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芳华-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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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烟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外，她的身子晃了晃才稳住了，终于，她咬牙狠心笑道：“怎么？你怕了是吗？我可告诉你，你就算是真的变成了鬼，也不能来找我的。我是主子，你是奴才，奴才为主子去死可是天经地义的！”
那个影子听了这话，顿了顿，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日才幽幽叹道：“我果然没有说错，二奶奶的心肠更坏了，奴才也是人啊，二奶奶就这么草菅人命吗？”说完，竟然轻飘飘地荡了过来，就蹲在关王氏那间小屋子的房顶上。
王氏先是呆愣愣地听着外头人鬼之间的对话，后来听声音越来越近，她先是吓得把碗筷一扔，什么也明白了，指着窗外的柳眉烟尖叫道：“你这个毒妇，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和你无怨无仇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的话音刚落，房顶上的那个“鬼”低低地笑了，笑声如同夜晚的鸱鸮，尖利刺耳，听得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她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原来这世上的傻瓜还真不少啊。二奶奶可管和你有没有仇呢？只要你挡了她的道儿，她就要除掉你！”
王氏似乎忘记了这个说话的人是个“鬼”，顺嘴就接道：“我怎么挡了她的道儿了？我也是个苦命人啊，大少爷从来都不正眼看我一下，我在这府里就是个活死人！”
停了停，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拍巴掌说道：“对了，怕是为了那晚上的事儿吧？”她沉思了一下，才自言自语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都是她出的点子，说是让我用那种香囊里的香草沐浴了，大少爷就能喜欢上我了，又把我带到了大少爷的书房里，谁知道大少爷真的……”
她低头喃喃道：“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大少爷还不是天亮就把我赶回去了。”
柳眉烟听她一股脑儿倒出了这些事儿，真的崩溃了，一下子蹲在了地下，哭叫着：“你千万别来找我啊，我给你烧香，给你烧纸。你家里还有孩子老人，我按月送银子去，只求你不要来了。”
“呜呜，谁让白玉那个贱人勾走了大少爷的心？我就是看不得大少爷喜欢上别的女人。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凭什么拱手把他送给别的女人啊？白玉要死，王氏也得死，你们统统都得死！”
她似乎疯魔了，也不管屋顶上的是人还是鬼了，只一个劲儿地歇斯底里地吼着。屋顶上的“鬼”也听不下去了，叹道：“你的心还是太狠了，她们不也是女人吗？和你都是一样的，你为什么非要置她们于死地呢？你让我死已经够黑心的了，没想到还要再害死一个。天地良心，你晚上就不做噩梦吗？”
柳眉烟睁大了恐惧的双眼，看着屋顶上的那个“鬼”轻轻地飘移下来，正好落在了她和杏儿面前。借着微弱的灯光，柳眉烟清楚地看到那“鬼”身上穿着的衣服就是张才家的临死那晚上穿的，身量也和张才家的相仿，就是头上的头发全都披散下来，足有一丈长。
忽然，那“鬼”伸出了一双手，在柳眉烟面前一晃，只见那双手上一点儿完好的皮肤都没有，全是血淋淋的，吓得柳眉烟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四肢着地地往后退着。
那“鬼”往前跟了一步，凄惨地哭道：“这都是你放火烧得啊，二奶奶，我好疼啊。你的手白嫩白嫩的，借我用用好吗？”
柳眉烟吓得再也撑不住了，哭喊着叫：“杏儿，杏儿，快救救我啊！”杏儿早就吓呆了，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一步儿都迈不开。
柳眉烟歇斯底里地喊着：“我再也不敢了，我给你请大夫好不好？求你绕过我吧。”
那个“鬼”却不想轻易就放过她，一蹦一跳地追着她，又把披头长发扒拉开来，露出一张血淋淋的脸来，叫道：“我好疼啊，大伙烧得我身上都焦糊了，变成了丑八怪了。二奶奶，你还我的容貌啊？”
柳眉烟吓得说话已经不连贯了，没有了人声了，“千万不要啊。是我不好，我不该害了你，不该诬陷白玉，不该害王氏啊。”
她把她以往做过的坏事全都说了一遍，说完了，她也吓摊在地上了。那“鬼”也不追她了，只静静地站在她面前，若有所思。
突然，四周亮起了数支火把，映得周围一片光亮。白玉拉了听得咬牙切齿的君少商出来了，只见火把后头走出了君老太太和一个中年妇人。白玉眼尖，一眼就看出那人就是以前被柳眉烟放火烧过的张才家的。她正扶着老太太，毕恭毕敬地站着。
柳眉烟和杏儿看到这么亮的光线，恍如重生一样，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了。半天，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伸出手指点着面前的那个“鬼”，颤声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人轻轻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来，“心中有鬼即是鬼，心中无鬼即是人”。说着，一把撸下头发上的头发，对着君老太太笑道：“娘，装神弄鬼的可真好玩！”
早就听得云里雾里的君少商这才看清，这哪是什么鬼啊？分明是他的三弟啊。
柳眉烟这才知道自己被人给戏弄了，后知后觉地跪起身子，爬到君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您老人家替我做主啊，三少爷装神弄鬼的吓人，我刚才着实被他吓破了胆，胡言乱语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白玉站在一边儿直撇嘴儿，这个婆娘反应够快的啊，才一转眼的功夫儿，刚才说过的话就都不承认了。幸亏君少商也听见了，这么多人可以作证，不然还真的被她给赖掉了呢。
却听君老太太出口喝道：“住嘴！要不是言儿装鬼吓唬吓唬你，你岂能说出实话来？没想到你是个蛇蝎心肠的人，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说出来真是伤我的心啊，我自问待你不薄，就算是商儿娶了白玉，我也从来都没有地看过你一眼，为的就是你跟了商儿那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啊。可是你竟然这么狠心，不仅害你用过的人，连你的亲生骨肉都敢害！你真是胆大包天了，我们君府岂能容得你这样的人！”
柳眉烟听见君老太太也没有好话，心已是死了大半个，转脸见君少商和白玉并排站着，忙有朝他跪着磕头如捣蒜：“大少爷，求求你开开恩吧，妾身也是情非得已啊，不想看到你喜欢上别的女人啊。妾身都是一片真心为了你啊，大少爷，你救救我吧。”
“呸，你还好意思说为了我？为了我你竟然冒险跳进河里，把亲生的骨肉都给搭上去？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狠心的母亲。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真是连畜生都不如，枉费我对你一片真心！”君少商恨恨地说着，别转过脸，不想再看她那个样子。
柳眉烟至此已经绝望透顶了，看看四周的人，一个个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样子，再也没了指望。眼神恍惚地在每个人身上都划过了一遍，却见人人都咬牙切齿，就连张才家的都红着眼看着她。
她忽然双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道：“你们人多欺负我是不是？老太太，你别信我刚才说过的话，那是被三少爷给吓得口不择言了。要怪你们就怪杏儿吧，一切都是杏儿干的，她觉得妾身过得孤苦，就挂着我的名儿，想把你们一个个都除掉。先是烧死张才家的，再陷害大少奶奶。那次我失足掉进了河里，也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诬赖
见君老太太一干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柳眉烟一把拉过旁边早就傻愣了的杏儿，抓住她的手往君老太太面前送：“老太太，是她，全是她干的。”
看到君老太太不为所动，她忙使出了杀手锏，“老太太，你的孙子都是她害的啊，你怎么还不惩罚她？”
众人都没有一个答话的，半日，才听张才家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二奶奶，别把事儿都推到杏儿头上了，该回头了，佛语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二奶奶肯认罪，老太太还会给你一条生路的！”
“放屁，你这个奴才秧子也配来教训我？”柳眉烟一跳离地足有一尺，吓了众人一跳：这婆娘真的疯了吗？
只听她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伺候人的。我是主子，你少来这一套。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想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吗？”
白玉听得眼睛闭了闭，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柳眉烟这人的缺点就是不安分，要是她能安分守己地守在君府里，君少商怎么着都不会亏待她的，毕竟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两个人之间还有过一个孩子的。
可是现在，柳眉烟已经癫狂了，她为了活命，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名，不惜把杏儿当作挡箭牌，让这个丫头替她去受惩罚。
杏儿虽然是她的奴仆，从来对她都是忠贞不二的，平日里这个主子难伺候是真的，可从来也是有奖有罚的。再加上她怀着一颗报恩的心，柳眉烟也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她！
她自认自己已经把一颗心都捧出来了，为了柳眉烟，她忍住良心的煎熬，不管她要做什么事儿，哪怕是上到山下火海，她也要给她办到！
可她万万没有料到，柳眉烟在这个时分会把她推出来，当作了一棵棋子。她知道自己的命贱，当年若不是柳眉烟施舍，她怕早成了一堆枯骨了。可这么些年来，她如履薄冰，该报的恩也该报完了。
柳眉烟像是个得了失心症的疯子一样，死死地抓着杏儿的手，让她挣扎不开，一边大声地嚷嚷着：“老太太，大少爷，千怪万怪，就怪我管教不严，不该让下人瞒着我做出这等没王法的事儿来。”
白玉听到这里，暗中撇了撇嘴儿，她倒是会撇清啊，仅仅把问题升华为管教下人不力。谁都知道这杀人放火的事儿是要送官判罪的，而她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完全给带过去了。
剩下的苦和累就只能有杏儿来扛了。她怜悯地看了杏儿一眼，这个丫头平时都是忠心耿耿地，柳眉烟说东她不敢往西，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害府里的主子和有头脸的老妈妈？
要说是没有人指使，这话打死她都不敢相信，可是偏偏柳眉烟说出来了，而杏儿只低着头，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看不清她的面目。她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这让人更加狐疑了，难道柳眉烟说的是真的？
君老太太也是蹙了蹙眉，明知道柳眉烟的话不可信，可她也没有办法，杏儿就是不吐口，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连死而复活的张才家的，现在也没有了说辞，本来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当初柳眉烟和杏儿一起来的，若说是柳眉烟干的，偏偏那饭菜都是杏儿递过来的。柳眉烟又没有亲自下厨，能下毒的人就是杏儿了。杏儿不辩解，就等于认承了这事儿，她即使说了，柳眉烟咬牙不承认也没有办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儿，竟然僵住了。柳眉烟从刚开始的慌乱，也慢慢地稳定下来。见杏儿只管老实地跪在那里，她的心不由地放松了。看来这死丫头还是个不忘本的，也好，若是老太太要发落就发落她好了，等这事儿过去了，若是那时候杏儿还不被卖或死了，她再好好地抚慰她就行！
想到此，她越发放了心，沉稳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些人，见君老太太满脸的游移不定，君少商也是轻微地蹙眉，她才得意地在心里笑了。
白玉见柳眉烟竟能够把一盘死棋给翻转过来，心里也暗自惊讶，不由佩服：这个人若是个男人，谅那些封侯拜将的人也不一定能斗得过她呢。
她一直在关注着跪在地上的杏儿，见她始终低着头，不言也不语。按说一个人，无论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总得哭喊一阵，向人求饶的，可杏儿大反常态，既不哭也不闹，就像是死了的一般。
她觉得这里头大有蹊跷，若是想揭穿柳眉烟，还得靠着杏儿，不然这还真的无从下手啊。
看了一眼跟在君老太太身后的张才家的，只见她一张圆润的脸上满是愤怒，想来她的切身体会都不能扳倒柳眉烟，柳眉烟也真真是个人物！
看来今日要想撬开杏儿的嘴，还真的颇费一些功夫了。想至此，她从君少商的身后慢慢走出来，挥手命两个婆子上来把关着的王氏给放了出来。
王氏一晚上经了这一惊一乍的，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这会子不成想还能让她出来，她真的有些懵了。屋门打开，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扭捏着来到君老太太面前，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又给君少商和白玉都行过礼，才蹑手蹑脚地要离开。
经过柳眉烟身边时，柳眉烟微微轻笑道：“妹妹受惊了，这一回去可得好好歇歇才是！”
王氏本来不想过多停留，卷入这些是非纷争中去的。可是柳眉烟偏不放过她，非要幸灾乐祸地说这么一通话，其实她是在威胁王氏，让她不要乱说什么的。
可王氏被她一来二去地弄得也有了戒心，今晚上又差点儿死在了她的手里，就算是眼下有杏儿应承着，王氏到底也不是个痴傻之人，怎么会相信？
她在柳眉烟面前住了一下，旋即就眼冒怒火，紧盯着柳眉烟的脸，嘶哑地吼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柳眉烟连君老太太都给应付过去了，又怎么会怕王氏？当即就笑道：“妹妹，你这可是冤枉死我了。我不是说了吗？什么事儿都是杏儿做的，她见府里有新人来了，怕大少爷冷落了我，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那饭菜我是让她预备着的，谁知道她胆大包天，竟敢在饭菜里下毒！这个真怪不得我！”
连君少商和白玉都不知道该怎么揭穿她的谎言，何况老实巴交的王氏呢？柳眉烟三言两语地就让她哑口无言。王氏满脸憋得紫涨，嗫嚅着嘴，半天也没有回出一句话来。
君老太太不耐烦地喝道：“你黑屋子还没关够吗？还不回去吗？”
王氏这才无奈地恨恨地瞪了一眼柳眉烟，就低头出去了。
白玉见王氏的背影去远了，余光瞥过柳眉烟的脸，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心里就有数了。
她不紧不慢地踱到杏儿面前，轻轻地蹲下来，温和地说道：“抬起头来！”
杏儿慌乱地抬起了头，对上白玉一双清澈无比的眸子，旋即又低下了头，不敢再和白玉对视。
白玉拉过她一只手，发觉她手心里全都是汗，才知道这个丫头心里有多么的恐慌。
她不温不火地问着：“杏儿，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杏儿狐疑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了移时，才答道：“家里还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弟弟！”
白玉“哦”了一声，又道：“他们都好吧？”
杏儿不知道白玉为什么这么问她，可是看着白玉那一张无暇的笑脸，她忍不住点头，又摇头。逗得白玉倒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杏儿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柳眉烟也弄不清白玉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生怕她问出什么有碍的话来，忙上前笑道：“姐姐，她就是妾身的一个丫头，姐姐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妾身就是了。她做了亏心事，吓还吓不过来呢，哪能好好回姐姐的问话呢？”
白玉心知肚明，柳眉烟这是作贼心徇，不想让她套问杏儿。于是拍拍手站起来，说道：“也好。刚才我也是急了，竟没想起来问你来！按照我朝的规矩，这种以下犯上，害主子姓名的下人，是要灭九族的。杏儿这个丫头做了这样的缺德事儿，死不足惜。可惜的就是家里的老母和幼弟，要跟着白白地赔上了姓名了！”
君少商此时也接口道：“大少奶奶说的是，这样的下人是不能留的了，要是直接在院子里打杀了也没人管的。我们君家也是个宽厚待人的，从来不敢这样的事儿，还是交给官府发落吧。”
他话刚说完，君老太太似乎也体味过来了，忙大声吩咐下人：“还愣着干什么？不去报官吗？”下人们应了一声，就有人匆匆地去了。
白玉眼角看着跪在地上的杏儿，虽然低头跪着，可是那身子却像秋天的落叶一样，簌簌发抖，显见的自己的话已经有了效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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