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庵-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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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蓝的大黑眼睛噌地一下,诡异地亮了亮,那两只蛇颈雕在她的眼中已然幻化成了两颗五十年份以上的火系妖丹。
只是这些修士不太好办——
不,修士也很好办!
在看到那些修士们襟口绣着的回天阁标志后,窦蓝那双黑黝黝的眼珠子里简直可以具现化出两团活泼的小火苗来。她再无犹豫,左手腕一抖夹住了个小纸包,右手缓缓抽出背在背后的分水刺,瞅准时机一个轻盈的高跳,脚尖在虚空中如履平地地点了两下,干脆牢牢骑在了一只蛇颈雕的背上!
窦蓝乒乒乓乓,蛇颈雕吱吱嘎嘎,不一会儿,两个重物羽毛纷飞着落地,窦蓝随后稳稳跳下,脚步不停地抽出大砍刀哐哐哐,开始剁蛇颈雕的脑袋和翅膀。
被雕血溅了一头一脸的回天阁弟子们气喘吁吁地楞在一边,和赶来围观的、啃着葱花饼子卷酱肉的一干村民们大眼瞪小眼。
老村正是头一次见着窦蓝一点儿不美感不娴静的暴力杀生学,脑子一时也不怎么灵光。他好大劲儿咽下一口酱肉,挥了挥拐子:“那啥,诸位仙人们,吃饼么?刚出锅的葱花大饼?”
闹哄哄了一阵子后,老村正乐呵呵地收了一堆仙家灵药,将村里最大的屋子——自个儿的屋子腾了出来,给仙人们开会用。
窦蓝顶着一坨鸡进屋,却是气势不减毫不相让地坐在了主位,顺带将眼前有感激,有猜疑,有不以为然的各色表情全数收入眼中。
她颇是和善地招呼回天阁的诸位弟子坐下了,自然得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手里还(看起来)毫不吝啬地掏出了才收获的一半材料和一颗红通通的妖丹:“这是你们的。”
如此举动一出,很明显震住了对面有些不谙世事的几人,方才那个表情最是桀骜的青年修士一下子通红了耳朵,似是有些难为情的模样。
窦蓝感到头顶上的灰鸡很是不屑地颤了颤肚子,咕了一声。
但显然,回天阁的小队中还是有明白人的。
“不知片叶仙子可有什么事儿,是我们能效劳的?”看着最是稳重,也是受伤最重的一名修士抬手止了同伴,自个儿往前一步道。
在前会儿的吃吃喝喝中,窦蓝得知,这人道号唤作白峥,其余修士都喊他大师兄。之前被蛇颈雕追着险象环生的时候,也是他来断后,护着一干师弟师妹先走的。
窦蓝并不为他挑明话头的举动感到不悦,反而会比较喜欢与这种直接,又明事理的人打交道:“白峥道友好眼力。我的确是想向诸位打听一件事儿。”
“诸位可有听过窦柠这个名字?”
不等白峥答话,他身后那个名叫白静的小师妹就啊了一声,脸颊飞上两抹殷红。
白峥叹了口气,也只好对窦蓝点头:“窦柠师叔祖是掌门大人的关门弟子,天纵奇才,前途不可限量,回天阁上下无人不知晓。”
……
师叔祖?哟,臭小子好大的名分!
窦蓝毫无抗拒地被一阵铺天盖地的自豪感给淹没了。
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随口问道:“怎么,青耕竟然是回天阁的掌门么,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他有统率这么大一个门派的魄力呢。”
一想起那只人口贩子绿喜鹊,她就忍不住在心里磨刀霍霍。
很快,她就意识到她似乎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除了白峥大师兄外,其余几个回天阁弟子都相互疑惑地瞧了一眼,摇了摇头,其中那个小师妹白静还抢着开了口:“我们的掌门不叫——”
“白静!”白峥颇有威严的一声喝,丝毫不顾小师妹委屈的目光就挥臂将门扣扫开:“你们先出去。”
待师弟师妹都走了,白峥才回头给窦蓝告了个罪,徐徐道:“片叶仙子的名儿虽然新,但已经传得相当广了。人人都知道北边出了个善良厉害的仙子,哪儿的妖兽作乱最多,她就去哪儿为民除害。如今,片叶仙子又出手救了我等性命,在下自然相信,片叶仙子不是什么奸恶之人。”
窦蓝挑眉——这是在给她画框子?
“只是我回天阁机密,并不是每个弟子都能知晓一二的。我入门三百五十余年,也才在不久前得了机缘,向长老们一一敬过了茶。几位师弟师妹是一点儿没听过长老的名姓。”白峥又冲窦蓝拱了拱手,“不知,前辈与青耕长老可是熟识?窦柠师叔祖的确是青耕长老带回来的,但他资质极佳,火系灵根纯净得千年难遇,惹得掌门大人非要收他为徒不可。青耕长老好性子,熬不过掌门大人,也就让了。”
被三百五十岁上的人喊做前辈,窦蓝一丝不适都无,反而是灰鸡在她头上戏谑地刨了刨爪子。
望着一脸“我交底了您也说些实话吧”的白峥,窦蓝悠悠抿了一口茶,微笑道:“哦,原来如此。我与青耕么,大抵不算太熟。但自从他偷偷掳走了我的亲弟弟窦柠后,我也算孜孜不倦地与他神交了上百个念头罢。”
白峥的眉头彻底被这句信息量略大的话给拧成了一个高高的结。好半天,他才犹疑开口:“那,这……窦姑姑?您这是去找师叔祖么?”
窦姑姑忍受着头上传来的一阵呱呱呱嘲笑声,面色温婉不改:“唔,正是。”
“可……师叔祖现下不在回天阁。他与一干精锐被掌门大人带着,前去西边白雾山与散修联盟谈事儿去了。”白峥看了窦蓝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含糊过去了,“……事儿一旦谈成,他们应当就是留在白雾山与散修们一道行动,不会再回岛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JJ的评论系统好像又出了新功(抽)能(法)……会奇怪地产生一种叫做【超时评论】的新种族(跪
我鼠标一滑点开章节才发现还有3月20的评没回!新评也只能看到大致一半!剩下不显示是闹哪样_(:3」∠)_……没收到【大魂の聒噪】的姑娘们别急会有的(谁想要
CC酱又扔了一个雷谢谢你(蹭
45【四】金花镇里
【四】
窦蓝觉得人生中最大的坎坷;莫过于你下了决心,努了力,好一番折腾之后发现自己的方向错得离谱。
千里寻弟弟的好姐姐窦蓝只能咬咬牙,端着一张祥和的脸与村民,与回天阁小分队告别,独自转了个方向奔向中西部的白雾山。
虽然白峥自始至终都稍微守着底线;没将这次修道者大聚头的目的明说出来,但窦蓝稍微一想也能猜到一二——定然是同龙椅上那个活尸皇帝有关。因此;她没再犹豫,以最快速度启程了;也存了想要在几方商讨中凑凑热闹;探听消息的心思。
因为已经白白走了两个来月的弯路,窦蓝掐指算了算,决定此去白雾山,就不再花费旁的时间在银子和妖丹上了,以最快速度赶过去才是真事儿。
可惜,比起丰满的理想来,现实简直瘦巴得让人心酸。
极限的疾行持续了大概三周,无论灰鸡是气急啄人还是翻滚卖萌,都没能改变窦蓝一天只睡一时辰,从此客栈是路人的生活方式。渐渐地,周围修士打扮的人明显多了起来,窦蓝也能从旁人的交谈中得知,她的确距离三大派的大部队越来越近了。
按照此般速度,她应当能够紧跟在三大派之后到达白雾山。若是她再拼命努力一把,前后时间差大抵不会超过三天。
可——
金花镇前,窦蓝盯着眼前将外墙贴了满的,白底黑子犹如讣告一般的字儿报,瞬间觉得自己很累了,以后大概不会爱了。
这讣告的大意是,红狐大王为了庆祝宝贝外甥女二百五十岁生辰,顺便给心爱的后辈寻一个乘龙快婿,将前头四座大山为心,外辐五十里的区域全数用结界封了,作为狐族情节才俊卖弄风骚的场子。前后统共三天,还请诸位修士体谅。若是有存心不想体谅的王八蛋子,呵呵,就等着被狐狸的尖嘴巴咬死罢。
金花镇的前头,是贯通南北的造极山脉,将荆州的东西两边直愣愣划开。金花镇前头的这四座山峰虽然也有几千尺高,却不足其周围弟兄的四分之一,玲珑袖珍得很。当初西北大军下兵帝都,也是走的这四峰的道道儿。
现下,狐族为了过个二百五的劳什子生辰,将这四峰哐当一声用结界给堵了?
二百五有什么好庆祝的啊!啊你说啊!
比起静待三日,绕路显然是一个更次的选择——先不论这些冲天而起的高峰里是否危险重重,根据窦蓝之前赶路的经验,这般高的山峰,当真要翻过去,所花的时间可是远远不止三日!
窦蓝一肚子郁结闷闷不得解,只好两手一合把睡得微微打鼾的灰鸡从头上掐下来,左搓又揉直到手心都给那一身绒绒蹭热了,才稍微舒服了些。
“咕?……呱。”灰鸡被揉巴醒了,但显然迷迷瞪瞪的,掀了眼皮子一见是窦蓝,就用嘴轻轻磕了磕窦蓝的手心,一歪头又睡成了一团。
窦蓝有些忧虑地帮它梳了梳新长出来的几根短翘头毛儿。
与这只灰扑扑软乎乎的鸡仔也相处了好几个月了,不得不说,她当真养这毛团儿养出了些感情。它虽然不能很明白地执行她的每一个指令——当然有可能是它压根不乐意执行,比如多吃蔬菜稻谷好通便之类的——但却对她的情绪十分敏感。
每当她担忧狐姑,担忧九闻,想念老太妃,想念严宁庵一众伙伴儿,想念……师父的时候,它总能神一般地察觉,然后颠颠儿拍她两下,啄她几口,蹭她一会儿,或者表演鸡追毛球给她看——虽然灰鸡做着这些事儿的时候,毛乎乎的脸上总是有很明显的不甘愿。
简直……贴心得媲美以前窦家的侍候妈妈!
窦蓝的心窝子被大灰鸡蹭得热乎了,自然也懂拳拳相报,开始在意起小宠物的喜好来。很快她便注意到,他们的食谱重叠处只有一个——妖丹。
与窦蓝只对火系妖丹感兴趣不同,灰鸡大人走的可是通吃的路数,只是更偏好水、木两系的妖丹,吃到了就会让窦蓝摸摸它平时都不让人碰的尾巴。她之前四处猎妖,一多半也是为了给灰鸡找合心的口粮,毕竟她还梦想着能把灰鸡喂成一只凤凰呢。
无数妖丹扔进灰鸡的胃里,窦蓝果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地盼到了变化——这小样儿变得更大了,腰身也长了一圈儿,也变得更能睡了,动辄就躺成一个球在她脑袋上打鼾。
——敢不敢来一点儿鼓舞人心的变化啊!!!
灰鸡现在已经有一个蹴鞠那么大了,鸡仔的模样却没有一丝的变化。窦蓝开始时不时觉得脖子酸,心里念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一闲下来,就争分夺秒地拿着树枝子捅它,催它快点儿学飞。
灰鸡被她呱呱捅了几下甚是不爽,勉勉强强咕唧咕唧跳了几步,就一嘴巴啄在树枝子上,任由窦蓝怎么赶都守着节操不松口。那些年,灰鸡用体重折断的树枝子堆起来,能绕帝都三圈儿。
可若是任由它一直这么睡着——窦蓝搓了搓上臂,觉得前两天噩梦中出现的山一般的圆球灰鸡,仿佛正在她背后呱呱呱地笑着,阴险的笑声震天响。
它一醒来,就戳它去练飞!
窦蓝这样想着,步入金花镇投奔久违的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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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三大派为首的山门修士们,和以散修联盟为首的散修们,速来在观念上颇有不同,大小摩擦就没断过。如今,时隔千年,双方再一次聚首议事,无论议的是什么,都十分引人关注。
因此,现下的金花镇中,挤满了赶来凑热闹,又被狐王封山阻隔住了的修士们。
林子一大,就会出现各种逆毛瘸腿的鸟儿。
窦蓝独自坐在客栈一楼靠墙的位子,正凝神静气感受着辣子滑牛里脊中勾人神魂的香浓大道,就有人拉开了她对面的椅子,似乎很是有礼地问道:“在下苍松道人,不知是否有幸与仙子共用一桌?”
说罢,不等窦蓝回答,那苍松道人就扬手冲小二唤了一声:“速速上几壶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另外,将这位仙子的帐也记到我的名下罢。”
登时,随着小二一声响亮的“好嘞”,客栈里就暴起一阵纷杂的起哄声,间或夹杂着几声不屑的冷哼,和一些不干不净的话。
窦蓝眼中戾色一闪而过,手里已然默默握住了两只瓶子,却在抬头看见那苍松道人的一瞬间,极短地愣了一下,随即便扬起一脸温婉而羞涩而明媚而忧伤的笑:“道人请坐。在下……香香。”
苍松道人见着窦蓝的正脸也是一愣,不过他心里想的确是这回寻着好货了,这小娘们儿的正脸近看竟然比远远瞧着要勾人的多,不禁脸上笑容又更浓了一分。
而窦蓝这边,却是一边作矜持状,浅笑抚摸着手边的一团灰鸡,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苍松道人的眉眼。
没错儿……就是他。
那年窦家被一夜屠尽,他们姐弟有幸得裘家救下庇护着,却只统共安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皇上就一边把裘家夫妇都召进宫里问罪,一边差了些不知道哪儿来的“窦家族亲”,站在裘家门外要人。
然后,这帮子族亲就当着俩姐弟的面,你一言我一语将窦家的家产分得红红火火,彻彻底底。
眼前这苍松道人,可不就是那年带头的,在一干“窦家族亲”里颇有威信的二表叔么!他果然是个修道士!
这二表叔大概是急着找妞儿,在窦蓝面前满嘴把自己吹上了天,一副斯文高人的模样。窦蓝稍微一套,他就把一众有的没的全说成了自个儿的财产——其中赫然就有窦家原先的一处庄园。
窦蓝心里笃定了,脸色就更加温婉可亲了。二表叔吹牛的时候,她就一脸“咦是这样啊”“好厉害从未听说过呢”的表情,不时恍然状点头,附和个几声,立即给了二表叔一种“这姑娘马马就能上钩了”的可怕错觉。
二表叔瞧着场子热得差不多了,又看了看窦蓝手边摸个不停的灰鸡,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香香可是喜欢这些灵物?我恰巧知道这金花镇有个还过得去的铺子,专卖各类幼兽,香香可有兴致陪我一观?”
说着,就要去摸窦蓝的手。
窦蓝娇羞而惊喜地“呀”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着灰鸡亭亭站起,小腰身儿一扭,似是迫不及待地往外跑了几步,又一脸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两只手在身前扭了扭:“苍松前辈说的可是真的?香香自小就喜欢养小兽儿呢,方才太欢喜了,前辈……前辈不要怪香香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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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窦蓝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一点儿忐忑的。这份忐忑,在迈入那间转卖可豢养幼兽的、名唤“毛爪屋”的铺子后,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铺子外面看着挺小,里头却十分宽敞。窦蓝与二表叔来时,铺子里已经有二十好几名客人在挑拣幼兽了,均是作修士打扮,三三两两聚成一堆,每堆都有一个以上的女修士。
这些女修士,有的当真是柔媚入骨,有的和窦蓝一样走娇弱天真的路线,还有的,举手投足是一副听话模样,却面色僵硬,笑脸那是难看得紧,牵个手搂个肩膀,也会明显露出不甘愿的眼神儿。
她们并不是打心眼儿里乐意与她们身边的男修一道的,可她们不曾抱怨,也不曾反抗。而她们身边的男修,分明将她们脸上的郁色瞧得一清二楚,却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举手投足间揩油揩得更狠了些。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正当窦蓝觉得似有所悟,抬头决定让二表叔死得更瞑目些时,她头上的灰鸡发出了苏醒的咕咕声。
窦蓝突然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一息的时间,她的头发就被狠狠地抓了扯了,头上那灰灰一团还嫌不解气,上蹿下跳在她脑袋上砰砰撞了好几下:“呱——!呱呱呱呱啊呱!呱啊呱!”
窦蓝觉得相处得久了,的确是会产生一种叫做默契的东西的。比如此时,她能完全无误地解读出灰鸡的话。
“混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