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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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应了一声:“是。”
四皇子问:“下午他进来之前,你想说什么?”
潮生想了想不能接上那会儿的思路。
“奴婢是想说,殿下这几日减了饮食……要不要请孟太医过来瞧瞧?”
四皇子摇头:“不必,就是天气热……下午的香荷饮很好,常煮来喝喝。”
他们都没提起五皇子的事。
潮生心里的不痛快没法儿和谁说。
她能怎么说呢,哦,五皇子看我的眼光让我很不舒服?
不过从书房出来,她胸口的窒闷倒是减轻了许多。
尽管四皇子也没说什么。
但是,嗯,很奇妙的,她就是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大概是四皇子对五皇子那种没有溢于言表的排斥,贬低,让潮生找到了一种同盟的感觉。
觉得不舒服的不止她一个人,四皇子也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
也许人的心理总是如此,知道有个人和你有着同样的心情,看法时,你的快乐会增多,而忧愤会减少。
潮生后来把这事儿跟李姑姑说,李姑姑看看她,神情里却带着一点忧色。
“姑姑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李姑姑转过头去,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姑姑忽然说:“你生得好……可是只怕反而会遭罪。”
潮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她从不穿鲜艳的裙子,不涂脂粉,认认真真的干活儿,踏踏实实过日子。
但今天五皇子的目光,也让她隐约的危机感变得鲜明真切了。
即使竭力低调,可是……纸里包不住火。
将来……将来会怎么样呢?
她以前想着,将来能出宫,能平安出嫁,为人妻,为人母……
也许,一切不会如她想的那么顺利、平坦地进行下去。
将来四皇子娶了妻,她们这些内宅奴婢的命运,实际上是掌握在这位女主人的手中。
也不知道四皇子会娶一位什么样的妻子。
潮生也由衷地在心里祷告着,但愿四皇子要娶的妻子,是个温婉宽容的人。
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心情上,这很悲哀。
可是她们没有别的办法。
就算像春墨那么泼辣强硬的人,也得乖乖认命。
李姑姑这样炼成了人精的,也对未来没有把握。
第88章 赏月
潮生剪了一个盖帘儿,就是齐刘海。刘海稍长一些,不但盖住了额头,也盖住了眉毛。看起来灵秀少了三分,乖顺多了七分。
潮生脸型是很标准的鹅蛋脸,下巴尖尖,额头饱满光滑,眉目也秀致。这个盖帘儿剪的好,把脸上半儿都盖住了。
她自己剪得不齐,还央李姑姑帮她修好。
“怎么想起这么弄……”李姑姑说了半句,没再说什么,接过剪子,替她把剪得不齐的地方修齐。
潮生忙嘱咐一句:“可不要修短了。”
“我知道。”
潮生坐得直直的,两手放在膝上,眼睛闭着。
李姑姑一手拿着剪子,替她一点一点的修剪。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酸。
李姑姑想到自己像潮生这么大的时候……也进了宫。那时候可不知道自己会在宫里待一辈子,还以为三年五载就能放出去。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
若是她当年没有进宫,而是嫁人生子……
也许,也会有个这么乖巧听话的女儿。
李姑姑拿着剪刀发证,潮生等了半晌没动静,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姑姑,剪好了?”
“哦,没有。”
李姑姑定定神,替她把剩下的剪好。碎头发收拾拢起。
潮生朝李姑姑一笑:“谢谢姑姑,看着如何?”
“丑了一半。”李姑姑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脸:“再晒黑些就好了。”
“我也想……”
可是潮生就没有晒黑过。
就算一天中尽量在院子里多站多走,夏天过了大半,她的脸色还是白皙依旧。
宫人一茬换一茬,大多都没有善终。
当年的她,今天在灶下满面尘烟。
今天的潮生,他日又会是什么处境?
李姑姑发了一会儿证,才中气十足的使唤人干活儿。
潮生把袖子一挽,抄起刀来就将雪笋刷刷刷切成了丝。
她这两年切了无数萝卜地瓜,刀功那是练出来了。切出的雪笋丝细且匀,铺在盘中就像半弯月。
李姑姑在她手上敲了一下:“太高了。”
潮生忙放低手腕。
李姑姑在一旁虎视眈眈,潮生一点儿不敢马虎。
李姑姑看着严厉,其实心思早转到别处去了。
也许这孩子将来是有造化的。
她做什么事情都极认真,从没有什么取巧的心思。
潮生剪完这个头,春墨除些认不出她来了。
“你……怎么想起来的?”
“不好看吗?”
春墨点了一下头,违心地夸了一句:“挺好看的。”
的确不丑,但是和原来不能比。
别人问起,潮生只说:“我觉得额头太高了,所以想遮一遮。”
中秋夜四皇子去宫中赴宴,潮生她们也过节。
拜过月,碟子里的月饼鲜果顿时被抢得精光。潮光只抓着一块月饼,春墨倒把一串葡萄递给了她:“来来,这个给你吃正相宜。”
潮生瞪她一眼,春墨掩口笑。
珊瑚她们是后来的,不知道葡萄这个典故,便有人七嘴八舌的告诉她们,结果一院子的人都笑起来。
“诶,二皇子一走,咱们这儿就冷清多了。我记得有一年松涛阁还搭了台子,叫了丽苑的乐师来吹笛子,弹琵琶,隔着墙听得一清二楚。现在那边也空听……”
月饼上印着圆月,月中还有兔子,十分精致。潮生掰开来,递了一半给春墨。
也不知含熏怎么样了。
潮生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中秋节,就是和含熏一起吃月饼……
天上圆月皎洁,照得一地清辉。
潮生心中默念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含熏这会儿也在看月吧?采珠应该也是。
不能相见,只能在心中祝福她们平安。
珊瑚天在那里跟另外两个小宫女讲中秋的典故,正说到因恶人逼迫,嫦娥情急之下吞服了仙药,奔向月宫。后羿赶了回来,一路追赶一路呼喊妻子的名字……从此仙凡两别。
小宫女听得如痴如醉,手里的月饼都忘了吃。
文月说:“嫦娥仙子真是可怜,那月亮这样高,这样冷,她一个人可怎么过?”
春墨用手肘碰了潮生一下:“怎么?你也在可怜嫦娥?”
“嗯?没有。”
“那就是想家啦?”
潮生笑笑,咬了一口月饼。
有人说:“这么坐着没趣儿,我们来击鼓传花吧?传到谁,谁就讲个故事,唱个曲儿,好不好?”
众人都说好,于是寻了一只铜盆来,倒扣着拿筷子敲。
春墨拿了一枝绒花出来,众人就敲起来。
花转了几圈儿,潮生手疾眼快,一次都没被捉着。春墨都被捉到了一次,她平时十分威风,这回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唱了一首家乡小调,春墨有一把好嗓子,唱得很是好听。一曲唱完,众人都叫好。
春墨坐了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
潮生把自己面前的葡萄推过去,春墨板了一颗吃,笑吟吟地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回。”
潮生说:“姐姐说什么呢,明年此时咱们就不一起赏月了?”
春墨拖长了腔调:“就算赏,谁知是不是还在这院子里?”
潮生证了一下。
是啊。
就算明年圆月依旧,人也未必是现在这些人了。
小宦官们也在一旁凑热闹,嘻嘻哈哈的。平时春墨早训人了,虽然四皇子宽宏,但是规矩却不能乱。
可是也许想着这次赏月之后,大家的前程未卜,春墨也没有煞风景。
宜秋宫的轻松,潮生以前根本是不敢想象的。在烟霞宫时,陈妃也算是宽容的主子,但是宜秋宫里整年听不到大声说话声,也听不到笑声。
还有西院儿的人也一起过来了,冬纸夏笔都来了。
“门上还有谁?殿下倘若回来……”
“现在是不会回来的,皇上要是高兴,只怕得到四更天。”
两人的声音夹在击鼓声说笑声里头,忽然听着鼓声一停,众人纷纷说:“在哪里在哪里?”
原来刚才传花的人停了,花就掉到了桌子下面。
潮生低下头,看花就在她脚边不远,弯下腰伸长手去捡。
桌下头黑,她摸索了两下才摸着绒花,抬起头直起腰来。
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静下来了,所有人都躬下身去行礼。
——四皇子竟然已经回来了。
他披着一件长长的斗篷,在月光下头,那斗篷像是一领银色的流水,迤逦曳地。
隔着一片人,潮生竟然忘了行礼,就那么呆呆的与四皇子对视。
春墨在下头拉扯她的袖子,潮生才醒过神来,急忙行礼。
“都起来吧。”四皇子缓步走了过来,将潮生手中的绒花拿了去,看了一眼,又还了给她。
“你们接着玩。”
众人面面相觑。
好在四皇子平时就不是严苛的人,众人也知道不会有责罚,倒也不惧怕。过上元节时,四皇子还和他们一起赏玩花灯猜灯谜呢。
小顺走了过来:“我来击鼓,花儿呢?再传。”
他的随意让大家也轻松了些,珊瑚大着胆子说:“这花在潮生姐手上,她可不能赖过去啊。”
潮生愣了一下,小声分辨:“不是我接的,是花掉在地下我捡的……”
小顺笑眯眯地说:“那我们可不管。反正花是在你手上了罢?来来来,你是唱一个,还是有什么别的乐子啊?”
潮生急得一头汗:“真不是我……”
春墨也说:“啧,我都唱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潮生脸都窘红了,春墨善心大发:“要不你求求我,我替你唱。”
潮生如蒙大赦:“好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
小顺却摇头不依:“那不成。这该是谁就是谁,哪能由旁人替啊。那要是我接了花儿,难道我能求求殿下,让殿下替我一个?”
四皇子已经在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笑微微地看着他们。
众人都有些拘束,远没有先前放肆。
开玩笑,四皇子再和气,也是主子。宫里的规矩既繁且多,他们哪还敢高声大笑。
潮生心中微微觉得奇怪,四皇子怎么回来得这样早?算着时候,这会儿正该是赏月的好时候。
看四皇子的样子,也不像是身体不适,或是有什么不快。
那怎么就回来了呢?
潮生推不过,脸烫烫的,小声说:“那我也唱一个……唱得不好。”
“没事儿”小顺拍拍胸脯:“要是谁敢笑话你,我给你撑腰。”
潮生一笑,记得以前听过一首跟赏月有关的歌。
词记得不太清楚了,反正只要有那么两句,支应过去就行了。
刚才也有人唱了一半忘词儿的,也算唱过了。
她不敢看别人的表情,低着头小声唱了几句,下面实在记不得了。
春墨打圆场:“行啦行啦,快敲起鼓,往下传吧。”
花又在众人手中传了起来,小顺人鬼精,敲的鼓点儿也是忽快忽慢一时上一时下,众人紧张得不行,花越丢越快。
忽然听到鼓点儿啪的一收,花在两人手上碰,两人都想推给对方,花斜飞出去,一头栽在四皇子的衣襟上。
众人都愣了,还是小顺说:“哎哟,这次轮到殿下了。”
潮生一头是汗。
这叫什么事儿啊。
谁敢让四皇子唱一个?
就算四皇子他爹,都没这个机会听自己儿子唱……吧?
四皇子倒还是温煦的神情,把花拈起来,笑着说:“小顺,你是存心吧?”
第89章 落定
小顺喊起冤来:“哎哟殿下,我是背着身儿的,哪能看见这边了。您再借一个胆儿,我也不敢算计您哪。”
四皇子笑着把花抛过来,小顺顺手一抄接住,大家眼睁睁看着四皇子进屋了。
不公平啊!
潮生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呐喊——太不公平了!
刚才她爬下去捡花,回来就被迫唱歌……四皇子这也接着了花,却可以光明正大的走人,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四皇子一回来,大家也不敢肆意的玩闹了。
主子都回来了,谁还敢不去乖乖当差做事,在这儿笑闹?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春墨站起来说:“夜里头也凉了,月饼可不要吃多了,小心晚上积了食。来来,咱们以茶代酒,喝最后一杯吧。”
潮生心里一动,觉得最后一杯这话听起来兆头不怎么好。
又不是要上刑场砍头,喝碗壮行酒……不过春墨这样说了,其他人也都应和。
潮生也把杯子端了起来。
茶确实已经凉了,喝下去一股凉意从喉头一直滑落到胃里,让人忍不住打个寒禁。
八月十五,又叫中秋。
秋天已经过了一半了,怎么会不凉呢?
院子要收拾,厨房也要收拾。还有一匣子月饼放在搁架上,刚才朝外端东西摆桌子时把它落下了。揭开盖子,月饼静静的躺在盒里。
春墨打发珊瑚过来传话:“备一份宵夜,快着些。”
潮生有些意外。
四皇子难不成饿着肚子回来的?皇帝的赏月宴就算填不饱肚子,也不至于一口吃不上吧?
潮生连忙答应着,李姑姑拍一拍围裙站起来:“下碗面吧,这个现成的。”
李姑姑果真有先见之明!面条儿是已经排好了的,热热的锅,素三鲜和调好的汁儿在锅里一滚,浇在煮好的面上头。小菜两样,点心两样。
潮生用一个大托盘端了过去,到门口时,春墨伸手来接了过去。
回了厨房,李姑姑盛好了热腾腾的三鲜面:“来来,这碗给你。”
潮生一笑,接过面碗和筷子,在门旁坐了下来。外头夜凉如水,这屋里却热烘烘的,多待一会儿就是一身汗。
“谢谢姑姑——你怎么知道四皇子会叫宵夜?”
四皇子平时作息很规律,叫宵夜的时候不多,小厨房一般是备好了晚膳就熄了火,只留一个小炉子,上面是热水。反正要茶的话,旁边还有一个小茶房,里面有茶炉子,夜里也不会熄火的。
李姑姑还没说话,小顺也摸了来,后面跟着一脸冷漠的小肃。
“哟,正赶上。好姑姑,也赏我们碗面吃吧?”
李姑姑刺他一眼:“面在锅里,自己去盛。”
小顺脆脆的应了一声:“好勒。”
他寻了两只大碗,成了两碗面,一碗给小肃,一碗自己端着吃。
“殿下今晚没吃什么东西?”
“没有。”小顺西里呼噜的吃面,一面哈着气喊烫,一面还吃得不亦乐乎:“哪里吃着了,只喝了几杯冷酒吧?那席上的东西我看殿下一点儿都没动。可惜了,膀蟹个头儿有那么大。”
“你就惦记着吃。”
不过小顺他们应该也是一直饿着的,主子赴宴,他们只能等着。李姑姑这锅面,左右是不会剩下的,即使四皇子不要,小顺他们回来也会吃个精光。
“哎哟,姑姑这就冤枉我了。我小顺是只顾着憨吃愣喝的人么?再说,就算想吃两口,只要没误了差事,也不算什么错儿啊。”
小肃转头着了他一眼,小顺缩了缩脖子,不再嘻皮笑脸。
小肃吃相比小顺强多了,也没有那么大动静。
但是四皇子为什么回来得这样早,小顺可没有说。
他虽然看起来随和,可是不该说的话,一句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来。
如若不然,就算他机灵讨喜,可是宫里机灵讨喜的小宦官多了,不差他这么一个。
能在四皇子身边儿服侍几年的,心里肯定不会像脸上一样,大大咧咧没个成算。
潮生也吃了半碗面。
面条筋道,汤汁热热的,吃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
小顺他们几口把面扒完,抹一下嘴,也急急忙忙走了。
伺候主子都是这样,吃饭没个定点儿,常常冷一顿热一顿的。
主子不吃你总不能先去吃,主子叫你叫不着,一问,哦,吃饭去了?
谁敢啊?
“不用你收拾了,快回去吧。”
潮生已经把碗洗出来扣在那儿沥水了,一边擦手一边说:“姑姑也早些睡,你昨天说肩膀疼的,现在好些了么?”
“早好了。”李姑姑说:“就是以前落下的老毛病,拿热手巾捂捂就好很多。
潮生点头说:“姑姑可得当心些,看着是小毛病,可是难受起来多受罪啊。”
她在洗衣巷一年,手上起过冻疮。去年冬天虽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