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戏天下-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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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连睁开眼,缓缓起身冲龙神经笑了笑,微微颔首道:“只是一时兴起,才会奏了这只凤求凰》。连儿的技艺始终不能将这琴的资质发挥出来,听上去总是有那么些欠缺。听闻锦君常常在寝宫抚琴,不知可否一试?”
点点头,龙神经坐在了九霄环佩前,双手轻轻搭上了琴,却又不放心地瞥了我一眼。
转过身来,我苦笑着道:“难得今日大家都有雅兴,随意也好,道歉之事暂且搁下。锦君,请吧。”
龙神经点点头,便接着鸿连继续将那曲子弹了下去。略为清晰些的音质从他指尖流出,音调也稍稍合了些。鸿连错愕地看着眼前的龙神经,就连我也不由得为之惊叹。原来这琴是认主人的,鸿连反复钻研都摆弄不好的家伙竟然会与初次相逢的龙神经合拍。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无意间,我竟随着他的琴声脱口而道。
为什么忽然间就会吟起凤求凰》,明明已经跟她断绝了来往,却又要无故勾起那份被世人唾弃的感情。
一无所有
琴声戛然而止,龙神经抬起头看向了我。
“为什么突然停下?”缓缓松了口气,我问道。
“闻言今夜有女约本王相伴而去,不胜感激。”他笑着又抚上了琴。
悠悠琴声继续传来,我却不明白他的意思。看向对面的紫藤,一时间竟然真的忘却了自己是来道歉的。放宽心思,寄情与音律之中,未尝不是一大乐事。
鸿连跪坐在了草席之上,用起矮桌上的茶点,静静地欣赏着湖畔的景色,甚为惬意。见他如此,我也坐在了一旁,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原来是玉泉冰。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龙神经忽然吟起,琴声渐止。
一曲既罢,三人皆不再言语。茶也喝了大半,连些日子静不下的心神总算得以平静。也许以后这样弹琴品茶的日子不多,但每一日我都会无比珍惜。
“陛下,不如将这琴赐给锦君如何?”鸿连突然看向了我道。
轻轻捏起一块桂花糕,我连连摇头道:“朕已经给了连儿,连儿无需如此。今日得锦君一曲,朕另有赏赐,连儿亦是如此。对了,连儿不是有午后小憩的习惯吗?今日是朕扰了你,赶快回去歇息吧。明日朕差人把一个好东西送到你那里,瞧好吧。”
鸿连微微躬身,转身带着伺人与九霄环佩离去了。
原本我就没有带伺人出来,鸿连和他的伺人们离开之后,湖边就剩下了我和龙神经二人。故意支开鸿连,我的确有事要与龙神经单独谈谈。见他的笑容从未自脸上褪去,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着实让我没有底气。
“你知道我是谁?”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有些无知。
龙神经站起了身子,背着手看向湖对岸的一抹红影,嘴角便勾起了微笑。“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花君独自一人在湖边惆怅,这边却是欢歌笑语,另一番天地。”
看向那边,花妖正握着根从柳树上扯下的柳条无聊地抽着湖水。半个身子侧坐在湖堤边,他也不怕落水?哪里是我冷落他,是他非要扯着那只狐妖不撒手,自己给自己气受。
“若有一日,本王落得如此下场,该是如何是好?那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沉浸在无限苦海,凰儿也会对本王不屑一顾。”他不禁感叹道,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那边的花妖。
我挺身与他并肩而立,微笑着道:“尽管不晓得你为何突然胡言乱语,但你的意思就是害怕自己久居深宫,老死宫中吧?一口一个‘凰儿’,对我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想必你和姐姐定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哦?没错,本王的确与贺兰明凤有关系,不过凰儿能猜到是什么关系吗?”他故意挑起了眉,侧头来看向了我。
心里沉了一下,他竟然承认了。
“莫非你倾心与她,又或者她倾心与你?其实也能想到,听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莫不是有了凤羽,你怎么会这样的转变。其实也不重要了,既然你要与姐姐结姻,我不会加以阻止。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要逼我娶你,是不是嫌弃你太惹人厌了?”我把头转了回来,又看向了花妖那边,奇怪的是那边竟然没了人影。
花妖回去了吗?也好,免得真的落水,我还要跳下去救他。
“哈哈哈哈……这么想也好,以后卖贺兰明凤一个面子,叫本王一声姐夫,如何?”龙神经笑着转过了身,向一旁走去。
心里的醋坛子早已打翻,明目张胆地跟我抢人,不把姑奶奶放眼里了?
闲来无事,我一个人漫步在御花园中,前后都没有伺人的感觉真好,清净了不少。春日的午后总是难免宁静一片,细细聆听,只有枝桠轻颤的沙沙声。
春风拂过我的脸侧,仿佛是佳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扫过。抬起头沐浴在春光中,母皇的影子却又悄然浮现。那个暴雨连连的日子里,我与她的分别如今却成了永别。世间往往就是如此神奇,自己继承大统,当上了皇帝。可是为什么渊祺会一病不起,为什么朝中再也没有拥护我的老臣?她们都口传我是弄权高手,说我满腹阴谋,扮猪吃虎……只不过登基之后做回了真正的自己,随后在体制改革中伤到了她们的利益,她们便如此质疑我。
恩科被我安□的人若要成长起来还需要一段日子,自己的军队不服自己,老臣不服自己,万民若还是不服自己,这个皇帝还做什么?什么时候我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同,什么时候这个皇位才可以坐稳?
“主子,对不起了”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后脑勺一疼,我眼前便一阵黑暗……
如果我不特意支开所有人就不会被人打昏,如果不被人打昏也许就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伤心的地方,如果不沦落到这么一个伤心的地方我就不会被这群人围观,如果不被这群人围观我就不会明白自己的处境。
再次恢复意识时,一股子臭味就这么传了过来。不是普通的臭,而是死鱼腐烂的恶臭夹杂着腥臭味。手不自觉地抚上脑袋,可是滑腻的东西立即从指尖流过。
坐起身子,眼前便是一片鱼的尸体还有腐烂的内脏和无数的苍蝇。
“呕——”我一个不留神,立刻一阵反胃。
自己随着一堆尸体就这么漂到了岸边,为什么我不变成尸体呢?
抬头远眺,前方正是一片小渔村,而身后就是一片汪洋。我竟然被人打昏后丢下了海,而且打昏我的那个人声音我这辈子也忘不掉,则环。执迷不悟,则环是渊祺的人,鸿无骤又一直替渊祺做事,青花出事那天姐姐出现过。再加上龙神经说自己是姐姐的人,所有的事情串起来,一个不折不扣的事实不就成立了吗?
贺兰明凤,她要代替我,成为麟渊禛!
换做是以前,我根本不会相信那会是她,可是经过这么多事之后,我还有什么不敢想象的?紫藤的孩子就要认别人做娘,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都会给了她。
可是我现在是凡人,为什么姐姐不杀掉我?
“爹!看,看海里冲上来个人!”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突然从远方传来。
人?不会指的是我吧?
我站起了身子,身上的恶臭差点让我再次昏掉。海风从身后吹来,鱼腥味不断侵入我的鼻端。我安然转身踏向了海中,身后又传来一阵尖叫。
身体随着海水飘荡,那味道也少了些。我一个猛扎钻进了海水中,再次跃出水面,总算洗干净了满身的恶臭。一个男子向我游来,一把抓上我的手就向岸边游去。好家伙,我只不过是洗个澡,他们一个个都以为我要跳海自尽啊?
重新回到岸边,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海风逐渐风干了我的衣服和头发,我也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坐在沙滩上看着眼前的每一张好奇的面孔,我尴尬地笑了笑,他们对我就更是诧异。每个人都是一身粗麻衣,不少人都戴着斗笠。海岸那边晒着渔网,木版上还晾着些鱼干,我便可以猜到自己漂来了一个渔村。
不自在地摸上自己的脸,我笑了笑。
“这人是不是头撞过礁石啊?”一个中年女人拍了拍身旁叼着水烟的男人。
“我看像是,瞧她笑得跟花痴似的。”男人瞥了我一眼,转头看向方才救我上来的那个男子道:“阿余,到底人家是正经姑娘,就算傻了也能给咱老游家延续香火。听爹一句劝,把她娶了做老婆吧!这闺女长得挺不赖的啊!”
咯噔——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手不自觉地扯上了自己的衣领,我小心地向后挪了挪,惊恐地看着他们。已经有那么多男人了,还让我娶?
“爹,你胡说啥啊!看看人家的打扮都晓得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俺又怎么配得上呢?别说了,快问问她住哪,赶紧把人家送回去!”那个阿余立刻扶起了我,尴尬地笑了笑。
听听他们的口气,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我来到了龙啸境内。
我拍拍身上结下的白色盐粒,立刻装作龙啸女子的模样,轻声道:“小女子不幸落水,幸得众位相救。家中长辈仍担心,小女子就此拜别众位。”
“姑娘,你一个人上路怕是不妥。这样吧,你告诉俺家在哪里,俺送你回去。”阿余立刻冲了过来,一脸担忧地道。
我点点头,傻子才拒绝他呢。我在宫里身上本就没有带钱的习惯,在这里我又不认路,只要我到龙京就有机会找到成苑,到时候一切不都好办了吗?
“姑娘,你家在哪里?上路前先洗个澡,吃顿热乎的饭吧!”中年女人一把扯回了愣头愣脑的阿余,冲我笑了笑。
“我家住在龙京,洗澡倒不必了,请问你们能借我套干净衣服吗?”我身上的盐粒让我有些不适,况且这麟袍万一被有见识的人看见,还不晓得惹出多大乱子。
被他们带到小屋里,挑了件素色的短款上衣和一条褐色老旧的罗裙。他们的家底也不厚。这些衣服怕对他们已经很重要了。
掉漆得厉害的老木桌,两张用石头个木板搭的床,简单的破棉絮做的铺盖,屋子中央支个黑色的陶罐便是炊具。墙面有的地方已然有了裂缝,屋顶结着蛛网的洞依稀可见。昏暗的小屋子里除了那些就是一口陈旧的大木箱,这个家怕是连“一贫如洗”也称不上。
摘下大拇指的白玉扳指,我悄悄递给了那个中年女人。女人一愣,连忙把扳指又塞回给了我。没有办法,我只好再次硬推给了她,在她耳边道:“留着将来给阿余置办新房。”
果不其然,她听了之后不再推辞,却热泪盈眶,双唇久久不能合上。
坐在门前的石头上,我支着脑袋细细聆听远远传来的涛声。一阵阵鱼的味道从屋子里传来,心里一阵酸,他们为了招待我特意挑了条大鱼来熬汤。阿余的妹妹还特地跑去林子里采了些野菜来给我下饭,阿余的娘特地去晒新的海盐来调菜,阿余的爹双眼被烟熏得红肿,却还蹲在地上默默地生火。我什么也帮不上,只好坐在了这里发呆。
阿余从外面捧着一斗米走了进来,看他的汗珠,似乎这些米来之不易。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连忙起身挡在了他面前。“别这么兴师动……”
“游老头,你们家的渔租子什么时候交啊?”门外一个很粗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我立刻转过头去,门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聚上了一群衣衫不整的男子。一个个敞胸露怀,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
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了下来,齐齐向门外看去。
阿余的爹立刻跑出了屋子,对着那个穿着白褂的男子就是一阵躬身抱拳,连连赔笑,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立刻将心提上了嗓子眼,踱着步子悄悄来到了阿余身边,扯扯他的衣袖,凑了过去小声问道:“这人什么来头,你爹很怕他的样子啊?”
“别说了,姜七爷可惹不起,我们家实在没鱼去交租子了。”阿余小声回应,随后本能地用身子护住了屋里的女眷(包括我)。
姜七爷?看这架势,莫非是传说中的渔霸?
正当我在好奇时,一道目光突然投向了屋子里的我。我转头看去,正是那个姜七爷的目光。看他的样子差不多四十出头,这么年轻的一个人还敢在姑奶奶面自称“爷”,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活了几千年,除了成苑,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姜七从门外缓缓走入屋子,一点点靠近我,两只眼睛压根没从我这张脸上移开过。龙啸男子我已然领教过了,果然恬不知耻到极致。
凑近点才看清这个人的脸,大刀眉横卧,可是却生了一双三角的老鼠眼,看上去就不像善类。尤其因为上了年纪,脸上的淡淡细纹完全被我收入眼底。
一手捏上我的下巴,他柔情道:“姑娘,给爷做小妾吧!”
姜七害命
那声音依旧在我耳边回荡着,久久……久久不能散去。
抬起头瞪大眼睛盯着姜七,我忍着笑,不再言语。
“七爷,租子俺们会想办法补齐的,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藻吧!”阿余的爹从门外冲来,又是冲着他连连抱拳求饶。
姜七瞥了他一眼,转过身背着手拍了拍阿余的爹道:“说你不识相,你也真是的。游藻爷就不娶了,这里有这么个大美人,你家里的渔家妹子谁还瞅得上眼?把这姑娘嫁给爷,结为亲家以后,爷把你们租子都减掉七成,你看成吗?”
总算理清了头绪,原来姜七本来要娶阿余的妹妹来抵租子,现在瞅见了我便喜新厌旧丢下了游藻,龙啸男子的作风啊。
“七爷这怎么说的,这姑娘是客,不是俺们家的人。”阿余立刻挡在了我身前,抬头直视向了姜七。
永远都是我在护着别人,突然被男子保护,我心里的暖意似乎赛过了春日光。原来龙啸的女子都这么幸福,可以不用承担那么多,可以不怕世俗眼光地锁在男人身后。
脸不自主地就贴上了他的后背,但突然脑中便闪出了形形□的身影,随后我猛地跳出了阿余的身后,不再让自己继续沉沦。
轻轻一笑,我站在了姜七和阿余中间,尽力地推开了两人。
“七爷,人家嘛,想单独和你在屋里谈谈,可不可以先让闲杂人等出去候着啊?”我戳戳姜七的胸膛,又偷偷冲阿余笑了笑。
姜七得意地看向了阿余,撇嘴道:“闲杂人等,出去吧!不出去信不信爷抽死你!哈哈哈哈……”
“阿余,没事的,我就跟他谈谈,你们先出去吧。”我推了推阿余的后背,又扯扯游藻的衣袖,扫过阿余的娘一眼,微微笑了笑。
他们三人不自信地向门外走去,阿余的爹已然退了出去。他们几个纷纷踏了出去,姜七的手下把残旧的门轻轻合上,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他笑着凑近了我,轻轻抚上我的脸,柔声道:“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啊?”
我抬起手握上他的手指,他怔了怔,再次挂上了笑容向我靠拢。我眯起眼凑到他脸旁轻轻哈了口气,随后游移到了他的耳畔小声道:“在下……林流云。”
姜七忽然间愣在了那里,笑容依旧僵在脸上……
…………
挽起袖子,我一把推开了小屋的门。姜七的手下见姜七僵硬在了那里纷纷闯入屋中,游家的人也担忧地凑到了我这里来询问。转过身走回到了姜七身边,手指轻轻点上他的穴道,他再次恢复了行动。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姜七径直跪在了我脚下。
手又不由地抚上了他的头,我莞尔一笑道:“小七啊,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