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约-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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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印扬内乱,汉宛和桑芷又有冲突,才无暇趁虚而入,寒翊虽然没了支持,但毕竟占领着北方要地,这事不能不慎重处理。”易秋寒同样忧心忡忡。
“即刻进宫。”顾庭书果决。
“找你回来是我的决定,顾帅他们都还不知道呢。”易秋寒劝阻道。
“不直接和爹把话说清楚,我回来做什么。”顾庭书微微扬声,命令道,“进宫。”
易秋寒也知阻止不了顾庭书,如今心思更沉,沉默着不再说话。
“看你憔悴了很多,辛苦了。”顾庭书见妻子不光日渐清瘦,眼底更加思绪繁沉,以为她从来辛苦,遂放缓了语调柔声感谢道。
易秋寒点头回应,当视线又落到顾庭书身上时,却见丈夫沉思深深,满目愁索,又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顾庭书到宫门口时,正巧遇见顾庭玉出来。兄弟二人多时不见,却未有重逢的欣喜,虽不至于冷眼相对,也不亲近。
“大哥怎么突然回来了?”顾庭玉面上仍在笑,心底却暗恨这不速之客。
“也别回去了,同我进去见爹。”顾庭书态度稍显得强硬,见顾庭玉手中拿着东西,遂问,“手里是什么?”
顾庭玉机警地将东西藏到身后,不曾回答。
“拿来我看看。”顾庭书目光森森,朝顾庭玉伸出手。
顾庭玉心知不宜与顾庭书正面交锋,遂赔笑着岔开话题道:“看大哥一脸风霜,想必是有要事回来见爹,还是别耽搁的好。”
“拿来。”顾庭书沉声,眼光锋锐。
顾庭玉眼见自己坐骑正被牵来,他便慢慢退开,等待时机直接跳上马。
顾庭书却是快他一步,健步上前就要抢那东西。顾庭玉身手也不慢,即刻闪开。两人都是从小就练过拳脚的,如今竟就在皇宫大门外大打出手。
顾庭玉一心护住那东西,并适时找机会要从顾庭书手下离开,无奈顾庭书不能当场就擒住他,却也容不得他就这样溜走。
“两位公子,别打了。”内侍慌慌张张地从宫道上跑来,老远就喊着让两人住手。无奈那二人正打得热火朝天,都当没有听见。
“两位公子,快住手……”内侍跑得太急,如今已经两气不接,喘着粗气道,“顾帅请两位公子这就进宫,快别打了……”
顾庭书闻言正要收手,却见顾庭玉贼心不死,遂喝道:“给我拦住他!”
言毕,顾庭书停手,确实易秋寒的车夫上前,一把揪住顾庭玉的衣领,顺势钳住锦衣男子双手,夺下手中那东西交道顾庭书手中。
“你耍我!”顾庭玉愤然,见车夫松开手,他用力一推,自己却也站不稳连退了两步。
顾庭书冷哼一声,将东西打开,居然是望定出兵的军令,上面还有顾成风的盖印。这教他不由蹙眉,即刻收起,愠怒地盯着顾庭玉,冷然道:“还不走。”
顾庭玉眼见计划被破坏心中一样恨极,无奈总也强不过顾庭书,只好听命于人,拂袖重新走入宫门。
顾庭书虽然心中庆幸截下来这份军令,但毕竟隐忧不除内心难安,见顾庭玉走了,他也就此跟上去。
走了没几步,顾庭书却忽然回头,见易秋寒一直就站在马车下,此时正望着自己。妻子脸上有和他一样不曾消退的忧虑,却不知为何带着笑意——是在赞他。
顾庭书回到易秋寒身旁,关心叮嘱道:“回去好好休息吧,不用再操心了。”
易秋寒点头,信任且毫不动摇,道:“我看你进去了再走了,不然回去太早也没事可做。”
他蓦地被这话触动。只这一句,将以往易秋寒为他所做一切都画上了另一种含义,并且这个处事分明的女子此刻忽然变得柔和,将他还没来得及感知的愧疚又引了出来。
易秋寒见内侍在前头不远处以手势催促,她遂推着顾庭书道:“快去吧,早些处理完了,早些回来。”
她不过以妻子对丈夫最寻常的方式来待他,而他们可以这样彼此“寻常”的时间确实太少太少。
顾庭书这就转身快步追了上去,她依旧站在原处。直到视线里那背影不见了,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坐上马车离开。
桃花凉(十五)
顾成风因听人回报才知道顾庭书回了雨崇,未有招回私自离开顺章就是犯了军法,但顾庭书一进书房就将方才他发给顾庭玉的军令交上案头,着实教他又有犹豫。
虽然对两兄弟暗中彼此难容而无奈,顾成风却也无可奈何,看了二人一眼,质问道:“刚才打得可过瘾?”
顾庭玉正要说什么,却见顾庭书沉默还特意退了一小步,有意让他发泄抱怨,他也就此住了口,索性和兄长退得一样。
然而他才动作,顾庭书又上前,不咸不淡地说道:“在顺章军营待久了,时常和人练手,想起多时没和二弟过招,正好遇见了,就切磋切磋。”
顾庭书说道后来话中带笑,真拿方才一事当做玩笑,尤其见顾庭玉有苦却不能开口,他笑意更甚,却也带着蔑视。
顾成风知顾庭玉一旦春风得意便要忘形,往日他不多管教却有顾庭书掣肘并加以旁敲侧击,虽然手段教顾庭玉恼火,但若没有顾庭书压制着,早就出乱子了。
“爹,这兵不能出。”顾庭书一口肯定地将来意说明。
“军令已经下了。”顾庭玉拿过那道盖了顾成风印章的军令掷地有声。
“成台和顺章不会出兵。”顾庭书回绝得果断,不容置否。
“你!”顾庭玉气极,“你这是在威胁爹!”
“是你在威胁整个顾军的安慰。”顾庭书冷眼看着愤怒的顾庭玉,气度卓然,“我回来不是和你争什么,只是表明我的态度。要打,你就只带着望定的军队的去打,是输是赢都别回来。”
“爹的军令在这里!”顾庭玉举起那封命令。
“成台和顺章的调兵虎符在我手里,我说了,不战就是不战。”顾庭书拂袖,衣上尘土扬起,他面色虽然有些疲惫灰暗,双瞳却是闪亮异常,“你也别扛着顾军的名号出去打,就当那些军队是送你的。滚出了望定,再去打。”
“你!”顾庭玉心知兄长言出必行,单是成台和顺章的军队就占了整个顾军四成的势力,只要顾庭书一句“不动”,必然如他所言。
“够了。”顾成风一声斥道。
“爹,大哥这叫拥兵自重。全然不顾顾军掩面,硬生生要吃人大亏。”顾庭玉道。
“颜面比得上人命重要?何况为了一个区区百夫长,我也不信寒翊会在这个时候出兵。”顾庭书断言道。
“当初寒翊连和扶苏家结的亲家都能反过来打,这会儿忍不住了,随便找个借口要出兵有什么问题?”顾庭玉反驳道。
“我偏不让寒翊知道顾军虚实,让他不能动手。”顾庭书眼光忽然变得沉冷。
“你不是已经将顺章的事都办好了吗?”顾成风看向顾庭书。
“成台的后备还没布置妥当。”顾庭书蹙眉。
“我不是说过成台军队不能动!”顾成风怒色忽起,怒目看着顾庭书。
他却沉稳依旧,迎着顾成风质问的眼光,回道:“成台军备一直充足,但如果战事爆发,根本来不及向各处调派军队。”
“你是怎么做的?”顾成风问道。
“一成的军队派去越城,两成到黎昌,一成到雨崇。另外这回原有的五千守军,三千去望定,两千退回黎昌。”顾庭书淡定回道。
“你这样调来调去,大费周章,最后架空了折回,如果望定失守……”
“望定有素江作为屏障,如此和寒翊对峙。折回就在望定城后,易攻难守。如果望定失守,折回必失。而越城和黎昌也有江河为屏,至少还有保存实力、拖延时间的机会。”顾庭书道。
顾庭玉如今才知顾成风当初忽然将顾庭书调去顺章的用意,他竟真的以为是顾成风不忍顾庭书陷入儿女情长而将其调走,而其中居然还有这些周折,顾成风甚至将顺章军队调度的虎符都交给了顾庭书。
“爹,如果你也同意二弟出兵,我还是那句话,但凡是我手底下的军将,都不会动。”顾庭书道。
顾庭书过去极少直接插足这些事,即使一直留在成台,也不过是替顾成风布置后防,基本也是听凭军民行事。
但从何时起,他不光开始接手其中详细,甚至插手多方牵连,乃至于如今,如顾庭玉说的,他敢当着顾成风的面要挟一军统帅,还稳如泰山?
“所以你急着赶回来,就是要证明对这件事的坚决?和我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顾成风站起,凭借他征战沙场多年的统军气度,质问顾庭书。
“是。”顾庭书回答干脆,锋芒毕露,却也有所收敛,“我肯定,如果出兵,望定必失。”
他没将“就凭有顾庭玉领军”这样的话说出口,却用眼光说得分明。
“你去将剩下的调君事务都处理了吧。”顾成风坐下,已然是默许了顾庭书。
“打都没打,就这么肯定……”顾庭玉还想继续,却见顾成风挥手,表示此事作罢,要他们退下。
顾庭书显然赢了,他只从顾庭玉手中拿过那道军令,放回案头,朝顾成风行了礼,就此告辞。
顾庭书对此事却也不是不再过问,却是要将那几名肇事的顾军士兵逐出军营,将原本夹在顾、寒两军间的矛盾从争锋相对的情景下脱离出去,不至于直接与寒翊那方再起冲突扩大事端。
之后顾庭书只在雨崇逗留了几日就离开,却不是回顺章,而是和易秋寒一起去往越城查看调军事宜,之后又去了其他调兵之地试探。他后又被顾成风招回雨崇商议事务,如此,就又到了深冬时节。
他人在外,却记挂着身在顺章的青骊,不能陪在挚爱身边陪伴临产,不能在他的孩子出世第一刻就看上一眼,当真遗憾。
事后了一修书相告当时情况,却一律轻描淡写,只将喜讯传达就可。是以顾庭书不曾知晓青骊临盆当日辛苦。
房内女子因生产带来的痛苦而几欲求死的情景,他,一直都不知道。
那日将近日落时分,青骊忽然胎中剧痛。司斛请来大夫,却说是青骊即将生产,遂立刻将早就请好的稳婆找了来。
彼时青骊忍着剧痛生产,却多时未有成果。稳婆一面安抚鼓励着她,一面不停支使众人配合自己。
青骊死死揪着被角,只感觉腹中胎儿不停在动,一刻都不肯消停。
“糟了!”稳婆惊呼,“这孩子胎位不正,是难产!”
“难产!”司斛大惊。
屋里原本忙碌的侍者被这两声惊叫彻底惊住,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愣着做什么!”司斛大声怒斥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又忙碌起来。
“司斛……”青骊已经被汗水浸透,长发贴着脸颊,脸色也苍白得仿佛透明。她握住侍女的手,原本冰凉的十指才觉得触到了温暖,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要说话!用力!”稳婆按住青骊双足。
腹中那个小生命似乎又突然狠狠动作了一番,青骊不吃痛,当场大叫了出来,声嘶力竭。
“痛……”青骊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隆起的肚子,一瞬间又是翻江倒海的痛楚,刺激着全身的血脉,教她再忍受不住。
“你快给姑娘揉肚子。”稳婆如今也满头大汗。
司斛从未做过这种事,纵然是当年兰妃生产,她也只是像今日那些侍者一样倒水进出,此刻被稳婆这样一句说了,当真无从下手。
“就这样揉,尽量让胎位正过来,不然时间久了,大人和孩子都没命!”稳婆快速示范了记下,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青骊道,“继续用力!”
司斛照着稳婆的样子做,耳边是青骊因为痛而发出的惨叫,虽然不再如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却也能教她明白此时青骊的艰辛与不易。
司斛继续揉着,另一只手握住青骊。其他言辞都已没用,如今青骊只身一人却要遭受这般痛楚,旧识却只有自己陪在这女子身旁。
往事如烟,过去跋扈任性的女童如今却将身为人母,时光就这样过了,却始终没有停止过在她身上施加伤痛。这一路走来不易,她更不能就在这里倒下,纵然不为顾庭书,也还有那些未了心愿,她也不能就这样扼死自己的孩子。
“不行!”稳婆如今也急得发抖,“还是不行……再不把孩子生出来,就真的危险了……”
司斛顿时没了主意,却被青骊反握住。她听见正在生产中的女子叫她,她遂靠过去,附耳听着。
“找……大夫……扎……扎针……”青骊异常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生怕司斛反驳,就一直握着侍女的手。
“扎针?”司斛惊叫。
“快……”青骊用尽了全身力气催促道。
虽然施针太过危险,也生死未知,但青骊为了顺利生产已顾不得许多。
如今司斛也只有唯命是从,即刻将这些时日里为青骊安胎养生的大夫找来。
待大夫过来,青骊已经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她要大夫立刻动手,道:“保孩子。”
已经虚浮得如同飘起的声音却这样坚定。
所有人都知道顾庭书对青骊情深,此次如果她有何不测,后果堪虞。但青骊眼底的坚持太分明,即使是在此时已经快全身无力的情况下,她也说的彷如在下达命令,不容违抗。
大夫取出银针,却犹豫着不敢下针。
“快!”青骊令道。
“公主……”司斛就跪在青骊床头,按着女子的肩,眼中朦胧。
那一针刺下,立时仿佛刺穿了青骊的身体。原本周身无力的女子顿时剧痛无比,但她却没有再如方才那样大叫,尽管依旧有呻吟声从唇角流出,她却更加坚韧。
稳婆依旧卖力地协助青骊生产,司斛也如先前一样揉着女子的肚子试图矫正胎位。
“再下……”虚弱的声音从青骊齿间挤出,她却已经说不完全。
“再下一针,太……危险了……”大夫提醒道。
青骊不再看他。
“准备参片。”大夫吩咐道,又取出一支银针,对准青骊的穴道果断扎了下去。
从头至今最教她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青骊拼死拽着身边被角,头痛欲裂,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宁可即刻死去。
仿佛是(炫)经(书)历(网)了很长时间,身体内一直被某种力量支配,强迫着已经模糊不清的神智继续下去。她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摆脱这样的困境,就好像小时候在银山的雪地里,她一个人无助地在那里,满眼白色,风雪灌耳。
然后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熟悉并亲切。她已经冷得说不出话,却能感觉到那个人正在靠近。雪地里有他惶急关切的脚步声。然后冻住的身体被抱起,已经快感觉不到温度的脸颊蓦地重新找到了温暖——那样安心,这样安全。
耳边有孩子嘤嘤的哭声,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将她包裹住,笼罩在一种浅浅的温暖里。
“公主……公主……”司斛试探的声音传来,渐渐清晰。
四肢慢慢有了知觉,虽然依旧仿佛身体被掏空一样,她却已经能够对周围的事务有所感知,并且睁开眼,视线里也有了司斛脸上的欣喜,她也想用笑脸回应的,但下一刻,又失去了意志。
桃花凉(十六)
一趟生产,可算惊心,青骊为了险些丧命,产后身体也一直虚弱,未曾恢复。
司斛悉心照料,头一个月里事无巨细,但凡与青骊有关的势必亲自过问,吃穿调养,无不尽心,却也不知为何,青骊总不见大好。后来大夫说,是生产时太过艰难,伤了元气,怕是会落下病根,但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