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如梦-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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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贼们立刻跪下，再次表着忠心。
他们这时才明白，占领了青龙寨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群乐者，甚至有可能是“亡族”。
能跟“亡族”对着干的，只有朝廷大军。他们这些偏安一隅的山贼能干得什么？乖乖听话才是正经。
梅花开见火候差不多了，就站到方嫣然身边，低声道：“方姑娘，可以了。”
方嫣然点点头，道：“既然你们都认为自己忠心，现在就有事情派给你们做。”她的手指点了点，“昨天夜里火大，烧了寨子里不少房子物品，就连寨子周围这些栅栏都毁得差不多了。现在寨子里房子不多，都住进去不可能。等下你们吃过早饭，就分成几组去砍树砍木头，竖栅栏，盖房子！”
齐宝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我们的人不多，如果跟着他们，怕是跟不过来；若是不跟，指不定他们会有什么坏心。”
方嫣然摇了摇头。
她不担心这个。
之前她当这些山贼互相指认证明杀人的事情，已经坏了他们之间的同仇敌忾之心，从此他们互相之间再信任不起来了。再加上有禁制下在身体里，就算想跑，也得为小命着想。
她道：“把这些人打散了，让我们的人带着去就行了。干活的时候让他们自行去干，不用太在意。每个人都按体格规定完成的量，完不成的，晚上没有晚饭，睡露天。完成任务的，晚上加肉，睡房里。”
这就是有赏有罚的具体表现。
正文 63山村儿女各当家（二）
住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吃。
青龙寨中有粮食；够这些人吃几个月的。但俗话说“坐吃山空”；就这么光吃不做，几个月后寨子里的人全得饿肚子。
当然；山中有野味；可以组织人去打一些。可这毕竟治标不治本，人不能光吃肉不吃饭，再说；乐者后裔们也就罢了，投降的原青龙寨的山贼们并不打算当猎户；偶而打个一两次可以；天天去打的话，他们绝对会牢骚满腹。
最主要的是，小六儿等人给方嫣然的压力。
照这几个人的说法，方嫣然身为“乐神”，当然有责任发展乐医，使乐医们走出现在的困境。但想在与朝廷的对抗中占不败之地，最首要的就是实力。
没有实力，什么都谈不上。
而这些人最欠缺的，就是实力。
怎么办？
这个问题，四个人自打下青龙寨后就一直考虑着。
这天，四人聚在方嫣然屋中，夜七杀再次提起这件事。
看着三人信赖的目光，方嫣然摸了摸鼻子。
“我觉得……，”她咳了下，“虽然接纳了青龙寨的山贼，可我们不应该真的就……。”
小六儿明白了她的意思，温和地道：“劫道本就不在我们的打算之内。”
天宠懒洋洋地道：“梅花开她们当初在山里，种田为生，基本能自给自足。”言外之意，现在这些人同样可以参照那个模式。
方嫣然点点头，若有所思。
就目前来说，乐者后裔们的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涨。
的确，青龙寨的实力在这些山寨中是数得上的，这些乐者们虽然跟着梅花开，毕竟基本没见过血，以少敌多，居然短短几个时辰就把这个寨子拿下了，不能不说是奇迹。
三医之首齐聚，再加上这次战斗的胜利，给了他们极大的鼓舞。
但一切都是暂时的，若满足于此，早晚人心会溃散。
她没来由地想起在现代时常听的一句话：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一手物质，一手精神。
若是放在这里，应该说，是一手生活，一手……军事？
她的心微微动了下。
不错，实力来源不外于此。
在保障基本生活的条件下，迅速将这个山寨发展成一个小型的军事基地，这样……才有可能对抗朝廷军队。
有了大概的思路，她的头脑渐渐清明起来，不再像之前突然被三医之首推到众人面前时那样紧张和迷茫。
屋中静悄悄地。
方嫣然所在的屋子是整个青龙寨中最好的，毕竟她是名义上的大当家，所以住进了王泯当初的房间。金银摆设一类的小物件已经被撤走，只有桌椅以及新换的被褥，就算这样，难得一见的青石砖地面仍让这个房间看起来就比别的强很多。
夜七杀突地打破了宁静：“有件最重要的事情。”
几个人都抬起头看向他。
他继续道：“她太弱了。”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方嫣然，语调冰冷。
方嫣然一顿。
天宠没有说话。
很明显，几人确实都有这种感觉。
传说中的“乐神”，惊才绝艳，随手一曲，足可惊天地泣鬼神。据典籍记载，当初“乐神”一人面对数万大军，举手投足之间，对方便溃不成军，大败而退。
方嫣然苦笑：“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怎么就成了‘乐神’。”
小六儿道：“你自然是‘乐神’，只不过你尚未发觉自己的潜力罢了。当初在皇宫中，乐杀出手，就连身为歌医后人的我在不运功抵抗的情况下都吐了血，你竟然丝毫不受影响。因此那时我才以为你是天生乐盾，却忘了除了这个可能性外，乐神完全免疫一切乐杀。”
天宠接道：“当然，最主要的证据是，攻寨那天夜里我们三人出手，若没有你相助，歌舞琴不会融为一体，那般轻易就搜寻到所有在逃山贼的方位，”他笑了笑，“歌舞琴三医早势成水火，若同时出手，彼此间断断少不了冲突，不可能像昨夜那样融洽。”
夜七杀冷冷道：“能协调指引三医的只有乐神，乐神发出乐神之力时，身上会发出微光。”
所以，方嫣然的身份才会被确认。
只不过，这个乐神未免太弱了。
小六儿看着方嫣然的神色，轻轻握着她的手，温和地道：“不用担心，我陪着你慢慢练习。以后会好的。”
山寨的壮大需要时间，乐神的壮大同样需要时间。
方嫣然深吸一口气，笑道：“好。”
她反握住他的手。
只要有他在身边，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敲门声响了起来。
“方姑娘，三位大人，寨中的物资已经清点完毕。”梅花开道。
小六儿看了方嫣然一眼，见她没有反对，这才道：“进来吧。”
梅花开手里拿着一个帐本走了进来。
方嫣然翻了翻那个帐本，问道：“寨里包括粮食衣物在内的所有物资全在这上面记着，确定并无遗漏？”
“确定！”梅花开答道。
方嫣然眯了眯眼睛。
她想起一件事。
梅花开的手下全是一家家跟着过来的。
打青龙寨时，共死了三十八人，重伤了十几个。重伤的人虽然没死，但有七个却断了手脚，成为残废。
这些人无怨无悔地跟随，是出于乐者的信念。
对于忠心的手下以及那些死伤者，她总该有些表示，不然早晚会寒了人的心。
她把帐本放在面前的桌上，右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细细思量。
这个如果放在现代的军队里，好像叫做“奖金”和“抚恤金”？当初她给对军事方面有着狂热兴趣的表哥查资料时，里面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一边想，一边慢慢开口：“这些物资里面，活着的兄弟姐妹们，每个人发二十两，你和齐宝每人四十两，算是我对大家的一点心意。另外，攻寨时受伤的，每人再发十两，受重伤的，二十两。那几个断了手脚的，发五十两。还有……，”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死掉的三十八人，每家送去三百两，作为抚恤金。”
梅花开在听到有银子得时充满喜意的脸色也暗了下来。
身为守护者，看到乐者后裔们死去是她最痛苦的事情。
“以后就照这个规矩来办。另外，现在房子都造好了吧？”方嫣然问道。
“是的，几天前就造好了，就连那些原来青龙寨的都住进了房子里。”说到这里，梅花开脸上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
她们这些人很是看不上新加入的几百个山贼们。
让山贼们闲着的话很容易出问题。方嫣然一边想，一边道：“让这些人十人一组，再抽我们自己的人作组长，轮流去山间打猎。给他们找点儿事做，顺便练练身手。”
梅花开应了。
“至于我们自己……。”她突地皱了下眉头，事情有点难度啊。她打算让乐者后裔们继续跟着三医之首学习，但现在有新加入的山贼在，太不方便了。
若是能分开的话，会好一些。
可那样又不利于对山贼们的监管。
果然世上很难找到十全十美的事情。
她道：“不打猎的山贼继续砍木头，在栅栏之外盖房子。”
梅花开脸现迷惑之色：“还要盖？在寨外？”
“对。”方嫣然道，“继续盖，盖完之后，围着外层的房子，再修一层栅栏。”她记起在现代时看过的某本早忘记名字的小说，里面有一段描写进攻山寨的场景。那个山寨就是修的内外两层，再加上各种防御器械的使用，让进攻方在那场战斗中吃了很多苦头，虽然最后胜利了，却只是惨胜，付出了极大代价。
双层栅栏，让乐者后裔及山贼都住在外围，寨中的房子则用于存放物资以及学习等。以后寨子的规模扩大了，来的人越来越多，青龙寨早晚有放不下的一天，莫不如现在就先做好准备，分为内外双寨。而且内寨还可以慢慢开发出其他用途。
她越想越清明。
比如说，乐者后裔们平时睡在外寨，和三医之首学习时则进入内寨，这样可以有效防止山贼的窥探。内寨日后还可以建立学堂、库房以及兵械制造所等，同时慢慢提高内寨的地位，让人们觉得能进入内寨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有助于激起山贼们的进取之心。
毕竟，当初收拢他们时，用了点儿手段分化他们，但一直分崩离析的话，不是好事儿。
等真正成为自己人时，她就需要他们拧成一股绳了。
“方姑娘？”梅花开看方嫣然说着说着话就陷入了深思，不由开口提醒。
方嫣然清醒过来，抬头一笑，道：“这段时间，你就看着那些人继续盖房子吧。”
自进入这个时空后，她先是身上有着鲜明的现代特点，后被折磨得失去了平常心，现在，她终于重又恢复了自信。
正文 64山村儿女各当家（三）
齐宝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三位乐医大人。
这三位大人实力深不可测；尤其是舞医大人和琴医大人；除乐杀外；居然还身怀绝技，让人只可仰望；不敢稍生亲近之心。
可是；他们自攻下了青龙寨后，居然拥立了那个瘸腿的方姑娘为大当家的。
这真真让人想不到。
方姑娘是何人？怎么敢居于医者大人头上？
更让他意外的是，一向做事极有分寸的梅花开竟然毫无异议。
青龙寨成为他们的落脚之地后；他们先是把寨子里的房屋修复，接着就开始在寨子外盖房子；盖完后又围着这些房子重新修了一圈栅栏；美其名曰“外寨”。
他们和青龙寨的人混居在一起，全住在外寨里。
但内寨并不是不可以进的。
白天时，他们会有一队人领着青龙寨的人去打猎，剩下的人就会进入内寨，在三位医者大人的指导下进行练习。
他们的进境很快。
当初从翔国起身时，已经有人成为乐童。
现在距离攻下青龙寨大约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人成功晋级成乐生，他齐宝就是其中的一个。
虽然只是乐生初期，但据乐医大人说，从乐童后期到乐生初期，普通乐者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而他们，只用了短短两个月。
这并不奇怪。
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乐者的血。
就算祖上没流传下来有关乐医的任何知识，可神却并没将赋予他们的天赋收回来。
甚至还将这种天赋有所加强。
男子同女子一样可成为乐医就是这种加强的表现之一。
曾几何时，音乐是女子才能发挥出来的优势。
在这方面，齐宝觉得很满足。
同时还有点迷惑。
迷惑的是三位乐医大人对方嫣然的态度。
歌医大人也就罢了，他和方姑娘是一对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因此两人间偶尔有些亲密举动，大家早习以为常。
倒是舞医大人和琴医大人，自攻下青龙寨后就对方姑娘保持着隐隐的敬意。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把方姑娘推上大当家的位置？
但琴医大人有时看方姑娘的眼神又是不屑的。
这种情况在乐者们跟乐医大人们学习时表现得尤为明显。
偶尔方姑娘经过时，琴医大人的眼中总是透露几分轻视，可若她随口吩咐什么事时，琴医大人却会不折不扣地执行。
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上面的事情，他不用考虑那么多。
齐宝把手里的钢刀挽了个刀花，收势，举步走出内寨。
内寨清静，除了四位当家和乐者之外，那些原来青龙寨的人暂时还没有进入的权利。梅花开教他的武功很独特，他不想被不相干的人看到。
每次想练功时，他都会进内寨。
外寨很宽敞，一排排的木屋，质量非常过硬。由于是盖给自己住，当初盖房的那些山贼们很卖力，一点儿也不偷工减料。
乐者们都是拖家带口的，像梅花开和齐宝这种单身的很少，大概只有二十多个。
齐宝向自己住的木屋走去，忽地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抱膝坐在栅栏旁边，鼓着小嘴在哭，眼泪和土灰混在一起，她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
齐宝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小女孩抬起头，看到齐宝，扑进他的怀里，大哭道：“齐叔叔，我想我爹。”
原来是刘莹。
刘莹的父亲叫许三多，是最早成为乐婴的人之一。可惜他没能再继续下去，攻打青龙寨的那场战斗里，许三多是三十八个殒命乐者中的一个。
许三多爱妻主，疼女儿。虽然在这个社会里，女子是家中的天，但不可否认，男子因为力气大，家中如耕地、盖房等力气活儿都由男人承担。
可以想像，少了男人的家庭，过得不会太如意。
大概律法会允许女子娶数个男人多少都有这方面的考较吧？
是否真的如此，齐宝不知道。
刘莹的母亲刘娘子只娶了许三多一个，现在剩下母女俩相依为命，很让人唏嘘。
或许日后刘娘子会再娶，但刘莹的亲父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齐宝心下叹息一声，抱起刘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莹莹，齐叔叔带你去捉野兔好不好？”
刘莹抽噎着道：“我不要野兔，我要爹爹。”
齐宝为难。
他虽受乐医大人的倚重，但实在称不上感情细腻的人，在哄小孩子这方面尤其笨拙。眼看刘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他除了用袖子帮她擦净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哭什么？”温和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齐宝抱着刘莹转身。
内寨栅栏口处站着歌医大人，旁边是现在青龙寨的大当家方姑娘。
齐宝低声将刘莹的情况说了。
小六儿皱起好看的眉头。
他走了过来。
“莹莹，你还想见你爹爹一见吗？”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
刘莹抽泣着点头。
“我可以帮助你哟，不过你要乖乖的，不能再哭了。你的爹爹看到你哭成这样，他会心疼，就没力气出现了。”小六儿道。
刘莹噙着眼泪看他：“可我娘说，以后我们都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小六儿微笑道：“你娘说得对。不过，我有办法让你再见，只要你听话。”
刘莹立刻用手背胡乱地抹掉眼里的泪花：“乐医大人，我，我听话，你带我去见爹爹，好不好？我以后都会乖乖地，会听乐医大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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