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墓云晴-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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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夜听到了他的声音,先是一怔,接着眉目不惊的缓缓抬起胳膊,将衣服披在了身上,轻轻回了一句:“没事,不必如此在意。”
门外的云川依旧立如顽石,动也不动。屋内屋外都静了一会儿,白泥扑闪着疑惑的大眼,提声朝着屋外喊道:“哥,沐姑娘叫你别在意——!”她那声音既响亮又长。
云川此时忍着胸中的恼羞与怒气,暗暗咬牙: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叫白泥这个大迷糊来帮沐夜的。
光天化日的,她给人家一个姑娘脱衣换药,不闭门上闩就算了,居然还敞着门?而且,居然如此的没有警觉,就这么叫人进了屋子。
如果走进来的不是他云川,是刚刚的那个小厮呢?
云川立在那里,心突突的已跃到了嗓子口,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食盘,碗里的药已被洒出大半,是他刚刚仓皇跑出时泼出来的。正在这时,从前堂走出一个小厮,他瞧见了云川,开口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需要?”
云川一怔,侧头看了眼身后还半敞着的屋门,转身“咚”的一声将门合上,沉声道:“无事,你去忙吧。”
小厮见云川面色红中带怒,怒中还夹着几丝羞,心中一突,也跟着面上一羞,转身离去。
云川又在外面静了好一会儿,直到他面上的红色被内力压下,调息以平复回心跳,涩涩咽下一口,垂眸对着屋内说道:“沐姑娘,刚刚是在下唐突,冲、冲撞了姑娘,云川实在是……”一提及此,云川的心跳又快。“唉……”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嘎”一声,屋门被推开,屋里探出颗圆咕隆咚的小脑袋。
白泥扑闪着一双明眸,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直道:“哥,你说啥呢,关着门,俺们听不清。”
云川看到白泥的脸,心中压抑已久的恼羞终成怒,星眸凝着她毫无自觉的脸,沉声道:“白泥,到我屋里去!”说罢,端着那只剩半碗的汤药转身离去。
白泥摸摸脑袋,一脸凝重的走回屋内。此时的沐夜已经穿好了衣服,瞧了瞧门外,只见白泥一个。
“怎么了?”
白泥摇摇头。“不知道,我瞧我哥刚刚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那脸红不红白不白的,瞧着我,像是要把我吞了。”说着,白泥扶着沐夜躺回了床上,将被脚掖好,又道:“我哥唤我过去,我去一下就回来啊。”
沐夜点点头,又道:“帮我问问他,要他在后山寻的……可有消息。”
“嗯。”白泥端起床边的药瓶罐子,走出了屋外。
沐夜默默的将手移到了下腹的伤口处,现在前后的伤口都结了疤,外面又糊着药,一眼瞧去,正是最骇人的时候。
沐夜摇摇头,摒除杂念,合上眼睛运气调息。
…… ……
白泥揪了会儿衣角,抬头看一眼云川,双目一个对视,白泥打出个哆嗦,低头继续揪。
云川深吸一气,屏住,许久,才缓缓叹出这气,他凝着白泥,轻声说道:“白泥,师叔走的时候说过‘长兄如父’,将来的你的婚事,由我来主事。”
没由来的忽闻‘婚事’二字,白泥双膝一抖,跪去了地上,脸色泛白:“哥,你不要吓我。我还小,前两个月师父还说我没发育呢,以我现在这模样,没人会要的。”
云川垂眸看向她,面上一缓:“我不是要给你指婚,只是要你知道,你年纪不小,可总是无头无脑的做事情,再这样放任你下去,恐你害人又害己。”
白泥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没人管教愣是让她撒了野的疯长。从小定过五门亲,被拒了四个,死了一个。也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到了,后来索性扬言不做女人了。白泥这样的性格,说好听些是活泼洒脱,说的难听就是没羞没臊,刚刚她的一个大意毁了人家沐夜的清白,至此仍毫无察觉,对别人都这样,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我最近老实多了,哥,我谁也没祸害。”白泥一脸的无辜,说的大义凛然。
云川发觉与她交流真的很吃力,他决定放下腹中的一堆道理,直接告诉她:“以后宽衣这类的事,一定要知遮蔽,最起码也要将门窗掩上,知道吗?”
白泥点点头,想了想,正要再反驳两句。云川没给她机会,直道:“不要拿你的道理来说事,照我说的做就好。”白泥瞧见他面色不怎的好,索性老实实的点点头。
这时马韫在屋外敲着门,说道:“公子,上山的那几个回来了,现在见吗?”云川闻声,应道:“叫他们进来。”
门开了,两个身穿青衣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进屋后二人向云川行了跪礼,云川唤他们入内堂说话。
“东西,找到了吗?”云川问道。
青衣男子点头,接着从胸前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云川,云川轻手将它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卷红色的叶子,再将一片片叶子展开,中间是一团晶莹透绿的药膏,云川凑在鼻前闻了闻,脸上终勾起一抹浅笑,点头道:“嗯,是它。”
白泥好奇心发作,抬腿也凑了上去,可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另一个青年男子上前,躬身又道:“公子,我们去的时候,沐麟派了七十人的禁卫军占了卞园,属下趁夜去了那起火的柴房,已是一片废墟。公子要寻的凶器应是一柄七尺长的寒铁剑,大火后残成几段,属下以据详画下图样。另外,属下在一块遮板下寻得了这两件东西。”
青衣将一个包袱放在桌上,展开后里面有一个被烧的发黑的皮匣,青衣用手擦了擦皮匣上的一处铁片,灰被拭去,寒光依旧。
青衣说道:“这是晗苍派的兵器,暗器榜上排第一位的‘射月晗苍针’。”
云川没有太多的惊讶,他拿起射月,凝着看了一会儿。
“少爷,还有一物。”青衣又从包袱里又掏出一物,云川一看,竟是一条蛇骨的佛珠手链,整十八颗,颗颗珠子被打磨的光滑鲜亮,垂眸间已将这珠子的主人猜了个七七八八。云川摇头,只道:
“做着一心向佛的样子,手里捻的却是杀生得来的珠子,难怪她满腹邪念。”
云川的话有些深,白泥听不懂,待她再次凑上来的时候,还没看清他说的那珠子是何模样,又被云川丢回了包内,只听他淡淡说了一句:“拿去丢了。”
两个青衣得令,转身正要走,白泥上前抓住一个,伸着脖子对云川道:“沐姑娘叫我问你,他让你去山脚寻的东西如何了?她要寻的可不是这珠子吧?”
青衣为难的看了看云川,云川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白泥无法,只得松手放人,云川说道:“你就回她,还未寻到,叫她不要挂念,我会再多派些人去的。”
白泥听话的点了点头。
云川只能这样告诉她,至于侍卫们在山脚下搜回的被野狼啃尽皮肉的数十根白骨,他在想,还是过些日子再亲自告诉沐夜。
“白泥。”
“在!”白泥闻声应了一句,脑袋向前一凑。云川将手中的树叶卷着的那一小撮药膏交到了白泥的手中,十分谨慎的说道:“这药极为珍贵,你当小心。”
白泥点点头,小心谨慎的接过来,问道:“给沐姑娘用的?”
“嗯。你不要多说什么,只管将这药搀在她平日抹伤口的药里即可。”云川低头又看看珍贵的药膏,垂眸间却又露出抹苦笑:“便是不说,她应当也识的出来,也罢,你就照做吧。”
以白泥的小脑袋,实在想不明白,云川明明是帮沐夜,为何还要一脸的挣扎和顾忌呢?
“哥,老马说最近山上的兵又多了,我们是不是差不多要开溜了。”
云川想了想,点着头回道:“两天,两天之后我们动身回荆南。”
“太好了”白泥一拍大腿。“那啥,回去路过我们崇华的时候把沐夜借我两天啊。我牵她到我们山里溜溜,闪瞎那群平常看不起俺的狗眼……”
云川一愣,抬头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随即又道:“回去吧,记得我对你说的话,一定,一定要记得掩门。”
“嗯啊,知道了,知道了!”白泥笑点着头,跳着小碎步退出了门外。
屋门被合上,云川长叹出一气,坐回竹椅上,长时间的站立又让他后背上的伤发作起来。
他低头看着桌上,静躺着一张褐黄色的字条,他拿起来,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
字条上干净利落的只有一句:御驾下江南,直指荆南,已至淮北。
他来了,得到自己没死的消息,没有挥兵南下,也没有寄书庆贺,已是一国之君的他居然亲自前来了。
“这次,是要亲眼看着我死才放心吗?”云川浅笑。
二十多年的手足之情,皇位间的尔虞我诈,最终,他们兄弟二人还是要相逢于这片南方的土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泪眼:请不要讨厌白泥,后面俺会交代她为啥长残成这样,抱头……
、启程·偷袭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这样的诗句用来形容此时的沐麟真是再适合不过了,想他一生征战沙场为西皇数十年的江山稳定做了多少贡献,到白头时,却是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慕宇敖掀开帐帘走了进来,那时的沐麟苍面白发,强撑的英气却难掩面上的悲怆。
“找到了吗?”沐麟抬头看他。
慕宇敖摇头,躬身回道:“三面环山,山上山下都寻过了,干净到一丝痕迹都找不到,属下也很奇怪,像是有人早一步清理过了。”
沐麟一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石砚,愤然将其砸在了地上,怒道:“找不到尸体,连一块骨头也找不到么?哪、哪怕是让我看一眼他的心,教我知道他,他到底是不是我沐家的种!”沐麟一边嚎着,眼泛腥红。
“我沐麟养了一辈子,圈了一院子,可笑啊,到头来,却养出来一群毒妇!”沐麟紧攥着腰间的长剑,剑身被巨力握的咔咔作响。
慕宇敖上前几步,又道:“将军,或许……二夫人她们这次,真的是无辜的。”沐麟闻声一怔,怒目看向他,慕宇敖轻声在他耳旁说道:“今早刚得到荆北城的消息,太子几天前带着十几个侍卫出了荆南,路过荆北,似乎他的目的地,正是我沐家的卞园。”
沐麟惊目巨睁,一把握住慕宇敖的手腕,字字切齿:“他,他离开了荆南?”
慕宇敖深深地点了下头。
“日子,与卞园被袭那天……可对的上?”
“前后相差不到一天,确是对上了。”
沐麟惊眸看他:“以他现在的势力,还敢离开荆南吗?目的究竟为何?”
沐麟缓缓松开手,深沉的目光看着远处,许久,扬袍起身,朗声道:“调三百精兵,连同五十沐家近卫军,随我即刻启程。”他想了想,又道:“给荆北城内的霄月发信,叫他带着他的人,与我同行。”
慕宇敖得令,转身离开了帐子。
沐麟抽出腰间的佩剑,七尺长剑寒光凛凛,老目深沉,冷冷道出一句:
“无论承恩是不是丧于你手,你这命,我是要定了!”
家可无,国必存。他深信,有他沐麟在的一天,西皇的国主就只有一位,那就是已登记的当今圣上宋袁骥。
…… ……
白泥一面收拾着,一面拿起件衣服对沐夜说道:“这件是我在江南的邵乐铺子里量身定做的,邵乐可是专门给宫里的达官贵人做衣的,贵的吓死人。这件是我哥赞助的,我告诉你哦,这是江淮的血蚕丝制成的,世上只有两件,一件在皇宫,听说赐给了一个大将军,另外一件,就在俺手里。”白泥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摸着那滑不留手的长衣,看了眼沐夜,接着十分大方的放在她手里,直道:“你摸摸,你摸摸。”
沐夜点头摸着那银白色的锦衣,血蚕丝被染成染成了白色,可隐约中还是能瞧见暗红的颜色。“这衣曝于日光下,能映出幻彩琉璃之色,很是抢眼。”
白泥一愣,点点头:“对啊,你怎么知道?就是因为它太刺眼了,我除了在崇华山上守着师兄弟们穿出来炫炫,平日里都是压箱底的。”
沐夜眼中微黯,面上泛起一丝淡淡的忧伤,回道:“没什么,我也只是听说。”
沐夜始终没有告诉她,自己不但知道,还曾亲眼目睹过那炫目的颜色。
白泥也未在意,继续收拾着手里的衣物,侧头又看了沐夜一眼,笑道:“沐姑娘,我瞧你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你别看现在还有一道粉肉,等你再摸几天药,连那粉色都瞧不出来了。”
白泥拿回来给她擦的药,沐夜闻了一下便已猜出了来历。沐夜思索间,白泥提声又道:
“那会儿你昏迷着所以不知,我哥吩咐人把这屋子里所有镜子都撤去了,还有水盆,凡是能叫你瞅到模样的,通通都拿走了。当时你躺在这儿,我哥一句话不说瞅着你脸上那道口子,那脸阴的,像是刀划在他的脸上。”
沐夜看着她,静静的,未发一言。她低头又摸了摸手中的血丝锦衣,从床边站了起来。
“怎么了?你要去哪儿。”白泥手里一听,赶紧跑过来扶她。
沐夜摇摇头,只道:“我随便走走,走到云川的房间就回来。”
白泥点点头,送到她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沐夜走到云川屋子外面,正欲抬手敲门,手抬了一半正牵动了腹部的伤口,沐夜不由倒吸一气。
远处的白泥见她背影一缩,拔腿欲跑上前来,恰时,云川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远处的白泥住了脚,近处的沐夜抬起头,云川瞧着眼前不期而遇的沐夜,面色一惊。
自从那天云川误入了沐夜的房间看见了不该看的景色,接下来的三天云川再没露过面。今夜他们一行人就要赴荆南了,几天的行程都是在马车里面对着面,出发前云川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去见她,突然这样一个照面,他前时打好的腹稿,瞬间又忘了个干净。
“你是打算,就叫我这么一直站着吗?”两人静立半天后,沐夜先开口了。
云川一怔,赶紧侧让身子,迎她入屋。云川瞧出她因腹痛微弯着身子,欲上前扶她,将将要碰到她的袖子,手却又握成拳头,收了回来。
沐夜伤重,即便能下地了动作还是很轻,她缓缓坐在凳子上,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看着云川。倒是云川,垂面不语,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他,此时却又是难发一言。
“你躲着我。”沐夜淡淡说道。
云川眉头微皱,抬头看她,只见沐夜面上未怒。心中一沉,提气说道:“沐姑娘,那天我误进了你的屋子,冲撞了你,还……”声音一沉,“总之,种种非|礼之事,皆是云川之错,你若气我,只管说出,便是要云川拿命偿还,云川当遵之。”
沐夜越听,眉头拧的便越紧。只道:“我要你死你就去死?”
云川双手抱拳,向她躬身,沉沉的低下头,毫不犹豫的回道:“是。”
沐夜瞧着他这幅模样,胸中顿生闷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叫你死远一点,你现在却活的比我都好。”
云川抬头看看她,觉得似乎她所气的和云川心中所想的不是一事,可自知理亏,垂面又道:“这次是在下粗心酿成大祸,女子此生以名节最大,姑娘清誉若是毁在云川手中,罪之重,死不足惜。”
云川说的大义凛然,说的理所当然,可是,在沐夜这里,却通通都是废话。
沐夜眼中的怒意缓缓淡了下来,她侧眼瞧瞧屋外,浅吐出口气,幽幽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云川默然间抬起脸,只见沐夜的脸上笼着一层浅薄的愁云,看似风轻云淡,可那薄云却是任何人都穿不过的。
两人间静默许久,沐夜凝着那院中开得正盛的月季,花红似火,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抿起,转回头看着云川,又道:
“我救你的那会儿,你的全身都叫我看遍了,你只是瞧见我个后背,算起来,你比我亏。”
云川身子一怔。那时静坐在他脸前的沐夜,舒眉如柳,白皙的面庞还透着一丝憔悴,粉白的唇边微抿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也不知是因为沐夜的那句玩笑,还是她面上的那个真笑。云川感觉像是有人在他的心湖间丢下一颗石子,惊起一圈圈波澜,越荡越远。
“云川,我伤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