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有喜-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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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起身,我的手臂猛地被拽住,我低头看去,发现墨然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同时,熟悉的声音随之落下:“不要走!”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力度大得令我不得不在床畔坐下,我张了张嘴,最后终究是没有狠心推开他。
“墨然……”我推推他,想让他松开手。
墨然却置若罔闻,紧紧禁锢着我不肯松开,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暗哑,叹息一般说道:“原来不是做梦,你真的在这里。”
短短一句话,却令我心中一动。
目光扫过他毫无血色的脸色,我的心底不禁一阵紧张,微颤的双手缓缓覆上他的手。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墨然起身倚靠在床头,紧握着我手腕的手却依旧不肯放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无意间扫过他与我紧握的手,这几句诗词自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令我有些恍惚。
“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良久,墨然再度开口。
我低头凝着他,半个月不见,他竟似一夜间历经无数苦痛,甚至眼眸深处都氤氲着苍凉。心头一阵滞痛,我情不自禁伸出手,一点一点为他抚平紧蹙的眉尖。
“流离……”
墨然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这才察觉到自己和他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斜倚着床榻,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褐色的凤目定定地看着我。
被他一直盯着有些不自在,我赫然转过脸:“既然你没事,我也困了,先去歇息了。”
说罢,我用力挣脱他的手,起身就要走。
“流离……”
背后响起他满是犹疑的声音。
我脚步顿了顿:“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径直走出房间。
环顾一眼周在,我扬手招来候在不远处的两名婢女,低声吩咐她们:“好好照顾皇上。”
“奴婢遵命。”
做完这一切,我缓步走下台阶,身边有人低声说着已经为我准备好歇息的房间,我随意应允了一声便让她退下了。
“怎么还不去休息?”身后有声音轻轻地问道。
我回过头,看着几步之遥的沈离廷,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我没有忘记,当日我离开沈府时与沈离廷最后说的话,亦没有忘记,他喝下我下了迷药的茶时复杂的眼神,原本以为以后都不会再遇着他了,谁知他却再度出现在我眼前……
“你怎么会来……”我禁不住想要问他,话一出口忽然想起被他撞见的尴尬场景,话音戛然而止。
似是察觉到我的疑问,沈离廷牵了牵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我几日前就在徐州了,只不过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想来应当是收到墨然受伤的消息,沈离廷才会顺道来驿馆的,只不过,没想到会遇上我。
“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呵。”沈离廷感慨地叹息一声。
我眼神一黯,不知该如何去接他的话头。
“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短暂的沉默过后,沈离廷抬头看向我。
“你给我的药丸似乎挺有效的。”我微微一笑。
他沉默着点点头。
须臾,他从袖中掏出那支被我留在沈府里的簪子:“这簪子你拿回去……”
我禁不住皱眉:“这……”
不等我说完,他继续道:“就当是我最后一次,以私心送给你的生辰礼物,这样也不行吗?”
他说这话时墨黑的眸子里满是惆怅,我心中一滞,原本欲拒绝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下去了。
片刻后,我犹疑着接过那支簪子。
他扬唇笑笑。
“你真的要回宫么?”他问。
我抬眸看着他,他微眯着眸子直视着我,眼神带着一丝能洞穿人心底的锐利。
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我点点头:“是……”
话音落下,就见他目中满是复杂,温润低沉的声音带着叹息落下:“裴墨然绝非善类,我只怕……”
不等他说完,正在屋内服侍墨然的婢女匆匆跑出来:“太后,皇上要见您!”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忙转身往屋内的方向走去,眼前却骤然一黑,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小心!”沈离廷伸手扶住我。
那阵晕眩来得快也去得快,我挣脱沈离廷,对他说道:“我先进去看看墨然的伤。”说罢,不待他回应便提着裙摆进屋。
“我只怕……只怕你终有一日会后悔啊……”
沈离廷的声音自背后遥遥响起,飘渺得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我猛地回过头看向他,他却独自转过身,不再看我,仿佛刚刚那一句感叹只是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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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春、宵
在徐州停留三日后,我便和墨然一同回宫。原本我的确是想过再也不要回到皇宫,所以此刻站在熟悉的长乐宫大殿里,我只觉得满心感慨。
豆芽和绿萝对于我的归来倒是十分欣喜,抱怨我不声不响就跑出去大半个月,过后豆芽忙着去御膳房给我准备晚膳,绿萝泡了些缓解疲劳的甜品,我接过碗仰首一饮而尽。
“太后,可还要再喝些?”
我摆摆手,忽地想起墨然与扶摇大婚取消一事,忙问绿萝:“绿萝,扶摇呢?”
前几日在驿馆我顾及墨然的伤势,加上最近的尴尬处境,所以绝口没有提及他和扶摇大婚的事情最后怎样了。若是墨然这样悔婚了,向来在朝中横行的宁相岂能罢休?
这件事并非儿戏,所以我也不敢怠慢。
绿萝皱皱眉,应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
回头看看四周,见大殿里只剩下我和她二人她才放心地继续说道,“在皇上扬言取消大婚之前,扶摇郡主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端着瓷碗的手顿在半空中,我惊异地看着她,好半晌才呐呐地应了声“哦”。
之前就已经知道扶摇喜欢的并非墨然,可我从未想过,她竟会这样大胆到逃跑。但,不管其中真相如何,既然是墨然公开悔诺,向来对朝中虎视眈眈的宁相岂会就此善罢甘休?!
越想越觉得后果严重,我正欲再问,就见绿萝四处张望着,问:“太后,怎么没有看见韩侍卫?”
经她一说,我抬头看向门外,的确没有韩林秀的踪迹。
往常韩林秀在我身边虽是经常神出鬼没的,但是他大部分时间都会抱着那把宝贝一样的剑站在长乐宫大殿门口,对此豆芽不止一次调侃他是长乐宫的“冷面门神”。这几日虽然没有看见韩林秀,但我感觉到他确实是一直在我身边的。
至于现在……
眼珠转了转,我挑眉:“大概是去睡觉了。”
绿萝看看门口,再看看我:“是么……”
待到晚膳过后,我正因为辗转难眠而独自走出大殿,抬头却看见韩林秀就站在大殿的屋顶。
暗暗琢磨着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房顶做什么,我仰首望着他:“韩林秀。”
话音落下,就见他偏头睇着我,长眉微蹙:“做什么?”
“带我上去。”反正闲来无事,我禁不住也想爬上屋顶上面去。
短暂的沉默后,韩林秀纵身往琼庭里一跃,稳稳在我面前站定,面上有一抹迟疑的神色转瞬即逝,随即,他一手揽住我的腰,脚尖一点……
我甚至来不及惊讶,他已经带着我落在屋顶,尔后迅速放开了手。
“你干什么站那么远?”转头见韩林秀距离我足足有十余步的距离,他正皱眉盯着我,不时看看自己的手,那模样仿佛在防瘟疫,我不禁蹙眉。
他冷冷收回手,最后,抿唇在离我差不多两三步远的地方坐下。
这厮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我暗暗嘟囔。
长久的沉默过后,我忍不住问他:“韩林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回来这里?”
自从几日前在徐州时墨然受伤,我坚持要回宫后,我虽然也能感觉到他一直有跟在我身边,但他一次也未在我面前露面过。
韩林秀身形猛地一滞,旋即,他低声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缓了缓神,我道:“是啊。”
就像他那日在徐州的长街上对我说的,我回到这宫中以后,若是再想远离这里,恐怕是再也没有可能了。可是,就算是这样,若墨然有事,我想我是万万不能做到坐视不管的。所以,即便知道这个结局,我也要回来!
“是么……”韩林秀冷冷地看着我,最终抛下一句:“随便你!”
我挽唇笑笑。
“韩林秀,我发现……其实你这人还是挺好的。”我煞有其事地感慨道。
仔细想来韩林秀在我身边已经整整四年了,这四年来,尽管他从来不把我当做主子一样,对我爱理不理,时不时还会无视我的存在。但,每当我真的有危险时,他从来没有将我丢下不管,弃之不顾的……
一次也没有!
对他的身份和底细我一概不清楚,虽然后来察觉到他是听命于墨然的命令来保护我的,不过,这四年来若是没有韩林秀在我身边,或许我会不会如此安心待在皇宫里也说不定。
“我才不会对你好!”韩林秀斩钉截铁地反驳道。
我笑笑,不以为意。
偏头瞥见我嘴角的弧度,韩林秀眉头拧起:“我没有对你好!”
“……”我暗暗翻了翻白眼,敷衍道:“是是,我知道了。你对我不好,对我最不好的人就是你。”
韩林秀微微勾起唇角,有那么一瞬,我竟似看到那双一贯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潋滟的光。
“咦?”我揉揉眼睛,待到再次看去,韩林秀却已经转过头不再看我,眸光落在远处。
“我欠的恩,大概已经还清了。”他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有些摸不准头脑,满眼莫名盯着他。
“我想……也是时候了……”
隐隐约约还听到他说着这句话,可惜当时有风拂过,我也就没有听清楚他接下来说了什么。
我正想着问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他却偏过头,直直盯视着我:
“流离。”
若不是刚刚亲眼看见他微微蠕动的唇瓣,我还以为唤我那一声只是我的错觉。
仔细想想,我与韩林秀认识这样久,他还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嗯?”我下意识地应道。
他嘴角牵起一抹极不容易察觉的浅浅弧度,对我说:“我其实在徐州时准备送你一样礼物的。”
我愣了愣:“礼物?”
“是一株徐州独有的茉莉。”韩林秀自顾自地说着,不理会我的疑惑。“不过那时没有来得及送给你,就带你出去看花灯了。”
我的反应有些没有跟上,迟钝地重复着他的话:“茉莉花?”
没事儿他送我茉莉花做什么?
我正欲问他,却听他叹了口气,说:“不过,现在你大概是不需要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
这大概是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头一回对我一次说这么多话。而且,语气这样柔和。
许是注意到我的探视,他忽然抬头,我来不及避开视线,四目相对,我清晰的看见那双黑色瞳眸里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深邃。朦胧的夜色掩去了他的表情,我只来得及看清他的唇畔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轻微弧度……
直到韩林秀带着我跃下屋顶,将我送回寝宫,我仍沉浸在他那个微笑中没有回神。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忽视掉了……
直到第二日,在看到韩林秀给我留下的信,我才知道韩林秀当时在屋顶说的那句我未听清楚的话是什么。
他说的是:“我想……也是时候离开了。”
可惜,那时我并未听到他最后说的几个字,直至身边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看不到他的背影,我蓦地醒悟过来,原来他当时是向我告别。
愣愣地看着压在桌上的信,上面其实并没有写其他,只写了两个字:“再见。”
虽只有这样短短两个字,但我明白,韩林秀这次是真的走了。
至于韩林秀的真实身份,还在他离开很久后我才知晓的。
当我将韩林秀离开的消失告知墨然时,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走的。”
那时我方知,原来韩林秀的真实身份便是曾经来过大龙朝的明玉太子的弟弟,后来被皇权阴谋算计流离民间,却被墨然救了一命,所以他才会遇到我,成为我的侍卫。
从前他也曾对我说过,他之所以在我身边保护我是为了还恩,那时我以为他是为了还我当初给他的半只醉酒的恩,如今想来,他应当是为了还墨然的恩,才会听命于他来保护我!
这一切,不过是墨然安排的。
回到寝宫时,绿萝和豆芽两人正摆弄着一盆花,我偏头看过去。
“茉莉花?”
“是啊,这是绿萝准备拿去送给别人的。”豆芽嘿嘿笑道。
脑海中隐隐闪现出韩林秀临走的前一夜对我说的话,我蹙了蹙眉。
韩林秀曾经说过想送我茉莉花,后来又说我大概不需要了。至今我都未搞清楚,到底这盆花有什么其他深意。
思及此处,我忍不住问道:“绿萝,你为什么要送给别人茉莉花?”
不等绿萝开口解释,豆芽笑嘻嘻凑过来:“太后,这您难道不知道吗?”
我挑眉,愈发觉得莫名其妙。
送人还送这么奇怪,能有什么其他意思。
见我一脸迷惑,绿萝拍拍豆芽的脑袋,解释道:“我的一个熟悉的朋友要去边关了,但我又不太好直说希望他不要走,所以……就想送这盆花给他。”
说到最后,她脸上晕上一片绯红。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解地问道:“送盆花能代表什么意思?”
“哎呀,太后,自然是希望他莫离呀!”豆芽插嘴道。
我浑身一震。
那日韩林秀微妙的表情不断在我眼前闪现,我那时并不知道他是眼中的深意是什么,现在才明白。他说他在徐州时原本打算送我茉莉花,不就是……
送君茉莉,请君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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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韩林秀离开已有数日,这阵子我与墨然渐渐的也恢复到过去的安宁。期间,宁相始终没有动静,平静得仿佛那日墨然的悔婚事件不曾发生过。不过,我总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的感觉。
殿中的烛火燃烧得正旺,偶尔有穿堂而过的夜风吹进来,明亮的烛火也就在风中摇摇晃晃,眼看着即将熄灭又马上恢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