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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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至快则慢
应无畏出手凌厉,而且刀尖直扑小枣的面门面来。小枣大惊,本能向后一仰身,手上的红绸同时向应无畏抛去。红绸缭乱的飞舞成一朵绽开的花朵,却挡不住应无畏的雪亮刀锋。匕首的寒光堪堪从小枣的面门掠过,被割裂的红绸飘然下落,如同凋零的花瓣。而应无畏的第二招紧接着递上,匕首换了个方向,攻向小枣的下盘。小枣这一回不得不飞身而起,离开了她站立的石凳。她身上还系着沙袋,根本跳不高,眼看就要再落回应无畏的攻击范围。
“二哥这是干什么?要□我的舞姬也不用动刀子啊!”应无意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解了小枣的围,而应无意的人还在河的那边。
应无畏嘿嘿一笑,收了手,又把匕首藏回手筒里去,“三弟养的这小丫头果然身手不凡,居然都躲我两招了。”
“她只是个小小的舞姬,二哥何必亲自出手试她武功,若是二哥不小心失了手,我的身边就又没有可意的女人了。”应无意穿得单薄,寒风鼓动他的衣裾,竟然有谪仙般的洒脱。
小枣此时已经远远的退开,收拾起她那已经被斩断,只余四、五尺的红绸。
应无意嘎吱嘎吱地走过了竹桥,“二哥真有闲心,一大清早的来和我的舞姬耍闹,我本还派人去找你来下棋。”
“下棋么,你其实该找庾季。听说他棋艺高明,你明知我下不过你……”兄弟俩说说笑。
小枣想不通,应无畏这真是试探自己,还是想索性除掉自己。他们这些人整日里尔虞我诈,总做些不明不白的事情。
应无意携了应无畏的手,两人拉拉扯扯说笑着去找他们的老爹。小枣看着手上的半截红绸发呆。
“继续吧,”屠大娘叹了口气,“我再为你找一卷长绸来。”屠大娘转身离去。
阿抚向小枣吐吐舌头,“小枣你厉害了!可以和应骠骑打架。他们可都是上阵打仗的男人。”
小枣垂了头,自己能对应无畏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要他这样放在心上。又或者他试探的其实是应无意?她还是想不明白。
“小枣你看!”阿抚去拉小枣的衣袖,眼睛好奇的看向河对岸的方向。小枣循着的目光也看过去 ,河的那边远远的,有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是兰香!”阿抚眼尖,一下认了出来。
果然是兰香,她没穿兰色衣裙,头
上又戴了纱帽,小枣差点没认出她来。
兰香手臂上挽了只小包袱,走得不紧不慢。一直走到河对岸,远远的站定了,这才掀起纱帽来,冲着小枣和阿抚这边展颜一笑。
“兰香姐姐,你,你这是要去哪里?”阿抚不明就里,大声的隔河相问。
兰香已不能说话,只笑着摇摇头。
小枣知她这是来告别,没想到她这么急。
“兰香姐姐这是要去哪里?”阿抚还在懵懂,她又不甘心的转头问小枣。
小枣没回答她。只是默默注视着兰香。她没想到兰香会有这么决然,她原以为兰香昨夜只是一时的害怕。有很多人总是放不下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很少有人有兰香这样的冷静与清醒。这一点,小枣自己也自叹不如。
兰香又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又是浅浅一笑,这才决然的转身。她对这里显然毫无留恋,这里已经是小枣和阿抚的舞台,她退出了,退得还有点尊严。
“我若是她,就不会回到家里去。”身后走过来的屠大娘说,手里拿着一大卷新的红绸。
小枣笑了一下,兰香并不笨,她自然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这天气,又阴沉起来,怕是还要下雪,小枣,你抓紧再练几轮吧。”屠大娘说,“明天还不知会怎样呢!”看样子,她也为明天小枣的处境担忧。
阿抚一下子跳了起来,“天!要下雪!我还有新染了靛的丝线晾在外面。那是给公子打络子用的。不行,小枣屠大娘,我得走了,那东西经了雪,颜色就不鲜明了。”她话都没说完,人已经飞跑出去,小竹桥被她踩得一阵乱响,真让人担心会不会被踩塌了。
“这丫头!”屠大娘苦笑着摇头。
小枣却小心的瞟了一眼屠大娘,试探着问:“您觉得无意无畏两兄弟,谁的功夫更好些?刚才无畏走过竹桥时没有声音。”
“切!”屠大娘鄙视的翻了个白眼,“他那是故意提着一口气,论工夫。应该还是无意好,你看,冷风中,无意穿得那么少。”
小枣点点头,屠大娘说的有道理。但,谁又知道应无畏是不是另一层面的装呢?
※ ※ ※※
傍晚小枣回到回鸾阁,迎接她的是一双□的大手,“过来!”应无意的大手偷袭成功,一把当胸
捉住小枣的棉袄前襟,把小枣拖进了屋内。
“笨蛋,他偷袭你,你不会反手夺他的刀啊!”应无意训斥她。
小枣灰溜溜地低了头,“我当时只想到了躲。”
“他若是真有心想杀你,你躲是躲不过去的。”应无意在小枣头上拍了一下。
“若是我今天躲不过去会怎样?”
“傻小枣,你若躲不过去,那么你和菊香、兰香之流能有什么两样?”
小枣懂了,如果她躲不过去,那就说明她该死了,没有人会为此感到可惜。
“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应无意笑着抚平小枣紧结的眉头,“你不是想报仇吗?要想报仇你就得强、更强!”
小枣张开自己的手,“我的手速不如他。”她看着自己细巧的小手。“他的手快得我根本来不及阻挡。,就看到匕首的寒光一闪。”
“是吗?他那样的手速还叫快?我看是你的心不够专注。”应无意说着话,一伸手,就脱去了小枣的上衣,他怎么做到的,小枣根本没反应过来。
“看我怎么摘樱桃。”应无意促狭地说,两手拢起拇指和食指,比划着,慢慢向小枣的胸口袭来。
小枣张大了眼睛,很奇怪,应无意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慢慢的,一丝一毫的,向着小枣逼近。小枣的心咚咚地跳起来。这种慢,比快还令人发疯。
一咬牙,小枣的手快速的向应无意的手抓去。
应无意的的手,看起来没有加速。但他却翻了一下手腕,手再一次很轻松的从小枣的手边穿过,一下子捏住了小枣胸口的小樱桃。轻轻揉一揉,噗的一声笑了。“再来?”
这无耻的家伙,脑子里全是这些龌龊下流的东西。时刻不忘占小枣的便宜。
小枣咬唇,“再来!”她这一次把手挡在了自己胸前,手心向外。
应无意仍然还是那样,眉眼间全是调侃,两根指头先挑逗般的空捏一捏,然后慢慢的向小枣的胸口接近。小枣紧张的出了汗,紧盯了应无意的手指,看他的手慢慢到了离自己手心只有一寸的地方。
这一回小枣看准了,手指收拢,快速的抓下去。
应无意手腕又是一翻。小枣胸口的小樱桃一紧。
“嗯,甚好,这样多抓几回,你还长得快些。”他又轻薄了几
把才放过小枣。
“再来!”小枣吸一口气,她不肯服输。
应无意却放下了手,他轻佻的笑着,〃这样吧,约定个期限,十天,十天里我每天陪你练十次。若在这十天里,你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我便让你在床上满足一回;若十天里你还是不能挡住我的手,你便好好服侍我一整天。”
这还不是都一样!这个满脑子男盗女娼的坏坯子!就连定立的赌赛也是这般无耻。小枣咬了唇,声音轻不可闻地:“再来!”
这一天的十次练习过后,小枣什么也没看出来,她只觉得奇怪,应无意的手看起来并不快,可就是总也抓不住他。他的手就似泥鳅般的的,每每堪堪从小枣手的缝隙间穿过。而小枣也总是只差那么一点。
看着一头雾水傻乎乎模样的小枣,应无意一下子把小枣扑倒在床上,“傻小枣,想什么呢?”
“我在想,所谓手速,快还不如不快,至快则似慢。”
“有些意思了。”应无意赞许,顺便剥掉了小枣的下裙。赌与不赌,他都是要小枣的服侍的。“手速的事你慢慢琢磨,可你怎么不问问明天的事?”
“我不问,你若想对我说,自然会开口的,你若不想对我说,我问了也是白问。”应无意何曾对她事先说过什么,每每总是突然要她出手。
应无意点头,“怕不怕?”
小枣想了一回,慢慢地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怕,反正她到时拼力一搏就是了,想得多了也于事无补。反正这个男人用她总是用到极致,不惜把她往刀锋上送。
“若是明天我们失败了,你会怎么样?”应无意又问,问完自己也笑了,“这个问题我问早了,我若败了,你自然是会去另攀高枝。这也无可厚非。”说着他凝视着小枣的脸,“所以我想过了,我若是败了,在死之前一定要杀了你!我自己养了很久的鲜桃,好不容易长到半熟,我自己还没尝到鲜,就被别人吃去,我怎能甘心!”
他本来在抚摸小枣身子的手,慢慢抚上小枣的脖颈,然后指头收拢,扣住小枣的脖子,没有用力,“到时,我一定不能忘了这件事,我死之前,一定要杀了你。我要你为我陪葬。”
26、莫名之怒
小枣和应无意一起赖在床上,因为说好了一同去参加庾季的那个宴会,小枣今日是不用去屠大娘那边报到了。应无意索性把小枣按在床上,两个人一起在暖和的被窝里睡回笼觉。应无意顺便也搂着小枣又揩点油去。
小枣迷迷糊糊真的又要睡去。
“主公,一切都准备好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小枣这回懒得睁眼了,反正睁眼也看不到。
“名单也给应骠骑一份。”
“给了。都按主公的吩咐交待了下去。”
“那边呢?”
“自然也在准备,且全在主公料定的范围之内。”
应无意满意了,“那就按计划施行。”他的手在被子里拍拍小枣的屁股,“起来,我们去杀人喽!”
他总是这样,什么时候都一付高高兴兴的样子。即使在昨天夜里那么狠厉的谈过生死问题之后。
小枣慢吞吞的起床准备。应无意昨天对她说带上琵琶。听说还是庾季亲点了名要听小枣弹琵琶。小枣的琵琶比古琴更像凶器。
小枣带上了琵琶,也带上了护甲。其实应无意一直没有对她说要她做些什么。小枣现在很心虚,毕竟她的武功并不高。更重要的是,如果让她杀庾季,在她完全不了解庾季的武功高低的情况下,到底能有多少胜算可就难说了。
庾家数朝掌控荆州,没有点手段和能力根本是不可能的。本朝把庾家限制于刺使职任上,并不意味着庾家人就真的不习武。
小枣只能到时见机行事。
应无意看小枣东一样西一样的拿东西,自己就那么袖着一双手看着,一付乐不可支的样子。他自己衣衫单薄,只在外面加了一件白狐的披风。而且还真的很应景的在鬓角边斜插了金纸折的小人。应无意人丑,却爱打扮。他自己大约也知道,他打扮起来,至少从远处看,勉强也能充个风流公子的数的。
小枣却在好奇,应无意真的与人搏击时,到底用什么兵器。
小枣自己则照旧,手上为应无意抱琴,背后背着自己的琵琶。琴是应无意随便找的,不是什么名琴。应无意如今只能将就些了。没了青桐,风流儒雅的名公子派头还得装下去不是?
甫一出门,小枣就愣住了,居然下起好大的雪,鹅毛般大的雪片纷纷散落,铺天盖地,入眼皆素
。而地上早已积起厚厚的一层。
“美哉!”应无意赞叹,扬了头吟哦:“素雪千里,霰其无垠兮。舞回风!”
小枣默默看他一眼,想起在秦淮河上曾见他弹剑而歌的情景。此人泛起酸也真让人受不了。但这种酸,有多少是真实,多少是伪装谁说得清?
应无意心情大好,摸摸小枣的头,“看样子,今天确是赏鉴白雪红梅的好日子。我们正是那催花人。”说完便潇洒的踏雪下了台阶。
哪来的红梅?不是去吃饭吗?好一会小枣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一下子想起那天刺客四处飞迸的血和脑浆。应无意真是恶趣味!
马车才接近刺使府,小枣就感觉到了四周不同寻常的氛围,本来看似空旷的大街上,四下里影影绰绰好像有很多人,却又无法捕捉到真正的人影。
“下了车别四下东张西望。”应无意叮嘱小枣,自己率先下了马车。
接着应璩和应无畏也纷纷下了后面的马车,庾季迎了出来。小枣在车里没动。她有了经验,看他们又是一翻假惺惺的客套之后,待他们都要进门了,这才不紧不慢下车跟了上去。
“咦?这不是上次那位抱琴姑娘吗?”庾季居然背后长眼似的,马上认出了小枣。
“正是,这回仍是给我抱琴来了。”
“太好了,我看她还背了琵琶来,想来今天也会一展神技。我一直惦记着这位姑娘的琵琶呢。两次都没听到,深以为憾!”
应无意沉吟了一下,“小枣她多才多艺,不仅能弹 ,还能舞能唱,我今天带她来,就是为诸位大人助兴的。”
“如此甚好,庾某期待至极。早听说应车骑会调_教人,庾某正想讨教。”
雪下得大,他们却都不急着进屋,看似和颜悦色在闲谈,话里话外却都暗藏着机锋。
小枣乘着这机会,看到应家父子三人都没带兵器。应无畏不去说他,他的手又藏在了暖手筒里,估计里面又藏了匕首。应璩和应无意会用什么杀人呢?小枣好奇。难不成他们全都指望自己?小枣没有必胜的信心,也不知道应无意做的是什么安排。
直到小枣觉得在天寒地冻的大雪中站得浑身发冷了。这帮演戏的人终于想起真正的舞台是在室内,于是又全体转移到室内,分宾主落坐,继续前面的戏码。
“应骠骑风姿特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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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刺史气韵高古。”
小枣脱下披风,抖落一身的雪花,心中暗暗抱怨,这些人对自己所演的角色比对自己都爱惜。和他们在一起,真正是受罪。
她还是和上次一样,抱着琴去在应无意身后的席筵上坐下,安安静静的四下观看。人,还是上次宴会中的那些人。脸,也依然一个个笑得皱成一团。但这一回,庾家人几乎全都佩剑前来。
在南郑,男子佩剑很常见。但上次不佩这次佩就不正常。
小枣平和了自己的气息,安静的畜势待发。应无意不带兵器,她就得成为他的兵器。在那些迷乱人眼的刀光剑影中,她得是最锐利的一支。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活下去。
“小枣 ,不然你上去为庾大人舞上一曲?”应无意的声音把小枣从沉思中唤醒,小枣慌忙把琴囊解开,把琴递给应无意。
“我倒是新度了一支采茶调,”应无意笑着对在座的人说,“大家听听这曲子如何,再看看我这舞姬闻乐起舞的本领如何。”
小枣还没起舞先出了一生冷汗,采茶调,无论新曲旧曲,那都得是节奏欢快的快拍曲,可配七四步的舞步。小枣倒是能跳。但奏乐确需笛箫筝之类,应无意此时居然仅仅用琴,琴之音色哪有那种脆快的感觉。不知他是打算别出心裁还是想拿小枣取乐。
“来来来,小枣姑娘的舞技我也不曾好好欣赏过,今天也让我开开眼。”应无畏兴致也高,
小枣起了身,她今天穿了牙白短襦,系一条天青雪珠罗裙,跳采茶可能也淡素了点。但没办法,谁让应无意要呢?小枣此时可以确定,应无意定是想拿自己取乐了。至于为什么,只有应无意知道。
小枣刚在大厅中央站定,应无意招呼都不打,指尖一击,琴音便铿然而出。小枣忙踮脚踏出第一步去,云手轻翻,柳腰款摆。采茶舞,对小枣来说本是不难,无论新度的曲子如何,其节奏都是一样轻松明快,节拍也都是一样的七四节拍。
小枣一旦入乐,便也舞得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应无意琴技也自然也是极佳。两人配合,一曲采茶便搬演出春茶新生,茶女欢戏的场面。以至于屋外漫天飞雪,室内倒有些春意盎然的意思。
当然小枣知道,这也不过是应无意的迷魂汤,至于座中诸人是不是被灌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