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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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白苏冷笑,“那帮人罪有应得!不招惹水若姐姐又怎会有这样的结果,大人心中自然比我等更清楚吧,水若姐姐如今手上脸上的伤势,谁是谁非一目明了!”
楚怀沙依旧有些迟疑,却听见珠帘哗啦啦的一阵响动,那柳师爷笑眯眯的走进来朝他拱拱手,冲着方白苏笑道,“有七少爷出面如此最好不过,不过,若是想保住程小姐的性命,还是不提她伤人之事为好!大人,不妨让属下领七少爷去列个状子,并着之前方家递上来的状纸一起递上去?”
“如此一来,事情也就明了了,胡彪几个强抢民女,自己几个兄弟打起来了,伤了一个死了一个,大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眼见着那女子被大人救下送回方家,便糊弄了彭福彭校尉,让彭校尉上门去抓人,不想,却是受人蒙蔽……如今人证物证聚在,胡彪几个应该伏法才对!”
方白苏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到底知道与彭太师对上于方家没多大好处,而这位师爷的话却是四两拨千斤,只要事情顺利程水若在此事上的干系减小了不少,那位彭福的事情好像也可以消弭过去,至于其他,有方家在前面顶着,想必不会有太大干系了吧?
第二十八章
夜深人静,万籁寂静,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草丛中低低的虫鸣,此刻的方家上下却是灯火辉煌。
下人们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找到方白苏的影子,方家老小十余号人除了不经事的孩童,尽数聚集在客厅内,个个皆是沉默不语,方家老大方竹苓坐在主位上,面色严肃,下方或坐或站的人则是低头不语,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疲惫,却也不敢放松了。
三夫人偷偷的拿着手绢擦拭眼角的泪痕,却也不敢哽咽出声来,方竹苓捏着茶盏目光在大夫人与众人的脸上扫过一遍又一遍,嘴唇死死的抿了起来,这沉默已经延续了许久,自从从衙门回来的方家仆役将家中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方白苏,而吴大娘又发现小梅不见了以后,便一直是如此。
方竹黄瞥见二夫人一直不停的与他打眼色,眼见着全家人都在这儿站着也不是个法子,咳嗽了一声,叫道,“大哥,咱们这会儿在这儿坐着也不是个法子……你看,是不是派些人出去寻寻白苏那孩子?”
方竹苓闻言威严的脸往下一拉,啪的一声将茶盏拍在桌上,“去哪儿找?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不与我说一声!非要人闹上门了,才有人通知我!”
“那个女人不是打定了主意要送走的么?你们还拽着她的契纸不放做什么?”
二夫人闻言脸色一沉,却是说不出话来,方竹黄面色也是一僵硬,方竹苓冷哼一声,又斥责道,“秀珍!你也有不是之处!这家是你在管,怎么会不与弟妹商量一声就让人拿了东西?”
大夫人闻言低下了头,方竹苓怒意却是越盛,盯着三夫人道,“三弟妹,白苏这孩子本就持才傲物,三弟不在,你就该好好管教,老五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如今他这一跑,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三夫人闻言张张嘴,却是不敢反驳,哽咽了一声,眼泪水流的越发的急了。
方竹苓的目光又在一干小辈身上扫了一遍,目光森冷,似要拿个人出来撒火,到最后却是罢了。
不过一句话就引得方竹苓又发了一场脾气,众人自然不敢再多言,客厅中的气氛又沉闷下来,小辈们低着头,生怕被点名,个个都缩在后方,方竹苓瞥了一眼,端起茶郁闷的喝了起来,喝了一口才发现是冷的,又重重的放了回去。
眼见着一宿的功夫就要在这种气氛中过去,门外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管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声叫道,“大老爷!大老爷!七少爷回来了!”
众人面色一喜,往外看去,三夫人则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就要冲向门外,方竹苓咳嗽了一声,面色丝毫未见松动,众人闻声回眸一看,都暗暗的收了手脚,继续低眉顺眼的站着。
方竹苓道,“叫他过来!”
那老管家应了一声,却是不动,又道,“大老爷,七少爷不是自己回来的,还有位中年先生,那位先生说是有要事要求见大老爷,说是要替什么楚大人带话,小的也不敢胡乱做主……”
方竹苓闻言皱了皱眉,片刻才道,“如此先请那位先生到小书房静候片刻,让白苏先来见我!”
片刻之后,方白苏便牵着小梅的手走入客厅,小小的头昂的高高的,小梅亦是昂首挺胸的,面对众人有几分诘责的眼光丝毫不在意,倒像是个功成名就归来的英雄一般。
三夫人不断的与自己儿子打眼色,方白苏却是目不斜视,走到堂中,与小梅两人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朗声道,“大伯父,侄儿犯了个错误,特来与大伯父请罪,还望大伯父责罚。”
方竹苓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须知道方白苏从来都是有些倔强的,即便犯了错,私下里认了也就罢了,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还真不是易事。
捋了捋胡须道,“你犯了什么错?说来听听。”
三夫人松了一口气,大夫人见状却是凝起眉头,众人依旧是一脸的不解,只听见方白苏朗声道,“我犯了三错!”
“一错,当日我跌下水塘本是自己不小心,后来却因为一己私怨,陷害水若姐姐。”
“二错,明知自己错了,却不肯认错,敢做不敢当,不配为方家男儿!”
“三错,救了小莲的人其实是水若姐姐,我却是冒名顶替,不敢直言,虽出自好心,却也害得她险些丧命。”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却是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了,已是与小梅去衙门立下状纸,替水若姐姐状告那几个伤了她的人。”
“什么!”方白苏话声刚落,三夫人就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众人齐齐色变,绝没想到事情竟然往最坏的情况发展了。
方白苏见状只是傲然挺胸道,“大伯父,男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况我还受了水若姐姐的救命之恩,此事决不可置身事外,若是大伯父觉得此事侄儿做的不对,大可责罚,侄儿无话可说。”
小梅闻言匍匐在地磕头道,“大老爷,大夫人,我姐姐确实是水若姑娘救了的,外面的那些传言我不知道,可这些日子看她为人处世,绝不该是那种没心没肺之人,还望老爷夫人能救救她。”
方竹黄闻言懊恼的责备道,“你们……”众人窃窃私语起来,闹哄哄的做一团,只让厅中的气氛有些诡异,眼神不断的在方白苏两人身上扫射,指责和痛惜的神情不言而喻。
方竹苓喝道,“住嘴!”厅中再次宁静下来。
“你们怎么如此糊涂?”方竹苓忧色道,“即便她救了你们,你们也该与家中大人商议,怎么可以私自做决定,将整个方家都赌上?小儿误事!小儿误事呀!”
方白苏叫道,“她本于我有恩,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怎能看她一个孤身女子独自出去飘零?何况还是在这种危 3ǔωω。cōm险的情形下,她已经是在鬼门关前闯了三遭的人了……”
“白苏!你在胡说什么?”三夫人尖叫道。
方白苏扭过头去看着自家母亲,“娘,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爹爹从小就教导我男儿做事该如何,如今我不过是依照爹爹的吩咐去做罢了,若你们怕我连累了方家,大可这会儿就如同五哥一般,将我赶出家门!我自问我问心无愧!”
三夫人闻言大哭起来,突然瞥见在一边的二夫人,疯了似的扑过去,大叫道,“便是你那儿子惹来的丧门星……”
不消旁人说话,三夫人身边一双儿女便将她拦了下来,三夫人这会儿哭的不能自抑,只将一腔的火气往二夫人身上撒,这边瞧不见二夫人,扭头又看见大夫人站在一边沉思,又指着大夫人骂道,“若非你死活要留下那个扫把星,咱们家怎么会这样?白苏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呀!”
方竹苓见状皱了皱眉,还未发话,二夫人的一双儿女只拉着她往外走,三夫人身边的几个婆子见方竹苓的脸色甚是难看,也帮忙劝着,好容易才将三夫人给拉了出去。
待到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了,方竹苓这才将目光回到方白苏身上,凭良心说,方白苏做的不算错,错的是用错了方法,只是,事情已经如此,像三夫人那边闹腾不合适,这会儿也不是责备方白苏的时候,最根本的还是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
因此,目光只在方白苏身上停留了片刻,便道,“去祠堂跪着!不经允许不准起来!”
方白苏闻言撅撅嘴,不肯动,小梅立即磕起头来,大声叫道,“大老爷……”
方竹苓瞠目,“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将他拖下去!小梅就在外面跪着!余下的人都退下吧!二弟留下来。”
众人闻言莫不敢不从,片刻功夫厅中的人便尽数散去,留下的人却是除了方竹黄以外还有另外一位,方竹苓瞧着自己的妻子,心中的怒意便不打一处来,他常年在宫中,只有偶尔才有机会回家,却是不想这两次都是被人急急的唤回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不由得责备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若非你处理不当,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方竹黄见状劝道,“大哥,事已至此,您责怪大嫂也没用。何况大嫂管着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事情,又怎能面面俱到。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再说吧……书房里还有一位呢……”
方竹苓冷冷的哼了一声,责备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这才想起那边还有人,提起衣摆便走了出去。
将方竹黄与大夫人两人留在厅中,大夫人瞥着自家丈夫的背影,忍不住哽咽出来,方竹黄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憋了半晌才道,“大嫂,大哥其实心里知道你为了这个家受了不少委屈,就是说不出来罢了。”
大夫人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人,连忙擦了擦眼角,摇摇头道,“二叔,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否则也不会让二婶这般生气,只是,那个女人的事……”
方竹黄摇摇头道,“大嫂不用多说了,这事儿我会去与大哥说明白的,本就是我当初为了一己之私非要如此做,又怎能让大嫂再担待下去。”
第二十九章
卷曲着身子靠在床头,身边足以偎依的仅有的温暖是今日才初次见面的一个少女,倾听着外面的寂静,夜凉如水,唯有将被子捂的紧紧的,抵御这越发深重的寒意。
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躯,身边本就睡得不沉的小环突然睁开了双眼,拉着她的手臂低叫道,“小姐……”
程水若扯扯嘴角,“吵到你睡觉了?”wωw炫③üw w書còm网
小环似是松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对古代的时间程水若还真没什么概念,含糊的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合该过了半夜了吧。”
小环闻言直起身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摸索到窗户边,推开一条缝隙来往外瞧了瞧,门口坐着两个婆子,许是累的极了,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发出轻微的鼾声。
程水若被她的动作引得一阵诧异,也支起身子下了床,小环闻声扭过头来将指头竖在嘴边轻轻的吁了一声,又回转来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不算宽敞,只是普通的农家庄子,屋里的摆设也只是一般,许多地方还没来得及打理的样子便知道这已是许久没人住过了,前后都有窗户,小环瞥见后方的窗户时走过去伸手推了推,却是推不动,冷冷的笑了一声,缩回手来。
程水若越发的一头雾水了,低声问道,“小环,你到底在做什么?”
小环拧着眉问道,“小姐,你是真病糊涂了不是?出门的时候说是送咱们出城,路上被人拦下来,那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咱们没听见,可瞧瞧,如今绕了一圈儿便回来了,咱们依旧在城里,想必方家人又有什么算盘,您已是被人扣了一脑门子洗不干净的脏水了,这会儿不想着走,留下来任人摆布么?”
程水若道,“如何走?咱们两个孤身女子,走到哪儿都不方便呢!何况,没人帮忙,咱们恐怕也走不出这城吧?外面找我的人恐怕不会少!”
小环闻言急的跺脚,“那也比被人玩弄在掌心来的好!之前我就劝过小姐莫要听那方白芨的话,结果如何?好端端的名声被人糟蹋的一无是处,他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你在方家受苦,好容易从鬼门关闯回来,结果呢,这会儿还是要当笼中鸟!”
顿了顿又道,“我就不信之前的事儿与方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想查小姐来历的人多了去,怎没见到半个人查出来?当年那场大灾,人都死绝了,他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把小姐说的如此恶毒?”
“如今咱们在人手上,唯有一切听天由命,小姐不是说过,绝不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么?方家不仁,也休要怪咱们不义,咱们远走高飞,谁管他们的死活!”
程水若被小环的一通话说的心烦意乱,一时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想走,风险实在太大,可是让人拿捏在掌心任意摆布也确实不是个法子,只有揉着额头叹息,“让我想想吧!”
小环抿抿嘴,瞧着黑暗中露出疲态的程水若,露出心疼的表情,半晌,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低低的道,“小环的命是小姐救的,只要能陪着小姐,就算是死也无所谓。其中利害小环已是说的分明了,就看小姐要如何决断。”
程水若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瞥见旁边的凳子,走过去坐了下来,细细的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自打她醒来,就接受了一个观念,她身体的原主人实在是个不咋滴的人,因此人神共愤,做好事也会被人唾弃,她虽没自暴自弃,却也是受了不小的影响,心理面总是想着要另寻一条出路。
因此,方家要她离开的时候,她只觉得是新生的时刻到了,走的义无反顾,不想,却是遭遇了另一桩的不幸,转了个弯又回来了。
这事儿倒是让她认识到,方家做人未必有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地道,大夫人至少是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事的,离开方家不给契纸,又派人偷偷的跟踪她,看见她受难,却是不给于任何援手,这事儿着实的让人心凉。
心凉则罢了,至少让她识得人间冷暖,到底还有小梅和方白苏的行动是暖人心的,还有小环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听了方家人的话,又听了楚夫人的话,再对比起小梅小环的话,她越发的迷惑了,众人口中的人真的是一个人么?
方才她辗转难眠便是因为心中的这个疑惑,若是闹不明白这身子的主人往日到底做了什么,她怕是下半辈子都睡不安枕了。
她若是错,那就要给她明明白白的证据,既然继承了原主人的身体,她不可避免的要去承担她身上肩负的责任。
可是,她若没有错,自然该还她一个清白!她没有义务为了不相干的人来承担这些不明不白的磨难!
杀了人,她以为自己会梦魇缠身,却发现并无一丝恐慌,昨夜睡的很安稳,因为那些人该死!
她也不怕去承担这样的责任,兴许是没有直面死亡吧?也许是,她已经面对过几次了。
一直以来,她都徒手待宰,像一只纯良的小白兔,除了逼到了极端的那一次,她从未尝试着去反抗,只是,如今留在她面前的路还有多长?
是否还应该这样继续下去?
程水若眯起眼,有时候,人到了绝路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那一次的反抗让她知道,其实蕴含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一点儿也不小,小白兔在遇上老鹰的时候,偶尔也有反击成功的机会!
低下头,看见自己这双陌生的手,纤细而雪白,柔若无骨,似是什么东西都拿不起来,实际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