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梦-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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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奈的摇了摇头,举步就要出门。
“等等。”
忽的身后传来动静,还没等他转身,一双香软的胳膊就如蛇一般缠上了腰间,鼻端尽是融融芳馨……
雨竹搂紧双臂,将头埋在男人厚实健壮的背上,轻轻道:“夜间天寒,披个斗篷再走吧。”
……
夜风冷冽,刺骨寒凉,提灯引路的婆子冻得直哆嗦,程巽勋却像是没感觉到似地,疾步走在青石甬道上,他似是觉得心底有团炽热的火苗在燃烧,时不时烫一下,当他打起精神想要应付的时候,她又摇曳着缓缓起舞,轻灵俏皮,忽闪忽闪着勾人心魄。
长叹一声……多少年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了,罢罢罢,就这样一辈子也不错……
程巽功正在内书房看书,听得丫鬟报二爷来了,不由微讶,忍不住看了看墙角的滴漏,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情?
放下手中的书册,吩咐道:“请进来吧。”
冷掉的茶水口感偏涩,他眉头皱了皱,放在了一遍,抬头正好看到了进来的程巽勋。
“大哥。”与这个大哥自幼感情就很好,程巽勋也不客气,“有件事要烦你出次手。”
接着就将雨竹所托大略说了一下,“那女子是青州人士,唤作宁秋,于五年前被被判了流放。”
程巽功知道弟弟有分寸,也不追问为什么,只淡笑道:“这有什么,只要人还活着总能给你找回来,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他常年在行走在北方边疆,那里临近匈奴,民风彪悍,尤其是军营中更是如此,说是兵其实个个都带着匪气。
那些流放去的罪奴,囚犯都是最下等的奴仆,没人打点那过得日子简直是连牲畜都不如,而且还是个女子,怕是只会更加凄惨……
从桌案上抽出一张纸,以一种特殊的古怪字体写起信来。
“今日我撞着赵瑾了。”
笔顿了顿,从砚台上沾了些墨,又回到了信纸上。
“你又揍他了。”不是疑问,而是极为肯定的语气。程巽功几笔写完了信,笑骂:“有什么用,费那些个力气做什么。”
程巽勋微微一笑,“我的力道你还不信啊,那一脚下去,没两个月好好养着是别想下床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视:“那么弱的身板儿,要是多用点力气怕是就要散架了。”
“行了,跟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计较许多做什么……那事儿我记在心上了,天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
看了看程巽勋身上的斗篷,他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这小子。
这个弟弟从小吃了不少苦头,如今能过成这样真是再好没有了……
程巽功听着程巽勋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微笑着抚触手上那枚暗沉古朴的墨玉扳指,低低的轻柔呢喃缠绵在唇齿间:“阿娴,十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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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日子就过得飞快,不用走亲戚,京中百姓都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坦日子,关着门享受一年的辛苦劳动换来的平淡幸福。
城西是京中平民百姓聚居的地方,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民居,此刻天才蒙蒙亮,除了早期摆摊做小生意的,大多数人都还在温暖的被窝中酣睡。
屋上地上都是厚厚的积雪,鸡犬之声不闻,四周具是一片寂静。
这时外侧的小胡同里却传出几声粗野的叫骂,震醒了巷口拐角处那棵歪脖子树上睡着的麻雀,小东西扇了扇翅膀,忽的一下窜上了天空。
树桠轻摆,扑落落掉下一小团积雪,悄无声息隐没了。
“小咋种,总算逮着你了。”
一胖一瘦两个男子,穿着褐色交领短袄,踢打着地上一个滚满积雪的少年,嘴里还骂骂咧咧:“叫你跑,叫你躲……怎么不跑了。”
精瘦的那个狠狠吐出一口浓痰,又上前踹了一脚,恨声道:“**,害得老子还得在这大冷天的窝在这儿吹冷风,连红玉街姑娘的约都推了。”
这一下力道极重,少年闷哼一声,身子抽动了几下,脸从雪地里抬起来,望着滚落在雪水中,已经脏污了的馒头,眼中慢慢浮上悲凉的神色来。
“等会儿。”胖些的男子皱起了眉头,拦住了同伴,“别尽顾着出气,要是把人打死了,一根毛都捞不着……你想白忙活不成?”
瘦子这才住了手,伸手将少年从地上提了起来,左右打量了一番才放下心来,问道:“王哥,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他那双三角眼眯了眯,奸笑道:“要不卖给刘麻子去,这么好的货色,肯定能卖上好价钱,咱哥俩也好小发一笔。”
“不行,你又糊涂了不是。”胖子断然拒绝,“也不拿你那脑子想想,这小子住的这院子虽普通,但这么久下来,都没见他出去做活谋生,却能拿出那么一笔钱来,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瘦子眼睛翻了翻,这王胖子凭的会卖关子,说一句藏一句。
“王哥你聪明绝顶,给小弟透露一二长长见识好不?”
胖子警惕的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不管怎样,先进去再说,在这儿给人看见了又是麻烦。”
想想吹冷风却是是难过,瘦子也没意见,拎着少年进了门。
小小的一间院落,从外头看最是普通不过,里头却是别有洞天。
“还是个读书人。”瘦子打量着布置清雅的书房,啧啧赞道,“能买得起这纸,想来不缺银子啊,怎么还付不起买女人的钱呢,哼哼。”
话音刚落,就听到礼物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还有女子脆脆的叫声:“少爷,您回来了?”
被抓着的少年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拼命的挣扎起来,嘴却先一步被捂住了,涨红着脸发出唔唔的声音,隐隐带着绝望。
“馒头买好了吗?喜儿已经把面汤烧好了哦。”声音由远及近,接着一张清秀白净的小脸露了出来。
目光触及室内的人,面色忽的就变了,惊叫出声:“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瘦子有些惊喜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丫鬟,乐得不行,“哟,还用得起丫鬟,不错啊,实在不行就拿丫鬟抵债也行。”
“你……你们。”喜儿见到这幅架势哪里还不清楚来者不善,退后几步拿起高脚小几上的花瓶,抖着声音,“快放手……”
目光在她那鼓鼓的胸脯上逡巡良久,瘦子有些垂涎的挠了挠下巴,“王哥,这丫鬟……”
“……”胖子显然有些瞧不起瘦子那副没见过女人的模样,想要拒绝的时候忽然看到少年急切的神情,心中一动……不耐烦道:“速度快些,别耽搁正事。”
“是是是。”瘦子得了允许,大喜,迫不及待的往前喜儿那里走。
喜儿怕得浑身哆嗦,咬牙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满不在乎的挥开砸来的瓷瓶,瘦子哈哈大笑:“果然是个娘们儿,这劲道给大爷我挠痒还不够,小美人,留着些力气待会儿喊吧。”
“住手,住手”
就在瘦子的手刚刚触到喜儿衣襟的时候,少年终于嘶声吼了出来,“银子我会想办法的,你们放了喜儿。”
这一声像是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般,喊完后就软软的摊在了地上,乌黑的眼中尽是悔恨。
喜儿惊叫一声,也顾不得什么了,连滚带爬的扑了上去,“少爷,你没事吧……呜呜,他们打你了,咱们去告诉姨娘,姨娘总有办法的。
不知是碰到了哪里,少年突然短促的叫了一声,大冷天痛的额上都冒出了汗珠,喜儿慌乱的挪开手,小心的捧起他的右手,脸色煞白煞白的,“您手怎么了?”
稍一碰到,少年身子又是一僵,闭了眼睛不言语,眼角却忽的渗出一滴水珠,顺着脸颊慢慢的没入脖颈。
完了,一切都完了……
甫一从屋里出来,瘦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鬼天,真他娘的冷。”将手缩进袖子里,“王哥,咱就这么走了,你也不怕这小子收拾东西跑路?”其实他想说的是要走也应该把那个俊俏的小丫鬟带走啊,这大冷天的,他正缺个暖被窝的呢……
胖子像是了一桩心事一般,拍了拍瘦子的肩膀,“黄富啊黄富,你这德性还真是白瞎了你爹给你取的这名儿,我瞅着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富了,有点闲钱就花窑姐儿身上,不饿死就是祖上烧了高香。”
“别介啊,这不是还有您罩着么。”嬉笑了两句,又转回正题:“咱这趟买卖不划算,兄弟我瞧着那小子就是普通一酸书生,爹留了俩钱……还有啥姊妹给了富户做妾,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怕是吃饭还要靠丫鬟喂呢。”
胖子却是笃定的很:“放心,这小子已经给打成那个样子了,就靠一个娇滴滴的小丫鬟,这冰天雪地的还能跑到哪儿去?”然后解释道:“连爷你知道把,贼有体面,指头缝里漏点东西就够我们吃喝不尽了……这条大鱼就是他透露给我的。”
听到连爷的名号,瘦子也不说话了,那可是管着他们这一片小混混的老大,犯不着戏弄他们俩小人物。
“为啥这好事落不到我头上呢。”瘦子很是羡慕,要是能被连爷看重带在身边……那可就是王八什么的越龙门了。
路边的积雪厚厚的额,胖子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深坑,闻言有些自傲的笑了,“可能名声穿了一点,连爷试探我能耐呢……不过也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不会要上交多少银子吧,这还没影儿呢。”瘦子有些忐忑。
“哪儿呢,连爷是谁啊,还稀罕我们那点孝敬?”胖子喷着热气,一点也不担心这点,肥厚的手掌在瘦子黄富眼前晃了晃:“连爷就一个小要求,把那家伙的手废了……”
两人说着话走远,渐渐就不见了踪影,只余下是个脏污的馒头孤零零的留在地上,无人问津……
此刻天已经大亮,远些地方的一个宅院里也是乱成一团。
穿着豆绿色交领长袄的丫鬟焦急的在外头张望,门一开就急急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云碧姑娘。”出来的妈妈面色惊惶,低声道:“很不好,一直醒不过来……我瞧着那大夫也没什么法子,只撑着做耗骗银子。”
说罢,摇了摇头,端着水盆走开了。
云碧急得直转圈,忽的看到旁边来了个端热水的粗使婆子,忙上前劈手抢了过来,水是刚烧的,盆子也烫的很。她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哪里撑得住,下意识的就想扔掉,想着主子的吩咐才咬牙忍住了,对那婆子吩咐道:“这个我送进去……天寒水冷的快,你去灶下再烧一锅罢。”
说罢就提脚进了屋。
屋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药味,黑漆雕花的圆桌上摆了满桌的好菜,都冷透了气,也没有人动一筷子。云碧眼睛匆匆扫过,手上烫的厉害,加快脚步进了内室,端着热水拐进了里侧的雕花红木大屏风。
里头正是一团忙乱,几个丫鬟婆子急慌慌的满屋乱窜,拉抽屉,翻箱子寻着东西。
黄花梨的镂雕五蝠架子床前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微闭着双眼,三根手指搭在床上之人的脉上,似乎看得很专心。
床头垂泪的老太太想问情况又不敢打扰,看着床上面色灰白的大老爷,悲从中来,只得拿帕子不停的擦泪,偶尔催促着丫鬟。
终于,老大夫睁开眼睛,收回手捋了捋胡子,慢斯条理道:“看脉象应该是受到了惊吓……老朽先开个方子……赶紧派人去抓药,煎来服下看看情况再说。”
大老太太一叠声的应着,赶紧打发长子派人去,来了这么多大夫,先前的都摇摇头,背了箱子就走,总算是有一个高明的敢开药了……
“敢问神医,我家老爷能不能好起来啊?”大老太太顾不得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就慌忙问道。
这床上的可是她的依靠——儿子不甚成器,要是老爷再去了,那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老大夫掉了半天书袋,大老太太一点也没听明白,长子程巽铭琢磨了半响,在旁边插嘴:“大夫的意思是这病不能急,总要好生慢慢调理才是,父亲是无恙的。”
调理不怕啊,只要人还有救就行,调理吃药怕什么啊,要是家里不够就去国公府走动走动,还怕没银子吃药不成?将心放到了肚子里,老太太才感到一阵疲倦渐渐涌了上来,吩咐程巽铭好生送老大夫下去休息,自己扶着丫鬟坐到了大老爷身边,接过丫鬟手上的帕子给他擦脸。
云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见没人注意,赶紧放下水盆,低头走了出去……
第195章 大房丑事
穿过一道长长的抄手游廊,进了一道圆月亮门,云碧左右打量了一番,闪进了尽头小小的夹道。
“浣碧,快开门,我回来了。”轻轻拍了拍门,云碧小声道。
接着门迅速打开了,一双细白的手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
“姨娘等的都快急死了,你怎么才回来啊。”拉她的丫鬟反身关上门,催促道:“还不快些去。”
云碧喘了口气,辩解道:“老太太哪里会让我进去,还亏得我机灵,趁乱才溜进去的,不然怎么带的了消息。”
嘴上不服气,但是终究不敢耽搁主子的事情,跺了跺脚就往里屋跑。
“怎样了?”屋里女子一见云碧进来,忙扯过她,“老爷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云碧被她捏到了肉,痛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过眼角扫到地上那条被揉烂的帕子,还是忍着疼没敢喊痛,“大夫说没事,要好好调养……”
女子心里一松,放开云碧的胳膊,有些疑惑的问道:“真的没事了?”当时的情景她还记得呢。
大老爷本来在自己房里好好的喝酒吃菜来着,为了讨他欢心,她还特意跳了最得意的绿腰舞,当时老爷还夸“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她想着趁着这会儿高兴,一举拿下那根惦记了许久的云鬓花颜金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哪知道下一刻人就口歪目斜着倒在了地上……
“不过奴婢瞧着不大好。”云碧悄悄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斟酌道:“奴婢当时凑到床边看了眼,只剩下胸口还起伏着……”
也是看准了这瘦马出身的姨娘最关心的不是老爷,她才敢这么说。其实说的还算含蓄了,大老爷明明就只剩下半口气,那老大夫还开药说好好调养呢,怕是不等药煎好到嘴人就不成了。
林姨娘贝齿咬着潋滟的红唇,终于露出惊惶的神色来。
云碧在旁边偷眼看着,也不由的心下一叹,不愧是从小调教着勾引男人的,一举一动,不管事有意还是无意都那般惹人怜爱,自己同为女子偶尔还要闪个神,更别提是男人了……不过,也太狐媚了些,云碧低下头遮住眼底的嘲讽,出事的时候,林姨娘大声尖叫,自己是最先冲进来的,当时林姨娘身上只穿了件带水袖的粉霞藕丝的肚兜,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款式,布料少的可怜,两团雪白的乳肉颤颤巍巍的托在里头,几乎动一动就要跳出来般……
穿那样的衣裳跳舞,年轻的男子可能流些鼻血就罢了,胡子都花白了的大老爷可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不行,要是老爷出了事,那个死老虞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决计不能就这么干坐着。”林姨娘忽的止住了脚步,喃喃道。
午时刚过,程国公府就收到消息——大老爷没了因着谢氏去了普渡寺还愿,程巽勋陪着去了,送信的人就被带到了雨竹跟前。
来的婆子面容悲戚,已经换上了素服,刚说完就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雨竹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没了?连个病重的消息都没传出来……待回过神来,赶忙打发人去前院告诉老公爷。
从软榻上坐起身子,天气寒冷,于老人家确实是难熬了些……雨竹心里想着,吩咐下人赶紧套车,虽然分了家,总要去露个面才好,正式的祭拜倒是可以等谢氏回来再说。
阮妈妈领着早园和银链去布置马车,就有小丫鬟来报,老公爷得了消息,已经骑了马出去了。
雨竹大急,雪天路滑,万一摔了可怎么是好,忙问道:“谁跟着服侍的?”
小丫鬟伸手比划着六:“还好李管事麻利,赶紧派人跟上了。”
雨竹这才松了口气,老公爷似乎对大老爷这个庶出兄长很是上心,就怕忙中出事,有小厮在旁边服侍着好歹能放点心。
“太太,车备好了。”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