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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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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所谓“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魏晋人忠君思想也不浓厚,所以郗超和陈操之都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逆不道,象司马奕这种昏君,是该废掉,不然只会祸国殃民,对陈操之而言,废司马奕于公于私都大快人心。

 二人又商议了一会,由郗超给桓温写回信,陈操之告辞,他要去拜访琅琊王司马昱,这是桓温将要扶立的新君。

 陈操之来到琅琊王府时已经临近黄昏,典书丞郝吉迎出来道:“大王知道陈洗马已回建康,命汝兄陈尚去请陈洗马即来相见,陈洗马怎么这时才来!”

 正说着,已升任八品琅琊王常侍的陈尚急急赶来了,满头大汗,苦笑道:“十六弟,让我好找,我赶到谢府,说你去了郗侍郎寓所,赶到郗侍郎寓所,却说你已来王府。”

 郝吉笑道:“陈洗马既然到了,就请直接去雅言茶室吧,大王等候多时了。”

 陈操之便与三兄陈尚一起去雅言茶室,陈尚一边走一边打量陈操之,说道:“十六弟辛苦了,数日前我父来信,说一旦有十六弟归来的消息,立即派人快马回钱唐报知,丁氏嫂子准备一有你将回江东的消息就启程来建康,前月你被鲜卑人掳去的消息传回江东,我心急如焚,写了家书回去,急得老父不顾老迈,准备与丁氏嫂子一起赶来建康,求当政者设法营救,正好祝参军——呃,祝参军路过陈家坞,劝住了,说十六弟定能平安归来的——”

 陈操之动情道:“是我没考虑周到,让四伯父他们担心了,甚是内疚。”

 陈尚笑道:“十六弟回来了,这些事就都过去了,你我兄弟今夜就写家书向族中长辈报平安,明日派来德回去,然后接丁氏嫂子还有我妻儿来建康。”

 陈操之低声道:“来德明天可以让他回去,但嫂子她们不要这么早进京——”

 陈尚问:“为何?”

 陈操之道:“京中或有大事发生,待事定后再把嫂子她们接来,我年前还要去吴郡公干,到时正好去接嫂子。”

 陈尚不知京中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心知现在不便问,又想起卢竦之事,这又是一件烦恼事,说道:“十六弟恐怕还不知道吧,你让小盛押解到五兵尚书部的卢竦诸人已被皇帝派人领回宫中去了,据说大陆尚书倒是训斥了那卢竦——”

 陈操之冷笑一声,走了几步,说道:“三兄不必忧心,此事容我稍后再与三兄细说。”
 
 
卷五 假谲 六十六、左右逢源

 太和元年秋七月,诏旨加司徒、琅琊王司马昱丞相、录尚书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至此,琅琊王司马昱除了没有掌握方镇兵权外,其余内外诸务总揽,但就是因为没有兵权,司马昱常怀忧惧,面对桓温的强势一筹莫展,桓温屯兵姑孰,近日又发徐、兖州民筑广陵城,将徙镇广陵,这样建康上、下游俱被桓氏势力把持,桓氏的野心路人皆知——

 陈操之持节出使氐秦,带回来的却是鲜卑使臣皇甫真,而且陈操之被鲜卑人掳去又放还,这其中颇多疑点,司马昱疑心陈操之是奉桓温之命与鲜卑慕容氏有什么秘密交易,所以一听陈操之回到建康,便急着召见——

 陈操之跟着三兄陈尚来到琅琊王府西院的雅言茶室,小院墙边的那一丛琴丝竹映着秋日的斜阳,绯红一片,景致喜人,陈操之稍一驻足,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陈操之,我等你多时了——”

 陈操之侧头一看,院墙外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上,高髻峨峨、盛妆靓服的新安郡主司马道福俏生生立在那里,一脸惊喜的样子,身边却无侍婢随从。

 陈尚躬身施礼道:“陈尚见过新安郡主殿下。”

 陈操之也跟看见礼,心道:“这新安郡主怎么还住在娘家,不回荆州了!”

 精心修饰、容光焕发的新安郡主司马道福仔细看着陈操之,喜孜孜道:“半年多不见,你还是这么俊美,见着就欢喜——”,芳龄双十的新安郡主一如既往地心直口快,又道:“我听说你要来,特意在这里等着,腿都站酸了。”

 陈操之好生尴尬,桓温妾李静姝和桓济妻司马道福,一个亡国公主、一个大晋郡主,这二人都很难缠,当然,与李静姝相比,司马道福心思简单得多,想什么就说什么——

 陈尚也有些尴尬,心道:“陆氏女郎和谢家娘子已经够让十六弟焦头烂额了,怎么这个新安郡主也说话这般暧昧?”不免为十六弟担心,这琅琊王的爱女、桓温的儿媳哪里能招惹!

 陈操之道:“琅琊王急召,在下不能耽榈。”一拱手,迈步入院门。

 陈尚也向新安郡主司马道福一揖,赶紧入院中。

 不料司马道福竟提着绚丽的裙裾碎步小跑着跟上来,笑吟吟问:“陈操之,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这里是琅琊王府,琅琊王司马昱就在雅舍里,陈操之总不能厉声训斥司马道福莫要纠缠,而且惹恼了这种性情直率的女子也不是好事,那就又是一个李静姝了,陈操之无奈道:“今日是我回建康的日子。”

 新安郡主司马道福笑容可掬道:“是呀,是呀,今日是我二十岁寿辰,你就回来了,可不是巧!”

 陈操之只好道:“哦哦,那么恭祝殿下福寿安康。”口里说着,脚步不停,往雅言茶室的广堂大步而去。

 新安郡主司马道福得了陈操之一句祝福,不禁眉花眼笑,很有礼貌地道:“多谢吉言。”不顾广堂廊下那几个目瞪口呆的侍者,竟是要跟着陈操之进去——

 清咳一声,手执白玉尘尾的琅琊王司马昱出现在广堂木门前,先向陈操之微笑点头,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即转脸看着女儿司马道福,皱眉道:“道福,你来这里作甚!”

 司马道福停下脚步,立在廊下仰脸望着爹爹司马昱,娇声道:“父王,今日是孩儿生日啊。”

 司马昱无奈,心道:“是你生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都二十岁了还是懵性如幼儿,你都已经是桓济妇,如何还能嫁陈操之,怎么就不知道死心!”

 琅琊王司马昱宠溺儿女是出了名的,温言道:“父王知道今日你的生日,你母妃不是在为你准备寿诞礼仪吗,快回内院去,父王还有大事要商议,去吧。”

 司马道福朝广堂张望了一下,见除了陈操之外还有一个白发苍苍、峨冠博带的老者高坐在那里,司马道福认得那是尚书仆射王彪之,心知不好进去,便道:“父王,那女儿去了。”施了一礼,飞快地走了。

 司马昱摇摇头,回到广堂方榻坐定,陈操之这才上前见礼,司马昱含笑道:“操之,坐。”待陈操之跪坐后,便问:“操之,天师道卢竦,是怎么一回事?”

 陈操之便将与卢竦的冲突说了,并忧虑道:“操之听闻卢竦诸人已被皇帝领回宫中,甚是惶恐,只怕皇帝要降罪。”

 司马昱尘尾一拂,道:“这个不必担心,卢竦欺世盗名之徒,打了也就打了,也是煞其骄气,本王会为你在皇帝面前分说此事,决不至于降罪于你。”

 陈操之谢过琅琊王司马昱,一边的尚书仆射王彪之开口道:“陈洗马,桓郡公表奏你为六品尚书丞郎,但表章并未道及你出使的具体功绩,恐怕不能服众。”

 尚书令王述自今年六月以来卧病不能理事,尚书台现在是以王彪之为首。

 陈操之道:“在下何敢谈功绩,只把出使经历向大王和王尚书细禀,请大王摒退左右——”

 司马昱便命侍者尽数退下,陈尚也退了出去,广堂雅室只有司马昱、王彪之和陈操之三人,陈操之当即从平舆苏家堡说起,瓦解了窦滔游说淮北诸坞的图谋,到长安,舌战氐秦太学群儒,与氐秦达成盟约,回洛阳时正遇燕军围城,以两首童谣退敌,又赴邺城,探得慕容氏权臣不和的隐患,燕国必乱,明后年将是北伐良机——

 琅琊王司马昱和尚书仆射王彪之起先都是听得惊奇不已,对陈操之的才辩和智计表示赞叹,然而听到后面陈操之说北伐之事,司马昱眉头渐渐深锁,手中尘尾摆动也频繁起来,王彪之看了一眼琅琊王,也露出深思的神情。

 待陈操之陈说毕,司马昱点头道:“操之此行果然功绩非凡,单就解洛阳之围就是大功一件,擢升六品尚书丞郎实为允当。”又征询王彪之意见道:“王仆射以为何如?”

 王彪之道:“丞相说得是,陈洗马之功可授六品之职。”

 陈操之表示愧不敢当。

 琅琊王司马昱踌躇了一会,开口道:“本王素知操之忠义,目下时局艰难,桓大司马若北伐建功,只恐晋祚难继,操之大才,必有以教本王。”说着,白玉尘尾一拂,目视陈操之,神情肃然。

 陈操之心里一叹,也难怪东晋数次北伐不能建功,江左诸公都是为自身考虑,北攻只是为了博取声名和地位,他们互相牵制、互相掣肘,并没有真正为那些流离失所的中原流民着想,这司马昱听说北伐有望建功,首先想到的是他司马氏王朝难保,若北伐成功的代价是他司马氏王朝的终结,那么这种北伐不要也罢——

 陈操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大王、王仆射,明后年的燕国大乱是我大晋收复中原故地的绝好时机,若这个机会没有把握住,那么大晋永无收复中原之望,而且一旦让氐秦统一了北方,江东亦无宁日——”

 司马昱和王彪之默然无语。

 陈操之道:“操之是晋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桓大司马之志非我所知。”

 司马昱听陈操之这般表态,脸有喜色,道:“操之忠义,本王肃然起敬,然则桓公之野心昭然若揭,若其北伐成功,谁又能阻其凯觎皇位至宝?”

 陈操之道:“桓公第三次北伐,即便无功而返,也要逞其异志,西府势大,只有予以牵制,方能保国祚绵长。”便说了欲重建北府兵的打算,当然,这必须借桓温的名义,要奉桓温定下的世子为北府军主——

 司马昱惊疑不定,心想让桓温父子分掌了西府、北府,那晋室还有何望?

 王彪之却是明白了陈操之的用意,说道:“丞相,陈洗马所谋甚是,桓郡公立的世子无论是桓熙还是桓济,皆庸碌之辈,不如其父远甚,陈洗马协助其重建北府兵,真正的掌军者将是陈洗马。”在王彪之心里,还应该是他南渡大族如王、谢门阀掌控北府军为好,只是桓温肯定不容王、谢大族重建北府兵,由陈操之来重建还真是最合适的——

 司马昱恍然大悟,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操之尽力去做便是,本王定当鼎力支持。”

 天色昏黑,侍者掌灯,陈操之起身告辞,司马昱留王彪之、陈操之在王府用晚餐,陈操之婉拒道:“今日是新安郡主殿下二十岁生辰,大王要与家人相聚共享天伦之乐,操之就不打扰了。”

 司马昱想起方才女儿司马道福追陈操之到这里来的情景,不免担心留陈操之在这里用餐他那个宝贝女儿又会闹出什么不雅的事,当即作罢,邀陈操之改日再来赴宴,亲自送陈操之、王彪之出中门。

 白发苍苍的王彪之好酒,本来是想留在琅琊王府喝两杯的,不料琅琊王未再多挽留,不免有些怅然。
 
 
卷五 假谲 六十七、翁婿默坐

 暮色下,陈尚、陈操之、沈赤黔及沈氏私兵十余人出了琅琊王府,策马往城北横塘方向而去,陈操之要先去顾府拜会顾悯之,自去年二月入建康以来,他与三兄陈尚都是借住在顾府,顾府上下都极友善,陈氏在秦淮河畔营建的宅第东园两个月前就已竣工,但顾悯之仍留陈尚住在顾府,说等陈操之出使归来、再从钱唐接了女眷入都然后乔迁新居不迟,但陈操之这次回来随从太多,冉盛有二十名军士、沈赤黔有十六名私兵以及仆役数人,还有丁立诚一家九人,顾府虽大,也住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冉盛已经先带着手下军士去东园,购买简易卧具,又向顾府借了两个厨娘、两个灶下婢到东园作炊——

 顾悯之见到陈操之,甚是愉快,即安排厨下备酒食款待,丁立诚也被留在顾府晚宴,饮宴间,顾悯之少不了也要询问出使北地的情况,陈操之只说辩难胜窦滔、舌战氐秦群儒,以及在邺城利用慕容恪与慕容评之间的矛盾脱困的事,其余都秘而不宣,毕竟那些离间、谣言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一旦消息泄露,被秦、燕的密探知晓,北伐之谋就极有可能落空——

 顾悯之又说起卢竦之事,言下之意是为练操之担心,得知琅琊王司马昱已承诺不会就此事降罪,顾悯之展颜道:“操之深得琅琊王器重啊!”

 陈操之送了两件紫貂皮以及关中、河北物产若干给顾悯之,顾悯之笑纳。

 对于张彤云,陈操之甚是感激,葳蕤若非张彤云相助、又得她陪伴宽慰,那日子会难熬得多,陈操之让小婵给小顾夫人张彤云送去紫貂皮两件、北珠二十颗,还有氐秦的织锦绢帛等物——

 陈尚、陈操之兄弟依旧住在顾府,丁立诚一家也留下了,沈赤黔带着其私兵仆从去陈宅东园歇夜。

 依旧是那个独门小院,品字形的木楼,丁立诚一家连同婢仆一共九人已经安排在东厢房住下,陈尚搬到西厢房与陈操之隔壁而居,陈操之先去看望黄小统和另一名折臂的军士,二人的断臂已由建康骨科名医秦雄接续好,裹着气味扑鼻的伤药,上着夹板,左臂是暂不能动了,冉盛派了一名军士侍候黄小统二人还有那两只白隼——

 陈操之安慰了黄小统和那军士几句,便回房中给四伯父和嫂子丁幼微写信报平安,又说大约十一月间会回钱唐,到时接三嫂王氏还有嫂子丁幼微等人入都,陈尚也在书案另一侧写家书,小婵跪坐在一边铺纸研墨侍候,喜孜孜地望着陈操之,一颗心浮跃跃的快活——

 来德笑呵呵坐在外间小婵床前的小案边,就着昏黄的油汀,用一把锋利的小刀给他快要过周岁的儿子削制玩具,可以滚动的木头车、手臂连通的小猿猴……削着削着,来德会抬起头眼望虚空,脸露憨笑,似乎他儿子就在边上等着他的玩具玩呢,痴想一会,低头再削——

 这时,听得院中有人爽朗地笑道:“子重,子重,江左卫玠北国游,没有被氐女胡婢看杀吗!”

 “尚值来了。”陈操之笑着搁下笔,与三兄陈尚一起迎出去。

 刘尚值却不是一个人来,一妻一妾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妾是阿娇,也有了数月身孕,刘尚值不拘小节,听说陈操之回来,便带着妻儿一起来顾府探望——

 小婵赶忙上前招呼,请刘尚值的妻子钟氏和阿娇到小厅饮茶叙话,刘尚值那个四岁的儿子一看到来德做的小车、小猴就蹲在来德身边不动了,抓起一个尚未制好的木猴就说这是他的,刘尚值笑骂:“我这个劣子,只要他喜欢的东西就硬说是他的,看来前世是强盗。”

 来德便说就把那木猴送给刘小郎君,又说木猴还有一些地方需要雕刻得精细些,让刘小郎君先还回来,雕刻好后再给他玩,不料刘尚值这个四岁的儿子疑心来德有诈,怕一交出来就拿不回来了,紧紧抓着木猴别在身后,不肯交出来——

众人皆笑,刘尚值摇头道:“这个劣子,以前在刘家堡时我老父宠溺过度,是以顽劣异常,待明年我要让他启蒙识字了,少不得要挨打。”

 陈操之与三兄陈尚和刘尚值说北地见闻,自然也是避过要害不说的,刘尚值感兴趣的不是那些,他只对祝英台变身谢道韫十分好奇,问:“子重,听说你去谢府探望谢氏女郎了,她的病情如何?能治愈否?”

 陈操之道:“病情较重,尚不确定能否治愈。”

 刘尚值听陈操之也这么说,那么谢道韫真的是病入膏肓了,当下也恻然道:“我一直认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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