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名伶-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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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好好惶然地神色骤然缓和下来,高肃瞧着打哑谜的二人,不禁眉头紧锁,“这究竟怎么回事儿?你们倒是说清楚呀!”
张好好握紧手中的笺纸,并不作答,只冷冷吩咐道,“启程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行,兰月与赵炎见张好好不再反对他们随行之事,便一左一右的跟着,时不时逗趣闲话几句。
“娘子,等到了宣州,阿炎一定要好好看看下榻行辕。听说那里花草丛生,建得甚美,还有……”
张好好瞧了兰月与赵炎一眼,心中尽是凝重,倘若不是沈二郎君提点,只怕她仍是难以察觉自身失误。
她在皇宫里已是惹尽皇太后痛恨,如今也不过勉强保住性命。将兰月、赵炎乃至张妈妈留在长安,终非明智之举,难保皇太后及其党羽不会发难。
既是如此,为何她会下意识的觉得将她们留在长安会比较安全?究竟从何时起,自己的理智竟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直觉所牵引呢?
天色将黑时,一行人寻到了落脚客栈。用过晚膳后,沈述师亲手冲了一壶茶协与张好好品尝。
两人如同经年好友般品茗闲话,洪州一别后再见,他们皆会极有默契的不去触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今茶水饮尽,沈述师却蓦然道,“好好,倘若当年你多信任牧之几分,现如今会是何等光景?”
张好好神色平静,如今的她已然能坦荡面对洪州那段旧事了,只是她不禁疑惑,“信任?”
沈述师敛眸抚着杯盏边沿儿,“不知你可曾察觉,在某些地方,我们有着极为惊人的相似。”
张好好正要深思,却听沈述师又道,“好好,恭喜你。这世间,终于有一个可以让你倾复付信任之人。”
张好好自诧异至恍然,再到平静,“子明,我……”
沈述师容色淡淡,却怎么也掩不下眸底的百味杂陈,“我以为,在那段往事里抵死缠绵过的人终会烙印在你心上。无论是非对错,不提爱恨与否。可我却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穿越流年曾经来到你身边,并得到当年我们所有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张好好张口欲言,沈述师却蓦然起身,“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张好好静静瞧着紧闭的房门许久,终是从恍惚中忆起一桩陈年往事――那年那月那日那时那刻,有人曾告诉她,牧之离开洪州的事情。她狼狈不堪地赶到通往扬州的官道,却终究不过目送良驹背上的身影渐行渐远,便是面临那样近乎诀别的分离,她也从未想过不顾一切的留下他。
这么多年来,每每回忆此事,张好好皆以为自己放不下那份执着已久的高傲,更不愿耽搁他的前程。此时想来,倘若正如沈二郎君所言,那么,她欠缺的当真只是一份信任?
次日起行,赵炎因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蒸腾了一夜已是疲累地浑身瘫软,兰月见了不禁责怪道,“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同我说?”
赵炎惨白着脸,蔫蔫儿地耷拉着眼皮,“兰姐姐,我是不想打扰你歇息。没事儿的,方才娘子已命人为我取了药,想必很快便会好的。”
兰月不禁摇头轻叹,勒令赵炎到马车中歇息。张好好不放心赵炎,便让兰月随同过去照应。
赵炎失了往日活蹦乱跳的精力,懒懒倚靠在兰月怀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兰月也不禁开始倦怠,不知过了多久,竟也跟着迷迷糊糊睡去了。
由于张好好担忧赵炎的身子,便叮嘱马夫放慢行速,待兰月茫然醒来已是将近酉时了。她被迎面扑来的温热气息骇了一跳,瞧着眼前放大的面孔,她不禁往后移了移,却不过拉开寸许距离。
赵炎再度往前凑了凑,兰月便已避无可避,只得冷着脸道,“阿炎,你做什么?休息好了还不起身?”
赵炎脸色仍是极不好看,却已稍稍恢复了些气力,“兰姐姐的睫毛好长呀,若是阿炎也能生得如兰姐姐这般貌美,该多好呀!”
兰月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你身为男子,长大了也是看气概,何须如此在意长相?好了,还不起起身?”
赵炎似懂非懂地眨巴着澄澈的眼睛,却是又往前凑了些许。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温热湿润的气息交织成片,已然分不出彼此。
兰月张口呵斥,“赵炎,你……”
然而,赵炎接下来的动作,却令兰月呆若木鸡。湿润柔软的触感自舌尖滑向牙龈,瞧着赵炎轻舔唇角时的笑意,兰月已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炎吐着粉嫩的舌尖,笑眯眯地倚在兰月手臂上,“兰姐姐不喜欢吗?要是不喜欢,阿炎日后定当注意。”
“注意”二字不禁彻底惹火了兰月,她抬手推开赵炎,“看来前些日子教你的东西都让狗吃了,就算我兰月不知深浅。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兰月起身便要去掀车帘,赵炎忙拉住兰月的衣袖,“兰姐姐不要啊,阿炎可舍不得你……”
兰月一把扯回衣袖,俯身出了车厢,却见前后皆是空荡荡的,除了身下的这辆马车,竟是不见半个人影儿。兰月回身去瞧赵炎,只见他贼兮兮地笑着,“兰姐姐,阿炎怎么舍得叫你走回去呢?纵是生气,也不要拿身体开玩笑呀!”
兰月不禁狠狠地挫了挫牙,一言不发的坐回最角落里,赵炎也不再上前招惹,只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兰月被盯得越发来火儿,不禁抬手敲了敲车壁,“停车。”
这时,只听赵炎“哎呦”一声,便瘫软在绣坐儿上,惨白了小脸儿盯着兰月,“兰姐姐,我好难受呀……”
兰月顾不得生气,忙凑过去扶住赵炎,一触之下方发觉他脊背竟是被汗浸透了,“阿炎,你、你可还好?”
赵炎点了点头,勾唇笑道,“阿炎没事,只是有些难受,有兰姐姐在很快就好了。”
兰月一时哭笑不得,瞧见赵炎抚着肚腹的手越发下力,她不禁神色凝重,紧紧拥着他。并将他的手轻轻拿开,为他揉捏肚腹,以期稍加缓解他的痛楚。
赵炎白唇紧抿,呵呵傻笑着,“兰姐姐,从未有人待我这样好过。如果可以,我想永远永远守在兰姐姐身旁。”
兰月为赵炎拭了拭额角上的汗水,颦眉道,“傻子!别说话,好生歇着。”
“老刘,快启行!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临近城镇。”
马车急速前行,颠簸间赵炎面色越发难看了几分,兰月拥着他的手再度紧了紧,继而吩咐,“老刘,将马车驶稳些。”
兰月话音方落,便猛觉车厢狠狠倾侧颠簸一下,她身子随之斜倒,抚着他肚腹的右手顺势往下一滑,竟是触到了他的……
兰月面色乍红,触电般收回右手,“阿、阿炎,我、我……”
瞧着兰月面若桃李的娇媚神色,赵炎却只想抚平兰月紧颦的眉头,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却怎么都使不上半分力来,“兰姐姐,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瞧着赵炎额上新冒出的细密汗珠儿,既庆幸他的难得糊涂,又心疼他这么拼力的安慰她。
“阿炎,闭上眼好好歇着。倘若不想我日后不搭理你,便莫要再说话。”
赵炎微扯唇角,笑着在兰月怀中蹭了蹭,寻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看着久久未曾启行的马车,兰月压低声音问道,“老刘,怎么回事儿?”
“娘子,前方道儿上躺着个人,奴一时不察,这才……”
兰月颦了颦眉,“可有伤到人?”
“娘子放心,不曾伤着人。只是急忙避让,惊着娘子郎君了。”
兰月瞧瞧怀中脸色苍白的赵炎,不欲多事,“既是如此,便快些赶路吧。”
“是,娘子。”
然而,马车尚未行出方寸,便再度一个摇晃停了下来。
兰月不由怒气横生,低喝道,“究竟怎么回事儿!?老刘,你是年岁大到连车都赶不稳了吗?”
第二十七回宣城路遥多坎坷
“娘子息怒,并非老奴已至不挤之年。而是方才前方挡路的小郎君……”
老刘话未说完,兰月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噗通噗通”地碰撞声,“娘子行行好,我姊姊快不行了,求娘子怜悯捎带一程。”
兰月掀开帘子,见着丈余开外跪在地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她不禁颦了颦眉,“小郎君,并非我们不帮,而是爱莫能助。老刘,将随身银钱予这小郎君,尽快赶路吧。”
老刘将腰间的钱袋子放到那少年面前,疾步跃上车辕绕行驱马。兰月瞧了瞧怀中的赵炎,不得不硬起心肠,对外面传来的叩打车壁声与哀求声置若罔闻。
赵炎悄然睁开双眼,瞧着上方女子冷清的神色,他恍惚又回到与她初识的那天。她一身宽大斗篷,翩然走进素斋大门,拿掉帽兜儿的霎那,仿似天地间所有的风华都集在了眉梢的朱砂痣上。便是最随意冷清的一瞥,亦是风华无双,只一眼边令他终生难忘。
当时,他便在想,世间怎会有如此风骨天成的女子?倾尽了闺秀的端庄与风尘女子的妩媚,便是最常见的颦眉也似落满诸般风情尽落一身。事后回想起来,他曾不止一次的猜测着,到底什么人竟能培养出这样的女子?
直至见到张好好那刻,他方才晓得什么叫做真正的天之骄子,也终于明白为何牧之能千载如一日,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
后来扬州分别,再后来汴州重逢。他终于如愿以偿留在张好好身边,那时,他方才晓得原来她那般重情义,笑怒间也是个有些有肉的人。
比起张好好从骨子里沁出的冷清,她实则不过善于隐藏情绪而已。她恩怨分明,且拥有一颗世间罕有的怜悯之心,可是、可是……
如今她却为了他,对本可援手之人视而不见。
“兰姐姐,我已经没事了。这马车这么大,不如便捎带上他们吧?”
对上赵炎如黑曜石般闪闪发亮的眸子,兰月竟是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好,便依你所言。”
“老刘,停车,让方才那小郎君与他姐姐上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起行,瞧着角落里额头红肿的少年,赵炎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那样后悔如今的一时心软。倘若他能就此自私一回,那么,他与兰月之间是不是便不会打上那个至死不休的结?
半个时辰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临近城镇,打探了城中最好的医馆便直奔而去。
老刘帮衬着扶赵炎下车,兰月不管不顾的将坐堂大夫请到后院,诊脉时大夫的神色颇为凝重,兰月一颗心也不紧跟着悬了起来。
“大夫,他病情如何?”
翻开赵炎眼皮,瞧着他血丝隐隐的眼珠儿,大夫摇头叹息,“原是水土不服,怎就拖成这般模样?”
兰月不禁有些疑惑,察觉到赵炎身子不适她便及时赶赴城镇,何来久拖之说?
“大夫,察觉到他身子不适,我便及时将他送来此处。水土不服之症,途中不过半个时辰,何来拖延一说?”
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摇了摇头,“依老夫看,想必这小郎君昨日便有不适之症,今日加重后拖至此时方才酿成这般结果。”
听得大夫的话,兰月不禁回想起今日马车上赵炎疲乏的模样,以及后来醒转时赵炎苍白的面色。她见他插科打诨便以为他身子已无大碍,谁知……
兰月不禁隐隐有些喘不上气来,时至此刻,她方才晓得这个平素里没心没肺的天真少年,竟是如此善于隐忍。
兰月为赵炎掖了掖被角,忧心忡忡地问道,“大夫,他的身子可有大碍?”
大夫摇头叹息,“性命无虞,只是此番折腾已伤了元气。老夫这便为他施针开药,这两日便莫要奔波了,好生调养调养。”
兰月心中松了口气,却不禁眉头紧锁,“如此,便有劳大夫多多费心了。务必要用最上好的药材医治,不必担心费用。”
“娘子严重了,为人医者,老夫定当竭尽全力。至于能不能痊愈,还要看他的造化。”
大夫离开时,兰月吩咐老刘在一旁伺候,她则亲自跟在大夫身后瞧着他预备针灸药材。一切置备妥当,已是两刻后了,两人堪堪回到赵炎房外,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继而,同乘来此的小郎君“噗通”一声跪在兰月面前,“娘子,我姐姐已经快不行了,能不能先让大夫去瞧瞧她?”
兰月瞥了一眼榻上形容憔悴的赵炎,毅然道,“阿炎病的很重,此刻大夫已开始针灸了不能中断。这偌大的医馆定然不止馆主一名大夫,我这便吩咐老刘同你另寻一名大夫医治你姐姐,可好?”
那小郎君似是抓到救命稻草般,连连磕头,“多谢娘子,多谢娘子。”
兰月俯身扶起他,“不必多礼,快去看你姐姐吧。”
“老刘,随他一道儿去。”
馆主进去为赵炎施针时,兰月便候在外面,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已然是半个时辰后了。兰月瞧着大汗淋漓的大夫,问道,“情况如何?”
大夫递过来一张药方,“针灸还算顺利,按照上面分量的抓药,连服三日定有起色。”
兰月拱了拱手,“有劳大夫了。”
“娘子不必客气。”
大夫离开后,兰月忙进屋探视赵炎,她于榻边坐下,抚着他汗湿的青丝,喃喃低语,“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傻瓜?”
赵炎次日清晨方才醒转,兰月去药房取汤药时,却听闻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
馆中抓药的小童见着兰月,轻叹道,“娘子节哀顺变。师父常说生死有命,这是谁也左右不了的。”
兰月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发文,“小郎君此话何意?”
抓药小童疑惑地瞧着兰月,“娘子还不知道吗?同你们一道儿过来的小娘子,昨个儿病逝了。”
见着兰月仍是一副茫然地神情,小童不禁又道,“便是那个脸上带着伤的小郎君,一道儿过来的姊姊。”
兰月这才恍悟过来,她昨个儿一宿都在担忧赵炎的身子,竟是将这码事儿给忘了。
“有劳小郎君告知,不知他们姊弟现身在何处?”
“医馆里是不允许留死人的,昨个儿那小郎君便已经带着他姊姊离开了。”
兰月颔了颔首,不再多言,同小童道了别后便回到房中。
赵炎见兰月神色郁郁,便接过她手中的药碗,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笑道,“我一觉醒来,怎么觉着兰姐姐越发像老太婆了?”
兰月瞧着赵炎越发尖翘的下巴,不由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即便病着也这般不老实的人,怕是除了你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赵炎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吐着粉粉嫩嫩地小舌头凑到兰月面前,腆着脸贼兮兮地笑,“倘若阿炎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兰姐姐又怎会喜欢阿炎?”
兰月只当他孩子心性,却未曾注意到他漆黑瞳仁里的烨烨光辉,她轻柔地抚了抚他耳边的碎发,扬眉笑道,“你如今的模样,可谈不上叫人喜欢。倘若你这脸颊上的肉再多些,想必会越发惹人喜爱。”
赵炎瞧着兰月眉尾上轻微颤动的朱砂痣,也不禁跟着咯咯笑了起来,捧着自己的双脸撒娇,“这可是兰姐姐说的,到时候不许耍赖哟!”
兰月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骂,“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般。”
赵炎扭动着身子倚靠在兰月肩上,“在兰姐姐面前,人家一辈子都是小孩子。”
兰月哑然失笑,见他终于精神好了些,便由他去了。
兰月命老刘给前行的张好好带了书信,她与赵炎二人便在医馆落了居。数日细心调养之下,赵炎的身子确实大有好转,只是大夫再来把脉时,却且喜且忧。
送大夫离开时,兰月随之出了房门,询问道,“大夫,依照如今的情形看,他的身子是不是能够彻底痊愈?”
大夫背着手捋了捋胡子,片刻后方道,“医者父母心,老夫已经尽力了。娘子,小郎君的病根是烙下了,已不可能痊愈根除。倘若日后细心调养,未必不能与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