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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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战争时期,学校里的学生多出身清贫,能有钱读得起大学已是不易,虽说学费能得到国民党政府公费补贴,但对于因战争而飞涨的物价来说,唯持生计依然是一个难题,同样这个吃饭生活的问题不仅仅困扰着学生们,很多老师光凭着自己微薄的薪水也难以勉强度日,有时更要打些零工补贴家用。
第四十七节
现代学校的老师收入和福利堪比公务员,仅一个小学老师就收入不菲,相比现代旱涝保收的黄金职业来说,抗战时期的师生们生活却是极其清苦,经常要打些零工,做做兼职赚些生计费用。
特别是还想留着两张战区抗币(当时**控制区发行的货币)收藏纪念的李卫来说,折算成银元的差旅费和半年的可怜薪水更加不同样乐观,每个月满打满算也得要两个银元,而且总得给人家房东交些房租和饭钱,因为组织上的保密原则,李卫同样也不愿老是麻烦自己同志,他没找林记药铺帮忙找活干,往往都在别的地方打散工赚些小钱,搬运工,卖报,卖香烟零食,一般普通的下层社会的活计都得干。
不像现代还有那么多什么劳动保护法,之类的,近代的那些老板恨不得马儿不吃草,又要跑得快,根本没什么8小时工作制,如果还跟他们谈什么劳动者权益,估计马上就是一堆打手和皮鞭伺候,有时候老板动不动就骂人,还骂的特凶,拼命催工外,工钱克扣点零头更是常有的事,并不是老板们没人性,他们只对自己信得过的人态度好些,对于打零工的这些苦力根本没必要太认真,反正李卫是受惯了歧视,心理承受能力好,倒没多说什么,另外也当体能锻炼了,但是要被骂多了也会发飚,可能到时候会有十几号人一起躺在地上集体大合唱《呻吟》。
虽说城固县不是战略要地,但也常有日本飞机来轰炸,经常性拉防空警报,大家上课上到一半就闪人是常有的事儿,这里炸死个把人,那里轰倒半边房,师生们听多了也都没啥感觉,虽然是打仗,学校里对教育依然抓得很紧,看来不管是古今中外都一样,不管怎么说对于教书育人全都是一样用了心的,一个星期上课就要六天半,剩下半天算是休息,但也算是自习,学生们也都很用功,现在的读书意义不一样,都让***侵略者逼到这份上,所有的人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国家和民族而读书。
因为当时中国教育体系没有自己的那一套东西,学校教育多偏向西方式的,学生的思想都比较先进,有些比较活跃的学生也组织起学生会和一些社团,社团有思想性的社团,有书友社,还有少数技能性的社团,比如说手工社,绘画社,拳社等。
赵磊拉着一帮大一的新生加入了爱国学生组织的铁血社,宣传抗战的豪言壮语似乎更受MM崇慕英雄的目光,特别是赵磊的家庭比较富余,不像一般学生那样需要去打工,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组织社团活动,本来赵磊还想拉比较谈得拢的李卫进来,免得经常看到李卫老是孤立无群的凄惨样,也好给自己拉一个助力,结果却意外的发现李卫这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子,居然加入了备受冷落的手工社,而且还没有被这群异常排外的学生们所排斥,在很多学生眼里都认为这种地方只是一些下等人才去的地方,因为手工社的学生多来自于木匠,漆匠,蔑匠和铁匠等社会下层手工劳动者家庭,几乎没有什么来自于书香门第和高官富绅的学生加入,参加的成员弄的东西都比较杂,什么样的都有,但共同特别就是全是自己一个人手工(其实这个匆忙搬迁的学校也根本找不到能借助的工具),闷头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说来也奇怪,平常闭门造车,管自己捣鼓些莫名其妙东西的手工社,有了李卫加入后原本一直保持低调的手工社,在同学们眼神中就表现的不一样,像是有了引导和规划,原来的手工社虽说是一个社,但每一个人却是自己管自己的搞些连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东西,李卫却结合每个人的特长,这盘散沙组织起来,搞出一些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东西。
像是大型自摆钟,机械表,还有在当时算是比较稀罕的自行车,不仅仅让学生们大开眼界了一把,特别拿出去卖掉后赚一票真金实银,手工社的学生们不再为吃饭发愁了,而且搞研究的经费也有了,这些在李卫眼里还算普通的东西,但在这些手工社学生的眼里就不一样了,没有经过专门的培训,根本很难弄出这些东西,没多少人能想到他们弄出的东西能卖这么多钱,即使有他们以前搞得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因为缺乏实用性而根本没人买西。
在手工社里比较有点名气的,不仅有手工描绘比较精确的林科,擅长做精细活的陈西河,有精于计算的蒋东生,能化铜炼铁的金正魁,还有玩炼丹医药的裘百里,这些旁人眼里显得的奇怪的手工社学生在李卫眼里说白了,其实都是些满脑子十万个为什么,偏偏又找不到答案只能自己摸索答案的学生,他们出身于中国传统行业的传统技能被李卫稍加引导和指点,立刻就能发挥出特别的异彩,而且在组合之后更能弄出些令人惊奇的东西,手绘能力好的可以转化为绘图师和结构解析专家,会冶炼的可以造些符合要求的金属材料,而懂精细活的人就能把这些原料做成符合图纸的零件,抄着古炼丹术的人稍加引导就可以成为化学调剂师,而且还能弄个染料什么的。
除了李卫的协调能力和组织能力外,真正让手工社学生愿意信服他的却是一次当年工学院里比较出名的事件,某个国民党大员的小汽车路过城固县时抛锚了,司机死活修不好,又找不着维修工,这个年头兵荒马乱哪有几个能修汽车的人啊,听说城固县有个工学院,国民党大员心里嘀咕汽车也算是机械吧,找几个民工推到学校来碰碰运气,其他的学生和老师可没几个搞得那么专业的,汽车这玩意儿在当时的复杂程度不亚于现代的飞机,无奈之下的老师,只好搬来手工社,看看能不能死马当活马医。
第四十八节
四十年代,汽车的稀罕程度不亚于现代的私家飞机,修理汽车的难度不仅仅是对手工社一个挑战,更同样是对工学院的一个挑战。
手工社学生可不懂汽车,这铁玩意儿可没见过几次,可是李卫懂啊,他掀开引擎盖,和几个懂电,会画图和擅长精巧机关的学生,摸了一遍发动机,每一个部件都解释了一遍,什么化油器,点火线圈,磁电机,继电器,齿轮箱,还有水箱,手工社的学生们可长了见识了,最后查出毛病是化油器和磁电机上出问题了,没有替换的零件,只能手工造,这就是个麻烦事儿了,把坏的零件拆下来,包括了工学院的老师和手工社的社员们,大伙儿大眼瞪小眼儿琢磨了半天,嘀咕出一套方法,接连试验了好几回,终于用替代材料做出新的零件,装上一试,这辆黑甲虫式的福特小汽车又吭哧吭哧窜得满操场乱转。
当准备要还给那个国民党大员时,又出现问题了,汽油没多少了,最多开出几十里地又得趴那儿,汽车要是没油还那不如驴车呢,李卫找来了整天琢磨炼丹术和医药的裘百里,两人一琢磨,然后整来百多斤烈性的烧刀子酒,用土办法,花了一个晚上蒸馏出九十多度高纯度酒精,灌进油箱,试了试火,还行!凑合着开到目的地去加油。
从汽车推进学校,然后又从学校响着喇叭开出去,总共才不过三四天的时间,那个国民党大员倒是挺意外,看不出这西北联合大学的工学院居然也是卧虎藏龙,修复速度也算没有耽误他的公事,回头还专门派人送了两百个银元来做酬资,这在当时也算是一笔巨款了,但和小汽车比起来,大概也就值个四个轮胎钱,与他的延误时间带来的后果比起来,还是挺值的。
维修好汽车在当时的县城也算轰动一时了,在别人眼里工学院也算是名符其实,两百个银元着实让不少人眼红。
其实维修的费用,那个国民党大员当时就付清了,也就四十个银元,多出来的一百六十个银元,让手工社社员们的生活宽裕了许多,很多紧缺的材料也有了着落,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搞这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也算是一种养活自己的行当。
手工社的一炮打响,成了工学院社团内组织内容最复杂却是最团结的社团,光光是白花花银元进帐,就吸引了不少学生加入,其他几个学院也开始经常把一些教学设备交由手工社制作,因为不少学院搬迁匆忙,很多教学仪器和设备没有携带,靠为其他学院制作些教学器材的收入,大大刺激了社员们的积极性。
看似毫无相关的制作,李卫是花费了很多心思,这些手工社社员将来就是兵工厂的精英,培养他们军械的基础知识相当重要,但是没有明说,如果让别人看出来他让手工社的学生搞军工研究,估计马上国民党的宪兵队要请他们去喝茶了,李卫将各种军械知识拆散成各种不相关的方面,结合平时所接的活计向众社员传授,不知不觉间,学生们已经有了一定的军械生产知识。
整天忙着铁血社抗日宣传的赵磊,并没有对李卫加入手工社并搞得有声有色而感到意外,李卫表现出来的老成的智慧让赵磊深信,李卫的每一举一动都有其深意。
除了引导手工社的社员们外,李卫默默着观察着学校的其他学生,观察其性格和能力,在此之前他已经从学校的**员学生那里有了一份推荐名单,但能力方面还是要他亲自把关,因为必须在学校里保持低调,但有些时候他也不能确定哪些知识是当时已经普及的,还是属于未来的。
也许是出生的正当时,在主要由共产青团员和进步学生组成的社团中,这个少数国民党家庭出身的赵磊也算是异类,几乎可以说是除了李卫外,是学校社团中的头号活跃分子之一,大家几乎可以说是生活在战争当中,但是中国自清末上百年的积弱,令中国人对外侮已经麻木,由于历代统治者的愚民和顺民政策,老百姓很多时候是得过且过,鬼子打来了就逃,抓到了就等死,能想到反抗的几乎很少,年青气盛的赵磊积极参加学校里铁血社的活动,更是自掏腰包印制传单,更经常发动学生在县城主要道路和各学院内进行抗日宣传,有时更是拉着学生们到汉中市进行更大规模的演讲活动,若不是赵磊已经跟着父亲也同样加入了国民党党藉,早就被**组织给发展了,这年头一个家庭,每个成员有不同的党藉也不少见。
***************
段诚仍在迷糊中,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数处伤口上翻动着,抹着什么。
耳边像是有人在说话,段诚下意识的仔细听着,待他听清楚时,居然是一个中国人和一个日本人在对话,那个中国人的声音还似乎有点耳熟,在说着什么听得并不十分清楚,他的脑子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有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被俘虏了!~
段诚愤怒地想要吼叫,想要和那日本鬼子和汉奸拼了,却是引起全身一阵阵如巨浪一般袭卷全身的痛,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似乎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一阵眩晕再次掩盖了他的意识。
当段诚再次清醒时,似乎全身的伤好了很多,已经能勉强睁开眼睛。
映出眼帘的是一间雪白的病房,自己一动不动的被包裹在柔软温暖的病床上,房间干净整洁,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射入,窗外的鸟鸣悦耳动听,一种极度舒适的感觉从心中浮起,这和以前住阴暗低矮的土屋,盖破棉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八路军是绝对没有这种优越的医疗环境,不知道为什么,鬼子看来对他很重视。
第四十九节
但段诚很快清醒起来,而成为日本鬼子的俘虏的思想立刻充满他的脑海,这是一种耻辱,八路军战士宁死不屈,段诚几乎很理解那些宁可死也不愿被日本鬼子俘虏的战士,在最后一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同归于尽。
段诚竭力想掀开被子,撕掉身上的纱布,抠掉那些鬼子的药,再狠狠地砸烂整个房间,他几乎不敢想像作为一个八路军俘虏居然还能受到鬼子的医疗,按照合情合理的作风,应该当场用机枪扫成马蜂窝,而现在鬼子以一种从所未有的态度对待他,一种很大的危机感笼罩着段诚的心头,他几乎可以肯定鬼子们可能有更大的阴谋将要针对他,甚至不断的医好他,再次好好地完整的折磨他。
有一种想砸烂眼前一切的冲动,但段诚所能做到的,仅仅是把手臂略微抬动而已,却已是满身虚汗。
病房门一推,一个年轻的护士进来,看到段诚像是被困野兽般的挣扎,惊呼了一声,连忙转身而去。
过了不多久,一个医生带着几个日本鬼子兵进来,鬼子兵没带枪,仅仅是用绳子把段诚捆了个结实,胡乱往段诚嘴里硬灌了点稀粥,又离开了,在临走关门的那一刻,关门的那一个鬼子兵望向段诚的眼光中,充满着鄙视和不屑。
段诚被好一阵折腾,全身再一次脱力,只剩下喘着粗气,此许粥汤从他嘴角溢出,也许是用力过猛,嘴角还渗着血丝。
下午,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中国男子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坐到段诚床边,自顾自的抽出一支烟为自己点上了。
“汉奸!~”从那个人进房间起,段诚就为这个人下了一个准确的定义。
当段诚的目光移到那个“汉奸”脸上时,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那张脸,就是死,他也不会忘记。
“爹!~”段诚极度不情愿,但还是忍不住冒出这个字,话刚出口就开始极度后悔,他怎么会说出这个字。
“嘿,儿子!~”那个人脸上渐渐露出微笑,弹了一下烟灰道。
段诚的爹段贵山绝对是段诚不愿提起的人,他爹段贵山曾是村子里的一个混混,父母也算是个自给自足的富农,成天好吃懒做,家里好不容易给他谈了门亲事后,他才安分了些,可等儿子段诚生下来没多久,老毛病又犯,还加了一个打老婆的毛病,后来不知怎么的抽上了大烟,没两年就把家底败了个精光,二老被活活气死,连段诚的娘居然被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换二两大烟给卖进窑子,第二天就上吊自尽了,失去母亲的段诚衣食无着,段贵山又不知所踪,便到处流浪起来,直到一次王保随部队转战到一个小村子里,还仅有七八岁的段诚讨饭时,正巧遇上了正美滋滋的啃着一个馍的小王保,饥火难耐他与王保为争一个馍干了一架,不打不相识,段诚被王保的部队收留了下来。
想起小时候的苦难日子,段诚简直是恨死这个爹了,虽然过了六七年,却对段贵山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而段贵山的相貌依旧是以前鸦片烟抽多了的老样子,没多大变化。
“我没你这个汉奸爹!~”段诚愤愤说道,神情极度激愤,但声音却大不了。
段贵山却没有任何生气的迹像,微笑地缓缓站起身掐灭手中的烟,不轻不重的扔了一句话:“你身上流着我段贵山的血,你是我的儿子,我是汉奸,你也是汉奸的儿子!~”起身走了。
段诚楞了,血缘关系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几乎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段贵山的话,对这种他从未遇到的情况,段诚也没有丝毫主见,此刻他深感到手上要是有一把装满子弹的枪好了,他会毫不犹豫的对准段贵山的脑门扣动扳机,哪怕眼前这个还是与他有骨血之缘的爹。
临出门前,段贵山拉着门,冲着段诚眨了一眼,道:“儿子,你老子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好好养伤吧。”说完哈哈大笑的去了,他对段诚的表情简直满意极了。
段贵山几乎还能清晰的回想起前两天晚上铃木正森少佐对他的一番话。
“八路军最近的火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