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清(清穿)-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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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一定是还有很多奏折要批,还没来得及看呢!”我轻声说道。
“是的,主子,万岁爷一定会看的!”珍喜带着哭腔,“主子,你脸色不好,要不先上床靠会儿,等万岁爷来了奴婢叫您!”
“那……那你一定要叫我!”我握住她的手,她拼命朝我点头,扶着我躺回到床上,我还抓着她的手不放,思绪已经开始有些浑浊不清晰,嘴里却还念叨着,“一定要叫醒我……我只睡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猛然听到一丝声响,立刻从床上坐起,张望着窗外月亮还挂在树梢,我欣喜地问着:“皇上来了?”
珍喜哭丧着脸摇头,心提起又堕入黑暗,“奴婢已经遣人去乾清宫问过了……”
“怎么样?”心里又浮现一丝希望。
“驻守乾清宫的公公说,万岁爷已经翻了牌子,去别宫歇息了……”
“那我的信呢?他看了吗?”
珍喜茫然落泪不做声,我缩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阳光一点点地透进来。
“娘娘若是想对万岁爷说什么,大可前去当面跟他说啊!万岁爷不会不见娘娘的!”珍喜哭道。
我想了想,急忙起了身子,头脑眩晕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景象,命珍喜替我打扮,“够红吗?会不会脸色看起来太白了?”
“娘娘……”珍喜一边哭一边替我补胭脂,“不要太白了,那样不好看,也不要太红了,那样看起来太不自然……”珍喜频频点头。
御花园里,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赏花,远远看过去,他拥着她,听到背后的声响,他们回过身来看我。
“有事禀报?”他淡然问道。
“你那晚问我,心里还有没有他,我告诉你,没有了。”
显然我的这番话令周围所有的人都惊然,巧云警觉地盯着我一步步靠近,不安的身体更偎近福临,福临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天地间仿佛所有的人都消失。
“你问我,这里都有些什么,”我指着自己的左胸口,“我告诉你,这里,有你。”
“我今天就是要把我的心事告诉你,这手帕上的字是我为你绣的,顺治十三年年尾就开始绣,直到去年在南苑才绣好,绣了整整一年,一丝一缕都是我的心血,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我今生对你的许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我握住他的手,将手帕塞进他手里,他的手微微颤抖,手指冰凉如铁,一双盯着我的黑色眸子里充满了痛苦怜惜还有挣扎,错杂在一起,我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我紧紧握住,紧紧地,连带着他的冰冷传递到我的手上,我祈求地看着他。
我把我的心交给你,你能不能珍惜?你还会不会珍惜?
福临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过头避开我的视线,直直盯着前方,一字一字地开口,缓慢而且艰难,似乎每一个字都要耗尽他一点心力,“朕知道了,你先回宫去吧!”
我的手还茫然地伸在半空中,无力地想要抓紧一些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抓不到,心里空落落的,他转过头来看我,眼中已全是淡然与平静。
“为什么?”我固执地问他,他不语,心仿佛被碾碎,我捉住他的袖子,质问他:“就因为太医说我以后都不能有身孕?”
他脸色惨白,神色极其复杂地看着我,“我不信!”我死死揪住手里能够握住的不放手,“我不信!”
他再次将袖子从我手里一点点地抽出,我无法动弹,只是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一次又一次,他一次又一次推开我。
“来人!护送皇贵妃回宫!”
我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往后退,他似乎被我的样子吓到,不由自主地靠近我一步,可又及时警醒,停下脚步定定看着我,我的伤心失望全变成了悲痛绝望,这个男人,是我克服重重困难,不惜与命运对抗,小心翼翼将一颗心托付的人,是我以为无论生死都会爱我、护我、疼我的人。
“好!我走!”我笑着抹去脸上的泪,原来最大的悲伤不是伤心,是没顶而来的绝望。
今生再不见你,只因再见的已不是你。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就这么不停地走着,似乎只要这么走下去,我就能脱离这深宫高墙,就能脱离这里一切的苦海。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斑驳的树影,我与这皇宫所有的纠葛都是从这里开始,与所有的人的爱恨都是由这里开始,那么所有的一切也应该从这里结束……
远处传来许多人的惊呼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我的全身已浸在湖里,水一点点地吞噬我,依稀听到耳畔有人在惊呼,“娘娘……”“婉夕……”
我默默转过头望去,面对着嘈杂纷乱的世界报之一笑,身体越来越快地下沉,仰头只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我的手茫然地想抓住点什么,可除了水什么都抓不到,那么幽深和黑暗,意识渐渐模糊开去……
第94章 第九十三章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四周很安静,很温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身体就这么飘荡着……
“你们到底是会治不会治?”是谁在大吼,声音嘈杂,我吃力地想睁开眼,隔着帐幔朦胧地看到几个人跪在地上向一站立的人不停磕头,那站着的人声音里带着颤抖和焦虑,猛然他掀开帐幔,我急忙闭上眼睛。
“都是我的错,婉夕,你千万不可以有事……”他单脚跪在地上握住我的手,他的话语让我心中疼得发紧,努力把嘴里的那一点腥甜往回咽,他在我耳边不断呢喃,“你一定要好起来……”心里抽痛不已,我死死闭住眼睛装昏睡,很久很久,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动静,我缓缓睁开眼,他睡着了,可握住我的手却紧紧的抽不开,我无力地眨了眨眼睛,泪水就这样蔓延了出来,打湿了枕裘。
“你一定要好起来……”
他在我床边守了一夜,我也闭着眼睛装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早,太医把脉要求他放开我的手他也不愿放开,太医无奈只好执起另外一只手,说我已没什么大碍,他的语气才渐渐放松,直到早朝,他才无奈离开。
我默默睁开眼,看见渐渐关上的门外他渐行渐远的明黄色衣摆,只觉得他好远好远,泪水早已干涸,经过了这一日,我已不是我自己了。
我迎风站在回廊上,低头凝视着池塘里自己的倒影,身后珍喜为我披上厚厚的披风,“娘娘……”
“有事?”
“万岁爷来了……”珍喜见我毫无反应,劝慰道:“娘娘,万岁爷这几日天天来,您还是见他一面吧!”
水里映出我苍白的脸,我低头叹然,满眼春风万事非,又岂能懂相见不如不见呢?
进了屋,珍喜替我脱掉披风便缓缓退了出去,他立于案前静静看着我,我抬眼,二人目光交错,却相对无语,我默默向他俯了俯身,独自走回塌上背对着他躺下,安静的屋内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感觉一道目光一直投在我身上,良久他兀自坐下,静静地开始翻阅奏折,我拽紧被子,静静地闭上眼睛。
他坐在桌前默默看着我吃饭,我吃饭时从来不喜http://。欢身旁有人伺候,他拿过碗替我盛饭,我没有反对,接过他递来的碗时连头都没有抬一抬,他夹菜在我碗里,我只将我喜http://。欢吃的吃了,不喜http://。欢的毫不留情地挑出来扔在桌上。
连续几日他驾临承乾宫,灯前,他一人批阅奏折,有时我靠在塌上翻会儿书,有时我安静地睡觉,从未有过交谈,有时我无意中抬眼会和他眼神相撞,但彼此都会立刻避开,我们两个都明白,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弥补,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顺治十六年就在这么悄无声息的日子中逐渐到来,自从十五年三月复了皇后的中宫笺奏,宫里的大事小事我全交还给了小玉儿,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时常感觉到乏力,整日昏昏沉沉地睡着,整日吃了睡,睡醒了又吃,如此闲适的日子居然还让我日渐消瘦,珍喜每日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为了让她宽心,每次我都会欣然夸赞,但实际上我明白,命运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整个人都好像一直活在幻境中,朦朦胧胧中听到珍喜和谁说话的声音,我侧过身不耐地发出一声轻哼,说话声立刻消失,随后便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我又闭目了会儿,意识已经清醒过来,缓缓坐起身子走下床,听到屋外珍喜的声音。
“竟有这等事?”珍喜的声音万分惊讶。
“我亲耳听顺和宫的宫女小凤说的。”
“那云贵人……不,那巧云现在怎么样?”
“听说已经被关起来了,但如何处置还不知道……”
后面的话我听不真切,但她们说的话让我思绪混乱,巧云不是圣眷正浓吗?怎么会无缘无故被关起来?
我轻轻走回到床边唤珍喜,她立即走了进来,“主子,你醒了!”
我点点头,示意她将门关上,“你刚才在屋外说什么?”
“奴婢听说顺和宫的云贵人被万岁爷下旨撤掉了封号,还关了起来!”毕竟巧云曾在承乾宫与她们共事过,她做过的事情她们也不太清楚,珍喜的话语里充满了无限唏嘘。
“有听说是为什么吗?”我问。
“听闻顺和宫的人说,昨儿个云贵人身子有些不适,差了太医院的太医来看,说是有了身孕,本是天大的好事,可敬事房后来说查不到云贵人侍寝的记录。”
我吃了一惊,以往皇上临幸妃子或者宫女,会将时间、地点都记录的一清二楚,日后受孕也可辨别真伪,为的是确保宫妃不会与人有染,这些是女史的职责,绝对不可怠慢,巧云这般的后果只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三日后,巧云腹中的孩子定为孽种,即日下令杖刑。
“珍喜,替我收拾点东西,我要去一趟天牢!”我吩咐珍喜。
“娘娘,您去那做什么?您身子不好,那地方潮湿阴冷,还是不要去的好!”珍喜边替我收拾着东西边不解地问道。
“我和巧云毕竟主仆一场!”我说,有些事情我们也该了断。
幽暗的甬道尽头,巧云独自居于一室,我静静的看着她散乱的发髻,还有那幽幽的目光,她兀自转身看着我,目光中露出狠厉的光,我打量着她尚未有任何迹象的肚子,继而淡淡一笑,从食盒中取出我带来的酒菜,一一在地上摆好。
她默默看着我做的一切,冷笑道:“这是赐给我的上路饭?”
我席地而坐,摆好筷子尝了一口菜,“坐吧!”她略为讶异地看着我,忽的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凄惨和绝望,笑完她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前的饭菜,抱起酒壶猛灌,她看着我,眼中充满怨毒和愤恨,眼泪随之夺眶而出,“我终究还是输给你了!”
“你知道吗?皇上早就知道我在你饭菜里下毒了!他宠幸我,然后再杀了我,无非是想让我尝尝从九天之上跌落到地狱的滋味,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会如此狠心!为了给你报仇,连我腹中他的亲生骨肉都不顾!我还傻傻地以为,我真的打败了你!”
“也不完全是为我报仇吧,自古君王怎会容许一个睡在他身边的女子心里装着别的男人呢?”我看着她的眼睛,“你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她惊讶地瞪着我,我疲惫地一笑,“你应该知道我问的是谁。”
她大笑,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你还是知道了!”回忆起往昔,眼神中透出无限的向往,“当年我随先皇后从科尔沁来到京城,就在大婚那晚,我遇到了他……我从喜房出来,他从背后抱住我,我吓了一跳,他是那么那么耀眼,身姿高贵俊致,目光却温和清亮,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是因为他喝醉了,把我当成了别人……”她哭诉着,抬起眼,“你知道我曾经有多恨过这张长得像你的脸吗?”
我双眼闭阖,静静听她说,“我对他从来都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想远远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成亲,看着他亲吻别的女人,哪怕被贬到浣衣局我都只想着能够离他近一点,可是他就这么死了!被你害死了!”巧云嘶哑地喊叫着,“我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替他烧点钱纸,老天有眼让我在那个时候又碰到了你!你背弃了他!竟然还当了娘娘!我恨你!你为什么可以活的好好的?”
“那日,我知道你就在窗外,所以我故意做出和皇上的亲密状,故意引你发现这些。”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有心的女人,直到那晚你与皇上争吵,我才发现,你原来还是有心的,那样也好!你有心的话就好,你有心,我才能让你伤心!”
早已满脸冰凉,我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有些疯癫和痴狂的女人,她何尝不是个可怜的人?我可怜她,但我更恨她!我已不再如当初那般天真善良,这个女人间接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不可能原谅她,原来即将要死去的不仅仅是她,还有曾经的我。
狱卒在牢门外低声提醒我时辰快到了,杖刑是五刑中最为痛苦的一种刑罚,淫乱之罪罪加一等,按照规定是必须杖责腹部九十九下,腰部九十九下,再由行刑的人来检验腹中孽种是否已死,胎儿死了,那母亲只怕也是活不成了。
我抹干泪,从袖中取出玛瑙瓶置于一旁,抬起眼看她,“吃完了吗?吃完就上路吧!”
她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玛瑙瓶,继而冷笑,“这么容易就放过我?”
我轻轻地说:“你害死我孩子,我不可能放你一条生路,这瓶毒药是我给你最后的尊严。你腹中的孩子是他的,而你心里的那个人,我曾经也爱过。”
她愣愣地看着我,低下头,再抬头时已是满脸平静,眼底是如释重负的感觉,对这纷乱的尘世已无任何眷恋,她端起玛瑙瓶,哽了半天,含泪的双眼紧紧一闭才吞下那口毒药。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也许我还是不够狠厉,那些无尽的过往牵扯着我,才让我做不到那么狠绝,但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面前,在我的手下顷刻间死去,我还是痛了,身子变得有些绵软,双眼一黑,再次堕入无尽的黑暗。
第95章 第九十四章
人间四月天
(顺治十年八月十三)
门外的喜娘丫鬟们都像麻雀一样欢闹。
“你出去,把她们都给本宫赶走!”
“是!娘娘!”
“你叫本宫什么?”红盖头微微抖动,身旁那小宫女慌忙跪下,“奴婢,奴婢一时失言,请娘娘恕罪!”
“拉下去掌嘴!”小宫女哭着求饶,一屋子奴婢吓得不敢做声,用渴求的眼光看着她,她们都还不了解这新主子的习性,自是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
“今儿个是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大喜的日子,皇后娘娘犯不着为了一个宫女生气,把这一屋子喜气都给赶跑了啊!”她在一旁低声劝慰道。
红盖头下的人迟疑了会儿,轻哼一声,冷声道:“本宫就是要让你们知道!这宫里只有本宫一个正宫皇后,别把本宫和其他那些莺莺燕燕相提并论!”一屋子奴婢连声道遵命。
戌时过了,屋外锣鼓声渐渐平息,吃酒的人们渐渐散去。
一直端坐在凤榻上的皇后猛然掀开了红盖头,她惊恐地上前去阻止她,“皇后娘娘!这盖头得皇上来了才能掀的!这样不吉利的!”
“他什么时候来?”她狠狠瞪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