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约-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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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了才说不'炫'舒'书'服'网',过来给朕看看。”明知青骊有意避开月棠,皇帝并不责怪她的任性,这一声里却也有关心。
迟疑着,青骊还是到了皇帝身边。一路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己粗粗收拾了一下,入了大帐之后,帐里的暖意也彻底化去身上残留的雪寒,只是面容上有些湿润。
“和萧简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你以为让人传个话就了事了?如果真出了事,怎么办?”皇帝一面说,一面拉着青骊坐下。
青骊乖巧地坐在皇帝身边,道:“有萧简在,我怕什么。他是会拼了命保护我的。”
“是吗。”皇帝的话听来随意,然而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上却隐隐有些思量。他看着坐在承渊身边的青蘼,少女安然静默,低眉无声;再转头,青骊有些得意的笑容就显得明朗热闹许多。
“那是自然,萧简是我师父,哪有师父不保护徒弟的。”青骊笑靥如花,提起萧简的时候神采里有些飞扬的明媚,牢牢地抓住了皇帝的视线。
“这些没规矩的话,就你说得出来。”皇帝笑着,拿起碗筷。
“平时和萧简学射箭的机会又不多,好不容易这次父皇允许我带他出来,当然要多花点心思和时间去学。而且萧简也教得好,我很喜欢和他学。”青骊道。
女童满是赞扬的口吻,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萧简的名字,停在承渊耳边,绕在心头,眼里是青骊笑得开怀的眉眼,就好像过去,她提起他时的样子,是从眼底绽出的笑意。
“呵呵。”皇帝笑了两声,又问,“你们今天又做了什么?月棠,你先说。”
月棠有些羞涩,顿了顿,方才抬起头,回道:“出去赏雪的时候,刚巧遇到了五殿下,所以就一起走走,没多久就回来了。”
那是少女独有的娇羞,浅浅的红晕浮在双颊,青涩的话语里却有莫名的兴奋跳跃,一点一点,都能听得清楚。
青骊失手将碗碟打翻,弄脏了衣裳。她立刻起身:“衣服脏了,我回去换。”
侍者进来收拾,小小的混乱里是青骊匆忙离开的身影,却只有承渊听见一声像是抽泣的声音,几不可闻。
入夜之后,青骊却没有留在自己帐里,也没去找青蘼,就在大营比较偏僻的角落里静静坐着,披着裘衣,毛茸茸的立领一直裹到下巴,宽大的披风罩住了全身,就露了一只手在外面,握着树枝,慢慢写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她立刻把那些痕迹擦去,用脚,用手,显得有些仓皇,一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叫起自己的名字,她才仿如雕塑一样站着,看着身前月光,照着莹莹白雪。
“我刚才去找你,但没见你在账里。”承渊走近,看着青骊脚下的一片狼藉,顿时沉默。
“帐子里太闷了,所以就出来了。”青骊道。
“我刚才问过司斛,从回去之后你就没吃过东西,饿不饿?”承渊柔声问道。
“这也是父皇让你问的?”青骊转身定定看着承渊,问得有几分稚气。
承渊愕然,道:“不是。”
青骊又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后噗嗤一笑,道:“那我可以不回答你。”
“青骊。”仿佛回到过去的自然,这一声里有对她的宠,也有对她的无可奈何,“跟我回去吃东西。”
青骊笑得更欢:“你做给我吃?还是你喂我吃?”
承渊无语。
“如果是萧简,他一定会说,请我吃好吃的。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跟他走了。”青骊笑道,“只有哥哥,该骗我的时候不骗我,一点都不好玩。”
“我不会骗你的。”比起青骊的轻松,少年脸上的严肃显得十分郑重,“不会。”
“那就是说,你是真的打算不理我了?”青骊也收敛了笑容,气愤却有些无力地质问着身前的少年。
“什么时候?”
“就是之前!就是你每次代父皇传话之后都不问我别的!就是每次我去找你,你都忙得没空顾及我!就是后来连你的书房我都不能去!就是每次我只能对着萧简说原来想说给你听的话……”话到后来,青骊已经开始哽咽,她看着无措的少年,月光皎洁地斜照在他身上,如玉温润。
“青骊……”握紧又松开的手,在轻微的起起落落之间终于拉过已经泪水肆意的女童,像过去那样抱着她,心疼地叫着她的名字,“青骊,别哭了。”
“如果哥哥不要我了……就告诉我……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的……”青骊再承渊怀里啜泣,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哪只耳朵听见了?哪只眼睛看见了?我们是兄妹,亲生的,血浓于水,你知不知道?”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唯一可以用来作为回答的借口。“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能不理你,我不会。一定不会!”
“嗯。”十个月来的心结解开,青骊满足地靠在承渊身边。
“你有什么话想说的?现在就可以告诉我了。”承渊低语,替青骊擦去眼泪。
“我没话要和你说了。”青骊伏在承渊胸口,听着微微传来的承渊的心跳,却在偷笑。
“真的没了?”承渊问。
青骊想了想,正要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从承渊怀中跳开,脚下没站稳,跌在了地上。
“被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青蘼从阴影处走来,月光下被拉长了的影子和她一样萧寂。她看着跌坐在雪地里的青骊,伸出手,道:“我让人煮了东西特意拿过来给你的。”
“哦。”青骊拉过青蘼的手站了起来。
“赶紧回去吧,不然东西就冷了。”青蘼关心道。
“嗯。”青骊伶俐地点头,这就拉着青蘼离开。
承渊立在远处,目送那对姐妹离开,青骊的背影显得欢快,长长的披风有些鼓起,拂过雪地。他看着方才被青骊抹去字迹的那一片地方,笑由心生,俯下身,拿起那根树枝,也兀自写下些什么。
然而当青骊的惊叫声传来,承渊立即丢下手中树枝,循声跑去,却见三道身影立在雪中。
“你无端端吓什么人!”青骊狠狠斥责着半个身子陷在阴影中的月棠。
“怎么了?”承渊上前。
“谁知道她为什么躲在这里!一声不吭,却忽然跳出来!”青骊愤愤道。
是时已有侍卫闻声赶来,而队伍里,还有萧简。他看着就站在青骊身边的少女,水红色的衣裳,和当初在马场遇见的时候一样,只是周围已经不再有春季里茵茵的绿草,她也没有驾马,更加静默了。
“公主!”带队侍卫道。
“没事了。”青骊道。
“惊扰青骊公主,月棠知错了。”月棠怯怯地站在人群中,眼角却偷偷停留在承渊身上。天知道,她是因为看见承渊才跟来的,却看见少年抱住青骊,隐约听见他们的谈话,那是无论多么以礼相待,承渊都不可能给她的温柔和关怀。
青骊正想说什么,却被青蘼拉住,道:“月棠小姐言重了。天色不早,你也回去休息吧。”
月棠点头,悄然离去。
侍卫在青蘼的劝说下也散了,只余下雪地里默默的四个人。
青蘼看着地上的影子,耳边是微微吹起的风,却渐渐大了起来。她刚想提步走开,却见青骊走向了萧简。
“我和哥哥谈过了,现在,轮到你了。”青骊回首,见承渊很默契地走到身边,她微笑,同他一起将这里剩下的时间交给青蘼和萧简。
和承渊一起回帐的路上,青骊也不说话,身边经过的人越来越多,灯火渐明,到岔道口的时候,她才说:“哥哥,明天,陪我去打猎吧。”
“打猎?”承渊有些惊讶。
“不就是个借口嘛。我可赏不来雪,自然就出去打猎咯。”青骊道。
有雪花飘了下来,悠悠地落在两人之间,落在青骊发上,落在承渊肩头。
然后,少年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去找你。”心满意足地转身,等走过一段再回头的时候,看见承渊依旧站在那个地方,她挥挥手,笑着继续走回自己的账里。
冬雪漫漫,很快,雪势就大了起来。
萧简身上已经落了细细密密的雪珠,他却依旧看着青蘼。少女低头,目光落在地上,她的影子那里,而一边,就是他的影子,挨得很近。
“雪大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一段时间沉默之后,青蘼开口,依旧没去看萧简。
“我……”少年犹豫,将想说的话又在心头回环一番,才缓缓开口,“我想知道,那天,郭培枫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口中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消散后又有少女忧伤的神情。
“没……他什么都没说……”青蘼背过身,躲得那么迅速。
“你为什么要躲?如果没有,为什么你不能看着我,好好地说一次?”他有些迫切,明明已经猜到的结果却因为她的逃避而更加想要去证实——证实那些猜测只是虚空的,是假的,不存在的;而又有另一些事实是教他欣喜的。
“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青蘼的质问说来如此无力牵强,“你我君臣有别。”
“青骊一次次地劝我,要我找你说清楚。我没有一次是很肯定地回答她。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机会。我进不去,你出不来,现在可以了,我只要你一句话。到底郭培枫和你说了什么?”萧简看着那道背影,曾经她那么温柔地帮自己上药,即使没有过多少交谈,但当初在青骊寝宫外,她隔着人群望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命……不是青骊说谈就可以解决,更加不是我们一句不愿意,就可以改变的命。”青蘼哭了,所有的不甘只能浸透在眼泪里,却还要强忍着,用她还是孩子的年纪,承接住已经被定为现实的将来。
他霍然拉住身前少女,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化开,和泪水融合。他伸手去擦,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听着她的哭声,所有的抗争却只能这样用这样软弱的方式表达出来,只因为,那是命。
她忽然推开,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青蘼……”
“大胆……”已经有些喑哑的声音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话语,“谁让你直呼本宫名讳的!”
“公主……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到底郭培枫说了什么?”他坚持,却在刚才那样大胆的举动之后再没有靠近青蘼。
“他什么都没有说。”她看着他,湿润的眼眶依旧有温热的泪涌出,“你听见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没有!”
她有些歇斯底里,却因为假装的要强而使得声音颤抖。最后跪坐在雪地里,重复着那句“没有”。
萧简走近,俯身在她身前,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少女,拉起她的手,疼惜道:“青蘼……”
她忽然抱住他,开在他肩头放声哭了出来。十个月,她受够了,在一直谨记皇帝那番话的时间里,她都提醒自己,用所谓的皇室身份约束自己,从思想,到行为。现在,只要能抱着他,即使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哭,把十个月来的委屈和隐忍都哭出来,就已经够了。
“青蘼。”他肯定了已经发生在彼此之间的牵绊,纵然青蘼依旧守口如瓶于自己的漠然,但这一刻,哪怕他们都还不成熟,那条线,已经把他们牵在了一起。
“给朕把萧简拿下!”皇帝带着愤怒的命令恍如晴天霹雳般到来。
清梦暖(十四)
一声令下,几名亲信上前,将青蘼和萧简分开,并擒住了还在失措中的少年。
“父皇!”青蘼试图挣脱却无济于事,看着落雪中怒目的王朝最高统治者,她的求饶声显得那样微薄,“不关萧简的事……”
“住口!”皇帝厉声打断,“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朕什么吗?”
青蘼停止了挣扎,默然点头。
“那你现在还和萧简私会!你是公主,这样没有羞耻之心,做出有辱身份的事……”
“青蘼知错了。请父皇网开一面,饶了萧简吧。”青蘼恳求。
“当初朕不让萧简进宫就是为了防止今日这样的事,你倒好,朕不让做的偏偏去做……”
“皇上,萧简与青蘼公主并不是您想的那样……”萧简道。
“你还要哪样!”皇帝赫然打断,“将萧简马上押回雨崇天牢。”
“不要!父皇!”趁侍卫不备,青蘼跪在皇帝面前,“父皇,是我的错。是我想见萧简,是我找他出来的,不关他的事。父皇,不要怪萧简。”
“这件事,你们谁都逃不了。青蘼,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朕立刻在这里就处置了萧简。”说话间,皇帝已从侍卫腰间拔出长剑。
寒光一现,顿时冻彻青蘼心扉。她张皇地立刻扑上去,双手握住锋利的剑身,刹那间鲜血滴落,在原本的白雪地上洇出点点殷红。
“公主!”萧简扶住青蘼,紧张万分。
侍卫还是将他们分开,青蘼却依旧固执推开侍卫,再一次跪在皇帝面前,恳求道:“父皇,真的和萧简无关。请您不要追究了。青蘼最后一次向您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您的苦心,青蘼都知道的。”
手心处的伤口极深,血流不止。少女举着已经被染红的手,起誓道:“如果我再违背誓言,就注定一生孤苦漂泊……无枝可依……”
最后,众人只见脸色苍白的少女颓然倒地,那双手,依旧血迹满满。
再醒来之时,青蘼却见守在自己床边的司斛。
正要开口唤宫女时,却不慎牵动了手上的伤。她不知道掌心的伤口有多深,御医诊治时就说,再割进一点,这双手就废了。
司斛见青蘼醒来立刻迎上去,关心道:“公主。”
“你怎么会在这?青骊呢?你怎么不陪着青骊?”虚弱的少女被按着躺下,双手因为重伤不能再动,只能焦急地询问。
“青骊公主她……两日前就被皇上软禁在帐里,面壁思过了。”司斛说得小声,刻意回避开青蘼的目光。
“软禁?怎么会被软禁的?青骊怎么了?”少女脸色苍白,目光却那样焦灼。
“具体的情况奴婢不知,只知道青骊公主得知皇上把萧公子送回雨崇,公主您又受了伤,所以就去找皇上对质,最后还说要去找萧公子。皇上立刻下令软禁,说只要青骊公主一日不肯低头,就一日不能见任何人。”司斛道。
“她真傻。那是我和萧简的事,她为什么又要管?”青蘼伤痛,然而想起那个被悄悄送回雨崇的少年,泪水又不禁落下,沾湿了软枕,默默念起他的名字。
“公主请放心。对外,皇上只说是萧府有事,所以派萧公子回去。”司斛宽慰道。
担忧的心稍稍放下,青蘼微微沉默,又问起:“你日常照顾青骊,总还能见她。这两日,她如何了?”
司斛目光闪烁,回答起来也有些吞吐:“青骊公主……还好……一个人在帐里……偶尔发下脾气……其他……都好……”
觉察出司斛的异样,青蘼心底更加焦急,“司斛,告诉我实话!青骊到底怎么样了!如果只是面壁思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回答我?”
司斛犹豫纠结,最后竟跪在青蘼窗前,抽噎道:“公主恕罪。司斛不是有意隐瞒的。青骊公主她……她失踪了。”
“怎么可能!”青蘼想要坐起身,无奈身子太虚,重伤未愈,才稍微抬起一点就摔在了床上。她急急追问着惊慌的侍女,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青骊怎么可能会失踪呢?怎么可能?”
“公主稍安勿躁。我们其实都不知道。昨日夜里,青骊公主就不见了。五殿下立刻出去找,这会也没回来。派出去的人都说没有看见。今日天快亮的时候,山里的风雪忽然变得猛烈,好些路都被雪给堵了。”司斛道。
“青骊这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