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绝对很邪乎-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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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溃散,李茂贞兵临城下,吓傻了的昭宗问他要干啥。李茂贞哪知道自己想干啥?难道他还能说我想当皇帝吗?
李茂贞只好扯谎说:清君侧。
于是宰相杜让能很冤枉地被杀以满足李茂贞清君侧的愿望。此后李茂贞入朝,想效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没想到诸藩镇全都心知肚明,随你老李如何忽悠,坚决不理你。老李恼羞成怒,干脆一把火把长安宫室全部烧掉,昭宗逃离长安,前往华州一带流浪。
昭宗逃了,可是李氏宗室惨了,差不多被人家杀了个精光。
这时候昭宗坐下来,痛定思痛,越想越窝火,堂堂的大唐天子啊,竟然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太监惹的祸。
那么就干脆彻底消灭太监好了。
主意拿定,昭宗就请一伙太监吃饭,酒中下药,毒死了十几个宦官。其余的太监见此情形大怒,顿时闹起来,昭宗力不能支,被太监暴打一顿之后,关进了牢房中。太监又强迫昭宗交出玉玺,让太子即位,尊昭宗为太上皇。夜晚,昭宗手抓铁窗栏杆,两眼望穿北斗星,心里盼望大救星。
大救星终于来了,神策军杀了进来,将关押昭宗的太监砍碎,从牢房中救出了昭宗。然后大家坐了下来,商议以后的去处。
现在的情形是,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自打上次弄丢了昭宗之后,后悔不已,他诚恳地希望昭宗去他那里,让他继续清君侧。而宣武节度使朱温(即朱全忠)则热烈欢迎陛下亲临视察。比较李茂贞和朱温,昭宗还没有在朱温手下吃过苦头,所以决定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正要出发,杀不尽的太监又冒了出来,强迫昭宗立即去李茂贞那里,昭宗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他前脚到了凤翔,后脚朱温就追来了,双方经过无数场激烈的血战,最后李茂贞认输了,把昭宗还给了朱温。
朱温将昭宗弄到手,先将太监杀光光,然后押着昭宗一家去洛阳。
所谓的昭宗一家,是指昭宗的皇后何氏和他生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就是比昭宗更倒霉的哀帝李柷。此外还有一个昭仪李渐荣,这么一家若干口,到了洛阳行宫,就被朱温囚禁了起来。路上皇后何氏说了一句话:此后大家委身贼手矣。
何氏可是一点也没说错,等到了晚上,朱温的手下蒋玄晖、史太率了人来到,哐哐哐砸门,曾被昭宗幸御的宫女裴贞开门,被蒋玄晖当胸一刀。这时候昭仪李渐荣冲出来,拿手抓住蒋玄晖的剑,说:不要杀皇帝,要杀就杀我吧。蒋玄晖回答了一句OK,一剑砍死李渐荣。
昭宗听到外边的杀人声,光着脚爬起来就跑,史太在后面紧追,两人绕着柱子周旋了若干个回合,终被史太追上。爱读书、喜儒术的昭宗,就这么不甘心地被捅死了。
还有一个皇后何氏。
蒋玄晖却没有杀何氏,而是勇敢地向何氏求欢,求一夜情,何氏吓坏了,就答应了蒋玄晖。后来这事被朱温发现,朱温很不高兴,说:我们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要以身作则,要严厉打击包二奶一夜情这种糜烂的生活作风,要对那些拉拢腐蚀我们的肉弹,进行毫不留情的打击……
何后被杀,死后废为庶人。这个女人以她不靠谱的一夜情,为大唐帝国的皇权换来了一个清晰的启示:
权力就是这样,只是一种污秽的欲望,永无贞节可言。任何寄望于权力的希望,终将落空。
7。哀帝李柷的个人简历
大唐帝国已经在事实上完蛋了,但皇帝的数量,却仍然在推陈出新、稳步增长中。
为什么呢?
因为朱温曾经是食人魔黄巢的手下,最讲文明法理。自古以来,皇帝就有一个法统的讲究。所谓的权力法统性,常规情形下是世袭,比如说李渊是皇帝,李世民是李渊的儿子,自然也是皇帝。子承父业,这个就叫世袭。
但也有超常规的情形,比如说高宗李治是皇帝,而武则天是李治的老婆,所以武则天也可以做皇帝。这个叫超常规。
除了超常规,还有非常规。比如说皇位的宝座原本是隋炀帝杨广坐的,杨广过后该世袭给杨氏子孙,却让李渊坐了,这个就叫非常规。
非常规的情形打破了常规,所以就需要一个常规的套路予以化解。
这个套路,叫禅让。
再拿唐高祖李渊来说,他来到长安的时候,还不是皇帝,而他又想做皇帝,那么好,就先宣布废除隋炀帝的皇帝职位,另立隋炀帝的儿子杨侑为皇帝。然后他每天敲打修理杨侑,让他哭着喊着将杨氏的天下禅让给李氏。而李渊则按礼法规程,在连续拒绝若干次后,被迫大哭着答应。这个一手拿刀子威胁一手抹眼泪表示委屈的过程,就叫禅让了。
现在朱温要是想当皇帝的话,就必须经过禅让这道手续,没有这道手续,人民群众就会认为你不合法,认为你是乱臣贼子,就会群起而讨之。
可是朱温已经把昭宗杀掉了,这又如何禅让法呢?
很容易,昭宗虽然死了,可是皇后何氏替他生了两个儿子啊,因此为禅让计,昭宗的二儿子李柷,就被迫走上了历史舞台。
大唐第二十一任皇帝哀帝李柷个人档案:
姓名:李柷
曾用名:李祚
出生:景福元年九月初三,公元892年
籍贯:陕西长安大内
属相:鼠
卒年:天佑五年,公元908年,享年十七岁
死因:被鸩杀
特长:无
社会关系:
父亲:昭宗李晔
母亲:何氏
妻子:无
儿子:不详
女儿:不详
心路历程:
0岁:出生。杨复恭叛乱集团逃窜到汉中
5岁:随父亲昭宗皇帝,视察华州工作
6岁:封辉王
6岁:华州节度使与大太监刘季述,尽杀皇亲宗室,仅以身免
7岁:随父亲昭宗结束对华州的视察,返回长安
9岁:父亲昭宗退位,哥哥李裕登基
10岁:哥哥李裕退位,父亲昭宗恢复皇帝职务
11岁:目击凤翔血战,为争夺对父亲昭宗的所有权,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大战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双方杀得血流成河,伏尸千里
12岁:军阀李茂贞与朱全忠和谈,李茂贞将父亲昭宗零售给朱全忠,于是朱全忠拥昭宗返回长安
12岁:拜开府仪同三司,充诸道兵马元帅
13岁:朱全忠拆毁长安城,强迫昭宗迁往洛阳,而后杀之。于是登基为帝,是为哀帝
14岁:以朱全忠为首的领导班子,坚决果断地打掉了由全体大臣组成的反动集团,杀诸臣于白马驿
14岁:哀帝生母被指控与人私通,朱全忠杀之
15岁:卢龙节度使将境内所有男人,脸上统统刺字:定霸都。知识分子则在手臂上刺青,曰:一心事主
16岁:苦求将天下让给朱全忠,朱全忠断然拒绝。复哀求,复拒绝,如是者多次,朱全忠受之。将哀帝降职为济阴王
17岁:后梁开国皇帝朱全忠恢复旧名朱温,派人送酒给哀帝,饮之,七窍流血,卒
哀帝的个人简历,是非常简单的,诚如前述,他的出场就是为朱温当皇帝提供合统性,完成了这项工作,他也就该退场了。
8。帝王的厚黑历史
现在我们只剩下最后两个问题,十大藩镇虎视眈眈,何以是由朱温亲手结束大唐帝国的性命,与诸多对手相比,他到底有何优势?此外,难道大唐帝国是真的丧失了一切可能了吗?
先说第一个问题,朱温之所以拔得头筹,彻底终结大唐帝国,其优势就在于——与诸藩镇相比,他丝毫不具优势。事实上,他是条件最差的,但恰恰是这最差的条件,成就了他和他的后梁。
何以这么说呢?
要知道,朱温与诸藩镇不同,诸藩镇大多不过是朝廷自己的兵马,只是日渐坐大,最终形成了自己的势力,终于可以和朝廷分庭抗礼了。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原因,他们反而对李唐宗室怀有几分忌惮之心。比如说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他是最早将昭宗控制在手中的,尽可以挟之以令诸侯,可是由于他的官兵出身,他每逼迫昭宗一步,无形中都让自己的形象更显得不堪。到他火焚长安宫室、驱逐昭宗的时候,他的道义资源已经耗尽,近乎破罐子破摔了。此时他在诸藩镇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是欺主的恶奴,再也无法获得支持。
相反,朱温原本是强盗出身,是食人狂魔黄巢手下的大将,只是因为自己的势力愈发坐大,引起了黄巢的不安,为求保身,索性投靠了唐室。
所以在诸藩镇中,朱温是不具丝毫道义资源的,仍然是一介贼寇。而贼寇干出什么坏事来,都是可以理解的。这反倒让朱温在逼迫昭宗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会背上太多的恶名——他已经恶到底了,再加上这么一桩,也不过如此而已。
孔子曰:春秋责备贤者——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做好人是要吃大亏的,而做一个坏蛋,却是占尽了天下的便宜。恶人做了恶事,是理所应当可以理解的,而好人哪怕是品德上稍有污点,都难以获得谅解。
朱温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恶棍,在黄巢手下干久了,沾染上了干坏事没有底线的坏毛病。他淫行公然扒灰,刑杀不分骨肉。史书上记载说,在他晚年的时候,几个儿子争宠,于是朱温就下旨命几个儿媳妇入宫,轮番让他幸御——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诸藩镇再坏到家,也是没法与他相比的。
实际上,对好人苛刻无端、对恶人无限宽容,恶化了大唐帝国末年的生存环境,导致了社会出现逆淘汰现象。对好人苛刻无端,导致了我们身边的好人越来越少;对恶人无限宽容,导致了我们身边的恶人越来越多。当恶人的数量达到足够高的比例时,整个社会的文化走向,就以恶为价值取向,表现为越是邪恶之人,越是容易占到上风;越是善良之人,越是受到公众的嘲弄。
这个规则并不是大唐高祖李渊创立的,但是他夺得大宝之后,并没有对此稍加改良,反而以邪恶的皇家权力,进一步恶化了这种态势。当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彻底转向邪恶之时,这最终的恶果,就只能落到李渊的子孙头上了。
所以,当我们在社会上占据主导位置的时候,就有必要建立一个公正无私的社会竞技法则。这个法则表面上看起来让我们吃亏,但却会加倍回报在我们后人身上。所以规则从来不是为我们自己所建,是为我们子孙后代撑开一片天空。
尽管面临着如此恶化的社会环境,但大唐帝国仍然有机会,只不过,无论是僖宗还是昭宗,他们都错过了这个机会。
这个机会,就在沙陀军事将领李克用身上。
如前所述,诸藩镇或是原有的官兵,或是投降的贼寇,只有李克用是从边境调入的少数民族军队。相比于国内诸藩镇,沙陀人对中原文化较为生疏。实际上,李克用是从儒家的书本上了解中原的,而儒家的书本,向以仁义为核心。结果事情搞到最后,诸藩镇之中,只有李克用这个外国人还保留了儒家文化的印痕,而其他人,只把书本当成哄呆子的废纸。
或许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在作祟,尽管李克用将食人狂魔黄巢剿杀殆净,又曾解救过昭宗的危局。可是昭宗却对李克用心怀忌惮,不敢将自己托付给他,结果错失了最后挽救大唐的机会。而事实上,正如我们所知,当李克用百战身死之后,其子李存勖承袭家业,却仍然采用了大唐的国号。这表明,沙陀人真的被儒家书本感化了,他们一直在怀祭大唐。
假若懿宗或昭宗能够稍有眼光,选择沙陀人李克用,让他承担起替皇权护法的工作,不排除历史被重新拉回到肃宗李亨时代的可能,尽管终究无法改变帝国的毁灭,但垂死挣扎几下,这却是很刺激的——然而历史不能假设,因为人性无法改变,所有的假设都是基于违背人性的构设上。说到底,所谓历史的规律,不过是人性的规律,人性规律如此,历史也因此被注定了唯一。
比较一下唐宗室所面对的这些敌人,李克用比诸藩镇可靠,诸藩镇比朱温可靠,朱温比皇帝身边的太监可靠。而昭宗最后的选择,却是带着太监走入了朱温的军营,他选择了最不应该选择的路,正如大唐开国之初,李渊选择了最不应该选择的一样。不是昭宗有多蠢,也不是李渊有多么的聪明,他们只是人性规律中的两个必然步骤,由此而及彼,如此而已。
当大唐帝国的汩汩尘风就此沉寂,我们于历史之中解读出皇权的本质逻辑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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