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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茸拍俏还罂汀!
杨帆欠身道:“刘管事。”
刘管事看着杨雪莲跑远,回头看看杨帆,叮嘱道:“你最好不要跟小姐胡乱搭讪,虽然说我家小姐还是一个年幼的女孩儿,不过……你最好离她远点儿,我们杨家的规矩大,阿郎给家里女人定下的规矩一直……,唉!”
第三卷 庄周梦蝶 第七十一章 天堂有路
说到这里,刘管事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酸楚地道:“以后,怕是阿郎也不会管得这么严了。”
他意兴索然地挥挥手道:“你去吧,好生在侧院儿里待着,不要胡乱走动。”
“是,那刘管事忙着,小的回去了。”
杨帆很尊敬地笑笑,转身行去。
“周兴?”
杨帆一路走,一路想着这个人,略作一番分析,他就摇了摇头,否定了周兴可能与己有关的可能。
永淳二年,韶州血案的时候,周兴还只是北方地区的一个县令,直到近几年,武后权柄越来越重,有望革李唐之命,改天换日之后,才开始重用酷吏,替她剪除夺权的障碍,周兴因为酷厉狠绝的办案作风,得到武后青睐,这才青云直上,成为刑部大员。
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不可能与周兴有所牵连,周兴现在是刑部侍郎,事实上的一把手,不管是从关心下属的角度,还是从神都出现这样一桩重大案件的角度,他亲自过问一下下属的事情也正常。
他已经打听到,今日之蔡东成虽是左奉宸卫中郎将,赫赫将领,手握大权,但他当年是龙武卫的一个旅帅,此人十有八九就是韶州血案的具体实施者。伤了一个杨明笙,引出一个蔡东成,但蔡东成也是一个马前卒。幕后元凶,依然不曾现身。
看来,想要他现身,就得先吃掉蔡东成和他手下的四大金刚,才能迫使幕后首脑现身了!
杨帆一路思索着,回到了侧院。
那天,杨明笙脱口说出了一个名字:贺兰敏之。
杨帆业已打听过了,这个贺兰敏之是武则天的外甥,他的母亲是武则天的姐姐,也曾经受到过高宗李治的宠幸,受封为韩国夫人,他的姐姐贺兰氏也曾受到过李治的宠幸,受封魏国夫人。
而贺兰敏之本人,则在武则天将两个兄长流放之后,改其姓为武,入继为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的后嗣,受封周国公,可谓富贵已极。
然而后来武则天却以贺兰敏与外祖母杨氏媾和、贪墨公款中饱私囊、通奸太子李贤已选聘的太子妃杨氏等诸多罪名,令其改回原姓,发配岭南,途中贺兰敏之以马缰自缢而死。这就是贺兰敏之传奇的一生。
杨帆想不出这个贺兰敏之与韶州小村有何关联。
贺兰敏之此人据说放荡不羁,风流好色,然而此人俊俏英朗,一表人才,而且博学多才,再加上他显赫的家世和身份,所以在朝野中他都有许多朋友,这些人后来都受了他的牵连,纷纷被贬官发配。
杨帆怀疑,突兀建起的桃源村,很可能就是用来安置那些受贺兰敏之牵连而被贬谪的官员的所在,而村中十一姓家族,就是当年那些受牵累的官员。
然则小村建于贺兰敏之自尽之后一年,而屠村血案却发生在十一年后,这就有些古怪了。
如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山村的村民就是当初受贺兰敏之牵连的那些官员及其家眷,如果朝廷有意把这些人铲除,根本无需等待这么多年,更不需要用瘟疫这样的借口来掩饰。
更何况,韶州血案时,贺兰敏之早就变成了一坯黄土,朝野间也早就淡忘了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十多年后,才突然对受其牵连者再施毒手?从他们诡秘的举动和所动用的人员竭尽所能掩饰身份和行踪这一点上来看,也不可能是朝廷所为。
杨明笙是韶州血案的具体实施者,从杨明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可以证明,屠村血案的发生肯定与贺兰敏之这个人有重大关系,这一点确定无疑。问题是:山村里到底有什么?这些“村民”到底有什么秘密,以至于有人要用屠村这种灭绝人性的杀戮行为来解决。
也许,只有弄清楚这个问题,才能找出真正的幕后元凶,杨帆思索良久,实无他策可想,看来只能以杀为饵,惊动那个幕后元凶现身了。
蔡东成手下四大金刚已去其一,剩下三人即便联手,也很难再发挥他们合手联击的本领,杨帆打算把四大金刚逐一铲除,最后再杀蔡东成,到那时候,如惊弓之鸟的杨明笙一定会向他真正的幕后主使求救。
灵堂摆了三天,蔡东成手下三大悍将在灵堂里守了三天,整个杨府严阵以待地挺了三天,拖得人困马乏,筋疲力尽,可是那个神秘的刺客一直都没有再出现。
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如此紧张的防范措施根本无法坚持太久,不要说那些武侯和坊丁,就算是刑部的公人和洛阳府的巡捕,三天下来都怨声载道了,再这么下去,不等刺客来杀,大家自己就垮了。
蔡东成与杨明笙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二人商量了一下,不得不恢复刚一开始的巡夜制度,大家轮班守夜,都能有个休息。
当晚,还是杨帆第一班巡逻,按照三班一轮换的规定,他们要四个时辰一轮换,也就是说,杨帆需要从入夜守到天明,一共八个小时,然后休息八个时辰,计十六个小时。
“嘘,嘘嘘!”
当杨帆走过一片树丛时,马桥又从里边钻出来,头上顶了草帽,向他着招手。
杨帆走过去,笑嘻嘻地道:“桥哥儿,藏得真是隐密。”
马桥把他拉到树下,责备道:“你傻了!这么卖命干什么,走来走去的,叫那刺客闯进来看见,一剑就结果了你,郎中府顶多送你一具棺材!”
杨帆自然明白马桥的好意,但他不能不走来走去,别人可以怠工,他不可以,他正在寻找下手的机会,只是府中的把守明显比以前严了很多,他要杀人容易,要不露行迹地动手比较困难。
看到杨帆只是腼腆地笑,马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道:“你呀,就你实心眼儿!”
说着,马桥探手入怀,摸出一样东西,递到杨帆手里。
东西入手,沉甸甸的,是个弧形的铁片,杨帆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马桥一边解着腰带,一边道:“这是锅底,我家有口锅漏了,原还打算补一补接着用的,我娘听说杨府发生的事儿之后,不放心,就把那口破锅敲成了两半。”
马桥说着,从后腰里又拔出一块铁片,递给杨帆道:“喏,你揣在怀里,前胸后背各一块,真要是……,说不定能有点用处。”
杨帆连忙推辞道:“不成,我用了,你怎么办?这是大娘给你准备的,你快拿回去。”
马桥道:“嗨,我趴在这儿呢,你担心个啥?再说,我家里兄弟多,真要有事……,也没事!一会儿,我找个更隐秘的地方去,往那儿一趴睡大觉,那刺客来也罢,不来也罢,我是说啥也不起来,更不会蠢到大喊大叫的,能有啥事儿?”
马桥系好裤腰带,往树丛里一钻,不放心地探出头来嘱咐道:“你别太死心眼儿,能偷懒就偷懒,哪怕是叫管事抓住,他顶多也就骂你一顿,还能怎么样?犯不着拿命去拼。”
“嗳!我知道了!”
杨帆虽说用不着这锅底盔甲,但是心里还是暖烘烘的,他当着马桥的面,把两片铁锅塞到衣服里,这才告辞离去。
其实带着这么两样东西,身手必然大受影响,所以离开马桥的视线之后,他转悠到上次遇见雪莲小姐的地方,前后看看没人,就把铁锅片取出来,塞到了杨家小姐雪莲藏蝈蝈的地方。
“你,在这干什么呢?”
杨帆把铁锅片踢进草丛,刚要系好腰带,不远处便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杨帆心中暗自一惊,这人竟能瞒过他的耳朵,好轻的步伐。
杨帆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猿臂长躯,圆领长衫的人,头戴飘巾幞头,肋下佩一口千牛刀,手中紧握刀柄,伫立之势沉稳如山。这人正站在小径上看着他,身旁是一棵梨树,黄澄澄的梨子压弯了树枝,似乎就要搭到他的肩上,
“千牛备身沈家辉!”
杨帆一眼就认出了他!
第三卷 庄周梦蝶 第七十二章 一池血
杨帆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哦!我……我看这儿没人,方便方便!”
杨帆摆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有茅房不去,看看四下无人,就在人家的花园里方便,被人撞见,当然不好意思,杨帆的态度无懈可击。坊间市井儿不知规矩,随处解手习以为常,他的举动同样不算离谱。
沈家辉厌恶地皱了皱眉,冷冷地瞥他一眼,沉声道:“警醒着些,一连三日那刺客没有来,恐怕今夜就会出现,如果你能有所发现,要及时示警,一旦抓到他,必有重赏!”
沈家辉的眼睛有点红,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连几天憋足了劲等着寻那刺客厮杀,结果连人影儿都没看见,他现在实已有些疲惫不堪了,如果不是一股为兄弟复仇的劲头儿支撑着他,早就倒头大睡了。
“是是是,将爷放心,您没看我这一直转悠呢么,小的可不敢偷懒。”
沈家辉“嗯”了一声,转身刚要离去,杨帆忽然讶呼道:“咦?那是什么?”
“什么?”
沈家辉霍然回头,刀呛啷出鞘,刀吟声未歇,他已跃现在杨帆身畔,身手果然极为敏捷。
杨帆手指草丛,一脸惊疑地道:“将爷,您看那儿,那是什么?”
沈家辉纵目望去,疑惑地道:“哪儿?发现什么……嗯!”
一语未了,沈家辉便觉丹田巨痛,想都没想,他就提肘向杨帆撞去,而杨帆一击得手,立即飘身离开,沈家辉这一撞,几乎是挨着杨帆的衣襟,送他飘飞到两丈开外。
沈家辉低头一看,小腹鲜血汩汩,已然染红了衣袍,没有发现的时候,他身上还有些力气,一看到自己身上的创口,顿时觉得浑身的气力都没有了。他霍然抬头,狠狠地看向杨帆。
杨帆肋下有一口佩刀,刀依旧佩在那儿,不知何时,他手中已经握了一柄短刃,刃口殷红的鲜血正一滴滴洒落。
沈家辉曾经盘问过杨郎中手下那两个与刺客交过手的部曲,也同那两个人印证过武功,结果自然是完胜。所以他认为,既然那两个人能跟刺客打得难解难分,那名刺客的武功就不会太高明。
如此一来,他一直搞不明白,在他兄弟四人中,刀法最沉稳、最凌厉,武功最高明的刘奎到底是怎么坐在那儿不动,就被人一刀斩下头颅的。
现在他知道了,知道的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也走到尽头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把刺客的身份张扬出去,叫他的兄弟们知道,免得他们再步了自己的后尘。
“刺客是……”
沈家辉长吸一口气,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嘶声高呼起来。
可他刚一张嘴,就发现那个远在两丈之外,好象站在灯下静候晚归主人似的小子,已然鬼魅般出现在他的面前。沈家辉一向以自己的身法轻灵而自傲,现在他才发现,这人比他更快,比他要快得多。
“刺!”
人跃现面前。
“客!”
短刀收,横刀出,刀扬起,光晕如轮。
“是!”
“噗!”地一声,人头飞起。
那人头飞起的刹那,杨帆心头好像被滚油烫了一下似的,说不出的痛,痛中又带着一种难言的快意。他依稀又看到了阿姊那牝鹿般奔跑在山野间的身影,看到了那高高飞起的一腔血、一颗头。
“谁在喊,什么……事……事……事……快来人呐~~~~~”
不悦怒叱的声音迅速变成了惊恐的绵羊音,从一个应声赶到的刑部公人口中响起。
杨帆早已脱兔般遁走,临走前还在沈家辉小腹伤口又搠了一刀,让那创口稀烂,再难分辨具体是什么锐器所伤,当他窜进草丛的时候,还没忘记捎上那两片铁锅底。
平素对杨家宅院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阁认真的了解和记载,这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杨帆兔起鹘落、形如魅影,顷刻间就走得不知去向。
当后宅里沸反盈天的时候,杨帆已在他表演过狗刨的那片池水中把刀洗净,插回了腰间,池水微微漾起一抹红,随即就被整片池水消融了,淡淡的再也看不出那是血的痕迹。
流不尽的仇人血,杀不完的仇人头。
早晚有一天,他会把这一池水,染成一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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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能如此准确地找到我的人,予以剪除?”
杨明笙的卧房内,蔡东成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蔡东成久在行伍,从一名小卒,一步步杀到中郎将的高位上,如今位高权重,不怒自威,偶一发作,那股煞气,更是令人望而生畏。但是他那副怒气勃发的样子却丝毫影响不到杨明笙,杨明笙已经看不见了,即便能够看见,他也丝毫不惧。
蔡东成的一身杀气,是在军伍中养成的,是在两军阵前浴血厮杀中拼出来的,杨明笙只是一个文官,他甚至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但是他喝令一声“斩!”从而人头落地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贩夫走卒、市井匹夫。
杨明笙亲自判斩的官儿有的是,其中不乏与蔡东成官阶相当的官员,甚至官位尤在其上的官员,就连李唐宗室、皇亲国戚,他都判过斩刑,监过斩刑,蔡东成如何吓得倒他?
杨明笙坐在床上,冷笑连连地道:“这个人既然能够找到我,可见他下了多大的功夫。此人处心积虑,一定早早就在查我,将我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而今,你的人那么招摇,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堂堂的千牛备身。你在我的府里大办丧事,闹得无人不知,试想,他如何还不知就里?”
“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完全说不通!”
蔡东成在房间里重重地踱着步,每一脚踏下去,地板都为之一沉,发出沉闷的一声“嗵!”一连折损两员大将,他心痛,真的是心痛了,这四个人不但是追随他多年的兄弟,感情深厚,而且也是他掌控左奉宸卫的主要班底,四大心腹。
心腹不是想培养就培养的,光是一个忠心就不易得。随随便便提拔上来一个人,能有追随他二十年的老部下可靠么?
更何况,没有足够的能力,如何替他控制掌管着奉宸卫的那些骄兵悍卒?十二千牛备身,不知多少人盯着这些位置呢,一旦出了空缺,又岂是他想提拔,就可以再随意提拔几个自己人的。
他像一只困狮似的,眼睛都红了:“就算如此,可他如何能准确地辨识我的人的身份?他们都已穿了便服,那人怎么可能在府中准确地找到他们,居然没有枉杀一人?”
蔡东成霍地站住脚步,扭头看向杨明笙,略现憬然地道:“不对!你的府上,一定有内奸!”
杨明笙怒道:“放屁!某治家甚严,能在某府上做事当差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其中时间最短的,也已被某使唤了三两年了,个个忠心耿耿!”
蔡东成晒然道:“忠心?你居然相信忠心?如果人心可信,当年韶州桃源村一百多口,怎么会被斩尽杀绝!”
杨明笙反问道:“你不相信忠心,那么你认为,刘奎、沈家辉一班人,如果利字当头,也会出卖你?”
蔡东成阴沉沉地道:“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为什么不会出卖我?”
杨明笙嘿嘿地笑起来:“可惜了刘奎和沈家辉,冤魂不远呐,如果听到你这番话,他们一定会很伤心。”
蔡东成脸色一变,道:“忠心耿耿的人固然有,然而身居上位者,如果把属下的可靠一味地寄托于他的忠心,丝毫不加防范,那就是最大的愚蠢!”
杨明笙轻轻点了点头,赞许地道:“不错!你这句话我倒是赞成,不过,我还是不相信内奸出自我的手下。府里不是调来了许多刑部、洛阳府的巡捕公人,还有武侯坊丁么,如果有人替那刺客通风报信,想必就出自他们之中。”
蔡东成摇头道:“不可能!刑部和洛阳府的公人,是案发之后,由上司指派的,事先谁也不知道自己就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