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蛇-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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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的面容，灿烂的笑容，几乎可以直接侵入人的内心，让人在一瞬间对其生出无限好感。
　　他的气质是淡淡的三月春风，宛如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蓬莱上空那个御风而来的年轻和尚，就算是要出手了，也依旧是一副淡然模样。
　　“是你！”青离自然认识这个和尚，自己在蓬莱偷仙草的时候，曾经和他交过手，在杭州城外，也曾经目睹他和紫风大战。
　　法海！
　　十大仙门中最年轻的掌门，修为已臻化境！
　　只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
　　“是我。”法海一笑，他的笑容太好看了，当和尚都有点可惜了，他抚摸着手里的桃花枝桠，看着青离道：“姑娘不希望是我吗？”
　　青离一愣，看着法海皱眉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你，这里是哪里？”
　　“这是你的心里。”法海笑道，他缓缓踱步，淡淡的气流吹起了地上的落英桃花，粉红色的花瓣在他雪白色的僧服上上下起伏，“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心里，我也不知道。”
　　我的心里。
　　青离喃喃说着这几个字，不明白法海的话是什么意思。淡淡的桃花香中，法海已经来到了青离身前不远处，他伸出了右手，拿着那一只缀满桃花的枝桠，递给了青离。
　　“送给你。”
　　语气是淡淡的，但是在青离看来却是惊世骇俗的。
　　金山寺的掌门，名满天下的除妖和尚，给一个女子送花？
　　青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过那朵话，但是却知道下奶发生的事情一定有蹊跷。她看着那枝缀满桃花的枝桠，又看了看英俊的法海，淡淡道：“我不要。”
　　法海没有惊讶，只是笑了笑道：“为何？”
　　“陌生男子送的东西，我向来都是不要的。”
　　法海一愣，随即又道：“可是我们见过面了。”
　　青离摇了摇头道：“有的时候，见面还不如永远不见。法海掌门，我不会相信你进入我的心里，只是想要送给我一枝桃花。”
　　“如果我说我的确是这样的目的呢？”法海淡淡笑道，他竟然把那桃花放到鼻间一嗅，然后继续道，“我觉得青离姑娘和这桃花一样美。”
　　青离看着法海，没有说话。按理说，一个和尚，讲究的是平静如水的心思，切勿进女色，这个法海作为掌门，怎么会有如此轻佻的言论？
　　“桃花再美，过了春天也就凋零了。”青离缓缓道，“难道你认为我也会很快失去我的青春吗？”
　　法海轻轻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桃花道：“青春不过是一转眼的刹那芳华，对于有的人来说，青春只有一瞬，而对于有的人来说，青春是万年。”
　　青离不是很明白法海的话是什么意思。
　　法海没有等青离说话，而是把手里的桃花有递了递，他继续笑道：“你的青春，永远存在，所以这花，你得收下。”
　　“我不收。”青离还是摇了摇头道，“陌生人的东西我不收的。”
　　“原来你还当我是陌生人呢。”法海苦笑，他收起了手里的桃花枝桠，而后手指一弹，那枝桃花便慢悠悠地朝着桃花树干飞去。
　　光芒闪过，桃花枝桠重回桃花树干之上。
　　没有丝毫突兀，没有丝毫的不和谐，那枝原本已经被折断的桃花，竟然如同最初那般，重新在桃花树上摇曳生姿了。
　　法海的修为境界，到底有多高？
　　“既然姑娘不要我的桃花，那么我便还给桃树吧。”法海笑道，“只是姑娘说不收陌生人的东西，为何你和紫风已经陌路了，却还拿着他的东西呢？”
　　青离一愣，疑惑道：“我拿他什么了？”
　　法海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盯着青离，似乎是在思考，沉吟半晌才道：“你不知道你拿了他什么吗？”
　　“我不知道。”青离想了想，她确实是不知道的。
　　法海这次愣了愣，看着青离的眼神，不似作伪，只能摇了摇头，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么我也不就不便多说了，你早晚会知道的。”
　　说完，法海转过身，朝着原本的那棵桃花树走去，背影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漫天回旋飘荡的桃花，带着说出的美感，一身雪白色僧服的法海如同来自仙界的仙人，淡然气质，风采无比。
　　“既然青离姑娘还不愿消沉你的心魔，那么我也无能为力了，只希望青离姑娘可以平安喜乐，自在如风了。”法海在桃花树下站定，而后回头笑道，“世间有无数种说不出的苦涩，而有两种苦更是苦中之苦，一个是爱上不该爱的人，一个是你不爱的人偏偏爱上了你。”
　　“青离姑娘，你都占了。”
　　话音一落，法海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桃花树下。
　　灿烂纷飞的桃花林中，没有了法海的身影，青离一个人站在飘满粉红色花瓣的树林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两种苦涩。
　　我爱上了我不该爱的许仙，注定了一声的苦涩。
　　但是，我不爱却爱上我的人，又是谁呢？
　　会是你吗？
　　金山寺的掌门，名满天下的除妖猎魔师，法海。

　　章二二、梧桐
　　青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月白色的被子，不甚很新了，但是却很干净。
　　上面还有着点点的阳光味道。
　　她愣了愣，之前出现的桃花林和法海都消失不见了，她更加确定了那可能是一场梦。可是在梦里，怎么会出现法海呢？
　　自己和他，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会在那个充满花香的地方，看见一脸微笑、还要送自己桃花的法海呢？
　　她感觉脑袋还是有些疼，努力挣了睁眼睛，不再去想那些事了。
　　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明亮的阳光铺满了自己的床铺，暖暖的如同情人的手。挨着床就是窗户，从窗户外面望去，可以看见湛蓝的江南天空，上面有几丝白云悠然飘荡，窗前是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春芽吐丝，早生的叶子已经有些规模了。
　　很安静。
　　这应该是午后，静谧的气氛中，青离却没有一点睡意，动了动身体，发现除了有一点点酸痛之外，应该没有大碍了。她缓缓坐起身，屋里很干净，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几个凳子而已。
　　所有的东西都是木结构的，散发着淡淡的木香，青离深吸一口气，感觉从内而外散发着说不出的清灵之气，就好像这间屋子是在森林中一样，带着清晨的树木生气。
　　这是哪里？
　　青离的印象中可从来没有这个地方。
　　起身，穿上搭在一旁的青衣，青离下床，走动了几下，发现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当下心里也对紫风的修为更加膜拜了，自己不过强行抓住了紫风的长剑，紫风赋予剑上的真气冲到了自己身体之内，就会导致这么虚弱的感觉。
　　这个紫风，还真是不简单。
　　门是虚掩着的，青离伸出手缓缓推开了木门。“吱嘎”一声，明亮的春光忽然闯入，原本明亮的屋内更加通透了，青离的眼睛微微一闭，似乎是经受不住如此强烈的阳光的冲击。
　　不过温暖的三月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一丝一丝钻进衣裳里，在皮肤表面游移，暖暖的，浑身舒服。
　　过了一会，青离似乎是可以适应强烈的阳光了，缓缓睁开了眼睛。却被面前的景象惊讶住了，这里似乎是一个小庭院，门口旁边是一棵很粗的梧桐树，纹理苍劲，散发着独特的春树气息。
　　而院落中也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四周都是房子，此刻竟然没人，只是隐隐从前面的屋子里可以穿出几声人语，不大不小的院子中，一条青石小路连接着各个房间，在一些空地上散落种着几棵剑竹，碧翠如玉，在春风中缓缓摇曳摆舞。
　　很简单的院落，但是却带着说不出的温馨和顺眼。
　　青离缓缓来到了院落中，站在了那颗梧桐树下，她抬起头，看着这棵不知道有多少岁的梧桐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毛茸茸的嫩芽在春光里开始慢慢舒展身体，青离伸出雪白的手，轻轻抚摸着那颗粗大的梧桐树。她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些恍惚地认为，自己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心跳声。
　　一定是神经了吧。
　　青离摇了摇头，转身，想要去前院看看，却忽然感觉面前一阵风吹过，然后一个黑影一阵冲突，便来到了自己身前不远处。
　　一身黑毛的小动物，很是可爱，鼻子是红色的，此时它的两个小眼睛正闪闪发光地看着青离。
　　吟风神兽。
　　青离一愣，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这个神兽。招摇山三人铩羽而归，这个小家伙也趁机逃离了吗？
　　吟风乃是妖界唯一的灵药精灵，在妖界中的地位一直都是很高的，但是失踪已有百年之久，此刻重新见到吟风，青离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只是她刚想上前和吟风打招呼，那个黑色的小家伙咻的一声就不见了踪影。青离一愣，转头看去，发现梧桐的驱赶上，吟风正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我不会伤害你的。”青离笑道，“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吟风眼中光芒一动，小嘴张了张没有出声。
　　“怎么，难道你不想家吗？”青离确定吟风可以听懂她的话，作为妖界的灵药精灵，它的修为也是不容小觑的。
　　青离也是妖，她身上的气息和吟风的几乎是一样的，两个妖对视了一会之后，吟风的神经有些松了，正当青离想要再进一步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叫：“青离姐姐，你怎么下床了？”
　　吟风的身影嗖的一声不见了……
　　青离无奈一笑，再次回头，发现淡淡的阳光下，一脸阳光笑容，露出洁白牙齿的初九，正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站在青石小路之上。
　　初九的笑容，如同微微有些晃眼的阳光一般，让青离呼吸一滞，再一次看见这个少年，青离竟然感觉自己身上原本的伤痛不见了。难道初九的笑容还有这般魔力吗？
　　“我不能下床吗？”青离笑道，面对初九，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到疲惫，反而是说不出的轻松和畅快。
　　初九听后笑道：“我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你就醒了而且下床啦，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青离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啦。”
　　初九跑过来，看的出来原本似乎是急于来看青离的，鼻子上还有一层细汗，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青离，而后舒了一口气道：“看样子是无碍了，要不然我要被许仙哥哥骂死了。”
　　听到许仙的名字，青离的脸色微不察觉地暗淡了一下，不过马上笑道：“为什么？”
　　“许仙哥哥不让我看药店了，说是要我看着你，直到你醒来。”初九笑道，“青离姐姐，你怎么受伤了啊。”
　　青离听后微微一感动，她听得出来初九的语气很真诚，她笑了笑，手指点了一下初九的额头道：“姐姐和人打架了，打不过人家就受伤啦。”
　　“啊！”初九惊叫道，“是哪个混蛋，竟然敢把姐姐打伤？”
　　这一次倒是青离愣住了，她没想到初九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初九为什么这么激动？”
　　“因为有人欺负青离姐姐了啊。”
　　“可是那人很厉害，初九打不过的。”
　　初九听后一愣，不过马上道：“打不过也要打，青离姐姐是女孩子，是谁这么狠心？”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坚定和愤慨。
　　青离看着站在面前，不过十三岁的少年初九，带着一脸的义正言辞说着那样的话，这一个瞬间，她不知道为何感觉这样的画面似乎很熟悉，似乎曾经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青离一笑，雪白的手轻轻摸了摸初九的头，道：“姐姐谢谢初九的好意了，不过那人真的很厉害，初九是打不过的呢。”
　　初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现在自己没什么本事，但是姐姐是我的好朋友，作为一个男孩子，就不能让女孩子被人家欺负。虽然我打不过那个人，但是姐姐，如果下一次那个人再来欺负你的话，初九肯定会拼尽全力，替你出气的。”
　　谁能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口中说出的。他还是一脸的稚嫩，长长的睫毛下，眼睛里还是说不出的童真，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少年初九，在青离的面前，许下了这样一个承诺。
　　如果有人欺负你，那么我将会拼尽全力保护你。
　　这样的话，不够动听，不够传神，但是却足以让青离，险些忍不住。
　　泪流满面。

　　章二三、痴情总把无情惹
　　眼睛有些湿润了，青离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初九的心里，竟然有着这么重要的地位，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稚气的男孩，笑道：“初九对姐姐真好。”
　　初九笑了笑，洁白的牙齿似乎反射着天上的阳光：“姐姐值得嘛。”
　　“我哪里值得？”
　　“初九的直觉。”
　　直觉吗？青离一愣，她的心里继而苦涩一笑，直觉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有多少的恩怨情仇是一个直觉引起的呢？
　　“这里是回春坊吗？”青离问道。
　　初九点了点头，道：“是啊，前天许仙哥哥告诉我让我好好看着你的……”
　　“前天？”青离一愣，他们和紫风大战的时候，就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如此看来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两天了吗？那岂不是说，灵药大会明天就要举行了？
　　初九笑道：“是啊，姐姐昏迷了两天呢。”
　　时间过得还真快。
　　青离苦笑道：“那我姐姐和许仙呢？”
　　“他们在前堂药店，青离姐姐要过去吗？”
　　青离点了点头，有些事情，还是现在说明白的好。
　　跟着初九缓缓踱步，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回春坊的庭院中，剑竹摇曳生姿，说不出的安逸洒脱，还真是有些符合许仙的个性呢。
　　阳光，灿烂……
　　青石板嗒嗒作响，青离走过了一段青石小路，然后穿过了一个弄堂之后，进入了前堂药店，正是几日前她和姐姐一起来的那个药店。只是不过几日时间，这世道却是变了很多。
　　第一眼就看见了许仙正和姐姐说笑，那神情很明显是一对恋人，温馨浪漫，他们时而低声交谈，时而说笑，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看样子，前几天的一场大战，把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看到这里，青离就觉得自己的心里一堵，鼻子一酸眼中就有眼泪要留下来，她忽然想起了紫风和法海同时说的一句话：“你心着魔了。”
　　是啊，青离现在明白了，的确是着魔了。爱上一个不是妖的人类本就是着魔了，可是这个人竟然还是姐姐的心上人，这怎么能让她的心不着魔呢？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似乎随时都可能流下，青离努力控制情绪，不想让让眼泪流下，但是看到三月春阳下，姐姐和许仙的温馨情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中流下。
　　顺着脸颊，来到了尖尖的下巴。
　　而后，晶莹的泪滴倏然滴下。
　　这是自己第二次流泪了，第一次也是在这里，两次都是为了许仙。青离忽然觉得很委屈，自己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要喜欢得这么累呢？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来这一趟人界？
　　“姐姐忘了初九的话了，女孩子的眼泪都是心里的血呢。”初九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如同春风一般吹过了青离原本有些伤痕累累的心，顿时碧光流转，生气鼓舞，她转头，看着初九伸出了手，而后缓缓接住了那滴眼泪。
　　初九的嘴角还是带着一丝笑容，他的手里，那滴眼泪在缓缓颤抖，晶莹剔透，隐隐可见反射而出的明媚阳光。
　　“可是我忍不住。”青离淡淡道，“我有些想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