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初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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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散
“最新消息,”甘甜甜叩了叩甘哲的房门,也不等他开门,便自顾自地继续道,“叶纯跑去外省了,一时半会又不回来了。”
甘哲握着门把手愣在房门里。
甘妈端着晚饭从甘甜甜身边经过:“你碰见叶纯妈妈啦?”
甘甜甜跟在甘妈后面拉开椅子入席:“中午遇见的。”
“叶纯这孩子也真是,”甘妈在她对面坐下道,“小时候特别黏她妈,长大了反倒越跑越远。小时候我就给她妈说过:我说看你们家叶纯拿筷子的姿势,当心嫁得远。她妈妈还说不会不会,女儿黏她。结果你俩都在附近乖乖上学,就她一路读书越跑越远,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三天两头跑不见人。”
甘甜甜手上一顿,赶紧观察自己的手——正握在筷子正中间,顿时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甘妈让她逗得直乐,扬声催促:“老甘!甘哲!出来吃饭!”
*******
叶纯撑着伞从街头走到街尾,转个弯继续走完了一整条街道,脏了靴子湿了裤腿,她漫不经心地就那么一路走在漫天大雨里,就像是被扣在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里,拼命逃生却又永远逃不出去的苍蝇,最后终于灰了心,了无生趣。
风吹得雨都有了斜度,叶纯走到酒吧街口的时候,半片身子已经淋了个透。她把伞收了,甩了甩上面的水,抬头视线挨个扫过店面门脸,拣了个颇非主流装潢风格的大门推门走了进去。
那门仿着宫殿做得小了一号,木质的门板斑驳了漆面,顶上挂着牌匾上书“回头”俩字,霓虹灯晕出蓝紫的光悬在上面,匾的左右两边各挂了两盏造型古典的宫灯:一盏灯火昏黄一盏故意做旧了外观,残破的纸片随风飘展,露出了里面已熄了火的半截蜡烛。
一眼过去,那门在一众灯光妖孽迷离的酒吧中,越显阴森凄凉——就像是步入鬼界的最后一道门,劝未了心愿的魂回头了却前缘。
奈何叶纯神经比水管粗,审美更是超越了人类认知范围,她于众酒家之中一眼就相中了它,义无反顾地推门进去。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叶纯站在门前一眼望进群魔乱舞的舞池,登时直了眼:这哪里是酒吧,这是全民Cosplay啊!哇靠唐装配着旗头乱搭,汉宫乐混着爵士起舞,这尼玛是朝代乱炖!
门侍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腰间佩挂绣春刀,面瘫着一张脸跟她打招呼:“呦呵美女,欢迎光临!”
叶纯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的歌词中犹如遭雷劈,义无反顾地准备闪人。
扮成法海的年轻酒保单手撑着桌子跳出来,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往里拖,扬声便道:“各位各位,今晚为庆贺我们迎来了自开业起的第一千个顾客,酒水全免!”
叶纯不合时宜地在一阵欢呼声中插嘴问道:“你们开业多久了,才来了一千个?”
法海低头瞪她,呲牙咧嘴眼露凶光。
叶纯识趣地闭嘴摇头:“大师,我不该多嘴。”
法海满意点头:“乖。”
叶纯跟着他在吧台边坐下,趴在台上任他自由发挥。法海调制出了一杯颜色颇渗人的酒放在了她的鼻子下面。
“大师,”叶纯抿了口酒,打了个抖,忍不住开口道,“你有上岗证么?”
法海乐了:“有这么难喝?来来我尝尝!”
他自来熟地抄起叶纯的酒杯就灌了口,三秒后,抱着垃圾桶吐了,吐完回来抹嘴皱眉:“这特么什么味道!?”
叶纯淡定地斜觑他:“你调的。”
法海:“。。。。。。哈哈哈哈。”
叶纯:“。。。。。。”
法海让叶纯一语不发瞪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道:“哥给你换杯可乐吧,要冰不?”
背景音乐已经换成了摇滚版的:千年等一回呦呦,我那个我无悔啊啊~~
叶纯搓了搓淋湿的胳膊,道:“我身上冷,给杯热巧克力吧。”
法海转身在冰柜里取了块巧克力砖,敲碎了个角扔在容器里,加了点玫瑰露,点燃了酒精灯给她加热。
叶纯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跳动的火焰,满腹心事。
“你不是崇城的吧?听口音不像。”酒保拿玻璃杯,缓缓地搅拌开始融化的巧克力块,“来玩的?”
叶纯手肘支着脑袋,把自己架起来一点儿,摇头:“霖城的,算是来玩吧,来散心。”
“遇上什么事不开心了?说出来哥给你排解排解。”
叶纯嗤一声笑了,食指伸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一看你就不专业,像我这种年纪的姑娘,忧心的能是什么事儿?无外乎两个字——爱情。”
“你自己倒是看得透。”酒保灭了酒精灯,把热巧克力端给她,“小心烫。”
叶纯点点头,手指头悬在杯口撩着蒸腾而起的热气。
酒保坐在她面前,瞧着她侧脸,道:“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反正出了这个门离了这座城,我们很难再相遇,你就把我当垃圾桶,倒干净了,也许就不会难受了。”
“说什么呀,说来说去却不过是把不想记住的记得更牢,想忘掉的忘不掉,不想伤心却越加伤心而已,”叶纯看着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笑,笑比哭更苦,她缓缓道,“你们男人,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呢?铁石心肠又偏偏能似水柔情。我都不知道我该说什么,说来说去,却只能怪自己,爱来爱去爱一个人十年又能怎么样?人家该谈恋爱谈恋爱,爱结婚结婚,见着你亲亲热热喊妹妹,我连躲到外省都能碰到人询问他的情况,把那些不愿记起的东西一点点揪出来。”
酒保瞧着她淡然微笑,觉得她其实是想哭的,这些话恐怕是在她心里积压了很久,熟人没办法说,生人又无从开口。
他不由叹了气:“其实不过很简单,他不是你的缘分。”
舞台上的男子宽袍大袖,头戴皇冠,撩着袖子不伦不类咿咿呀呀唱着黄梅戏的调:“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愿意孤单。。。。。。”
叶纯出神地听了一会儿,把头转回来,对他短促地笑了声:“你说的对,我跟他面对面生活了二十年,有缘无分,有情无爱罢了。”
“你。。。。。。”酒保闻言脸色有些难堪,欲言又止,思量了思量,终是鼓起勇气问她,“你该不会是看上了你的。。。。。。监护人吧?”
叶纯抬手想抽死他:“你怎么不说我是爱上了我家里的盆栽呢?”
酒保傻笑:“有点儿重口。”
“我喜欢的,是我青梅竹马的邻居。。。。。。”
********
叶纯的邻居大她两岁,她情窦初开恋上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她发觉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不惊奇不害怕,她只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们从小就处在一处,默契得连甘甜甜都嫉妒。
只是她喜欢他的时候,这话已经不能说出口了。因为那个比她大两岁的甘哲身边已经有了女朋友,她始终与他真正的妹妹一起看他甩别人,看别人甩他,他叫她妹妹,他让她喊他女友嫂子。
她就那么日复一日,直到终于忍不住离开。可是再回来的时候,他依然在她心底,甚至于越加得深。她没有勇气先告白,因为她发现他身边的女孩儿,都是与她截然相反的类型,她怕被拒绝,怕以后连做邻居都会尴尬。。。。。。
而现在,她最怕的事情终于来临——他决定要与别人结婚,而她注定是要坐到新郎亲属席位送祝福的,而他的新娘告诉她,她这些些年的深情他知晓,却无视。原来于他而言,她早已出局。
她想,这真是一件悲哀的事。
像是一首描述苦情的歌,终于唱到了尽头,以爱而不得收尾,最后一个音符之后,再无以后。
酒保静静地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直到她杯子里的热巧克力凝固成了块,他端起她的杯子道:“我再给你热热吧,你继续。”
“没有什么可继续的了,”叶纯道,“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才好,甚至不知道该再怎样跟他相处,于是——”
于是,接了一个远离家的案子,来到了这么一座城市,换上了这样一身衣服,期望能有奇遇,逼迫自己能与那些爱恨纠葛断个干净。
巧克力还没有热化,叶纯一掌拍在酒保面前,豪气地道:“有茅台么?给巧克力里加点儿吧。”
酒保眨了眨眼睛瞅着她,好似没听清楚:“你说,加什么?”
“茅——台。”叶纯一字一顿,理所当然地道,“失恋的人就应该喝酒才对,反正今天不用我买单,我要喝茅台。这酒太贵,我小半辈子就只喝过俩小盅,还是在俩土豪的婚宴上。”
法海转身在酒柜上找茅台,那一排排的酒全让换成了酒坛塞上了棉布塞。敢在酒吧里点茅台的,她是开业以来头一个,酒保边在昏暗的灯光下,辨认标签上面的字边问道:“想开了?”
“想开了。”叶纯道,“等我喝醉了,胆子大了,就打电话跟他道一声恭喜,然后搬到看不见他的地方生活,不再折磨自己。所以,把度数最高的茅台拿过来。”
“既然想醉,那就别糟蹋了好酒跟我的巧克力。”法海捧着个上面贴着“销魂散”的坛子转身,给她换了个高脚杯:“53度的,就你这种小姑娘,这种杯子妥妥三杯倒。”
叶纯点头,抿着嘴一声不吭灌下去一杯。
酒保:“!!!”
作者有话要说:小叶子:现在开始计数,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喝酒了。。。。。。
☆、婚酒
搭成戏台模样的舞台上一首rap版的《新鸳鸯蝴蝶梦》还没唱完,叶纯已经干了四杯的茅台,打破了三杯倒的定律。
酒保招待完了别的客人,转头让她竭力探着胳膊够酒坛的手吓了一跳:“我说,你又喝完了?!”
叶纯已经有点儿醉了,木木地点头,喃喃地唤出了一个名字,那俩个字像是吸进去的氧气般,奇异地与她的呼吸相合,她却似无所知地自顾自又斟了一杯,茅台贴着杯壁倒进去,瞬间就像隐了形,她眯着眼跟着歌手低声念叨歌词,一遍一遍地念:“爱情两个字好辛苦,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
倚着吧台要酒的汉服姑娘端着杯子还没离开,让她这幅模样绊住了脚步,她一眼就瞧出了缘由,“诶哟”了声身子一转往他们这边靠了靠,对着酒保挤眉弄眼道:“这是,情伤了?”
酒保暗暗冲她点了点头。
那姑娘伸手推叶纯,恨铁不成钢地呵斥她:“老娘平生最看不惯,为了个男人唧唧歪歪自己买醉的,是不是娘们儿?!”
酒保:“!!!”
“是娘们儿的,就算失恋了,也要先甩了别人!是娘们儿的,失恋了,就别自己偷偷地哭,随便抱着个人嚎啕哭够了,转身立马找个更好的!是娘们儿的,就算被人甩了,也要当众赏他一耳光!”
叶纯让她推得彻底趴倒在吧台上,侧着身子看她,眼里氤氲着水汽,睫毛缓缓地眨:“是我自已不知足,他说当我是妹妹,他说阿蠢是我妹妹,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打架,哪里会有其他感情呢?我听着,心里难受。”
汉服姑娘剽悍地发完言,听她这么说,愣了一愣:“你喜欢的——是你青梅竹马?”
叶纯点头,带着酒醉的迷蒙:“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为什么从小我就出局了呢?我长大了,可以不打架了,可以穿你喜欢的裙子,可以化你喜欢的妆容,可以跟你一起约会看电影,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我妈妈说你的婚房就买在楼上,我要怎么办呢?等你结了婚,还每天要与你碰面与你妻子碰面,与十五岁生日那天一样,被你逼着叫你妻子嫂子吗?”
“我想忘掉你,去阳城念书遇见何妍,回霖城工作遇见李瞳,到崇城散心又碰见张茵提起来贾妮,这么大一个国家,我怎么就逃不开关于你的记忆呢?”
叶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为了她的爱情而流的泪,左眼的眼泪滴在右眼上,右眼的眼泪打在桌面上,古朴的吧台桌面渐渐的存了一小洼的泪。
汉服姑娘跟酒保面面相觑,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酒保叹了口气,凑近她,对她说:“你刚自己说的:等你喝醉了,胆子大了,就打电话跟他道一声恭喜,然后搬到看不见他的地方生活,不再折磨自己。你现在,准备好了么?”
叶纯趴伏在吧台上眼前一片模糊,她呆呆听他说话,眨着眼睛一直眨干净了睫毛上沾的泪水后,伸手把手机掏了出来,抹了把脸,在已渐渐凄凉的背景音乐中拨通了甘甜甜的电话。
*******
甘甜甜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子书,手机响得时候直接按了接通,她“喂?”了一声,那边有人含糊着声音道:“甜甜,甘哲在不在家,让他听电话。”
“叶纯?!我哥?啊在在,你等着啊!”甘甜甜一蹦跳起来,光着脚一脚踹开甘哲虚掩的房门,吓得甘哲换衣服的手停在半空,扭头就问:“怎么了?!”
甘甜甜激动地几乎不会说话了,结巴地道:“叶叶叶纯找你!”
甘哲一把抢过手机贴在耳朵上,紧张地连呼吸都秉住了,他艰难地把想说的话都从喉头吐出来,又发现想说得实在太多太多,他终究只挤出了一句:“阿——纯,你找我,有事吗?”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似是有谁在唱着歌,歌词听不清楚,却隐隐地让人觉得有点儿心酸。
叶纯的声音有些含混,她话说得很慢,却很清晰,似乎一字一句都是经过用心措词,她说:“甘哲,你跟李瞳什么时候结婚?”
“我。。。。。。”甘哲没想到她张嘴就问了这么一句话,懵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跟李瞳结婚?”
边问边扭头询问地瞪向甘甜甜,甘甜甜闻言赶紧冲他摆手以示清白,甘哲眉头纠结。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叶纯的声音忽然有些小,像是离开了话筒,甘哲听见她在那边唤了声,“法海,再给我倒一杯!”
甘哲立马紧张道:“叶纯,叶纯你在哪儿?你又在喝酒了是不是?!”
甘甜甜瞪眼,不由跟着他一起紧张。
“嗯。”叶纯喝了一口酒,脑袋又枕回到了手机旁,“茅台,53度的,你结婚的时候如果请客喝这个酒,我就回去。”
“你在哪里喝酒?我去接你,叶纯,你在哪里喝酒?”甘哲焦急地唤她,声调一声比一声高,最后一句已经是吼出来的了,“你告诉我,你在哪个酒吧?”
甘甜甜着急地搓着手转圈,转身在他书桌上拿笔在手心写了两个字:崇市,写完把手伸到甘哲面前,甘哲倒抽了一口凉气,抖着嗓子道:“你在崇城?”
叶纯却不理他,她缓缓地说,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中,喃喃自语:“你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呢?我回不去了,我想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唔,可是我回不去,我提前祝贺你好不好?”
“不好!”甘哲定了定神,他知道叶纯这次才是真正的喝醉了,他只想循循善诱,让她说出有用的信息,他好去接她回来,他沉声道,“你要当面祝贺我,我就请你喝53度的茅台,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回来。”
“我不要回去,”叶纯声音突然像含了哭声,她微有些哽咽地说,“我不要回去,你要结婚了,李瞳怀孕了,你爸爸说你结婚了也是住在楼上。我才不要叫你老婆嫂子,才不要以后也天天看见你,我要搬家,搬到永远见不到你的地方去。”
烟花烫,燃尽浮生长,引散流水落花人茫茫。。。。。。
甘哲一刹那听清楚了对面歌里的唱词,那像是一道闪电劈进了甘哲脑子里,劈开了所有的迷雾,他瞬间明白了所有,他连声音都在发抖,欣喜若狂,他说:“阿蠢,你喜欢我对不对?你不想我娶别人,是不是?”
叶纯激动地语序颠倒,彻底哭了出来:“甘哲,你混蛋!我没有喜欢你,从来都没有!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还一直在看我笑话!为什么我那么早就出局了,你都不等我长大?”
这一刻,她猛然有了一个女孩儿该有的样子,像是水做的,只知道握着电话狠狠地哭。
她说完掐断了电话,甘哲眼圈通红,他还保持着手机扣在脸上的姿势,转头对上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