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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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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桥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躺在杨帆的榻上,哼哼唧唧地唱着不成调儿的小曲,浑身乱得瑟,听到江旭宁的话,他满不在乎地道:“嗨!他一个大男人,你还担心有人劫色不成?至于财,他浑身上下摸得出十文大钱么?甭担心啦。”
江旭宁白了他一眼道:“瞧你,还是他兄弟呢,也不知道担心。你去坊外找找他去!”
马桥道:“放心啦,他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大的人,怕什么。你让我上哪儿找他去?万一跟他走岔道了,他倒是回来了,得!我被堵在坊外,还不得找个犄角旮旯蹲一宿,你就不心疼啊? ”
江旭宁啐了他一口,在榻边坐下,嘟囔道:“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货,谁心疼你。”
马桥“哼哼”地笑了两声,大爷似的指挥道:“嗳,小宁,给我拿个鸡蛋过来,我饿了。”
江旭宁道:“那是给小帆补身子的,你壮得跟牛似的,要吃回你自己家吃去。”
马桥哼道:“小气!”
他继续抖着身子,忽然动作一停,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兴致勃勃地爬起来,与江旭宁肩并肩地坐着,碰碰她肩膀,道:“嗳。小宁,你还记得小时候带我去你家偷鸡子吃的事么?”
江旭宁心不在焉地看着门口,随口答道:“那么久的事了,谁还记得?”
马桥道:“你忘了?那时你家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枣树,也不结几个果儿,枣树有横枝儿探到墙外,你想吃鸡子儿。可你家要攒了鸡子儿卖钱的,不给你吃,你就撺掇我去。我踩着你肩膀儿爬上墙,再顺着树滑到鸡窝那儿,摸了鸡子就走。一连好几天,你娘老是嘀咕,说家里头的那只老母鸡不下蛋了。”
江旭宁被他一提,想起了童年趣事,不禁“噗哧”一笑,道:“还说呢,有一回,你刚滑下树,还没偷到鸡蛋,我爹就从屋里出来了。看见你偷鸡蛋,脱了鞋子抽你屁股,抽得那叫一个惨!”
马桥道:“可不,咱义气吧?被你爹打得那么狠,都没招出你来。后来你爹还把我抓回去向我娘告状,我当着他的面都没说,等他走了,我才对阿娘说了实话。”
“嗯!”
江旭宁笑盈盈地瞟了他一眼,道:“算你讲义气。”
马桥又“哼哼”两声,说道:“当时你也这么说的。还记得你是怎么安慰我的么?”
江旭宁想了想,突然脸蛋一红,摇头道:“不记得了。”
马桥“哼哼”地道:“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我趴在草甸子上,褪了裤子,那屁股肿得啊,你用一双小手给我揉啊……揉啊……,哎哟,那个舒服……”
马桥越说越美,江旭宁的脸蛋却越来越红,比那筐里的红皮鸡蛋还红:“你胡说什么呢!舒服是吧,来来来,本姑娘再让你继续舒服!”
江旭宁红着脸拧他,马桥“哎哎”地叫着躲闪起来。两个人正打闹着,房门“吱呀”一声响,杨帆走了进来。
“小帆,你回来了。”
江旭宁从榻上爬起来,理了理散乱的发丝,脸上还带着笑闹后的好看红晕,迎上去道:“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姐都担心死了。”
杨帆笑道:“宁姊,我一个大男人,能有啥事儿,就是逛得远了,待想起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
马桥也起身迎上来,说道:“看吧,我就说没事的,他又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算真丢了一夜,照样囫囵回来,你担心啥?要是你丢了,我们才真的着忙。”
江旭宁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丢了本姑娘也不会丢。”
三个人笑说一阵,因为天色已晚,见杨帆已经回来,江旭宁也就放心了,便先行告辞回家,待江旭宁一走,马桥马上正容问道:“出什么事了?”
杨帆睨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马桥道:“你唬得了小宁,可唬不了我。你在洛阳哪有什么熟人,再说你又是个不喜欢逛街的,今儿下了大半天的雨,到现在还哩哩啦啦的不停,你逛街去了?你唬弄谁呢,快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杨帆吁了口气,道:“事情是有,不过也不是什么凶险的事,你不用担心。”
杨帆说着,就把事情经过源源本本地对马桥说了一遍,当然,他只说对方是个贵妇人,并未点明对方的公主身份,更没说千金公主恼羞成怒,试图杀人灭口,却被一个神秘女子所阻的事。
饶是如此,马桥也听了个目瞪口呆,喃喃地道:“竟有这事?竟有……这等好事?”他上上下下打量杨帆一番,不服气地道:“你小子长得跟个大姑娘似的,有什么好?他们怎么就看上了你,却看不上我?”
杨帆笑道:“你若喜欢,我可以告诉你是哪一家宅子,你不妨去人家门口时常晃悠晃悠,说不定就会被那位贵妇人看中。”
马桥登时两眼放光,急忙问道:“那位贵妇人,漂亮么?”
杨帆忽尔想到了洛水河畔的那尾美人鱼,微微一笑道:“年方双十,娇美绝伦!”
马桥听了口水直流,他馋涎欲滴地搓了搓手,忽尔停下,又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不成!做这样女子的男人,我是一百个乐意!可是,做人面首,她就是个仙女儿,我也不干!我马桥还想挺直了腰杆儿做人呢!”
杨帆逗他道:“还不都是陪她睡觉,有什么区别?”
马桥道:“这叫什么话?这区别大了!不过……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有区别!”
杨帆欣然道:“这才是我兄弟,如果一听说人家既有钱又美丽,你就不顾尊严地倒贴上去,我可瞧你不起。”
马桥得意洋洋道:“那是!我马桥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杨帆敛了笑容,肃然道:“不过,这番话你可不要对人说起,对你娘也不要说,一旦张扬出去,坏了人家名声,只怕小弟也要遭殃。”
马桥道:“这你放心,上回的事,我原以为你要跟那位阿奴姑娘长相厮守,想着瞒也瞒不住,恐怕当时不说,阿娘事后知道,还要生我的气。这件事却不同,你别瞧哥哥平素不着调儿,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轻什么重,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蓦然沉了一下,似乎有些一语相关的样子,杨帆却未察觉他眸中的一抹异色。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马桥捺不住好奇,还是问起了杨帆被引入豪宅后的经过。
杨帆胡乱说了一些,豪宅还是那幢豪宅,女主人却自动代入,成了那位洛阳之花李令月,其中几许香艳旖旎,几许拍案称奇,从头到尾,整个故事大抵就如美丽的狐仙夜纳少年书生入宅歇宿的故事一般,充份满足了马桥的好奇心,才让他满意而归。
送走了马桥,杨帆想想此事之荒唐,心中还是有些好笑,不过一想起太平公主那祸水级的娇艳姿容,想到自己距这位高贵、美丽女人的卧榻竟只一步之遥,不免也有些心猿意马,那种成熟美艳的少妇味道,当真没有几个少男可以抗拒。
好半晌,杨帆才收拾了心思,到厨下翻了翻。
江旭宁已经给他做好了饭菜,现在还温着,杨帆简单地吃了些,洗漱一下,重新回到榻上躺下,不再回味这桩无疾而终的艳遇,转而考虑起他下一步的行动来。其实他会唔尤邸吏回来的路上,就在考虑此事,如果不是彩云姑娘引他去公主府,此时或许已经有了决断。
从尤邸吏那儿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位苗神客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即便是还活着,也已被人控制起来。做为武则天曾经的心腹,大唐的隐相,现在由上官婉儿这个内相监控着他,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他想找到苗神客将非常困难,杨帆可没有把握把皇宫大内当成无人之地任意出入。
本来,他觉得丘神绩身为左金吾大将军,要进入禁军大营,接触这位丘大将军难度极大,所以才想先行查访苗神客下落。可是如今苗神客行踪成谜,唯一知道他下落的人又深居九重宫阙之内,要找到他难度比丘神绩更大。
于是,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他的目标重新落在了丘神绩的身上。
这同他的师傅张暴当年硬闯广州都督府不同,那是衙门,这可是真正的军营,而且是禁军精锐的大营,就算是他的师傅张暴,当年硬闯都督府取了路都督的首级也是即刻便走,不与闻讯赶来的大批军卒交战,杨帆如今武功远不及他师傅,比起他的师兄张少为来也颇有不如,硬闯是绝不可行的。
如此一来,势必得暗潜,左金吾卫的驻地在孟津,距洛阳虽不远,要办这样一件大事也很难当天便回,他在洛阳无亲无顾,夜不归宿的要找个什么理由才不引人怀疑呢?
杨帆忽地想到了苏坊正和千金公主,这两个幌子似乎可以拿来一用!


第四卷 招蜂引蝶 第九十二章 堵个正着
“桥哥儿,我得离开洛阳几天。”
“怎么?”
“那个女人很有势力,我担心她恼羞成怒,心怀怨愤,会对我不利。我出去躲几天,等她气头儿过了就没事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说的是,女人家心眼小,那你要去哪里?”
“城郊,随处找个地方。不过,这可不能对宁姐说,省得她为我担心。”
“嗯!可是她若问起怎么办?”
“这个好办,我就说,坊丁的差使已经辞了,出去走走,寻份事情做,你别说漏了就行。”
……
“宁姐,我得离开洛阳几天。”
“怎么?”
“你也知道,我受伤之后,苏坊正辞了我的差使。”
“嗯,我刚听说,太不像话了,苏坊正怎么能这么做,再说你现在都养好伤了,又没落下残疾,回头我让我娘跟他说说,看是否……”
“不必了,说实话,做个坊丁,也没啥前程。我还年轻,想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那……你要出去很久么?”
“不会,就几天吧,先在附近转转,打听一下消息。不管成不成的,我都会回来,放心。有杨家和坊里给的那笔钱,就是找不到差使,我也能舒舒服服地过上一年,暂时还不愁吃不饱肚子。”
“那好,你出闯闯也好,男儿大丈夫。总要有些出息才是。只是,不管找不找得到机会,一定要尽快回来,别让我们担心。”
“好,宁姐,那我走了。”
……
孟津,氓山。这里驻扎着禁军左金吾卫。
氓山是一座黄土山,山不高,也不险。实际上就是个大黄土丘,但是氓山的名气很大。
风水师认为,氓山是头枕黄河。脚登伊阙的风水宝地,故而这里成为许多帝王的埋骨之所。仅汉朝皇帝冢,这里至少就有三座。不过东汉开国皇帝刘秀并没有葬在山上,而是葬在冢山之阴的黄河滩上。
据说这位汉光武帝的太子性格很是叛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驴,总喜欢跟他老子对着干,刘秀病重将死时,考虑到这位驴太子的个性,自己若要求葬在山上,恐怕儿子非把他葬在河滩上不可。便故意要求,等他死后,要葬在黄河滩上。
谁知这位驴太子跟老子呛了一辈子,眼见老子死了,竟然转了性儿。乖乖按照老子的吩咐安排丧事了。结果,刘秀的陵寝真就被安排在了黄河滩上了。
汉光武一生英雄,终究不能事事如愿,掌控先机,可见儿孙自有儿孙福,再了不起的祖先。想安排好几百几千年后的事也是痴心妄想,碰上个混蛋儿子,就连身后事都安排不好。
这是杨帆离开洛阳的第五天。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左金吾卫大营里面,一队队士卒挟戈按刀,肃静地巡弋着,除了偶尔响起的验看符牌、喝问口令的声音,静寂的大营中只有巡逻军士的甲叶铿锵声和整齐的脚步声。
杨帆一身青衣,如同隐在草丛中的一只狐狸,悄悄地摸到了大营边缘,趁着两支巡逻队伍交叉而过的片刻空隙,他把驱傩鬼面往脸上一扣,倏然闪入金吾卫大营。
他在氓山脚下已经住了三天,这三天,他就借住在氓山脚下一户农夫家里,每日登氓山,白天仔细观察氓山脚下金吾卫大营的布署设置,夜晚观察军营巡逻和布防情况。
如今他已把金吾卫大营中各处营帐设置记得烂熟于胸,把他假设的几条潜进和退出的路线上士兵巡逻的时间和走动的规律也全摸清了。
军营中同样是外紧内松。承平年代,天子脚下,虽然因为是皇家卫戍部队,所以军纪森严,但是此处是他们的驻地,不可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做大敌将至的布署,潜过几道巡弋防线之后,杨帆就可以从容前进了。
丘神绩的大帐很好找,由于这处营地是金吾卫的永久驻地,所以帅帐并不像行军在外支起的帐蓬,帅帐所在地是一处三进的院落,实际上这相当于一座帅府。
第一进院落是一座极为宽广宏大的议事堂,丘神绩每日便在此击鼓聚将,点卯议事。第二进院落是丘神绩会见重要官属部下,日常议事办公之所,第三进院落才是他平时休息、生活的所在。
帅府所在,防卫又严格了些。
杨帆在山上仔细地观察了三天,因为士兵换防时要打着灯笼,他远远观察,已对这里的换防了如指掌。帅府里共有两支巡逻卫队,每支分为三小队,轮流巡逻于帅府前院后院。
两支卫队一支是二更三刻换防,一直到天明撤防。另一支是三更三刻换防,也是直到天明,中间再不换防,两支卫队错开换防时间,是为了防止同时换防的刹那,被人趁隙而入。夜间必须换防一次,是避免士兵从入夜开始一直巡逻到天明,精力体力不能始终保持充沛。
杨帆还发现他们换防时要对卸值士兵逐一点名,换防士兵逐一点卯,避免有生人或不是当晚当值的士兵混进队伍。
杨帆挑的就是这个时刻,防范再严密,换防时有一支队伍暂时撤出巡逻,都会削弱巡逻的力量,方便他的潜入。可是这个时间非常短暂,前后不过一柱香时间,他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地找到丘神绩的宿处并不难,难的是不能像对付杨明笙一样,从容迫供。
杨帆在行动前对此就已有了预估,也做出了决定:直截了当,一刀割人头!
在军营这样险恶的环境里,同丘神绩这样的军中悍将打交道。还想为所欲为,那是痴心妄想。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面对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务求一击必中,随即远遁。丘神绩这样的人物遇刺,如果他幕后还有元凶,就不怕他不跳出来。
杨帆在一处营房的阴影下藏住身形。耐心地等候着,期间营房里有一个士兵衣衫不整地走出来,看看四下无人。便在房山墙处随意撒了泡尿,迷迷糊糊地又进营房去了,此外没有其他动静。
终于等到换防的时候。杨帆隐在那里,看不到帅府里的动静,但是计算时间,此时正该是其中第一队侍卫换防的时候,杨帆鬼魅般闪出营房阴影,纵掠闪移之间,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帅府的围墙。
果然,其中一队侍卫正在二进院落里进行换防,隐约能听到唱名和应到的声音,杨帆不敢怠慢。立即伏身前行,蛇行鼠窜,身形一闪间,便飒然掠过一片树丛,再一闪。又像脊兽似的蹲在屋脊上。
帅府的格局他早就烂熟于心,飞快地掠进一处庭院,再一纵身闪进一道抄手游廊,像狸猫般奔跑疾窜,夜色当中形影难辨。他刚刚消失,一队巡逻士兵“嚓嚓”的军靴声就在廊下响起来。
丘神绩的住处是后进院落中间那处大宅。杨帆摸了摸腰间的刀,倏地吸了口气,一个箭步窜出去,庭院中近六丈的距离,只点了几点,便到了正堂前。杨帆拔出尖刀,用备好的菜油往门轴和门闩处淋了淋,便用刀尖插进去轻轻地拨动起来。
门无声地开了,杨帆反握刀柄,轻盈地闪进房去,再把房门轻轻掩好,方一转身,才踏出一步,便暗叫一声“不好”,他的脚似乎碰到了什么,房中顿时响起一道警铃声。
铃声只“叮铃”响了两下,“蓬”地一声响,两支火把就几乎同时亮了起来,从左右与正堂相通的耳房里,两行火把依次亮起,“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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