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投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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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ark)加速器是开发真空能试验的关键设备。
司马林(2143—)专事真空能的研究,三亚真空能研究所所长。
德比洛夫(2138— )科学家,著名未来学学者,世界政府未来发展部总顾
问。
RB 金载熙(2182— )宇宙物理学家,蛀洞旅行的实际开发者。
……
我看完资料,发现其中的自然人代表我大多熟悉,量子人代表也多闻其名。
可以说,地球科学界和思想界的精英全数集中到这里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儿子在电话中歉然说:“爸爸,我本该去看望你的,但我
想还是你来吧,我们准备复活奥德林教授,希望你和莎迪娜在场。”稍停他又补
充道,“把那位未来的小代表也带来吧。”
30年前,奥德林教授是夏威夷UCJRG 基地的主管。UCJRG 是美、中、日、俄、
德五国国名的首字合成词。他们协力开发0。05微米线刻宽度的量子芯片,每年科
研投资为8000亿美元,这是任何国家都无力单独承担的。我想,正是这次卓有成
效的合作,提供了日后国界消亡、成立世界政府的契机。
林儿大学毕业后就到UCJRG基地工作。2168年夏天,我去美洲采访归来,
在夏威夷作了短暂停留。我没有事先通知儿子,想给他一个意外惊喜,结果我有
幸撞上了科学史上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之一。
警卫同内部通话后,把我领到一个小小的餐厅。餐厅很简朴,同基地内其它
美仑美奂的建筑不大协调。我的一只脚刚踏进门,就听见一片欢呼声,儿子紧紧
把我抱住,几十个年轻研究人员都举起香槟围着我,邀我共同干杯。这些平素礼
貌谦恭的雅皮士们今天都很忘形,在这间小小的餐厅里挤挤撞撞,不少人已有醉
意,步履蹒跚。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酒是喝完了,总得告诉我庆祝的
主题吧。”
人群中只有两个人显得与众不同,一个是50多岁的白人男子,也举着酒杯,
但目光清醒,兴奋的众人时时把目光追随着他。我猜他一定是儿子的导师奥德林
先生。另一个就是世界上第一位量子人,就是那种方脑袋、四肢僵硬、装着碟形
天线的怪物。儿子告诉我:“第一个量子人已经诞生了。我们原想小小地享受一
下研究者的特权——暂不向世界宣布,把这点快乐留给自己尽情享受一晚。爸爸,
你真是最幸运的记者,恰在这时闯了进来。奥德林先生决定把这条新闻的独家采
访权留给你。”
奥德林教授穿着一件方格衬衫,领口敞开,笑嘻嘻地向我伸出多毛的手。我
感激地说:“谢谢,谢谢你给我的礼物,它太珍贵了。”
“不必客气,是你的good luck。”
我第一个采访的是那位方脑袋的量子人RB\亚当,那时在心理上我还未能
把他视为同类。他不会喝酒,一直端着一只空杯,两只电子眼冷静地看着我。
我立即切入正题:“RB\亚当先生,你作为一项世纪性科学成就的当事人,
请向一个外行解释一下,为什么计算机芯片的线刻宽度降到0。05微米之下,就有
如此重要的意义?”
RB\亚当先生的合成声音非常浑厚,他有条不紊地说:“记得上个世纪50
年代,一位著名的科幻作家阿西莫夫曾经敏锐地指出,计算机技术的发展肯定有
一个转折点,即:一旦制造出复杂得足以设计和改进自身的机器人,就会引发科
技发展的链式反应。当芯片线刻宽度从0。193 微米、0。13微米下降到0。05微米时,
正好到这个临界点。我就是这个幸运者。从今往后,机器人族类就能自我繁殖和
进化了。”
“刚才有人告诉我,这种芯片将引入量子效应。”
“对,自然人的大脑里就有这种效应。直觉、灵感、情感和智力波动,从本
质上讲与量子的不确定性是密切相关的。今后量子人的思维将更接近人类——某
些功能还要强大得多。那种永不犯错误但思维僵化的机器人不会再有了。”
我笑道:“你会不会偶尔出现2 *2 =5 的错误?”
RB\亚当也笑了,简单地反问道:“你呢?不,我说的错误是高层次的错误,
是量子效应在宏观级上的表现。”
我在屋中采访了十几个人(包括林儿),凭着多年首席记者的敏锐,我已对
这项成就有了清晰的认识和自己的判断。然后,我才回头采访本次事件的主角。
我坦率地说:“教授,请原谅我的坦率。我首先要向您道喜,但随即我还要
说出我的忧虑。”
教授咬着一只巨大的烟斗饶有兴趣地说:“请讲。”
“采访了你的十几位助手后,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科学研究是越来越难了,
过去,阿基米德洗澡时可以发现浮力定律,莱特兄弟可以在车棚里发明飞机。所
以科学可以是大众的事业,其数量之多足以自动消除其中的缺陷:安培因操作失
误未发现电磁现象,法拉第又重新发现了;前苏联的洲际火箭爆炸事故使160 名
科学精英死于一旦,但还有其他的苏联科学家和其他国家的科学家来继续这项事
业。但现在呢,科学研究如此昂贵和艰难,使许多项目成了独角戏。这难免带来
许多不稳定因素:万一你们的研究方向错了?领导者恰好是一个笨蛋?海啸毁了
你们的基地?……就很难有效地得到补偿了。恐怕随着科学的发展,这种情况还
会加剧。那么,人类命运不是要托付给越来越不稳定的因素吗?”
奥德林教授听后久久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们之间长达20年的友谊
和默契就是从此刻开始建立的。他的弟子们都围过来,等着他的回答。很长时间
之后教授才说:“这正是我思考了很久的问题。我很佩服你,你作为一个非专业
者也敏锐地发现了它。不错,人类在征服自然时,自然也在悄悄进行报复。当人
类的触角越伸越远时,世界的不确定性门槛也在悄悄加高。一个简单机械如汽车
可以有99%的可靠性。但一架航天飞机呢,尽管它的每一个部件的可靠性高达99。9999
%,整机的可靠性却只有60%。”他摇了摇头,“这个过程无法逆转。一个系统
越复杂,量子波的不确定性就越向宏观级拓展。这实际上是宇宙不可逆熵增过程
的另一种描述。”
奥德林教授的话像一股灰色的潜流渗入周围的喜悦中。他的悲观非常冷静,
唯其如此,它给我的震撼也更强烈。我多少后悔自己提出这个大煞风景的问题,
便勉强笑道:“我不该提出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喂,忘了它,让我们再一次举
杯庆祝。!”
奥德林教授磕掉烟灰,重新装上哈瓦那烟丝,豪爽地笑道:“当然要庆祝。
人人都要死的,但谁要终生为此忧心忡忡,那肯定是一个精神病人。来,干
杯!“
走进儿子的实验室,我才从回忆里走出来。儿子端坐在手术台前,一位穿白
大褂的医生正忙着调整各种奇形怪状的仪器,它们和常用的氧气瓶和心脏起搏器
毫无共通之处。那个银白色的匣子放在手术台上,已经用复杂的管路同生命维持
系统相连。儿子示意我们三人坐在他身后,简短地说:“开始吧。”
银白色匣子慢慢打开,立时从里面冒出浓重的白雾,这是低温液氮蒸发造成
的。医生启动加热系统,对奥德林教授的头颅快速加热,一条管线向里面泵着加
过温的血液。白雾渐渐消散,我看到他的面孔,似乎在瞑目沉思,随后,苍白的
脸色逐渐泛红,智慧的灵光荡过整个面孔。他打个香甜的呵欠,慢慢睁开眼睛,
两道锐利的目光略微扫视后定在儿子身上。
“司-马-林?”他缓缓地问。
儿子早已站起来,热泪盈眶:“奥德林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奥德林嘴角泛出微笑“我真想拥抱你,可惜没有手臂。你身后是令尊司马金
先生吗?”
我挤过去,在这种情况下同老朋友见面,我既有无法抑制的狂喜,也无法排
除心底潜涌出的悲凉。我勉强笑道:“你好,老朋友,一觉睡了十年,你还没有
忘记我这个爱吹毛求疵的老伙计。”
儿子慢慢平静下来,向他介绍在场人员:“这是你的保健医生迭戈先生。”
“谢谢,你在我梦中一直照看着我。”
迭戈说:“不客气,能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
“这是记者RB 莎迪娜小姐。”
教授微微颔首:“你好,漂亮的量子人小姐。在我死亡前,量子人都是一些
不修边幅的家伙。”
莎迪娜微笑道:“谢谢你的夸奖,量子人的老祖父。”
小勇从身后挤过来,“还有我呢,奥德林爷爷,我叫司马勇,也是这次会议
的列席代表。”
“好孩子,让爷爷亲亲你。”
小勇踮起脚,让爷爷亲亲他的面颊,教授目光中充满慈爱,他转向医生:
“医生,我的烟斗呢?”
“在这儿呢,按你去世前的嘱咐,我们一直精心保存着它。”
奥德林示意迭戈把烟斗插入他口中,这时他已从长梦乍醒中恢复正常了。他
说:“司马,切入正题吧,你把我叫醒,有什么重大的关系人类命运的问题吗?”
“是的,我们期望你的睿智帮助我们作出一项重大抉择。”儿子停顿下来。
我想儿子肯定已经为这个时刻作了详尽的准备,但他在回答教授之前仍有片
刻踌躇。
教授突然笑着截断他:“慢着,还是让我先猜一猜吧。刚才你们说,我这一
觉睡了十年。如果是十年的话,我想,你们面临的问题不外两方面。第一,”他
盯着莎迪娜,“量子人和自然人发生了战争或是冲突,但我想不大可能。从RB
莎迪娜小姐的外貌,就能看出量子人对自然人强烈的认同感,我甚至在小姐对司
马林的注视中发现了爱情的成份。”他笑道。莎迪娜瞟了我儿子一眼,从他们心
照不宣的目光来看,在此之前他们肯定有过较深的交往。我暗暗佩服老人敏锐的
观察力。
“你说的完全正确。十年来,自然人和量子人已完全融合在一个社会中,一
些科学前辈的担心幸而未成事实。”我儿子回答。
“排除这一条,很可能就是你的老本行了:真空能的开发及其引发的宇宙坍
塌。”
儿子点点头,在他说话前,我迅速截断他的话头:“林儿,和奥德林教授谈
话时,请记住这里有两个不太懂科学的记者,他们还要向80亿科学的外行写报道。
希望你说得尽量浅显。“
“好的,爸爸。”儿子略微思考一会儿,说,“奥德林教授,正如你生前预
言,十年来的科技爆炸、宇宙开发很快耗尽地球的能源,好在真空能开发迅速,
现在已经进行到这一地步:万事俱备,只需按一下电钮就可以进行首次试验了。”
他转身向我,下面一段话主要是对我说的,“早在1980年,科学家德卢西亚
就猜测,我们所谓的真空实际是蕴含极大能量的伪真空,是一种长寿命的亚稳态。
虽然它自宇宙诞生后已存在150 亿年,但这种安全感是虚假的。一旦出现一个很
小的哪怕只是有夸克大小的真真空泡,由于周围伪真空的巨大能量和压力,这个
泡会在一微秒的时间内湮灭成一个时空奇点。它将以光速扫过整个宇宙,死光所
经之处,宇宙所有事物都会彻底毁灭。这些年,令我们绞尽脑汁的,倒不是真空
能的开发——早在10年前我们就研制成功足以激发伪真空的小夸克环形加速器,
而是把激发限制在某一安全区域的技术。教授,这种技术我们已经有了,也经过
尽可能详尽的理论证明。但理论证明终究代替不了试验,要是一旦实验证明我们
犯了错误,人类就没有可能补救了,那时,地球、太阳系、银河系乃至整个宇宙
都会在一声爆炸中化为一锅粒子汤。奥德林老师,我们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两难
局面:我们需要实验,我们又不敢试验。全世界最杰出的20名自然人、量子人科
学家已云集这儿,明天举行秘密投票,来决定是否按下这个电钮。世界政府希望
你参加并主持这次投票。”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参加的是怎样严酷的采访。我暗暗诅咒佐藤先生挑
中了我,我宁可品着美酒,听着轻音乐,在不知不觉中迎来那道死亡之波,也不
愿意这样清醒地面对它。
奥德林教授很久不说话,最后他说:“噢,忘了把烟斗点上,劳驾哪一位?”
在场的人都稍现尴尬。地球上已经消灭吸烟,所以也忘了准备打火机,迭戈
医生立即站起来去取,但小勇却解决了这一难题。他举起一只打火机,在全场人
的注视下得意地说:“爷爷,我这里有!”
我不禁哑然失笑,我怎么忘了这个小纵火犯呢。他从小就对玩火有强烈的迷
恋,犹如是一种宗教上的热狂,或者是第一只学会用火的类人猿把灵魂附到了他
的身上。后来,他父亲特地设计了一些饶有趣味的科学游戏,像“托起一个冷太
阳”等,才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开去。这会儿,他笑嘻嘻地挤上前,为老人点上烟,
还老气横秋地教训道:“爷爷,地球上已经消灭吸烟,吸烟有害身体健康。我只
点这一次,以后可不许你再吸了!”
教授哈哈大笑,嘴角的烟斗跳动着,银匣子的通气管也抖动起来。稍停,他
问儿子:“世界政府是否派代表参加?投票结果是否立即付诸实施?”
儿子说明了情况,教授笑骂一句:“这些滑头。”便陷入沉思。儿子使个眼
色,我们都悄然退出。
与相对简朴的住室和餐厅相比,基地的学术厅却是高大巍峨,穹窿形的圆顶,
明黄色的墙壁,淡咖啡色的柚木地板。大厅里空旷静谧,一个能容80人的卵圆形
长桌放在大厅中央,显得相对渺小。
在休息室我同20名代表都见了面。我想他们在投票决定人类命运时,心里绝
不会不起波澜,但他们都隐藏得很好。10名自然人我大都认识,逐个向莎迪娜作
了介绍;反过来,她也向我介绍了10名量子人。小勇同科幻作家吴晋河最熟,他
立即粘上吴伯伯。八年前,吴写过一篇《逃出母宇宙》,描写宇宙末日来临时一
群宇宙精英如何努力创造一个“婴儿宇宙”,并率领部分人类逃向哪里。文中关
于宇宙大爆炸后几个“滴答”(每一个滴答为10…34 秒)内的情景,对蛀洞,时
空奇点、时光倒流等都有极逼真的描绘,以致世界政府未来及发展部把它推荐为
青少年科普教材。世界政府需要作出某种重大抉择时,吴晋河也常是座上贵客。
这时,我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问:“你对投票结果能否作出一个预测?”
他习惯性地甩一甩额发,微笑道:“估计票数非常接近。但你不必担心,这
次投票的结果不会对自然进程有什么影响。”
我惊奇地问:“你是说,投票结果不会付诸实施?”
“不,世界政府已经授权,如果投票结果是同意,将在会议后立即启动按钮。
我只是说,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自然进程都将按自己的规律进行,我们不
是上帝。“
我骂道:“你这个虚无主义者,玄学家,玩世不恭的家伙。世界政府真不该
选你来,浪费这宝贵的一票。”他笑一笑,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