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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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皇后的人吗?”这只是个简单的问题。
可她却发现他依旧没有言语,是在犹豫,还是什么?她想,也许她已经清楚答案了,可她想不通,被皇后抓走,关在地牢,重重机关,这人却来去自如,更是让狱卒尊敬有加,可不是皇后的人,又是什么人?
她想了想,又道:“你想得到什么?”
那人微震,那一刻,光入眼眸,如破晓的初阳,可是那光芒,血漫四野,让人情不自禁想到了哀横遍野的战场,零碎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鸦鸣哀嚎,三两只,间或一大群,飞至斜立的杆头,齐头嘶鸣。
她浑身剧颤,控制不住的发抖,冷气打了转般的从脚底往心头涌。
荒野中,似有一个浑身缠满铁链的人依稀蹒跚着站起,对天地狂嘶,用尽全身力量,挣脱,再挣脱,甩的脆响连连,一刀,又一刀,砍向看不见的虚空。
她回过神,就听到空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毁灭。”
“既然一切无法重来,过去的无法更改,不如让一切化为虚无,让一切都不复存在。”
冷冰冰的话语,一字又一字的在她心头刻下。
许久无言,她的心被震撼的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个怎样的人?
胡非,她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让人难以忘记的男人。
这个世道,会出现很多很多优秀的人,如父亲这样的,有如哥哥这般,也有像皇上,太子,还有禹南王这般的,可也有种人的超脱,太过疯狂,太过霸道,伤人又伤己,唯恐避之不及,可却同样让人无法轻易将他的痕迹抹去。
胡非,就如同这样的男人。
忽然,胡非从车顶站起,衣衫猎猎,他慢慢从腰间抽出刀来,刀影绰绰,蒋似漪看着他,震惊着朝后退去,不小心摔落马车,疼痛让她回过神来,她重新看去,只见那叫胡非的男人,站在车顶,远望林中深处。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排又一排的绿光,绿莹莹的,如黑夜中的幽火,寒意入骨。
“狼。”她捂住自己的嘴,小心不发出任何声音,从小生活在京中,大大小小的灾祸也见过,可对手都是人,这样的绿光,她没见过,但她读过,在那整齐摆列的阁楼上,各种书籍,她都有所阅览,那是狼,山林中让人如噩梦般的狼群。
他们是山林中最凶猛的猎手,一步步,将猎物逼进绝境。
胡非从车上跃起,一路腾飞,迅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狼群之中。嗷呜,她的手在发抖,却强自镇定,那是狼在嚎叫,召集所有的同伴。没有时间多想,那个男人眼中闪烁着的血光,她知道,他不会管自己的。
活,是她命,死,亦是她命。
一个只寻求毁灭的男人,又怎会在意一个俘虏的命?或许在他眼中,就连那黄金宝座上九五之尊的帝王,许也不看在眼里,是呀,这样的人,又怎会只单纯是皇后的人手?
不过,没有时间给她发呆,她坚毅的看了一眼那男人的背影,迅速冲回马车上,她翻东翻西,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武器。她的眼睛忽然一亮,一把普通的佩刀,放置在马车的暗格之中,刀身仅小臂长短,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也不算太重,她回过头,抿了抿嘴,然后从马车中出来。
狼群被胡非吸引,并没有朝她这边冲来,她暂时可以松口气。可是她并不能松懈。
刀影闪烁,每一刀划过长空,便带起一串的鲜血,那鲜血溅起,偶有落在胡非的脸上,身上,她在远处小心的观望着,发现他在笑,那唇角分明扬起,这场面,凄美的可怖。血,洒落一片,身上,地上,到处是红色,而狼的尸体,也在慢慢变多,可他却如无知觉般,杀的兴起。
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吗?她愕然。
可是好景不长,狼嚎声呼唤起越来越多的狼朝那奔去,她定住神,看了眼四周,原先的包围圈忽然露出一片空地,许是狼群都被吸引过去了。
她咬咬唇,最后看了那边一眼,头也不回的朝空缺处奔去。
羸弱的美貌女子,在月光之下,提起裙摆,满面狼藉的,在树林中穿梭。这是她的写照,若她有空能想起这个画面,许是自嘲的笑笑吧,自己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狼本是狡诈的动物,又怎会留出这么一个破绽吗?
很快,蒋似漪发现,在再也看不到胡非的地方,自己身后跟着三只凶恶的狼,已团团将她围住,它们的眼绿的吓人,如吃人的魔鬼,咧着嘴,在嗤笑她的弱小。她双手持刀,立于身前,背脊紧紧的绷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三只狼。
其中一只忽然朝她迈近一步,她倒吸口气,朝后退着。
她经历的可怕事情也不少,就连濒死也遭遇过,可被狼群围攻却是头一遭。难道这回真的死定了吗?她自嘲着,死的连尸骨也不剩,蒋似漪,你真丢人。
狼一点点逼近,似乎已经耍够了她的可笑样子,忽然跃起,朝她扑来。
“啊——”她尖叫一声,叫声划破天际。狼的血盆大口离她如此的近,她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在狼爪撕裂她的袖口同时,也幸运的将之逼退。狼的爪子如此锋利,深深的在她小臂上划出长长的口子,血一滴滴往下流着,她咬牙,不敢丝毫放松。
可这样的坚持有用吗?
这傍晚的山林,除了她和胡非,不会再有其他的人,胡非,身处狼群,那么多的狼,连他能否善了都不确定?而在眼前,也许她马上就会落入狼的尖牙利爪当中。
那只狼似乎不是太饿,如逗兔子一般不断的在她身上,胳膊上,腿上留下一道道的伤口,血一直在滴,而她的意识已慢慢模糊。
她笑,是这样吗?
还以为只是那狼无聊的做法,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个目的,想到原因的下一刻,她的双眼却因失血无力而慢慢闭上,手中握紧的刀也随之掉下,人,缓缓向后倒去。
死亡?
太多次的侥幸逃生,也许这次真的难以幸免了。
狼在幽深的黑暗中咧开了嘴,似乎在笑,朝躺在地上的人慢慢靠近。
就这样吧。
她无力再想了。
☆、君泪盈(一)
“喂。”一张大掌啪地一下从头顶重重拍落,马脸公子的困意霎时掉落九天云端,“啥……啥事”,他努力撑起两片眼皮,想搞清楚方向。看清身后那人,脸色瞬变,讨好地笑着道:“您老还有何吩咐?”
哎呦我的妈呀,这哪还是人过的日子呀?当初称它是地狱都是表扬它了呢。
这都在马上颠了一天了,我美好的屁股呀,大概已经没有知觉了呢,我这身子骨呀,这颠着颠着的都要散架了,我的亲娘喂,想想公子我自打出生还未受过这般委屈,不就弄丢个人吗,就跟使唤狗似的,一直不停的要我辨认方向,我的神哪,这怎么可能找的到呢?
这不明摆着被人追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找到?他的脸如吃了黄连般,苦哈哈的,可又不敢表现出来,也就出现这般抽搐的吓人模样。
“到底是哪个方向?”如将军般的男人双眼盯着他,“你要是坏了我们的事,你这小命就别想拿回去了?”
哎呦我的妈,他打了个趔趄从马车上滑落,锤锤麻木的双腿,努力辨认方向。
沿着原地转了一圈,他偷偷看了看那两个如头领般的男人,转回头,叽里咕噜,“我咋就这命苦嘞,我怎么就这么苦命嘞,抢啥不好,非抢辆马车,这下好了吧,你的小命可牢牢落在人家手心里了。”一念及此,他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
“咳咳,这……这边。”他鉴定许久,认为这个方向最有可能。
那两男人怀疑的看了他一眼,驾马前行,顺便一伸手臂,将那马脸公子重新接回马背上,身后跟着一队兵士,马脸公子皱着脸,悲叹,为什么还要想起我,就这样走了不好吗?天,我的命好哭啊——
这时,一声狼嚎从山林深处响起,蒋茗昱立马扯绳将马止住,祁呁也同时顿住,停在他的身边,蒋茗昱回头朝狼嚎的源地望去,表情凝重,忽然一夹马腹,朝声音传来处急速奔去,是她,一定是她,这个时候,也只可能是他们留在山里。
祁呁没有多言,他相信蒋茗昱的判断,他们之间,肯定是有某种默契存在的。
他驾马跟上,后面追随着一列马蹄印子。
狼嚎声一声高过一声的响起,为他们的前进指明了方向,整个队伍寂静无声,显得整齐有秩序,蒋茗昱心急如焚,愈发焦急的催使马向前跑去。狼群,对于她来说太过危险,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抵挡这样的狼群?
而他相信,那人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还会分心去保护她。
祁呁明白他的忧虑,而他的心头也涌起一股奇怪的不安感,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时间分分秒秒流过,蒋茗昱的手心都渗出了汗水,终于来到狼群外围,看着那在狼群之中,如恶魔般一下一下挥刀溅起无数鲜血的男人身影,他顿时松了口气,她不在。可立马,他的心被揪起,这个时候她不在这里,会跑到哪里去呢?
他瞥了眼孤零零留在原地的马车,掀开车帘,一下子看到了乱翻的痕迹,暗格被打开,里面空空荡荡。按照这种华贵适合贵人出行的马车,暗格中要么放的是美食,要么则是一些工具,而这空空的摆设,极有可能是某人将里面的东西拿走了。
他忽然转回头,站在祁呁面前,压抑地心中的躁动道:“我需要你的帮忙。”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祁呁愣了愣,点头:“你说。”
“我需要你的人手立刻分散开来寻找她,她没有武功,应该跑不远的。”祁呁犹豫了,面对狼群还分散开,无疑对他的人手非常危险,虽然是非常重要的合作者的要求,可他更是一个军队的领袖,这些人都是精锐,且无比信任着他,他从一开始,就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不是让他们都毫无损伤,可至少不该为了他下达的低级错误指令而死。
蒋茗昱的眼神很清澈,他看出了祁呁的犹豫,他扯扯唇角,这种情况他并不意外,可为了以防这种情况,他特意做了准备:“你在边境已经待了很久吧,你若想回京,我蒋家可全力支持。”
祁呁眼神震动,斟酌了片刻,转身对身后的兵士下令道:“三人一组,分开寻找蒋小姐。”
听到他的指令,蒋茗昱的眼神还是有些微暗,可不管怎样,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他没有时间多犹豫,见祁呁答应了,他立马冲到周围去寻找开来。
沿着马车这个圈子,人们在慢慢向四周搜寻。
远处的狼群见到人影,有些躁动,虽然还一致对付那个可怕的男人,可同时也分出小股狼群去试探新来的这些人。
这时,士兵们开始出现损伤,再怎样精锐的士兵,面对狼群这样的野生猛兽,也是会有疏忽的。有士兵开始受伤,散发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了这些狼的凶性。
“有血,这里发现了血和衣服碎片。”一士兵大声叫喊道。
蒋茗昱眼神一亮,如风般冲到那人面前,看到地上的血迹和熟悉的医疗,他的面色如寒,晚了吗,他来晚了吗,他的胸腔急剧的起伏,他努力镇定自己的心情,顺着血迹一点点追踪下去,血迹还没凝固,说明人并未走远。
他加快着步伐,朝血迹深处追寻而去。
当他拨开一片木丛,看到前方的三只狼时,他的时间如静止了,他所有的世界里只有前面那一匹狼,和狼嘴中的那脆弱的人影。他眼前一暗,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两下,被一个人扶住,可当那人看到眼前景象时,也不由僵住。
“她,她已经……”剩余的话语被祁呁吞在腹中,再也说不出来。
蒋似漪,那个他也极为欣赏的女子竟然死了?死在一不知名的小树林里,死在那丑陋的恶狼口中,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她,她怎么会死呢?他扯了扯脸颊,似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并不真实,她,她死了,她竟然死了,他忽然变得有些沮丧,沮丧中,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堵塞。
“滚开。”蒋茗昱怒吼一声,这声音嘶哑的简直不像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他从后面的士兵手中抢过一把弓,将箭如弦,唰地刺入狼的右前肢,恶狼痛嘶一声,跳开,与其他两只狼一同恶狠狠地盯着来此的这批人。
蒋似漪被它甩在地上,安静的躺着,看不出死活。
她的身上腿上尽是一条条的血痕,极为刺眼。动啊,你动一下呀,蒋茗昱死死盯着那道身影,蒋似漪,你倒是起来啊,至少叫唤一声,让我知道你还能感觉到疼呀。
蒋似漪。
“蒋似漪——”他拼命的吼着,看着狼群后躺着的她,可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蒋似漪,你说话,你叫一声啊,你快给我起来,你别躺着,你别吓我,你这丫头,一天到晚只会欺负别人,你怎么会躺在地方,任一野兽欺负呢?”他大声叫着,想唤醒那个女人。
祁呁被蒋茗昱的样子吓到,想阻止他的动作在看到他的眼睛时霎时止住。
是什么?怎么会有东西在我眼中流动?蒋茗昱眼中心中只有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不管是什么,让她动一下吧,让我看到她在动吧。
祁呁不忍的移开眼睛,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可是脸部依旧坚毅。
“你们几个,去把那几只狼的注意力引开,将它们往其他地方带离,我要去检查一下蒋小姐的生死。”祁呁声音沉稳道。
“是。”身后十几名士兵,立刻行动,手中的箭稳稳射出,激怒狼群却又不使它躁动,就这样,剩余两只狼被这些士兵渐渐引走,可唯一那匹被蒋茗昱射伤的狼,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恶毒的盯着这个男人,不为所动。
“你害死了她,我要让你受尽折磨痛苦的死去。”蒋茗昱的双眼似乎变红,俊美的脸竟变得如此扭曲。
而狼似也有感应,同一时刻,也扑了上来。
虽被射伤,但动作依旧灵活,看来那个伤对它来说并不碍事,只是,像一种耻辱,它要将伤害它的人彻底撕碎。
祁呁急了,想帮蒋茗昱,可看到地上的蒋似漪,忍下那冲动,冲上前去。
他走近后,看到的一幕让他都为之动容,这个女人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从手臂,到腰间,到腿部,而手臂上的伤痕尤其的多,就连脸上,都留下了几道破坏美感的印子,他看到她手边遗落下的弯刀,只是普通的贵族玩物,不算特别锋利,可她竟凭着这东西抵挡了如此之久。
这个女人的毅力到底有多么可怕?
她身上留下的最后的伤痕,是那狼叼起她示威时留在她脖颈处的两道印子,许是狼已知道她并无威胁,因此并未咬在动脉处,只是一种耀威的手段,他担心的是她的血流的过多,这要如何救治?
他的手停在她的鼻翼前,他睫毛一动,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他忽然兴奋了起来,可立时又跌入低谷,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又要去哪里救治她呢?
他环视了一眼,他身上除了武器就是各种配件,连个止血的绷带都没有,而且,她的伤口如此之多,他简直不知该如何下手。
那一边,蒋茗昱与狼的纠缠还在进行,他只顾宣泄自己的恨意,不求一剑封喉,剑剑如刀般重重砍下去,这哪是在杀狼,这是在宣泄自己内心的愤怒。
祁呁两相环顾,作出决定。
“她还没死,你快过来,我替你对付这狼。”
这一时刻,他选择了让蒋茗昱陪同她度过最后一段时光。蒋茗昱手中一顿,那狼见到,又是一口咬来,可惜被蒋茗昱立马闪过。蒋茗昱看了看祁呁,祁呁点头,回看了眼地上的女人。
蒋茗昱眼中的红光渐渐散去,他跨步朝这奔来。
祁呁拦下了狼在蒋茗昱背后的一次偷袭,唇角向上仰起,有痛恨,也有一丝苦涩。最后的时光,还是留给他们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