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清(清穿)-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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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地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
看到她奉命下去端茶,自己情不自禁地悄悄跟了出去,在走廊的拐角处叫住了她。
……………………………………
听到叫唤声,我惊喜地回过头望着不远处的慈贞,瘦了不少,曾经带着点婴儿肥的圆圆脸如今变得尖细,虽然显得动人,却也让我心中为之一动,这个皇宫是让她历经了多少的无奈与沧桑。
“格格!”我走过去,与她两人相处时我至今未改口,仍是喊她格格,我知道,在她眼里,我与这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不一样,不是因为她是贞妃我才对她毕恭毕敬,而是与她从小长大的情分,让我们是彼此唯一信任与珍惜的人,她的眼里笼上一层薄雾,“以后每天晚上不用再去永寿宫给我熬药了。”看我的眼神透着惊讶,她了然含笑,“喝完药要含冰糖,这个习惯,只有你知道!”
我低下头不语,她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慢慢开口道:“我没在怪你了!”我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歉疚,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听说你为了求皇太后不要你去坤宁宫,被贬到浣衣局,我也原本想去保你,但终究是因为在气头上,不愿拉下面子,现在可好了,你在万岁爷身边当差……”她提及福临的时候,还是满眼的爱意与神伤,我想,她是真的很爱很爱福临吧。
“以后,奴婢会在万岁爷面前多多提到格格!”
她微笑着轻拍拍我的肩,“好好伺候万岁爷,我也不会亏待你!”
已进入七月,午后的太阳晒得地面的温度滚烫,到了晚上温度都没有完全降下来,福临是最受不得热的,尽管如此,还是每每批阅奏折直到深夜,我端着事先冰好的绿豆汤走进书房,只见福临不耐地赶着身旁摇扇子的宫女,“扇扇子也不会吗?走开,走开!”宫女委屈地退下了,我将绿豆汤递给吴良辅,执起扇子站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为福临驱走暑气。
“万岁爷,可以喝了!”吴良辅试过后,将绿豆汤端给福临。
他扔下笔,接过喝了一口,皱起眉转头看向我,“这里面加了什么?”
“加了点蜜饯。”我边摇着扇子边回道,“皇上不喜http://。欢?那奴婢下去换!”
他挡住我的手,又喝了一口,嘴里还在细细品味着,“那……以后就给朕这么做!”
我微微笑着称遵命,拂扇的风将案上的宣纸吹落在地,我弯身下去捡。
“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①
句子倒是一超脱的佛家名联,可纸上的字迹却凌乱无章,和福临平时写得完全不同,练字其实就是练心,心不静则字不正,我抬头望向福临,满脸通红,紧锁眉头,下巴绷得紧紧的,一副心浮气躁的样子,许又是为了朝堂上的事烦躁了,在乾清宫的这些时日以来,我深刻地感觉到,福临是一位好皇帝,他整顿吏治,注重农业生产,提倡节约,减免苛捐杂税,广开言路,网罗人才,可他的悲剧在于,他是在多智多勇又独断专行的叔父多尔衮与深明大义的寡母孝庄皇太后教导之下成长起来的少年皇帝,尽管他很想有所作为,但由于少时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执政后又受到多尔衮的多方压迫,致使他的许多政治抱负没有办法施展,在朝中也时常受到一些居功自傲官员的欺压,也难怪后来顺治帝会专心研究佛法,更是在董鄂妃仙逝后看破红尘,世间的事,人们常常只看重果,不看重因。
“万岁爷,今儿个晚上去哪歇息?”吴良辅端上各宫妃嫔的绿头牌,打断了我的沉思。
福临头也没有抬,心不在焉地伸手欲随便翻一个,吴德海却缩回手,小心翼翼地轻声道:“今儿个是十五,按祖宗规矩,应去皇后娘娘那……”
福临抬起头,眉眼中微微透着怒火,吼道,“都替朕决定了,还要朕翻什么?”
说完,一甩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御书房,吴德海追了出去,一排宫女提着宫灯气势荡荡地朝坤宁宫走去,只怕又要成就了一对怨偶,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原本以为皇上今晚会彻夜呆在坤宁宫,整个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已经歇息了一大半,只剩下我、凝烟还有两个值夜的小太监跪在宫门口迎接皇上回宫。
“吴良辅跟着伺候就行,其他人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一脸倦容的福临目不旁视地走向后屋的庭院,我站起身尾随着他,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最终没有阻止我。
我陪着他,静静地伫立,只希望能够分担一点他此刻的忧愁,他仍是注视着那无边的黑暗,良久,吴良辅轻咳了一声,“万岁爷,夜深了,该歇息了!”
他转过神,“你们困了?”
“奴才不困!奴才陪着万岁爷!”吴良辅弯腰说道。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另一旁的我,“那你呢?”
“奴婢也不困!”我微微一笑,“不过奴婢觉得,这样干站着也是白搭,奴婢倒愿意陪万岁爷疯狂一把!”吴良辅紧张地朝我挤眉弄眼,福临却饶有兴趣地盯着我,挑眉微笑,“怎么疯狂一把?”我笑着跑开,从酒窖里搬出一坛子酒,这还是内务府分配给各宫的喜酒,先前已经被宫里的宫女太监喝了不少,被我留下了几坛,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奴婢还未来得及向万岁爷讨杯喜酒喝喝呢!”我笑看着静驻在原地的福临。
“酒入愁肠愁更长,借酒消愁愁更愁……”他喃喃道。
“谁说我们是借酒消愁了?”我挑眉看着他,接着婉转一笑,“我们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微微一怔,随后展露笑容,掀起衣摆大气炳然地席地而坐,“好!与尔共销万古愁!”
我粲然一笑,将酒坛子递给他,他立刻接过,撕开上面的遮盖,一仰见底,又将酒坛递还给我,我愣愣看着他,过去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样喝酒的人,原本只是想小酌一下,如今让我这样,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揶揄地看着我,“怎么?又不敢了?”
“有何不敢?”我扬起下巴蹲下身,接过酒坛,学着他的样子大口喝下,可这坛子里装的毕竟不是农夫山泉,呛得我眼泪都飙了下来,但心情却一瞬间清朗了许多。
望向福临,他也是咧着嘴在笑,许久未见的真心笑容,“吴良辅!”福临将酒坛举向站在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吴良辅,“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他弯腰连声道。
福临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怎样,我胆子变得大了起来,从福临手上抢过酒坛,举到吴良辅面前,笑着说:“吴公公,这是圣旨!不喝可是死罪!”说完,强逼着他猛灌了一大口,同我一样,呛得直打颤。
一坛酒很快就喝光,我与吴良辅干脆将酒窖里剩余的几坛酒全搬了出来,我再也记不得那天我们三人到底喝了多少,喝到何时,只记得这是一个快活到极致的夜晚,快活到若干年后的我回忆起来,都会求问,是不是这个夜晚已经将我此生所有的快乐提前预支消尽了?
酣畅淋漓之后,我们三人的景象是皆倒在地上如同烂泥,福临用脚蹭了蹭歪倒在一旁的吴良辅,早已是醉的不省人事,“没用的东西!”他轻笑,慢慢吐出几个字,“同朕一样。”
我带着仅存的一份清醒看着他,笑容凝固在我的唇边,“皇上何出此言?”
“你难道不这么认为?”他看向我,眼前似乎弥漫着雾气,脸上依然挂着笑,却是苦笑,“就算你不这么认为,文武百官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吗?天下万民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朕六岁丧父,原本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无奈被推上这个皇位,终我一生都得担下这个重重的担子,生母虽在,可她作为大清的皇太后,责任大过一切,朕没有享过一天平常儿女该享有的母爱,她下嫁给多尔衮,被天下万民耻笑,却也只是为了巩固她这个没有用的儿子的皇位……”他坐起身,举起酒坛又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人能懂朕心,无一人是朕的贴己,为了维系满蒙权贵的利益,朕娶了一个又一个不想娶的女人,朝中没有力挺朕的坚强势力,后宫中人又对朕无情无爱,我大清入关,年年征战,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朕不是傀儡皇帝还有谁是?”
半晌,我坐起身,直直凝望着他,“奴婢有没有告诉过您,奴婢会看相?”
他疑惑地回望我,我微笑着凑近他,煞有其事地念念道:“皇上有一双剑眉,也就是传说中的‘鬼见怕’,说明皇上会顶天立地、敢作敢为;眼睛温和而有威严,坚韧不懦弱,出入淡定有神,说明皇上遇事急而不会慌,慢而有条理;颧骨适中而不下坠,向上而不与眼争,向前而不向后闪,说明皇上群起而弹压有方,牧民而服众;眼角饱满,无纹无痣,说明皇上注定会娶到一位恒久的妻子,婚姻和谐一生……”
我不会看相,说的这些也全是我瞎掰,但我每说一句,他的嘴角就慢慢重新堆积起笑容,我的心也跟着豁然开朗,“现在皇上有没有多了一点点信心?”
他做出沉思状,“好像多了那么一点点。”他笑道,“若是你再多说一点,没准儿会有更多。”
“传说中的凤凰也是历经苦难,投入火中,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浴火重生,蜕变成光芒万丈的神鸟,皇上贵为天子,即使你拥有人人羡慕的容貌,博览群书的才学,挥之不尽的财富,也不能证明你的强大。”我婉转一笑,“因为,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他眯着眼打量我,深深凝视,“为何你是朕的红颜知己?”
我不禁莞尔,“红颜知己不好吗?知己难求,红颜知己更难求啊!”
他呢喃了句什么随后便倒地不醒人事,我没有听清,许是酒后说的糊话,凝视他的睡颜,脸上因酒气变得醺红,紧抿的双唇微微嘟起,好似一个孩子,小时候听人说过,再强大的男人,在睡觉的时候都像个孩子,坐拥天下的皇帝也是如此。
抬头仰望,似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不知落入尘世的哪个角落,不禁双手合十,“一愿慈贞平安喜乐,二愿福临笑口常开,三愿博果尔一生康健!”
一时间千般滋味涌上心头。明年,便是顺治十二年了。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博果尔写给你的?”一个声音不期然地从身后响起,我赶忙把信纸往袖子里塞,却被那人从手中夺走,他微眯着眼打量这封信。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不再看他的脸色。
“宫女私情于外臣,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我无奈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讥讽?嘲笑?说不清,可我知道,我讨厌他这样看我,我也知道,他也一定讨厌我这样看他,因为他的脸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皇上这样做有趣吗?”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
他挑眉冷笑一声,“不仅有趣,乐趣还大着呢!”
“抢别人的东西,这就是皇上所谓的乐趣?”
“这天下是朕的,皇宫也是朕的,住在这皇宫里的女人更是朕的,你说,朕怎么是在抢别人的东西?”
我缓缓闭上眼睛,咬紧牙,不再做声,他却反过来凑在我脸旁冷声道:“朕说过,是你先来招惹朕的,所以今后再也由不得你自己胡来!”说完,转身离去。
我静静地立在原地,任由风沙迷了我的眼睛,静静地,静静地……似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慢慢滑落,神思又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有些画面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顺治十二年正月三十日
“皇上!”我唤住正欲推门进寝殿的福临,“进屋前请先蒙上这个好吗?”我掏出手绢晃了晃。
他疑惑地歪着头,“这是为何?”
我微笑着看着他不做声,将手绢递到他面前,“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他眼睛亮亮的朝着我淡淡一笑,不等他再做出反应,我已替他蒙住了眼睛。
他跟着我的牵引慢慢步入寝殿,我解开他眼上的束缚,“可以睁开眼睛啦!”他的表情随着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满是惊讶与错愕,我想,眼前的这一幕对他来说确实足够震撼。
桌案上、窗棂前、地板上点满了足足三百五十四根蜡烛,明晃夺目,满屋的红色烛火映得原本就金碧辉煌的寝殿愈发金光闪闪。
“今儿个是皇上十八岁生辰!”我笑着说,“虽然还未到弱冠,但在奴婢家乡,十八岁便可行成人礼了!”
他不自觉地移动着步子,晃过窗棂又走向桌案,一言不发,不知他此时心中是何感想,一个只有十八岁的男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多数人眼里也许还只是一个未完全成熟的孩子,可他的内心却已经承载了这么多的负担与忧闷,六岁登基,在位这十二年以来,虽然每年生日宫里都会举办宴会替他祝寿,但我想那虚善萎靡的阵阵歌舞和声声祝词应该让他心中愈发烦闷吧,三百五十四根蜡烛,代表着农历的三百五十四天,这是我忙活了一整个下午用心为他准备的惊喜,也不知他能不能明白,我紧跟着他身后向他解说,“在奴婢家乡每年过生辰都会给寿星点蜡烛庆祝,原本只用点十八根就足够……”
他突地转过身子拽紧我的胳膊,死死盯住我。
我被他惊了一下,以为是自己此番的行为让他不高兴了,可他的表情却不是动怒的,而是,而是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我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为何要做这些?”他一字一字地问我。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这是我内心的答案。
“奴婢只是想见着皇上开心!”
“只是这样?”他追问。
我点点头,他松开我的胳膊,淡然地回过身,“那你现在见着了,可以退下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他的情绪,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为何什么表情都没有?
可以退下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见我不动,又回过身看着我,道:“还有什么事?”声音里平添了几分不耐。
我不知所以然地站着,不知此刻再说什么,思来想去才想出一句话,“过生日是要许愿的,要先许愿再吹蜡烛……”声音越说越小,后面的几乎没有了声音,果真是君心叵测啊!
他微蹙着眉,说:“朕没有愿望!”
“世人都会有未完成的心愿啊!”我不解地看着他。
“朕是皇帝!连朕都做不到的事,世间还有谁能帮朕做到?”他仰起头,这时他鼻尖透出的笑声竟带了几分自嘲的意味。
“佛经上都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皇上怎么会没有心愿?”
他的眼神再次落向我,敛了神色,良久,开口道:“朕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要你留在宫里,陪朕一生一世,你做得到吗?”
我瞳孔睁得大大的,以为他在开玩笑,却发现根本不是的,他的眼神中满是坚定,我从未像此刻这么希望自己的耳朵坏掉,怎么,怎么会这样?他的脸离我好近好近,近得我看得见他深不见底的眸子,近得我看到了他瞳孔里我苍白的脸,一时间,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思考,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