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蔬青恋-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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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儿也不是个聪明的,往常总被人说赶不上人家一半,这倒好,冒尖的没中,这不成器的倒中了,可是天上掉馅饼了……”
小葱听了一言不发,自顾低头缝手上的衣裳;红椒气得撅着嘴。
香荽坐在小板凳上,于嬷嬷站在她身后帮她梳头。
将头发弄好后,又拿了两块碎布和针线给她,嘱咐她好好练习针法,然后随手提起厨房门口一篮子小白菜,就往院外走去。
小葱见了也没言语;秦淼诧异:院子里不是有水井么,怎么下池塘去洗了?
云影从上房走出来,皱眉问道:“这婆子嚷嚷什么,堵在门口喊?”
红椒急忙上前,把周婆子的话告诉了她,“肯定是瞧见葫芦哥哥和我们进来了,故意说给我们听的。云姨,她这是跟我们显摆哩!”
云影嗤笑道:“显摆什么?好像中了状元一样。甭理她,你们不许出去跟她对嘴——丢人!”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张嫂问道:“于嬷嬷,咋让你出来洗菜哩?这多不好。你放那。我回头在井边洗。”
她想着于嬷嬷虽然是张家的下人,头一回到秦家来,因此说了句客气话。
于嬷嬷道:“这话说的,我是个什么人,就不能洗菜了?连我们老太太还常做家务呢,也没因为我家二老爷当了个小官儿。就到处张扬显摆。我们板栗少爷才考完县试,就出去照应铺子了。就没考中,他也不当回事。才十几岁的娃儿,这念书的日子还长呢,哪能考一回就完了。”
张嫂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她就问了一句洗菜的话,咋这个于嬷嬷一扯就扯到县试上面去了。
刚才大声说话的周婆子和一个媳妇却竖起了耳朵。
于嬷嬷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对张嫂又道:“我跟你说。这考秀才要考好几回,县试完了,要府试,然后院试,全都考过了,才能挣个秀才的功名。有了秀才的身份,才是个开头呢,后面还有乡试、会试、殿试。一关关考过去,那真是要脱好几层皮,头发都能熬白了。先中的不一定就是好了。后中的也不一定就是差的。我家二老爷那年蒙皇上恩典,被点为探花——”
张嫂急忙打断她话,小心问道:“炭……花。是第几名?”
于嬷嬷道:“是第三名。”
停了一下接着又道:“那头名状元三十多岁了,榜眼也四十了,我家二老爷最年轻。可我家二老爷一点不敢自夸,总说自己年轻,学识浅,比不上人家读的书多,要多学习才是。听说那个状元真是好有本事,文章做得跟花儿一样好看,可见那么多年的书不是白念的……”
听于嬷嬷把这考试说得头头是道,周婆子一声不敢吭,提着篮子灰溜溜地走了。
她可是连乡试、会试干啥的都不清楚哩!
于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大声问道:“我听说汪村有个丫头上吊了?张家妹子你说说,好好的,她为何要上吊呢?”
周婆子脚下一踉跄,然后走得更快了。
院子里,小葱等人俱闷笑不止。
洗菜能扯到状元头上,这于嬷嬷还真是好本事。
才笑得好些了,忽见于嬷嬷跟张嫂一块进来了,那篮子里的小白菜连一滴水都没沾。
众人目瞪口呆——原来她专门出去说话给人听的。
两人到井边打水洗菜,张嫂还一个劲地问于嬷嬷,京城里各样事。
小草走上前帮忙打水,一边敬佩地看着于嬷嬷。
云影笑着对葫芦道:“葫芦,你去催催秦瀚他们,捞够两碗就行了,别在水塘那磨蹭了。他们就想着玩,再耽搁,那虾子就等半夜吃吧!”
葫芦忙点头出去了。
正忙着,门房老魏来回云影,说书院的胡少爷派人来送礼,挑了一担礼盒,说是特地来感谢秦大夫的。
小葱和秦淼听了,同时停下手中的针线,望向云影。
云影皱起秀眉:“跟他说,不用感谢,他看病也是花了银子的。若是一定要感谢的话,把这些东西折了银子捐给医学院好了。”
老魏急忙转头去了,不一会依旧回来,说那人说,胡少爷已经给医学院捐了三千两银子,这些礼是单谢秦大夫用古方救治之恩的。
“古方”二字听得小葱和秦淼眼睛一亮,再联系三千两银子,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秦淼更是激动地站起身,张嘴就想说话。
小葱急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又对一旁低头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捏着根细细的缝衣针,跟两片碎布头奋战的香荽努了下嘴儿。
秦淼这才醒悟过来,遂竭力按捺住兴奋的心情,重新坐了下去,那嘴角却漾起一抹浅笑,便是紧闭嘴唇也关不住。
那边,云影不耐烦地挥手道:“凭他怎么说,这礼也不能收。咱家从来不收病患的礼,魏大叔你怎么糊涂了?哦,莫不是你收了他的赏银,才帮他说话的?”
老魏吓了一跳,急忙双手乱摇,连声道:“没有的事,太太。我不过是看他是书院的人。不敢随便就打发了,才来问一声的。要是一般人,我早就让他走了。”
云影道:“书院的人送的礼就能收了?他们的更不能收才是。趁早让他们走!”
老魏转身又出去了。
小葱忽然心情大好,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竟轻声哼出了小曲儿。
香荽正觉得累,听见大姐哼曲。便丢下针线,把肩膀一塌,放松身子,细细地叹了口气道:“大姐姐,这针老是打滑。我的手咋老是出汗哩?”
秦淼抢着说道:“你别把针捏紧了,要轻轻地捏着。”
香荽掏出手帕子擦小手上的汗,一边疑惑地问道:“轻轻地捏着?那针咋能穿过两层布去。不是更容易滑?”
秦淼道:“这要使巧劲儿,不然你把针捏再紧也不管用。瞧,要这样——”
一边示意她看自己缝衣裳。
小葱见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等她们停了,才对秦淼夸道:“师妹,那时候蝉儿师妹也是这么教你的,如今你都出师了。教起香荽来了。”
秦淼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就是能缝衣裳罢了,这手艺还差得远呢,哪里算出师!绣花我就不成。跟郑婶子不能比。”
小葱笑道:“大舅母针线活一向好,绣功也好,你眼光倒高。”
秦淼才要答言。就见老魏又进来了,对云影说,那两个送礼的随从见秦家硬是不收,丢下那担东西就跑了。
这下云影生气了,让老魏把东西挑去医馆,送到胡镇病房去。
秦淼嘀咕道:“这哪是送礼,这是找骂来了!”
小葱“哼”了一声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脾气,连送礼都这么霸道!”
医馆就在秦家不远,老魏挑着那担不知是什么的谢礼,送去胡镇的病房,也学着先前那两个随从的样儿,把东西一撂,丢下一句“太太说了,我们家不收谢礼”,然后转身就跑了。
洪霖正好过来探望胡镇,见此情形十分奇怪,只看着他不言语。
胡镇见礼送出去又退回来了,急得从床上欠身起来,大骂胡老大和胡周不会办事,连份礼也送不出去。
他伤势还未好,这一挣扎,就牵动了伤处,尚未骂完就“嗳哟”一声倒在枕头上。
胡周急忙上前,将他背后多垫了个枕头,让他半靠在床头。
“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给秦少爷和秦姑娘的玩意?”
胡镇到底放不下这事,歇了一口气又问道。
胡老大苦着脸道:“小的都说了。那门房跑进去三四趟,秦夫人就是不收,连小的面都没见。”
洪霖听着他们一对一答,再看看床前那担礼盒,面色阴沉下来。
他对胡老大道:“打开瞧瞧,都是些什么东西,让秦夫人给退回来了。没准我能帮你参详参详。”
胡镇想要推辞,但见洪霖那副不容置疑的神色,知道不给这个霸王看是不成的了,只得赔笑道:“就是些小东西,聊表谢意而已。”
一边示意胡老大打开。
胡老大只得上前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搬出来,除了绸缎布匹和一坛美酒外,倒有许多妆奁首饰盒子,若再加上茶、饼等物,就跟下聘礼不差了。
洪霖一一掀开那些首饰盒子,冷笑不止。
胡镇心中一跳,咽了下口水,不知他为何这样。
洪霖冲胡老大等人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然后,他走到床边,一把揪住胡镇胸前衣襟,将他提了起来,盯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眸和因疼痛而冒冷汗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你之前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你给本少爷记好了:往后离秦姑娘远点!若有半点妄想,你该知道本少爷的手段。”
说完,手一松,胡镇惨叫一声,跟破麻袋似的瘫倒在床上,喘气不止。
第136章 红椒永远不能变成紫茄
外面,胡老大等人听见里面惨叫,想要进去,却被洪霖的随从上前一步挡住了。
胡镇强忍疼痛,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少年,沉默不语。
洪霖见他神情异于往常,有些意外,挑眉道:“怎么,胡少爷不服气,还是不甘心?”
胡镇挤出一丝笑容,勉强说道:“不过就是有些意外罢了。五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竟会在意一个村姑……”
洪霖一眯星目,阴沉着脸道:“她是什么样人,岂是你能置评的?再不要让我听见这样话。”
说完,目光在胡镇胸前一溜,那里已经沁出红色血迹来,他却根本不理会,转身大步走出房间,头也不回地离去。
待他走后,胡老大等人冲进来,见自家少爷胸前出血,浑身颤抖不止,吓坏了,急忙去叫坐堂大夫来查看。
今日正好是秦枫坐堂,他带着两个医学院的学生赶过来,帮胡镇查看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会碰裂伤口?”
胡老大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回答。
胡镇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费力地解释道:“我刚才躺下去的时候,用力猛了些,不小心震动了……”
秦枫不悦地说道:“这样都能出事,你这伤怕是好不了了。”
胡老大急忙赔笑道:“往后不会了。刚才有丫头在这照看的,是洪少爷来探望我家少爷,她才出去煎药去了。”
秦枫板脸不语,令学徒重新帮胡镇上药包扎。
其间,胡镇看着他严肃的面容和一丝不苟的神情,几次想要张嘴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秦枫也看见了,只当没看见,因为先前老魏已经去告诉他胡镇往家里送谢礼的事。只当他是想说这个。
待忙完,转头看着地上堆放的各式礼盒,用脚踢了踢,蹙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这?成个什么样子,快弄走!”
胡老大不敢吱声,拿眼光偷偷地瞟向胡镇。
胡镇忙道:“快挑走。这是……是……帮清辉县里的亲戚置办的端阳节礼。他们送来让我瞧瞧。”
秦枫点头,也不管这话里的漏洞,略叮嘱了几句话,不过是让他好生调养之类的,然后转身出去了。
且说门房老魏回秦家后。跟云影回了退礼的情形。
云影点头,叮嘱他道:“往后这个人上门来,你要格外小心些。莫要随便往里面领。”
老魏郑重点头答应了。
他才回去门房坐好,就见葫芦、秦瀚等人提着竹篓和虾网,一路吵吵嚷嚷地从池塘边回来。
老魏急忙又走出来,满脸堆笑地上前问道:“少爷,网了多少虾子?”
秦瀚得意地举起手中的竹篓道:“有两碗多。黄豆还钓了好几条鲫鱼呢。”
老魏就凑近了去瞧,忽听黄豆问道:“魏老爹,刚才周婆子在这嚷嚷啥,那么大声?”
不等老魏回答。红椒从内院跑出来,对黄豆道:“她特地绕到这门口来,显摆自家孙子要去府城参加府试和院试了。来笑话咱们哩!”
葫芦见黄豆要炸毛的样子,忙喝道:“管人家咋说!咱们安心读自己的书就是了。快把这虾网拿进去,瞧把门口滴了许多水。”
黄豆便扛着虾网进去了。嘴里却咕哝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田遥哈哈笑道:“你也有说这话的时候?你不是总说女人如何如何好嘛!”
黄豆将虾网竖在前院的墙角处沥干水,然后追在大家身后进了垂花门,一边对田遥质问道:“这婆娘能跟我们家女人比么?我们家的女人什么时候像她那样没脑子了?”
田遥想说“女人都是一个样”,见红椒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便没好气地说道:“是,你们家的女人个个都是好的!”
红椒不满他的口气,不悦道:“本来就是好的。我们自夸没自夸,你不晓得跟旁人比?放着这么明显的事不承认,老是争有啥意思!”
田遥又犯起倔脾气来,他毫不留情面地说道:“长辈们都慈和贤惠,那是不用说的;女儿家要贞静守礼,你可有一点女儿家的模样没有?那《女诫》你都白念了!”
红椒气得脸都红了,当即还击道:“君子该温润如玉,你可有一点君子的风范没有?那《论语》你都白读了!”
田遥道:“我什么时候自夸为君子了?连孔圣人都说自己够不上君子的标准,何况我等垂髫少年!”
黄豆见他又撩拨红椒,立即帮腔道:“你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做不到君子,凭什么说红椒这不对那不对?”
田遥嗤笑道:“君子修身养性,一辈子都不够;她只要恪守女儿家的本分就能做到‘贞静知礼’,二者如何能相提并论?”
红椒轻蔑地冷笑道:“是,女儿家应该贞静知礼,就算有登徒子轻薄她也不能发怒,就算有小偷偷她的东西也不能大呼小叫,就算有人骂她也不能回嘴,就算家里失火了也不能往外逃……”
这时候,刘蝉儿和紫茄也从医学院回来了,小女娃们正聚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听见红椒这番话,都哄笑起来。
田遥这几年来,跟黄豆和红椒大战小战无数场,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已经总结了一整套应对的经验。
他也不生气,冷笑道:“你除了巧言辩驳,还会什么?谁说女儿贞静就要那么死板的?我也不说旁人——”
目光从葡萄架下扫过:小葱看着文静,其实最犀利;秦淼虽天真,也是朵奇葩;香荽表面乖巧,哄起人来不眨眼;刘蝉儿也是个厉害的。
嗯,也就紫茄温柔沉静些,有点闺秀的样子。
于是,他就指着紫茄道:“说旁人你听了也不服气,就拿紫茄来比,她就算得上贞静,哪像你这样!”
紫茄忽闪两下长睫毛,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不明白话头咋忽然就转到她身上去了。
红椒就尴尬地脸红了,站在那两手绞着衣襟,无言以对。
她确实比不上紫茄妹妹性格温顺,可是,她天生成这副性子,要咋办?
黄豆见红椒委屈,也把目光往井台边的少年们身上扫过。
然后一指葫芦,对田遥道:“我是个老实没出息的,就不跟你比了。我大哥为人深沉内敛,品格端方,你比得了?我小叔性情诚实厚道,你比得了?我二哥性子温和儒雅,你比得了?板栗哥哥不在这,他的机敏过人,你比得了?连青莲你都比不了。”
众人先听他说自己是个老实没出息的,已经忍不住失笑了,再一听他把全家兄弟小叔都夸了个遍,更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葱忽然对红椒叫道:“红椒,你过来。”
红椒忙走了过去,犹撅着嘴生闷气。
小葱便沉脸训道:“你都多大了,还老是跟人吵吵嚷嚷的?可不就是没一点女儿家的样子么!就算田兄弟把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放在眼里,跟你有啥关系?要是黄豆说了这话,你告诉我跟葫芦哥,我们准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红椒一想,可不是这样,她还真是操闲心!
跟人争这些有的没的,那《女诫》确实白学了。
于是,乖乖地找了个小凳子安静地坐下。
田遥听了小葱的话,再看看安静下来的红椒,忽然心里空落落的,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