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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烽烟尽处 作者:酒徒-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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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了,哪还有肉啊!”副队长吕风摇了摇头,用俏皮话调节气氛。“要不咱们今天就浪费一点儿,到山下再买两头去?!”

“对啊,对啊,这么点儿肉,连塞牙缝都不够!”其他几个干部们纷纷笑着附和。**十名大小伙子,只有两头羊可分。摊到每个人头上能有几两?况且其中一头还要留出來招待入云龙这些贵客,根本分不到大伙的嘴里!

“滚!还过不过日子了?!现在花钱买肉,冬天咱们喝西北风活着?!”游击队长王洪竖起眼睛,冲着大伙笑骂。“谁想多吃肉,就咬自己腮帮子。保证比羊肉还细嫩!老胡,这桌剩下那半头羊收了,咱们晚上吃羊汤荞面片儿!”

“嘢!”游击队员们咧了下嘴,悻然散开。王洪就着桌子上的新鲜蔬菜啃了两个糜子面儿窝头,又喝了一碗游击队自己酿的野果子酒。心满意足地拍了下隆起來的肚子,迈着四方步回房间休息。

副队长吕风向几个主要干部使了个眼色,也慢慢地走向了后院。其他几名干部互相看了看,各自找机会跟上。中队长赵小栓低头耷拉着脑袋走了队伍最后,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用手揉眼睛,泪水像春天的溪流般淌个不断。

待大伙都进了后院小会议室,游击队长王洪收起笑容,低声追问:“栓子,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天龙跟你早就认识?他为什么不准你姓赵?!”

“我跟他其实都不姓赵,我们是随的我师父的姓。我,我跟他都是师父收养的孤儿!”中队长赵小栓蹲在地上,双肩不断抽动,“师父跟嘎哒梅林是安达,嘎达梅林起义时,就带着我们去投奔他。后來嘎哒梅林被达尔罕王爷出卖,惨死在新开河畔。师父就带着我们和几个起义军的遗孤,到处躲避追兵……”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往事,一直象座山一样压在心窝子上。今天被赵天龙给揭了老底,痛苦之余,反而感觉了几分轻松。因此,不用大队长多问,就竹筒倒豆子般全给说了出來。

“当时右旗的老王爷还活着,他跟我师父有交情,就对师父和我们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但是李守信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师父领养的是嘎达梅林的儿子,就派兵到右旗,要求老王爷配合他斩草除根。碰巧我偷偷跑下山來玩,被李守信的部下给捉到了。他们先是狠狠地打我,让我给他们带路。后來看到我不肯屈服,就使了个诡计。找个人來跟我比枪法,说如果我打得比他们准,就放过师父……。”

结果,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自然输给了一群心怀叵测的成年人。一群心怀叵测的成年人则宣称,草原上洠в斜人歉玫牧允郑幢愀麓锩妨智鬃詠砹硕疾恍小:⒆诱亢檬ぃ闫锫砘丶艺易约鹤畛绨莸拇蟾绨锩Τ鐾罚藳'等进山,李守信和王爷已经带着骑兵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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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跳跃的火焰印在了赵小栓的记忆里,永生难忘!

第五章 人情 (七 中)

烛光跳动,将家具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忽短忽长。

黑石寨保安队长枯坐在摆放着烛台的桌案边,两只眼睛就像腌坏了的鸭蛋黄,不带任何光泽。几只夜行的昆虫飞來,绕着他的脑袋嘤嘤嗡嗡地不停兜圈子,他却连挥手打一下的心情都洠в校W远宰爬蚩葑路鹉艽踊鹧胬锬芪虺鍪裁挫鷣硪话恪

比阎福泉小了足足二十岁的姨太太朱小曼端着双手托着一副茶具,袅袅婷婷地走进屋子。 她是戏子出身,因为试图嫁入汝南某个据说传承了千年的豪门,被对方的原配雇人敲了闷棍。然后用麻袋装着直接卖到千里之外的草原上。后來又几经转手,才被某家商贩当作礼物送给了阎福泉。虽然一路上吃了不少苦,但毕竟骨架和脸盘洠в惺艿饺魏嗡鹕恕I约拥餮慊指戳嗽瓉淼钠甙朔址缭稀>偈滞蹲慵涿奶∠郑飞侠糯蟪档逆舐恚吹胶蠖蓟崾鸲洌窖鄯殴狻

平素这个时间只要她打扮好了往阎福泉身边一凑,后者肯定会丢下手头所有事情,见了了鱼肉的苍蝇一般扑将过來。但是今天,这份妩媚却尽数做给了瞎子看,老色狼阎福泉非但洠в屑焙鸷鸬赝阉钠炫郏⑶伊室舛嗳髁撕眉副兜亩笙闼兜蓝紱'闻见,继续盯着烛火目不转睛。

“老爷”朱小曼自尊心有些受伤,放下茶盘,拖长了声音呼唤。短短两个字,被她用训练多年的唱功硬生生拖出七八个高低不同的音符,酥得蜡烛旁飞旋的昆虫都浑身发麻,一头栽下來,砸得桌案“啪啪”作响。

但是这份努力依旧不见任何成效,阎福泉连眼皮都洠дR幌拢绦⒋舴⑸怠!袄弦纫豢诓杪铮思腋詹徘资指阒蟮牟杼溃 敝煨÷亢敛痪醯闷伲厍傲酵湃庋沟窖指H募绨蛏希宰藕笳叨淝崆嵬缕

这是她用來对付男人的必杀绝技之一,通常只要使出來,十个阎福泉也要丢盔卸甲。但奇怪的是,今天这一招也失去了效果,除了让阎福泉闷哼了一声外,别无所获。

“老爷,您怎么了?!”朱小曼心里立刻发了虚,伸出又细又长的手指,轻轻去扒阎福泉的衬衣,“是不是伤口发炎了,赶紧让我看一看。天这么热……”

“啪!”一番好心却换回了个大耳光,阎福泉一巴掌将她扇了个跟头,大声咆哮,“发炎,发炎,你就盼着我死是不是?!看上哪个小白脸了你就直说,老子立刻成全你们!”

“老爷,您说什么呢?!我冤枉,冤枉!”朱小曼吓得魂飞天外,顾不上哭,双膝着地爬过來,伸手抱住阎福泉的大腿,“我的命都是老爷给的,哪敢做对不起您的事情?!您要是不信,就派人去我房间里搜。能找出任何证据,我宁愿被您活活打死!”

“证据,你当然不会让我抓到证据。你机灵得象只鬼一样,又识文断字儿,有什么东西藏不起來?!”阎福泉用力抽回大腿,继续大声咆哮。

“我冤枉,冤枉!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有半点儿对不起老爷的心思,就天打雷劈,下辈子还托生成戏子!”朱小曼吓得脸色煞白,膝行半步,死抱着阎福泉的大腿不放。这个男人虽然又老又粗鲁,但至少懂得隔三差五洗一次澡。如果被他从家中赶出去,或者转手送给某个当地大户。甭说吃苦受罪,就那身羊膻汗臭味儿,就能把她朱小曼活活熏死。(注1)

“你就是个戏子!上辈子、这辈子和下辈子,都是戏子!”阎福泉一边骂,一边用力想把朱小曼踢开。但对方却象喇叭花一样紧紧的缠住了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

“我是戏子,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是老爷养的戏子!我只给您一个人当戏子,给您一个人当!您别赶我走,求求您,千万别赶我走!”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朱小曼哭得稀里哗啦。

“贱!”阎福泉低声唾骂,心里终究是发了软,不再试图将喇叭花般的女人踢开。朱小曼知道自己终于逃过了一劫,跪在阎福泉的脚边,哭得如梨花带雨。

这份柔柔弱弱模样,让人无法不怜惜。阎福泉坐在椅子上又看了一会儿烛火,长长喘了口气,叹息着命令,“你起來吧!我相信你洠Уㄗ颖撑盐遥∪ジ弦艺业愣缘亩鱽恚隽耍 

“我这就去,这就去!菜已经准备齐了,下锅就好!”朱小曼如蒙大赦,飞快地擦了把眼泪,小跑着去厨房准备吃食。片刻之后,两凉两热的四色荤素菜肴和一壶烧酒,被她领着一名丫鬟端上了桌案。

毕竟是在欢场上打过滚的,见识比黑石寨的乡野厨子高明了不止一筹半筹。阎福泉只动了几下筷子,就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一时邪火洠У胤椒ⅲ弥煨÷銎木俣恕5掷幌铝硜砀桓霰鹑怂徒诺摹袄裎铩钡狼福每曜又噶酥付悦娴囊巫樱蜕睿澳阋沧鲁缘愣桑

“嗯!”朱小曼欠着半边屁股坐下,伸手抓起酒壶,给阎福泉斟了满满一盅,“老爷喝点儿,活血的呢!”

阎福泉抬头看了她一眼,用两根手指捏起酒盅。放在嘴边慢慢品了品,又叹息着放了下去,“算了,心情不好,喝了肯定上头!你要想喝,就自己喝点儿吧,不用专门照顾我!”

“老爷不喝,我也不喝!”朱小曼摇摇头,抓起筷子替阎福泉布菜。论伺候人的本事,她也远超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女子,往往阎福泉刚把目光挪到某样菜上,她手中的筷子已经伸到。只要阎福泉脸上稍微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她就会再多夹几筷子送将过來,并且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吹凉。

如此善解人意的举动,令阎福泉愈发感到懊悔。想了想,故意寻找话睿澳憬憬隳兀峙苣娜チ耍浚 

“大姐的娘家今天套车來接她,过了晌午就走了。她洠Ц得矗恳灰颐魈烊グ阉牖貋恚浚 敝煨÷拖峦罚崛岬鼗赜Α

所谓大姐,指的是阎福泉的原配。此女是汉人聚居地带的一名豪绅的掌上明珠,人长得高高大大,脾气也非常硬。因为阎福泉过分宠爱朱小曼的事情,平素洠俑菲W罱潜浔炯永鳎纱嘁慌钠ü苫亓四锛遥鄄患唬

此事如果放在一个月之前,阎福泉肯定会大声回答:不准去!反正他现在身居要职,已经不必再考虑岳父一家的影响力。况且洠в谢屏称旁谂员甙郏煨÷礁龌峁酶倘蟆

但今天,他却象突然改了性子般,皱了皱眉头,叹息着道:“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你替我去,未必能请得动她这尊活菩萨。我也有些日子洠Ц咸┥阶黄鸷染屏耍盟潮闳タ纯此先思遥 

“噢!”朱小曼心中约略有些失望,脸上却依旧绽满了妩媚,“那我跟你一起去,省得大姐不肯给你面子。大不了被她打几巴掌,反正我身子骨结实,怎么打也打不坏!”

“小狐狸精,怕是巴不得她当众撒泼吧!”阎福泉一眼就看穿了朱小曼的险恶用心,抿着嘴笑骂,“以后把这些小心眼收起來,你大姐是个实诚人,你尊敬她,她也不会老是针对你!”

“人家哪有?你净冤枉人家!”朱小曼红着脸扑到阎福泉怀里,撒娇耍赖。阎福泉麻利地将她的衣襟解开,顺手往里边掏了几把,然后又将她放下去,笑着命令,“别不承认!老爷我最恨死不认账的。”

“人家以后会改嘛,以后就会改嘛!”朱小曼拉着阎福泉的胳膊,不停地晃动。待将对方脸上晃得已经不见半丝烦恼了,才退回自己的椅子,继续斟酒布菜。

阎福泉依旧提不起酒性,喝了小半盅,就又宣告放弃。吃菜的**,也不象刚拿起筷子那般强烈。

朱小曼察言观色,猜到阎福泉有心事,拖长了声音,努力开解,“老爷,您到底怎么了嘛?!如果有不开心的事情,干脆就说出來。别老是憋在肚子里,让人家一直替你担心!”

“红胡子是**!”阎福泉洠窙'脑地说了一句,惆怅迅速又涌了满脸。

“**怎么了?不都是造太君的反么?跟原來的红胡子有什么区别?!”除了唱戏和哄男人高兴之外,朱小曼对外界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愣了愣,毫不犹豫地反问。

“区别可就大了!”阎福泉摆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继续摇头叹气,“如果他们只是一伙马贼,即便规模再大,我都不会着急。反正谁也不敢打到黑石寨城里头來,不会真碍着我们保安队什么事情!可那**不一样啊,他们都是属蒲公英的,无论落到哪,都能迅速长成一大片。藤田太君麾下又只有一百來号皇军,万一哪天**游击队主动打上门,谁替皇军城墙上当炮灰啊?!”

注1:当时艺人的社会地位很低,即便是非常红的名角,在很多人眼里也都属于玩物,不会给与任何尊重。

第五章 人情 (七 下)

“放屁!”阎福泉突然又变了脸色,一把将朱小曼推了个趔趄。

“啊!”朱小曼向外冲了几步,侧着身子跌到。一双妩媚的大眼睛兀自望着阎福泉,里边写满了委屈。

“唉!”看到对方眼睛里清水乱冒,阎福泉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低声呵斥,“你以后少搀和官场上的事情!县城里抱日本人粗腿的,哪个不比你一个女人家精明?!他们都没敢提出兵进剿这个茬,还用得着你来献宝?!”

听出阎福泉话里的回护之意思,朱小曼擦了把眼泪,怯怯地解释:“人家不是想让你开心点儿吗?我又不认识藤田太君,怎么可能当面给他出主意?”

“这些话,在马太太,刘太太她们面前也不要提起。女人家都藏不住话,你一说了,转头就得传到日本人耳朵里头去!”阎福泉看了她一眼,不放心地叮嘱。

“嗯!”朱小曼连连点头,慢慢地爬起来,走上前继续伺候阎福泉吃喝。过了一会儿,看看对方脸上的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好奇心又悄悄地长大,犹豫了一下,弱弱地问道:“老爷,为什么没人提醒日本太君及早下手?他们不都明白‘养虎为患’这个道理么!”

“你打听这些干什么?!”阎福泉不耐烦地教训,却奈不住女人的温存,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解释,“日本人,日本人根本没把握打得赢。红胡子不知道从哪弄到了一挺马克沁重机枪。眼下藤田太君手里却连门大炮都没有。如果进山剿匪的话,红胡子只要拿重机枪把路一封,大伙就得拿命往上填!”

唯恐朱小曼不明白,顿了顿,他又迅速补充,“日本人性命金贵,当然不会拿自己人去堵机枪眼。到时候,冲在最前方的,肯定又是你老爷我的保安队。而你老爷我有伤在身,一时半会儿未必能恢复得过来。万一藤田太君想考验考验底下人的忠心,你说给他出主意进山剿匪的那个家伙,是带头往上冲了,还是不带这个头呢?”

“那,那当然应该是带头往……”朱小曼稍作犹豫,大声回应。话说到一半儿,猛然又想到挨了枪子会死人,耷拉下脑袋,小声嘀咕,“怎么会这样?日本人不是很有钱么?怎么会连门大炮都没配上!”

“摊子铺得太大,必然到处都是窟窿!”提起这个茬来,阎福泉就愈发为自家的前途感到担心。“咱们这边还算好的,好歹驻扎了一个半小队。兴城那边,据说整个县就只派了十三名皇军。好在巴拉根仓贝勒对日本人一直忠心耿耿,带着他的卫队常年驻扎在城里。否则,都不用红胡子,随便一股马贼,就能把兴城给挑了!”

一个县,只有十三名日本兵。要知道草原上的一个县的所辖地域,可比长城以南一个县大得多,情况也更为复杂。蒙古贵族从祖辈传承下来的部落,汉人拓荒者偷偷建立的村庄,东一个西一个,夺得象阴雨天冒出来的蘑菇。如果日本兵想把所有部落和村寨都纳入统治,恐怕每名日本兵至少要负责上百里方圆,就是把全身都零拆了散用,恐怕也张罗不过来!

“那,那可怎么办?!”眨巴着刚刚哭过的大眼睛,朱小曼的话语里充满了对阎福泉的关心,“那你可怎么办?大伙都不开口出主意,藤田太君早晚还会主动找到你头上。万一他命令你……”

“只能拖一天算一天了!”阎福泉苦笑着咧了下嘴,把刚才对着蜡烛参禅想起的主意拿出来,与朱小曼一道参详,“估计藤田太君这时候心里也发虚,所以只要没人提议他去进剿红胡子,他就可以装作想不起来!同时再偷偷地跟上头打报告,请求上头派兵支援或者调几门山炮过来!在援兵和大炮都没运到地方之前,嗯,嘶……。”

狠狠咬了一下牙,阎福泉抓起一双干净筷子,隔着衣服戳在了自己肩头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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