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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雪满庭-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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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瑄闻言,抬眼瞧了她一眼,见她目含紧张,心中便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跟她计较什么。心中这般想着,口气便缓了些,“什么趣事?”

见皇帝缓了了口气,石善蕴心中一松,语气便又欢快了些,“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京城之中也有些人知道。只是妾身在家中时,母亲管教严厉,倒不曾听说。莫大姑娘与臣妾说起了,霸陵侯府的世子夫人,竟是灶下婢女出身。听说当时为了掩人耳目,还杜撰了成了成国公走失的女儿。

昨日吴兴侯府嫁女,成国公府郦夫人与霸陵侯府徐氏夫人同去贺寿,竟被当做姻亲安排在了相邻的位置。弄得两位夫人十分尴尬,莫大姑娘与妾身说起此事,妾身只觉得十分可笑。后来妾身想着,那裴世子于皇上是有功之臣,又是朝中难得人才,想必有这样一个夫人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不若……”

话到此处之时,她抬眼看了皇帝一眼,却不意见他已然沉了脸。

她从未见过他有如此般阴冷的脸色,虽垂目瞧着手中杯盏,却面沉如水,周身腾起一股煞气。便是此时,他抬眼瞧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再无半点温柔和煦,取而代之的则是即将爆发的滔天怒意。

“不若什么?”他看着她,冷冷问道。

石善蕴被他冰冷的口气激的抖了抖,她晓得此时万万不能再说下去了,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如有实质一般,打在了她的身上。

“不若什么?”符瑄抬高了声调,又问了一句。

石善蕴一个激灵便抖着声低声道,“不若……不若,为他……。”

粉彩描金的茶盏带着已经失去温度的茶汤便狠狠的掼在了地上,在她脚边飞溅着碎成细碎的瓷片。石善蕴慌忙起了身,也不顾地上的碎瓷,立时便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坤宁宫中跪倒一大片的宫女内侍。

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只是错在哪里?她心头一片糊涂。

只是此时已不是探寻之时,她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声音颤抖着求饶。

她只瞧见眼前那明黄的身影缓缓起了身,头顶之处便传来他毫无感情的声音,“朕本以为你年纪尚幼,平日里倒也纵容你。如今看来,你不但无皇后直质,更如市井妇人一般无状。既是这样,日后便好好学学贤良淑德这四个字,好好学学如何做一国之母!”

石善蕴听得浑身发抖,几欲瘫倒。那冰冷的字字句句,仿若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头。明明片刻之前还是温柔和煦的丈夫,怎能在瞬间变成冰冷的帝王。明明片刻之前,他还目带怜惜的执着她的手,温声询问她一日的过往,怎能在瞬间便句句责难、声声不屑。

她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终是瘫软在了地上,滂沱的泪水冲花了精致的妆容。白尚宫见状,暗暗叹了一声,便快步行至她身前,费尽气力将她搀扶了起来。

见她痛苦而茫然的紧紧攥着自己的胳膊,语无伦次的询问着“为什么”,她又叹了口气,这才劝道,“娘娘,这便是皇帝!您一定要牢记,那人首先是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其次才是您的夫君。”

石善蕴闻言,愣在当场。

偌大的坤宁宫内殿之中,此时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才闻得她低低的呢喃,“那便是皇帝……”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符瑄步伐如风的走出坤宁宫大典,一头扎入那黑漆漆的夜色之中。内侍总管也沉着一张脸,急急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见他漫无目的的只在后宫之中快步的走着,不由又担忧起来,低声劝慰道,“皇上,已是这个时辰了。仔细您的身子,要不……要不去绿芜宫,总得用膳才好。”

符瑄仿若未闻,直走了一炷香时候,才慢下了脚步。

转头对内侍总管道,“回御书房!去把余延和周颂都叫来!”

说罢,他便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大步的走去。

内侍总管心中一顿,片刻便被符瑄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余延为礼部尚书,周颂乃行人司司正!难道皇帝这是因今日之事动怒废后?这个念头刚入脑海,他便浑身一颤,急步的跟了上去,满头大汗的急急劝道,“皇上!皇上此事万万不可,您要三思啊皇上!”

符瑄转身便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声音带煞,“朕的决议,也容你来质疑?”

内侍总管心中一寒,此时被符瑄踹了一脚又被初春晚间的寒风吹了一下,脑袋中便清醒过来。忍着小腹的疼痛,忙起了身再不敢耽搁的朝着回事所的方向跑去。

符瑄站在冷风之中,瞧着他跑远,只冷冷哼了一声,便朝着御书房所在的位置大步行去。

坤宁宫这场震怒,倒是让他下定了决心。

原本总想着勿要打草惊蛇,这才一直压着替萧家平反之事。他一忍再忍,那些人竟一再张狂,如今竟做出以龙脉要挟之事。

若再这般下去,岂还有天子尊严可言?

如今正好,便借着此事,与那些蠢蠢欲动之人锋芒相击一番!

心中忽的想起那日,自绿芜宫中想见。

她那双聪慧的眸子中流露出来的掺杂着哀恸的喜悦与释然,又想起方才坤宁宫中的那人……符瑄只觉得心头黯然,便是这夜间的风也又冷了几分。

而此时,曲莲正在嘉禾轩的内室之中听着丹青的报告,惊讶的瞪大了一双杏眼。

“……章寻抵达宿州后,万家已经人去府空。待一番暗地打探之后,这才得知,那万咏秋真是蛇蝎心肠。她父亲前脚被押走,那尤氏夫人便失去了踪迹,章寻遍寻宿州城都未得知其下落。她上路之初,是带着她那三岁的弟弟,可出了宿州城,那孩子便被她卖给了人牙子。幸得那人牙子有事耽搁在了宿州,章寻顺藤摸瓜寻得了那人,重金将那孩子又买了回来。只是如今京城城门禁严,凡是带着稚龄童子入内之人便要被仔细盘查。章寻唯恐坏了大奶奶的事儿,便在城外庄子上住了下来。如今那孩子一切都好,奴婢也给他寻了一个照看的妇人。大奶奶且安心。”

曲莲听了,心中自是万般惊讶。

颔首方要说话,却听得帘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大奶奶,夫人请您去一趟紫竹堂。”

“可知是何事?”

“夫人说,宿州姨奶奶家的表小姐来了,请您过去见见。”

曲莲闻言一愣,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呢。她与丹青对视了一下这才应了那小丫鬟一声,又嘱咐了丹青几句。

便领着染萃去往紫竹堂。

第110章 万家小姐

徐氏朝拜那日因清晨出府受了些风寒;虽是延请了大夫;也用了药。几日下来,却一直未好利索;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前一日明明气色好转;当夜却又发起热来。

她生着病,便无力顾及裴邵靖,这几日曲莲便帮衬着照顾着他。

徐氏如今已不大与她争锋;两人相处倒融洽了些。

曲莲与染萃行至紫竹堂外院,方转过影壁,便见春莺站在院中正与一个小丫头低声交代着。待瞧见了曲莲,自是笑盈盈的上来请安。

瞧着她变了妇人的发式;却还似两年前一般笑吟吟的模样,曲莲心中颇为感慨。不过两年;这裴府之中,多少世事变幻。当初紫竹堂的四个一等丫鬟,如今只剩她一人还在。也许再过不久,这院子里便都是新人了。

“夫人现下可好?”见她躬身行礼,曲莲扶了她一把,出声问道,“那位表小姐……?”

曲莲虽只说了半句,春莺却心里明镜儿一般,脸上笑容半点未下,“夫人歇了午晌,现下精神了许多。表小姐来后,夫人瞧着她想起了过世的万夫人,哭了一会儿。如今表小姐正伺候着夫人用药呢。”说道此时,她微微压低了声音,“瞧着,怕是个会来事儿的。”

曲莲听了,脸上露了丝笑容,对春莺点了点头。徐氏这不是第一回见着万咏秋,朝拜前一日,她去过一次徐府,那时候万咏秋已经到了徐府。如今这一回见面,仍能让徐氏见面便思及已然过世两年的母亲而啼哭……。

只是,若是她方才没听到丹青的禀报,许是会有些意外。但在听过将亲弟弟卖于他人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后,曲莲已经不会对万咏秋的行事更加惊讶了。

撩了帘子进了内间,曲莲一眼便瞧见宴息处的炕前立着一个二八少女。手里端着装有清水的茶盏,穿着件月白色的褙子,面色姣白莹净,樱唇红润潋滟。听见帘子响动,便回头瞧来,一双眸子仿若秋水般流转着波光。端是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儿。

不管是在庐陵还是回到京城,曲莲都未见过这般让人震动的美丽。只她面上不显,嘴角反倒是噙了丝笑意,行至徐氏身边,先行了礼。

徐氏恰喝了药,便指着曲莲对她道,“这便是你大表嫂。”

便见她脸上立时扬起惊喜的笑容,放下手中茶盏,正正经经的向着曲莲行了礼,口中道,“咏秋见过大表嫂,表嫂可真是漂亮。”说到此处,又转身对着徐氏笑道,“到底是京城天子脚下,方才见了表妹便觉已是通身的气派,难得一见。如今见了表嫂才知自个儿眼皮子太浅,姨妈真是好福气,怪不得您这般年轻,虽是抱恙一打眼望去竟以为三十出头。”说到尾处便带了几分感慨羡慕,又似是忆起了早亡的母亲,脸上便多了几分黯然。

徐氏见状自是好生劝慰了一番。

她方才那番夸赞的话下来,不仅徐氏笑容更胜,便是早一步前来的裴玉华脸上都露了些笑意。曲莲在心中也是暗叹,这一番话里将屋内三人都赞了一番。却偏又将她与裴玉华作了比对,也亏得是裴玉华这般的性子,若是娇嗔一些的女孩子,姑嫂之间岂不生了嫌隙?

左右徐氏听不出来,裴玉华也不在意,曲莲也只作听不出来,加了几分笑意同她说了会儿话。

便见万咏秋目光盈盈的瞧了她片刻,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徐氏身上。

几人说了会儿话,对于万咏秋,徐氏已是十分喜欢。

左右她如今住在徐府,身旁不过一个自小伺候的丫鬟跟着。徐氏便打算留她住上几日,左右日子无趣,裴玉华这几日正与自己别扭着,留这么一个可心的姑娘在身旁,总能纾解下心绪。

徐氏也想着,如今她父母皆已过世,她自是没了庇护。便是徐府能帮她也十分有限,父亲徐寿如今毕竟年纪大了,母亲也有些糊涂。家中早已是嫂子主持中馈,她那嫂嫂早年便与长姐不睦,想着她能照拂万咏秋,实是妄想。

这般思忖片刻,更是定了要她多住几日,徐氏便遣了曲莲去为万咏秋准备住处。

曲莲自是应了,出了紫竹堂。

方出了紫竹堂,染萃便低声道,“大奶奶,这位表小姐长得可真是好看。”

曲莲闻言颔首道,“确是难得的美人儿。”

只是染萃立时便又蹙眉道,“只是在奴婢看来,那位表小姐虽长得好看,可是却生不出亲近之感。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些利。”

曲莲笑了笑,没有说话,只觉得这丫头眼睛还挺尖。

万咏秋住进了紫竹堂后一直空着的怡然斋中,不过一日,裴府上下便对这位表小姐交口称赞。住进裴府的第一日几乎寸步不离紫竹堂,将曲莲与紫竹堂丫鬟们的差事完全接了过去。一日三餐乃至用药更衣,她一件不落。

徐氏有些过意不去,直叫她去院子里转转或是去裴玉华那里说说话,她却不肯。多说了两回,她便垂着泪道,“咏秋少时不懂事,常惹得母亲生气,待母亲过世后才觉得亏对母亲良久。如今见着姨妈,心里觉得十分亲切,便如见着母亲一般。姨妈就让咏秋多伺候您几日,也算是了了咏秋的一桩心事。”

听她这般说道,徐氏自是又与她唏嘘一番,自那后更是喜欢这个外甥女儿。

又见她是这般娇美可人,心中便有了一番心思。

待到晚间,裴湛回到紫竹堂,徐氏便领着万咏秋去厅堂拜见了姨丈。等万咏秋离了紫竹堂,徐氏便对裴湛道,“侯爷瞧着妾身这外甥女儿如何?”

裴湛见她这般询问,心中便有些警惕,只淡淡道,“不过见了一面,能瞧出什么来?”

徐氏虽不满他这般敷衍,却因心中之事软和着声儿道,“妾身倒是十分喜欢这个伶俐人儿,长得又那般的好……,侯爷不是着我为二少爷相看媳妇吗?您瞧着我这外甥女可合适?”

在她看来,万咏秋虽说父母皆亡,却是如今兵部尚书嫡亲的外孙女,也有官拜正四品的舅舅。配裴邵翊那是绰绰有余,若不是那秋鹂无用拢不住裴邵翊的心,至今还未开脸,她还真舍不得这样一个标志的外甥女嫁给他。说到底,裴邵翊如今虽领了亲卫营的差事,也不过是个五品的武官,又是庶子。

她这般说了,立时便瞧见裴湛一脸惊讶的瞧着自己。

见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与嘲讽,她心中开始忐忑起来,却仍硬着声问道,“怎么了?我的外甥女难道竟配不上二少爷吗?”

裴湛简直要被徐氏气乐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她父亲乃是犯官,母亲又早亡,这样的女孩儿。你也说了,她是你外甥女,她姓万不姓徐!这样的人家,怎配得上老二?最重要的是,她父亲过世不过半月,在室女自要与丧三年,你是打算让老二三年后再成亲么?你不顾老二,难道连玉姐儿也不顾?让她也再等三年?”

一番话,把徐氏说傻了。

她自晚膳后便思来想去的琢磨这件事,只觉得处处满意处处合适,竟将万咏秋还有三年孝期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她自是不会为裴邵竑打算,却不能不顾女儿。

想到此处,面上不禁讪讪起来。

见她想明白了,裴湛只叹了口气,便进了内室自去了净房。

徐氏讨了老大的没趣,只觉得身上又怠惰起来,白日里养好了些的精神也有些不济了。便想着,即是这般,就算了。待万咏秋除了丧,再为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便也算对得起早逝的长姐。

她这边这般打算着,怡然斋中万咏秋却自有一番计较。

今日像贴身的丫鬟一般伺候了徐氏一日,待回到房中,万咏秋只觉得浑身如同散了架子一般。

这月之中,她跋涉近千里至京城,身上早已疲累不堪。在徐府又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便惹得舅母不快,如今到了裴府更是一整日都在伺候徐氏。此时便是晚膳都还未用,便倒在了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眉宇紧蹙。

丫鬟若梅见状,自是替她抱怨,“小姐何须这般低声下气?这府里丫头仆妇一大堆,裴夫人自个儿有女儿有媳妇的,怎就轮得着您这般劳累自个儿。便是要讨了裴夫人欢心,伺候用药用膳也足够了,何必连伺候更衣洗漱这种事都去做。瞧您这般脸色,夫人若是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万咏秋听了丫鬟这么一番话,自床榻上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染着沧桑的冷笑,“我不这般又能如何。你也瞧见了,外祖父对我那般冷淡,外祖母与舅舅是不管事的,舅妈又那般不善。如今我孑然一身,自是需要一个依靠。我瞧着姨妈确如母亲所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蠢人。你没瞧见么?不过一日,她便对我的事儿上了心。如今我也只能将自个儿押在她身上了。”

她这般说着,便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一生葬送在了宿州那样的小城之中。

偏徐氏蠢人有傻福,长相一般,又是个拎不清的。不过因为出生的晚了几年,却能嫁入侯府成为侯夫人,享尽母亲从未见识过的富贵荣华。

思及这两日自己见到的景象——便是这空置许久的怡然斋中,都随处可见五彩销金的门栏窗棂。紫竹堂的大丫鬟身上穿的都是杭绸湖绸,越发衬托的自个儿十分寒酸凄苦。

万咏秋的一双美目中,渐渐露出些热意。

第111章 万般心思

自出生起;对京城繁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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