是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沈太傅的情形。”
他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外面还下着下雨,我正想着要怎么跟他继续说下去,就见他动作缓慢的收了伞,说:“去那边水榭坐坐?”
我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转念一想,有些事情我实在想跟他问个明白,也就没有反对,帮他推着轮椅到如湮宫对面的水榭。
在长长的木椅上坐下,我低头,默不作声地看着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沈离廷亦没有开口。水榭中出奇的静,我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就听沈离廷说道:“昨日里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他在问我,语气却是肯定的。
我在心中喟叹一声,摇摇头,说:“没事。”
“你上次曾说,你不想恢复记忆。”他又说。
我一怔,旋即,坚定地摇摇头:“我上次就说过,不要过分沉沦在过去的记忆里了,记忆恢复不恢复,又有什么关系。”
闻言,他薄唇微抿,沉默了一阵子才说:“有些东西,一旦得到过,就再也丢不掉了,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