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韶殇-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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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安有些愕然,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不要多问,他垂下头应下,折道返回。
舒珏眉头始终紧紧皱着,带领项山水和几个文武大臣往城楼而去,尽管项山水等人一再劝阻,然他却执意要去。
“现在时危急存亡关头,我身为天子,难道要躲在深宫瑟瑟发抖,让自己的子民在前方出汗流血,却不闻不问吗?!”就是这么一句话,说服了所有的大臣,也让他们对这个少年天子,更加钦佩。
快要进入五月的天,却还是那么冷,好像冬天根本没有过去过。
苏怀安带着人赶到长秋殿,却见晚雩梳洗完毕,穿着一身华美的衣服,正大步往外走,看她的目光,透着一股急躁和喜悦,有大军压境的不安,也有着莫名其妙的高兴,却唯独没有之前的迷茫癫狂。
她好了?
苏怀安快步上前拦在她的面前,连行礼也忘了,急急说道:“公主,陛下口谕!”
晚雩却丝毫不理会,手在前面一挡就把他挡开,力道之大竟然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苏怀安一急,干脆抱住了她的脚,大声说道:“公主,您不能出去!陛下有口谕,让小人带您离开长安!”
手下的太监看到这个架势,忙一左一右要去架晚雩,剩下的几个笔直挡住她的去路,晚雩脸色一沉,目光冷了好几度,像是冰刀一样,嗖嗖的带着寒气,瞪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苏怀安心里暗暗叫苦,舒珏对她很是上心,从他自己不愿意离开长安而要叫他保护她走就知道了,他对这个同父同母的姐姐,很是看重。
时间毕竟不多,他很想迅速完成舒珏给的命令,可是显然晚雩并不想配合,他又不敢得罪,再三权衡以后,他还是决定完成天子的任务比较重要。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拦住公主!”说着很为难地看着晚雩,弓背赔礼道:“公主恕罪,陛下的命令小人也不敢违抗,现在情势危急,陛下让奴才赶紧带着公主离开长安,现在匈奴人正在渡过渭河,一旦让他们包围长安,我们可就插翅难飞了!”
看着他急得整张都要扭曲起来的脸,晚雩沉默良久,才缓缓道:“陛下都不走,我怎么能走。”她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云层厚重地挡住了阳光,如同末日到来一样,然在那密不透风的云层中,却有一丝极细极小的光线,从中透了出来,“我感觉到了。他回来了……”
苏怀安啊了一声,根本没听清她的话,他急不可耐地跺跺脚,拉住了她的衣袖,“公主诶!您就快点跟奴才走吧!要是陛下回来看见您没有安然离开,老奴的命可就不保了!”
晚雩却置若罔闻,她一手一个推开架住自己手的太监,抬手一推,就扫清了拦路的障碍,她走得很快,苏怀安之前匆匆赶了很多的路,一时间竟然追不上她,慢慢地,她从走改为小跑,再是飞奔。
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一丝丝一缕缕,轻微的却不容忽视的,属于他的味道,他的声音,和他的思念眷恋。
他,就在附近!
连日的疼痛折磨使得她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显得眼睛特别大,也特别无神,而现在,却因为有了信念,眼睛中投射出点点星光,无从阻挡。
陵,你会回来的,我知道。
宫门口的侍卫没有拦她,纷纷跪下,她顺利地跑出了偌大的皇宫,却一点也不感觉累。腿脚好像上了发条,不停歇地往城楼处跑去。
“苏公公!你急急忙忙的干什么?”莞尔正要去皇宫,却见苏怀安气喘吁吁地跑两步歇一步,大汗淋漓,脸都憋红了。
苏怀安看见她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一个猫扑就扑到了她的手中,他张着口猛喘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公主往城楼去了,那里,那里危险……奴……”话说到一半,整个人便失去重心摔倒在了地上,可怜他一把老骨头,就这么直挺挺的与地面硬碰了硬,差点没骨折。
等他哀嚎着抬起头时,莞尔已经施轻功离开了他的视线。
苏怀安微微松了一口气,有她在,公主应该不会有事吧,这样即使舒珏怪罪下来,自己的罪也能轻一点了。
第117章 长安之围(7)
匈奴逼近长安的消息像蒲公英一样传遍了几个诸侯国。
舒瑾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捧着竹简,惬意地靠在床榻上,他嘴角始终弯着,看到好笑的地方还会嘿的一声笑出来,快要四十岁的他,已经蓄起了八字须,然眉目却依旧英挺有神,当温柔地注视着你的时候,还是会让人心不自主地怦怦跳动。
明光宫外地呼号声已经很轻了,也断断续续的,可见主人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方舒坐在舒瑾身边,桌上放着半个时辰前端进来的药,因是装病,这些药子啊虞谨言面前自然得一滴不剩地喝下,可是现在虞谨言不在屋子里,就随便搁着好了。
方舒有些坐立难安,虞谨言的年纪已经过了四十,在外面跪了太久,根本就支撑不住,他站到窗口往外看了看,可惜一条条的柱子拦住他的视线,他根本就看不到。
“怎么?”舒瑾放下了茶杯,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淡淡问道:“你担心他了?”
方舒咬了咬下唇,道:“父亲,虞大人年纪大了,再这么跪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在他身边近身侍候的这两年,他对他虽好,却总是不会让他插手一些政务,他在防着自己,转而尽心培养舒榭,他的弟弟,那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不,应该说是神童。
见舒瑾果然漫不经心,他急了,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不是您答应的我,不会与长安作对了吗?为什么现在长安有难,您却不管了呢?长安沦陷,对您有什么好处?!”因太激动,他一时忘了这是在和舒瑾讲话,那是他的父亲!
舒瑾哼的一声,放下了竹简,目光抬起,对上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冷冷的说道:“我是这么说过,可是,自古成王败寇,我回到河南以来,河南王宫每年都有新的奸细混进来。是舒珏不肯放过我,他想杀了我以绝后患,我还能乖乖地坐以待毙吗?”
他,果然没有放弃……
方舒的脸一刹那变得苍白。
“您……您真的……”惊愕过后就是愤怒,“那个位置有什么好!为什么你非要坐上去?!”
舒瑾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这个一向温和的儿子,原来是这么讨厌自己吗?那个位置有什么不好?坐在上面,至少性命不用受到威胁!至少,他有了绝对的权利保护他们母子!
他冷下了脸,狠狠瞪着他。
方舒扑过去,握住他的手,眼眶中竟然蕴含了泪水,声音也哽咽:“父亲!你放手好不好?那不是你的,永远也不会是你的……”
啪的一声,力道大得将他甩开了去,方舒没有想到舒瑾竟然会怒到打自己,一时愣在了地上,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脸颊上火辣辣地痛着,很快就肿了起来。
两个人都呆住了,舒瑾看着自己的手发了一会儿呆,轻轻叹口气,掀开毯子下了地,他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伸出了手。
“疼不疼?”
方舒头一偏,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他望着地面,死死咬着下唇,却已经止不住泪流下来。
“孩儿告退……”他突然站起来,大步就往外走,舒瑾的手落在半空,迟迟没有收回,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才呵的一声讽笑,站了起来。那碗始终没有喝得浓黑药汁,已经不再冒着热气,静静地,被人遗忘在了一边。
虞谨言跪在明光宫外哭求了一个上午,老眼昏花之际,忽见方舒捂着脸颊从里面快速走了出来,他想叫,可方舒已经跑远了。
翌日,就在虞谨言绝望而准备在舒瑾面前触壁之际,舒瑾却召集了十五万的人马,将他恭恭敬敬请了出来。
“虞大人,你看,这就是我河南好男儿!”舒瑾站在城阙上,指点着底下整装待发的几万兵马,意气风发,如果不是还在咳嗽,虞谨言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装病。
舒瑾又说:“这只是三万,剩下的十二万就在城外待命,虞大人,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起程?”他看着他,虞谨言因为忧愁的缘故,这些日子睡睡不好,吃吃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使得本就皮包骨头的他远远看去更加像一具包了皮的骷髅。他激动地嚅动着口,竟然失了言,半天才说了一个好字。
方舒就站在舒瑾的身后,望着底下士气大涨的士兵,面如死灰。
三万人在舒瑾和他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长安进发,方舒策马跟在舒瑾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十分难看。
出于好意,虞谨言刻意加快了马速,追了上去。
“小王爷是怎么了?知道要打仗了,所以没睡好吗?”他呵呵笑着,整个人看上去轻松许多,尽管身体很累,精神却很好。方舒摇摇头,别开了头去。
河南离长安极近,舒瑾带着兵一路急赶,到了晚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函谷关,前后并无驿站,十五万的人只能驻扎在野外。
虞谨言进了自己的帐子,随便吃了些什么后,倒头便睡,他带来的侍从,也一个个歪七扭八地趴在床上,睡得极沉。
方舒想起晚雩和自己说过的话,心里越发不安,大步往主帐走去,守卫见是他,便没有阻拦,他刚想掀帘子,就听到舒瑾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拜这些年学了武功所赐,即使舒瑾说的很轻,却还是叫他模模糊糊地听了个大概。
心下大骇,一不小心闹出了些动静。
“谁!”
一道凌厉的目光从里面射了出来,方舒脚下一顿,忙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他的脸色很古怪,舒瑾眼睛一眯,牢牢盯着他。
“是我。”他走到舒瑾的面前,对上他审视的目光,道:“父亲,刚才您说的事,就让我来做吧。”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心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咚咚作响,每一下都好似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舒瑾不相信昨天还极力反对自己的他在这一刻竟会想要帮助自己,遂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生我的气了?”
方舒低下头去,声音有些闷闷的,“父子之间还能有隔夜仇不成?昨天我想了一夜,既然是父亲的理想,身为人子,就应该帮助父亲。不然,父亲的理想,就太孤单了。”
舒瑾眉微微一扬,眼中随后布上了赞许的微笑,他伸手在方舒的肩上拍来拍,道:“不愧是我舒瑾的孩子,好!这件事就你去办,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方舒暗喜,紧紧咬住下唇,装出一副我会尽力的模样,迈着大步走了出去,主帐的帘子掀开又合上,舒瑾一声冷笑,侧头看了一眼小柳。
虞谨言正睡得舒服,还梦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正在欢享天伦之乐的时候,突然发现大地震动起来,地面上裂开了很大一道裂缝,深通地底下,孩子们猝不及防便被黑暗吞噬,他大叫着,却救不会他们。正慌张着,他却醒了。
原来是梦,他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这不擦不要紧,一擦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帐子中了,脚边是湍急的河水,在夜间绽放着和天空一样的紫蓝色,好像是梦中那道深渊,向自己招着手,鞋子被溅上来的水打湿,黏黏的粘着自己的脚,又冷又难受。
他一动,当即发现了自己的处境,竟是在一把剑下。
“你……!”他并没有认出蒙了面的方舒,很亏啊就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讥讽一笑,“王爷还真是狠心,果然要杀老朽!”
方舒的剑一抖,没有刺下去,只那么看着他,虞谨言闭上眼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当胸一剑,不由睁开了眼,却见方舒收起了剑,转身往回走。
他愕然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背影熟悉极了,心下一动,便喊了出来:“小王爷?”
方舒的脚步停下,却并未回头,他道:“快走吧,被发现了我也救不了你。”
虞谨言的脸色变得古怪极了,须臾,他站起来,对着方舒抱手深深做了一揖,然后快步跑远。
等到人跑远了,方舒才回过头去,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沉沉叹了一口气。
“果然不出王爷所料。”身后突起一道凉凉的声音,方舒心里一紧,猛然回头,竟是小柳执剑站在河边,冷笑着看着自己,而刚才那一幕,已经全然落入了他的眼帘。
第118章 长安之围(8)
沿着河水一路往西,没跑多久就遇上了追兵,追兵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一条条黑影就好像拉面师傅手中的面条一样,一上一下间就拉近了很大一段距离。
不过,这是在江河两边的奔跑较量,因为走得早了一步,他幸运地赶上了船夫最后一班船,在渡过河中心的时候,赫然发现追过来的追兵。
让船夫在对岸停了船,又问了最近的城镇离这里有多远,在得到还要行走一天一夜之后,他有点心惊,附近的村子倒是不少,可是面对河南王府派出的精锐杀手,他怕会给人家带去杀身之祸。
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山,其实说小也不小了,因为这周围的山一座接一座都高高迭起,耸入云端,好像接天梯一样宏伟壮观,而这座山,就算再加上同样的高度三座也接近不了云层。
可是,无端端的,直觉进了山里就会安全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的两条腿像上了发条一样飞速地奔跑着,好像上了发条,可怜他四十岁的年纪五十岁的身体,竟然超负荷地跑了大半夜还不觉得累。
进了山里,他灵活的东躲西藏着,很快就甩开了追兵,感觉那如影随形的气息离自己远了,虞谨言呼地一口气松掉,两脚一软,差点坐了下去,不过不能坐,地上那么湿,他一坐自己就成了泥人了。
想了想,他认命地叹口气,两只手撑在屁股上,开始往山林深处走去,然没走几步,他就突然停了下来,两眼徒然睁大,望着脚下的地。
不对!
越往深处走,不仅会遇上悬崖不说,地面还越来越湿,每走一步都会留下脚印,到时候就算把刺客甩得再远,也一样会把他们引来!
他回头望着脚下黑漆漆的山路,心慌乱地跳着,咚、咚地像有一只大鼓在敲击。天快要亮了,自己走过的路,很快就会被发现。
不能回去,又不能往深处走去,菩萨啊,我究竟该怎么办?!
就在他搔头苦恼之际,鼻尖飘过一阵微弱的香味,是野味,有兔肉,也有菌菇!还有……还有很多说不出的好吃玩意儿!
饿极了的时候鼻子是特别灵敏的虞谨言猛然回过头去,准确地在西北方向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火光,他鼻头动了动,飞快拨开荆棘,朝着火光处走去。
走了很久都没有接近火光,除了那个光芒更加大了一圈以外,还是感觉很远,虞谨言累死了,晚上草草吃的那些东西在剧烈的奔跑中早就消化殆尽,大部分都在汗水中回归到了大自然,现在腹内空空,身上的肥肉都感觉少了一层。
就在他绝望之际,他听到了说话声。
脸上一喜,他又加大马力奔了过去。
然后,他呆了。
有一片空地,到处都是人,他们手上或拿着烤熟的肉,或拿着菌菇,三五成群地围着自己的锅子吃饭喝汤,本来自如地说着话,却被他出现时的巨大动静惊扰到,纷纷停下了动作,几百几千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看了过来。
不怀好意的。
如果是土匪,虞谨言还不至于呆住,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是眼前这堆人,分明就是匈奴人!
后有追兵,前有匈奴,难道他虞谨言真的大限已至?
极度的紧张和长时间奔跑导致的体力透支,他忽然两眼一闭,咚的一声一头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