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翻云覆雨-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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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虎臣已经爬了十几个粮垛了,手下的亲兵也都撒下去,一个个的检验。每个粮垛都是满的,金黄的小米、雪白的面粉都是盛的满当当。庄虎臣笨手笨脚的从木梯上下来,心里又是郁闷又是感慨。本以为靠盘库,能拿住这个刚简安的把柄,没料想,这家伙竟然是个比海瑞还清的清官,帐、物相符,分毫不爽。虽然这个家伙说话难听,面目可憎,但是这也罪不至死啊!宰个清官,用人头来立威的事情,庄虎臣还干不出来。
刚简安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又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人,怎么,小人的差使有什么毛病,大人尽可指点。”
庄虎臣脸上一红,有点挂不住,只是点了点头,抬头看看不远处的一个粮垛上,李贵的黑脸上都是白面,鼻子眼都看不清了。只见他竖起一个拇指,意思是说,这个也是满的。刚简安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是压抑不住了。
他越是得意,庄虎臣越是懊恼,更多的还是尴尬,带着满大营的官员来盘库,居然查出了个清官,也真是邪门了。这大清朝的乌鸦窝里,居然还有只白乌鸦。脑子一热,心里不慰贴,也不顾钦差的身份,对着粮垛就是狠狠的一脚。
还真是活见了鬼了,装的满满的粮垛,一脚上去,居然感觉是软的。穿越前被武侠小说忽悠的头晕的时候,也打过沙包,结果手疼的不行,就把里面的沙子倒出来,换了家里有点发霉的大米,饶是如此,一拳上去,手也是生疼。
庄虎臣嘴角挑出冷笑,不屑的看了看刚简安,抄过一把空心铁叉,对着粮垛就扎了下去,又在里面旋转了一下,抽了出来。
大营的总兵、统制都凑过来观看,铁叉没带出金黄的小米,却带出几根枯黄的稻草。登时,这些人都是变了脸色,刚简安更是立马就突噜了,人一下子软瘫在地上,抽了筋的鲤鱼一般。
几个亲兵捅开了其他几个粮食垛,个个都是如此,原来,只有这里都是下面装了稻草,上面拿席子蓬住,最顶上再多少堆点粮食,从上面看,什么都瞧不出来。
“该杀!”赵驭德咬着牙,狠狠的说道,牙齿磨的兹啦啦响,让人听着肉酸。
刚简安突然醒悟过来,膝行着爬到庄虎臣面前,鼻涕、眼泪同时就冒了出来,哭号道:“钦差大人,小的该死,小的不懂事,得罪了您老人家!您高抬贵手啊!”
说罢,一边抽着自己的嘴巴一边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叫你嘴臭!小的该死!”一下重似一下,白白的圆胖脸不一会就肿成了酱紫色,成了卤猪头了。
庄虎臣嫌恶的瞧着他在那里表演,撇撇嘴,对着几个亲兵道:“拉下去,砍了!”
刚简安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四个亲兵都没能按住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都要滴血,红的怕人,面目狰狞的指着几个也穿着义和团服色的八旗军官道:“好,既然到了这步田地,那我也不替你们瞒着了!要死,你们都得垫背!娘的,分钱的时候有你们,出了事拿老子一个人顶缸!你!托克泰!联络粮商的是你吧?你!古明阿!半夜里把粮食运出粮库的是你吧!想拿我当替罪羊,没那么便宜!我叔叔刚毅现在还是军机大臣呢!杀了我,你们也没命!”
几个健锐营和神机营的军官,脸上也没了旗人那种特有的骄狂,一个比一个快的跪到庄虎臣面前,扯着喉咙道:“钦差大人,别听那条疯狗胡说啊!他是怕死,胡攀乱咬,血口喷人哩!”
刚简安狞笑道:“我胡说?你们的事情我都记在帐本上了,就在我屋子的床下面压着,白纸黑字,真凭实据!要死咱们一起死!”
庄虎臣真是懒得看这些八旗子弟拆烂污,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丘之貉,都杀了恐怕有个把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那肯定有不少漏网的。可真要都杀了,那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恐怕自己的小命也不长远了。本来就是个送死的差使,还管他长远不长远?
“大人,那个帐本很重要啊!”杨士琦低低在他耳边说道。
庄虎臣猛然醒悟过来,抓住这帐本就是拿住了这些八旗官员的命脉,而他们背后的人就不得不对自己顾忌几分。等将来打完仗,想拿自己顶缸的时候,恐怕也要掂量掂量,如果打败了,把这本帐扔出去,就是个推卸责任的法宝,粮饷都被你们这些旗人贪污了,兵无粮饷,败也是自然。若是侥幸胜了,想拿我当祸首送给洋人,那我就把它抖搂出去,让天下人看看这大清朝是个什么玩意,你们这些旗人在贪污,我们汉人在流血,打胜了仗,还要杀头,那天下一片哗然是肯定的,就算我庄虎臣死了,也拖这大清朝来垫背,值了!老子就不信了,你还能撑到1911年?
“死到临头,还要扯上别人?拉出去,砍了!”庄虎臣冷冷道。
刚简安死死的抱住庄虎臣的大腿:“大人,我说的都是真话啊,大人!帐本就在我屋子里的床下面,不信我带人去看啊,大人!”声音都已经劈了,已经不象是人发出来的,倒仿佛是屠宰场里绑着准备开刀的猪。
庄虎臣挣了几下,没有甩开他,直接把腰上别着的象牙柄六子柯尔特左轮掏了出来。
“荣中堂的枪?”
“就是荣中堂的,在北京城见过!”
一群人见到这把枪,都眼睛放光,看来这钦差不光是圣眷不错,和荣禄的关系也不浅啊,这本枪可是他的心爱之物啊。今后要小心巴结了,可别站错了队!官场上腐败、昏庸,那都不是什么罪过,站错了队,那可是祸不旋踵呐!
“大人,大人看在我叔叔刚子良刚中堂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啊!”刚简安的鼻涕都糊在庄虎臣的官服的下摆上了,让他心里一阵恶心。
庄虎臣低头用小的如同耳语般的声音道:“如果你不是刚毅的侄子,恐怕我还不敢杀你,你放心的去吧!那本帐册我替你保管了!”
“砰”一声枪响,刚简安眼睛瞪到了极限,满脸的不相信的表情,半天才朝后栽倒,胸口上一个硕大的血洞,汩汩的喷涌着。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庄虎臣阴冷的脸没一点的表情。
“刚简安贪污军粮,纯属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现已被正法,砍下头颅,传示三军,以儆效尤!”杨士琦拖着长音叫道。
一身义和团打扮的八旗大爷,现在才如蒙大赦,早已是面无人色,大汗淋漓,哪里还能找出半分平日里的张狂!
高珏轻声的在庄虎臣的耳边道:“钦差大人,该劳军了!”
庄虎臣脸上堆着笑容,高叫道:“各位将军,该犒劳三军了!”
说罢,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向大营走去,仿佛旁边躺着的刚简安只是条宰杀干净的白条猪。
第六十四章 ~精神力量的源泉~
大校场,上万的人排的整整齐齐,看着也满象回事儿。穿着号衣的忠毅军、武功营、晋威营,蓝布缠头,对襟排纽的西洋军装的武卫军。秋天的娘子关温度不高不低,舒服的很,就是太阳大了点。
庄虎臣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一句话都没说,队伍里又有人倒了下去,旁边的民夫急忙给抬了出来。时间越久,庄虎臣的脸色就越难看,天不热,又不是没吃饱饭,大男人家说倒下就倒下,那只有一个解释,大烟瘾挺不住了。别说这些兵了,当官的就更不成个样子,趁钦差大人脸一转的机会,桑皮纸包的烟泡就直接干吞下去,噎的直打嗝,好象是扎住了脖子的鸬鹚。
“大人,您看,是不是让他们先散了,看看操练队列、器械?”刘光才壮着胆子问道。
庄虎臣也是站了一个时辰了,自打大学军训过后,就从来没站这么久过,现在叉腰肌都疼了,还是兀自强撑着:“不急,再过两个时辰,自然就让他们解散了,怎么,刘军门受不住了?”
“哪里话,大人能忍,标下自然就能撑住,不碍事的!”刘光才勉强的挤出点笑容道。转过头看看方友升,这老头倒是混上把椅子,悠闲的坐着,还一手拿着把茶壶,对着嘴抿着。
这老东西不就是今天畅了个怀,露露伤疤吗?谁身上没几道疤啊?不过钦差大人还是不错的,知道体恤老将。再说,自己比方友升好歹还小着十岁哩!
“本钦差奉旨监军,论打仗,我是无论如何比不上各位将军的‘‘‘‘‘‘‘‘‘‘”庄虎臣扯着嗓子做演讲,心里还在暗暗怀念二十一世纪,给个麦克风,有这么费劲吗?
“钦差大人过谦了!大人将门虎子,标下如何管比拟大人?”大营的将军们都是赶紧把庄虎臣的臭脚捧好。
庄虎臣继续扯着嗓子高叫:“本大人粮草官出身,没什么好处,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还是懂得些,今天每人发三两银子的恩赏‘‘‘‘‘‘‘‘‘‘”
话还没说完,下午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大营里的肃穆气氛也荡然不存。
“放肆!钦差大人训话,哪个再敢交头接耳的,军法从事!”刘光才的面子都被这些丘八们丢完了。
下面恢复了平静,庄虎臣继续讲道:“这个钱,不是我的,是朝廷发的恩赏,马上就要打仗了,银子是发给能上战场的好汉的!哪个是好汉?本钦差也不知道,再站两个时辰,不躺的,立刻发银子。”庄虎臣转脸对高珏道:“可以抬上来了。”
不多时,一个个硕大的樟木箱搬到了队伍前,打开上面的封皮,开了黄铜锁,掀开盖子,雪白的台州足纹一锭锭的闪着光,看得这些丘八们口水都流下来了。
“钦差大人,标下问句话,大人可否应允?”一个穿着号衣,腰里还别着个醋葫芦的晋威营武弁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李永钦瞪着眼睛,正要发作,庄虎臣眼睛的余光扫了他一下,他就又退了回去。
“你讲!”
“大人,这和洋兵打仗,兄弟们不含糊,本来当兵吃粮,就是要为朝廷卖命的,这个没啥可说的,但是就三两银子的赏,弟兄们的命也太不值钱了吧?我们这些人死就死了,可家里的老小怎么办?朝廷也该有个章程吧?”
庄虎臣仰天一阵长笑,把所有人都吓的发毛,半晌平静下来道:“说的好!本大人今天就代表朝廷,给你们个章程!杀一个洋兵赏银三十两,战死的兄弟,家眷发三百两的抚恤!”
“哄”,下面立刻就如滚油锅里倒进了瓢凉水,当时就炸了。
“大人,标下不是听错了吧?死一个人三百两的抚恤?大人说反了吧?是杀一个洋兵三百两,死一个弟兄三十两吧?”别着醋葫芦的武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庄虎臣手往下压,示意安静。然后才笑着道:“咱们大清国的爷们,脑袋就不如洋鬼子值钱?都没听错,就是杀一个洋兵三十两,死一个弟兄三百两,受伤的,残废了的,朝廷买地给你们,地方官员安排人帮你们种!男人大丈夫,在外流血,不能让娘们娃娃在家里流泪不是!”
“大人不是哄俺们吧?三百两银子一个人?朝廷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不知道是谁在队伍里叫了一嗓子。
庄虎臣不禁有点好笑,把高珏和赵驭德扯到了身边,指着他们道:“你们还不认识他们两位吧?这位是‘点金钱庄’的赵东家,咱们朝廷的钱都在他们家放着呢,这位是山西乔家的高大掌柜,乔家就不用介绍了吧?天下头一号的财主!这两位是本钦差绑来的肉票,打完了仗,敢不拿银子出来,咱们就撕了他们的票,然后,我带着弟兄们砸了他们的响窑,银子随便往家搬,兄弟们说,好不好?”
一声“好!”响彻云霄,随即是哄堂大笑。
赵驭德和高珏尴尬的对着大军抱拳拱手致意。
“乖乖,怪不得钦差大人口气这么大呢!这大清朝最大的俩财主,给他撑腰呢!三百两银子啊!呵呵,老子的命一条顶洋鬼子十条!”
“就是,三百两,天字号的好水田能买二十多亩,地字号的中等旱田能买八、九十亩,乖乖,死一个人,一家子都成财主了!”兵丁的嘴巴张的老大,舌头都吐出好长。
赵驭德猛然想起了什么,伏在庄虎臣的耳朵边低语道:“少爷,赏的太重啦!三百两啊!我怕这些混蛋们,自己抹了脖子!打洋人怕他们没种,可是宰了自己的胆量,估计不少人都有啊!”
庄虎臣心里一惊,忙又挥手示意肃静,然后才道:“不过兄弟把话说明白了,冲锋的时候死在洋鬼子枪下的,那是好汉,一人三百两,本钦差不含糊,要是自己自残、自杀的,那是一文钱没有,还要砍了脑袋,挂在营门示众!听明白了没?”
“明白!”又是一声高喊,响彻天际。
庄虎臣不再说话了,只是笔直的站着,整个大校场再没了半点声息。说也怪了,过了半天,都再没人昏厥过去,就连烟瘾泛的把嘴唇的都咬破的人,也都一边全身颤抖,一边勉强站的旗枪般的直。
太阳渐渐西斜,庄虎臣低头看了看金怀表,已经站了足足三个时辰了,自己的腿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用足了力气喊道:“时间到,发银子了!”
“好啊!”一阵哄闹,扑通通,队伍里立刻倒下了几百人,全是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快传医官!”
庄虎臣心里一阵得意,精神的力量是巨大的,甚至能战胜鸦片!不过精神力量的源头好象还是银子吧!雪花银子的王霸之气,谁能抵挡?
第六十五章 ~武器试验~
娘子关城墙都是结实的青石条垒成的,又高据山岭,和固关、旧关半圆型排列。城头上洋炮、格林炮密密麻麻的摆着,黑洞洞的炮口指着山下。
关口下面是陡峭的山崖,大门也是厚达半尺的松木,外面包着铁板,一般的小炮轰上几炮,那和挠痒痒差不多。山势更是险峻,人想空手爬上来都不容易。要想攻击这厚厚的城墙,除非把大炮拉到山上,直接对着城墙和大门攻击。可是,除非有直升飞机来吊,否则靠人把大炮送上山,那是做梦。
山崖下倒是一马平川,只是离城墙太远,大炮从上面往下打,还勉强可以够得着这块平地,要是仰着头往上打,只能在山崖上崩下几块石头。
这样的雄关,按照庄虎臣那点一知半解的军事常识,是怎么也想不通如何能攻的破。
赵驭德一上了战场,就兴奋的不行,嘴里不停的絮叨,这里如何伏兵,那里如何火力配置。最后发了感慨:“这样的关口,只要守城的不是猪,三万人一年都打不破!要是当年老爷带的铭字营换了这么好的装备,又有这么坚固的城防,再加上这天险,进来多少,死多少!杀了他们都不显能耐,来一万起码活捉八千!”
庄虎臣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道理这个东西,在清末似乎是讲不通的。一万多的武卫军,都装备着最先进的洋枪,还有重炮,居然一个月的时间都攻不下一个只有四百条洋枪保守的教堂,更别说,洋人根本就没有重火器。按照自己的想法,几炮轰开大门,用人填一天的工夫也把它打下来了。
心里现在一直打鼓,手下这一万多人,到底是比是比猪强点,还说不准。按照自己的记忆,似乎洋人没有进了山西。可是历史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还不好说呢,要是按照历史,怎么也不该有自己这么个人,更别提历史上弄到代理清朝粮饷的应该是乔家吧,现在已经换了自己了。蝴蝶的翅膀已经扇起了,还不知道刮到这里是个什么风呢!
自己脑子也是太热了,也没和谁商量一下,张口就说了句,死一个人三百两,结果回来以后,一帮子将军都快哭了,三百两!就凭这,恐怕一上战场,大半的兵勇就自己抹了脖子,仗都不用打了!急忙的三令五申,不许战场自伤,发现的格杀勿论,还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赏格比平时都多出了十多倍,就是有钱也不敢这么糟践啊!要是给后方的贾大掌柜知道了,还不跳了汾河?
郁闷啊,给钱多了,还给出错了?一着急就挠头,都是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