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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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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觉的有些奇怪,说道:“跟去看看。”

两座小山,中间一条山道,约行两、三里,冉盛喜道:“在这里了,啊,好像不对。”

陈操之从左边车窗望出去,就见小山脚下停着四辆豪华马车,半山腰上一座树封大墓,有几个女子在墓前祭拜。

陈操之立知这绝非陆府的人,即命来震回车,不料冉盛刚才那一声喊已惊动了山脚下马车边的那些人,便有七、八个大汉赶了过来,武弁装束,腰侧挎刀。

“咦!”一个武弁看着骑大白马的冉盛,奇道:“是你们!”

冉盛也认出这些人就是在这句容歧路口遇到那伙护送车队的武弁,当时差点起了冲突,当即拱手道:“我家小郎君游湖,走错路了,这就回去。”

那武弁狐疑地打量着冉盛和牛车,说道:“且慢,车里是什么人?”

陈操之便打开车稍下车,淡淡道:“钱唐陈操之。”

那武弁显然是听过陈操之的名声,惊讶的上下打量陈操之,心想此人如此俊美,应是江左卫玠陈操之无疑。问:“汝等跟着我家公主作甚?”

陈操之眉毛一挑,心中讶然:“公主,哪里来的公主?新安公主?”阳光下那只莹白如玉、纤柔美丽的女子的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那马车里的女子绝非新安公主。

另一个武弁用肘撞了一下说话的武弁,那武弁便改口道:“汝等跟着我家娘子作甚?哪有这么巧,一次又一次遇到!”

冉盛跳下马背,怒气冲冲就要反驳,陈操之摆摆手,说道:“游湖而已,偶然相逢也是常事,诸位何必如此气势汹汹质问!”转身对来震、冉盛道:“我们走。”

不知何故,这几个武弁对陈操之相当敌视,虽未阻拦,但神情颇不友善,陈操之走出数丈,还听到身后一武弁说道:“听说这个陈操之将入西府——”

回到蒋陵湖畔,正遇到短锄的阿兄板栗赶过来,相互都认的,板栗向陈操之见礼道:“陈郎君,我家夫人还有葳蕤小娘子快到了,请陈郎君到郭璞亭暂候,郭璞亭就在湖的北岸——陈郎君,那我先赶回去禀知葳蕤小娘子了。”说罢,掉头便走。

冉盛对刚才之事很不忿,赶上去问:“板栗哥,那边山中是谁的陵墓?是不是什么王侯?”

板栗扭头朝西山路口望了望,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对了,去年病逝的归义侯好像是埋葬在这里。”

冉盛问:“归义侯是谁,司马皇族的?”

板栗一个家仆,所知有限,又急着赶回去,说道:“我不知,你问陈郎君去。”急急走了。

冉盛牵着马走回来,对陈操之道:“小郎君,板栗说那边葬的是什么归义侯,一个死侯也这般嚣张,路都不让人走了!”

陈操之道:“不管这些,咱们到郭璞亭去。”坐上牛车,心想:“归义侯是谁?祭拜归义侯的女子又是谁?那武弁一下子称呼公主、一下子称呼娘子,真是奇怪!”因陆葳蕤很快就要到来,也无暇再去探究那个仅露一只手就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子到底是谁?

蒋陵湖由东向西形状狭长,湖东岸不过三、四里,陈操之乘牛车绕过东岸来到郭璞亭时,就见陆府的车队出现在蒋陵湖南岸,陈操之随命冉盛和来震骑马、驾车暂避,只留小婵在身边。

郭璞亭是个土木结构的六角亭,建在一个高台上,在相对平坦的蒋陵湖北岸显的孤高傲耸,立在高亭上,大湖风景尽览眼底。

陆府车队绕湖岸逶迤而来,在距郭璞亭尚有二里地时车队停下,陆夫人张文纨和陆葳蕤下车,陆夫人轻声道:“蕤儿,看到没有,陈郎君就在那边亭上。”

陆葳蕤眼望北岸高亭,离的远,只看得到亭上隐约有人,但那一定是陈郎君。

陆葳蕤苗条的身子微微颤抖,美丽的眸子渐渐蓄满泪水,睫毛翘起,一眨也不敢眨,三载相思、千日苦恋,多少回梦里为她在左足踝系上红绳的男子就在不远处,这是月老的姻缘绳,分系有情人,只要双方都不脱落,虽隔千里万里,终能相见。



卷三 妙赏 六、第一次亲密拥抱
 
陆夫人张文纨命其他随从原地等候,她与陆葳蕤带了四个贴身侍婢、还有六、七个她从母家陪嫁带来的仆妇、家奴,沿湖岸步行往北,好似踏春,赏玩湖光山色。

陆葳蕤起先是和继母张文纨并肩缓缓而行,渐渐的越走越快,简直步履如飞,陆夫人跟不上她的脚步,摇头笑了笑,干脆让陆葳蕤先行,只命短锄和簪花紧紧跟上,又让板栗也跟着听候使唤。

陆葳蕤一手轻提裙裾,走的甚快,以前她经常四处游山玩水,练得脚力颇健,这两年很少外出了,一口气走到郭璞亭下竟有些气喘,更不停步,登上了三十级的高台,郭璞亭翼然,却是空无一人。

陆葳蕤愣住了,立在亭上双手叉腰“咻咻”喘气,眼前的大湖碧波浩渺,凉凉的风吹来,带着湿湿的水汽和花木清香,这时,听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唤道:“葳蕤,我在这里——”

陆葳蕤转头看去,就见亭下高台另一侧,一个英挺俊美的男子,微笑着立在那里,眉毛漆黑,目如朗星,三年不见,容貌身量都有了不小的改变,但那温煦如春风般的笑容一如往日,看到这笑容,三年光阴荏苒无迹,仿佛昨日就曾相见——

陆葳蕤眼睛眯成两弯月牙,清丽容颜笑意可掬,搴群奔下亭来,方才赶路赶得紧,在亭上突然一歇,这时看到陈操之,心绪激荡,快步下亭时,忽觉双腿酸软,踉踉跄跄止不住脚步往下冲,不免惊慌叫道:“陈郎君——”。

陈操之正迎上来,见状大步赶上,正好抱住陆葳蕤,陆葳蕤的前额在他左胸锁子骨上撞了一下,陈操之忙问:“撞疼了吗?”

陆葳蕤额头依旧抵在陈操之锁骨上,轻轻磨蹭,不敢抬头,心“怦怦”狂跳,先前是惊吓,现在是羞涩。

板栗在亭那边一探头,赶紧缩回去,咧了咧嘴,转身看着气喘吁吁爬上高台的短锄和簪花,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上去。

见板栗挤眉弄眼,表情怪异,短锄、簪花顿时心领神会,三年前她们就看到陈郎君和陆葳蕤小娘子手牵着手,那时是在陈家坞后面的九曜山上,此番久别重逢,肯定还要手拉手的吧?

小蝉从亭台一侧转出来与短锄无声地打招呼,小蝉是看到小郎君抱着葳蕤小娘子的,心里也是“怦怦”的跳,既为小郎君高兴,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陈操之抱着陆葳蕤软软的身子,也没打算就放手,感觉陆葳蕤胸脯急剧起伏,两团乳球很结实地一下一下挤压着他的胸腹部,葳蕤也长高了一些,大约六尺七寸的样子,约合后世一米六四的样子,腰肢细圆,胸部————呃,也不小。

陆葳蕤仰起头来,额角有一块红印,细声细语的问:“撞疼你了没有,陈郎君?”

陈操之紧紧抱了陆葳蕤一下,这才松开,说道:“不痛,我有衣服隔着呢。”伸手在陆葳蕤额角揉了揉。

陆葳蕤俏脸通红,眸光盈盈,扭头朝后面看了看,不见有人,也伸手到陈操之的锁骨上揉了一下,赶紧缩回手。陈操之笑道:“揉错了,是这边。”

“明明就是这边!”陆葳蕤娇嗔地睨了陈操之一眼,转过身去,面朝大湖,这一刻高天碧海,春暖花开,纵有亘古冰川也瞬间融化——

陆葳蕤眼里涌上欢喜的泪水,为了这一刻的欢乐,暌别三载,饱受委屈都是值的的,她一定要和陈郎君在一起,她一定要能和陈郎君在一起,以前见不到陈郎君,只凭绵绵的思念和甜美的回忆支撑她的信心,但家族的压力、伯父的怒斥和遥遥无期的相见不免让陆葳蕤感到绝望,她只是执拗地想:“伯父、叔父可以阻止我嫁给陈郎君,但我也可以谁也不嫁!”

而现在,陈郎君就在她眼前,活生生的,微笑着的陈郎君,不是记忆中也不是梦中,方才的拥抱真切而温暖,这让陆葳蕤内心笃定。

陈操之握住陆葳蕤的手,两个人侧目相视,都觉的有很多话说,但现在见面了,两手相牵,就觉得那些话都可以不说,相互看着就觉得快活。

好一会儿,陈操之道:“葳蕤,我这次来京,在句容花山看到几株宝珠玉兰,香气浓而不腻,与寻常玉兰迥异,问主人可否买株幼苗,我想送给你,主人却说这种宝珠玉兰移植他处很难成活,哪天我们一起去看?”

陆葳蕤既高兴又担心,说道:“句容一日不能往返,只怕去不了哦。”

陈操之道:“可以先去汤山东安寺,汤山距离句容花山只有二、三十里,请陆夫人一起去,应该能成行——东安寺林法师邀我去听经论法,大约是本月二十日左右。”

陆葳蕤还未答话,就听郭璞亭那边的板栗、短锄一片咳嗽声,轻轻挣开手,说道:“张姨来了。”走到亭中。

陈操之跟至亭上,就见陆夫人张文纨带着两个婢女拾级而上,便与陆葳蕤一起迎下亭去,陈操之深深施礼道:“操之见过陆夫人。”

陆夫人张文纨看着并肩而立的陈操之和陆葳蕤,陈操之丰神俊朗,葳蕤温婉清丽,真如一对璧人,葳蕤颊边犹有泪痕,但却是容光焕发,神气与方才大不相同,新浴后也没有这样的光彩,陆夫人心道:“见到陈操之,真的这么快活吗?只这么半盏茶时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葳蕤是非嫁陈操之不可了,陈操之也的确很好,只是二伯陆始若不点头,这婚事就成不了,二伯对陈操之成见很深啊。”

陆夫人道:“操之也来游湖吗?真是巧,来,一起到亭上说话。”

板栗赶紧抱来三个灯芯草编织的雪白蒲团,让夫人、葳蕤小娘子和陈操之跪坐歇息,小蝉这时才上前拜见陆夫人和陆葳蕤,陆葳蕤见到小蝉感觉很亲切,也和陈操之一般称呼“小蝉姐姐”。

陆夫人望着陈操之,唇边含笑,说道:“操之的法子很管用,这几日我睡眠饮食都还好,不像上回来建康,简直恹恹欲死。”

陈操之道:“夫人放宽心,饮茶喝蜜,多到野外散散步,自然就适应建康的水土了。”

陆葳蕤想起去句容看宝珠玉兰的事,便道:“娘亲,东安寺的梅檀佛据说祈祷禳灾、求子求财很有灵验,过几日葳蕤陪娘亲去东安寺礼佛可好?”

陆夫人听到葳蕤又甜甜地叫娘亲了,心里暗笑,板着脸道:“是陈郎君邀你吧,要去你自去,不要拖上我。”

陆葳蕤睁大妙目,小心翼翼看着张姨的脸色,说道:“不瞒娘亲,陈郎君说句容花山有玉兰异种,葳蕤想去看看。”

陆夫人略带责备地看了陈操之一眼,说道:“操之,我怜葳蕤痴心,答应带她出来与你相见,可是总让我帮你二人掩饰,不是久长之计啊,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是不尴不尬,你想要娶我家葳蕤,就得想法子说服葳蕤的二伯,至于葳蕤的爹爹和她五叔陆谌,倒不会强烈反对,关键是二伯陆始。”

陈操之道:“张姨慈爱,操之感激难言,操之也在寻找头绪啊,现在还在想怎么登陆氏之门呢,大陆尚书对我成见甚深,要改变他的想法是急不得的,得循序渐进。”

陆夫人“嗯”了一声,说道:“葳蕤都十九了,耽搁不起。”说道这里,忽然一笑,说道:“还好建康城中有一个比葳蕤还年长一岁的高门女郎未嫁,我家葳蕤不至于首当其冲。”

陈操之知道陆夫人说的是谢道韫,笑了笑,未说话。

陆夫人问:“操之何时见过那个孔汪了?”

陈操之道:“前天夜里孔德泽来顾府与我相见,谈经论玄,颇为相得,我与他已订交。”

“已订交!”陆夫人笑了起来:“操之真是让人佩服,孔汪也是想娶我家葳蕤的,哪知与操之一席谈,竟改变主意了,在葳蕤二伯面前明言不再向葳蕤求亲,并夸赞操之大才,葳蕤二伯和陆禽都是惊愕莫名——”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是葳蕤二伯也说了,就算孔汪不娶,也不会把葳蕤嫁给钱塘陈氏,葳蕤二伯执拗无比的。”看了陆葳蕤一眼,补充了一句:“陆家人都很执拗。”

陈操之道:“张姨,先贤王充有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定能说服大陆尚书,定能把葳蕤娶过门,爱护她一辈子,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陆夫人听陈操之这么说,很是高兴。

陆葳蕤低着头听张姨和陈郎君说她的婚事,脸上红晕不断,一声不吭。

陆夫人道:“时候还早,操之陪葳蕤到湖边走走吧,从北岸往西绕,不会碰到陆府其他人的。”

陆葳蕤睁大眼睛,掩饰不住欢喜,却道:“葳蕤陪娘亲一起走走吧。”

陆夫人笑道:“我脚力弱,走不得长路,你和操之去游玩吧,莫要走太远,我在这亭上看得到你们的。”

陆葳蕤心中欢喜,甜甜道:“谢谢娘亲。”



卷三 妙赏 七、少年夫妻老来伴
 
陆夫人张文纨看着葳蕤跟随陈操之从另一侧下了郭璞亭,想了想,却又命短锄和簪花跟上去。

小蝉向陆夫人施了一礼,与短锄、簪花一道离着十丈远跟着陈操之、陆葳蕤二人身后,先前隐在树后的冉盛这时也牵着白马走了出来,与短锄、簪花二婢打招呼,短锄仰着头望着高大魁梧的冉盛,咂舌道:“真高哇,冉盛你吃了什么仙丹了,长这么高!”

冉盛笑嘻嘻道:“我们陈家坞的稻米香,明圣湖的鱼肥,所以我就长这么高了,对了,陆小娘子嫁给我们小郎君,短锄、簪花两位姐姐要不要跟过来?”

短锄和簪花对视一眼,都是抿着嘴笑,短锄道:“当然要跟着服侍我家小娘子了,要跟来的何止我和簪花两个,起码几十上百,话说你们陈家坞住不住得下这么多人?”

冉盛神气活现道:“两位姐姐是三年前到过陈家坞吧,现在再去的话,担保你们都认不得路了,变化实在是太大了,陈氏庄园现在是钱塘最大的庄园了,原先那个圆形坞堡左边建了一个更宏大的方形坞堡,来多少人都住得下,还有渔场,现在有船了,可以乘船游明圣湖,还有,九曜山的北麓种的果树真是神奇,这么大的李子见过没有?”

冉盛左手拇指与食指围成一个圈,比酒杯口还大。

短锄、簪花连连摇头表示没见过这么大的李子。

冉盛道:“我们陈家坞就有,就是把李树枝嫁接到桃树上,结出的李子就有桃子那么大,但还是李子的味道,非常好吃。”

短锄、簪花二婢被冉盛说的舌底生津,很是向往,簪花迟疑着问:“你们小郎君真能娶我家小娘子?”

冉盛瞪起眼睛道:“这可奇了,为什么不能娶?簪花姐姐看看前面走的是谁?”

簪花笑将起来,说道:“我也希望我家小娘子嫁给陈郎君啊,可是,也很难,对不对?”

冉盛满不在乎道:“我家小郎君有的是办法,陆小娘子是娶定了的。”

冉盛嗓门大,虽然没有放开喉咙。但是走在前面的陈操之和陆葳蕤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说着三年来各自的情况,一遍沿湖岸向西缓缓而行。

陆葳蕤侧头看着陈操之,说道:“陈郎君,你比我高很多啊。”

陆葳蕤穿的是青丝履,陈操之是高齿木屐,二人身高本来就相差了七寸,这下子高低更悬殊了,这个时代,男子穿高底鞋。

陈操之道:“在女子来说,你身量算高的了,我看看,嗯,葳蕤和我嫂子差不多高。”

陆葳蕤问:“丁氏嫂子好吗?”

陈操之道:“嫂子很好,身子比以前还好,葳蕤你倒是瘦了一些。”

陆葳蕤看着陈操之清俊的侧脸,说道:“陈郎君也瘦了不少。”

陈操之握住陆葳蕤的手,他的手掌修长宽大,可以把陆葳蕤的柔软的手整个包住——

陆葳蕤心“怦怦”跳,左右看看,左边是碧波千顷的大湖,右边是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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