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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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背后嚼舌头的,就把眼神放到了我们家。
没直说我娘,背地里说我外祖家“不会教养女儿”,“无子无德,还不许男人纳妾”,爹一听登时毛了,撩起袖子下了帖子请那几家人喝茶,喝着喝着就动了手——我爹单方面殴打旁人,别人不敢还手,一个成了猪头,一个成了香肠嘴。
皇帝一手把这事儿压下来了,我爹打人时候的英姿也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和这个壮举一起传诵的还有我爹一句话,“有个丫头好得很!人生在世活得不易,还管什么身后的屁事儿!没儿子又怎么样!又能怎么样!老子有个好媳妇儿足矣!”
男人们嫌他丢人,女人们大概都眼冒星光异世神魔之倾尘御天最新章节。
我立时正蹲在平西侯府里的长廊和照哥儿一块儿捏泥巴,模模糊糊听照哥儿他娘说,“过尽千帆,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全不搭嘎的两个句子。
我却懵懵懂懂中像是明白了什么。
在爹大发神威打人事件之后,紧接着定京就出了个平西侯长孙聚众斗殴事件,阿舒哥哥偷摸领着我去瞅照哥儿,照哥儿鼻青脸肿地躺在床上见是我,呲牙咧嘴地笑,“那几个嚼舌根的小兔崽子说你娘不好遭我听见了。。。”
我一笑,眼泪紧跟着就下来了。
然后平西侯府就上门提亲了。
我爹笑得连聘礼都不想收,恨不得买一送一,生怕人反悔。
我出门子前一天,照哥儿偷摸翻墙进豫王府,也不晓得哪个不着眼的小蹄子看见了翻个身就打小报告,被我爹一把逮住,冷着脸伸手就拍了照哥儿两下后脑勺,我便哇哇直叫,爹抬起手忍了忍,到底忍下了,拽着照哥儿去花间喝酒去。
几巡交杯换盏之后,我与娘在外间做针线,听见爹在鬼哭狼嚎地叫。
“给我好好待阿繁!女人家活着不容易。。。有时候嘴上不说,心里头记着,夫妻间没有隔夜仇,两个人把话摊开说,什么都过得去!”
我将针线放回箱笼里,起身想进去劝,哪晓得娘将我一把扯住。
我抬了头,却见娘双眼亮晶晶的。
爹估摸着是醉了,说话大舌头,偏偏还要接着说下去。
“男人。。。也不能太荒唐了!荒唐狠了,女人的心就淡了,女人心一淡一凉,捂都捂不回来!我是气运好。。。再加上阿繁她娘是个好女人。。。经了回大事这才醒过来,就算是这样。。。我也哄了好久才哄回来。。。半夜三更去东郊买过鱼皮馄饨。。。自己学过刻章,啧啧啧,学得我满手的水泡。。。出门连母马也不骑。。。什么都听媳妇儿话。。。”
“我给你说。。。阿繁被我惯得不像话,她不像她娘那样好说话。。。你小子要敢荒唐,信不信老子亲自出马打折你的腿。。。”
说话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再抬头看娘。
娘的眼里泪盈盈的,好像清秋时节中,被风雨洗刷过的深泉。
ps:
【俺不写番外,连书评都不敢出来回tat,太凶残了!】
【我知道好多小宝贝们是想看老二如何如何幡然醒悟,闵寄柔如何如何翻身为主人,但是这样的闵寄柔真的幸福吗?阿渊喜欢闵寄柔这个角色,也喜欢老二这个角色,阿渊觉得让闵寄柔像方皇后那样心碎了无痕,过此残生,纵然洒脱太残忍。可对一个女人放空自己,只在乎儿子,就真的是幸福吗?我是个俗人,老婆孩子热炕头,总觉得这才算是幸福。在那个不能和离的时代,闵寄柔只能和老二死磕到底,是就此别过,两心相远还是寻找到一个不那么伤人伤己的结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在这桩婚姻中,难道闵寄柔全然无错?既然两个人都有错,为何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也让别人好多一点?生活和婚姻又不是加减法,谁错多一点,谁错少一点,算不透的。阿渊自诩算是做到了给闵寄柔一个很美丽的结局了。】
【阿渊想了想不定时更新番外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干脆把之后几个番外全都累到四月十五号更新,大家中途也可以不用再来等看了,直接十五号来全部看完就好~】
番外|留春人
定京的三月独有一番新丽光景。
烟柳画桥,飞絮垂西陇,双燕归来细雨中。
城西渐觉风光好,年前灯笼画壁照。
定京城以中轴线为御道,城东为重,城南为辅,西北两角虽亦繁华,可当真论起商贾买卖、互通有无,西北两角自然远逊城东、城南。
故而位高权重者择室而居时,通常会选择东南,一是图个好彩头,二是求个不输人——隔壁家政敌老邓头都能在城东头买上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和长公主府挨在一块儿,我要没能住在那块儿地方,这不就明摆着我没老邓头能耐了吗?
冷灶无人烧,热灶人太多,城东城南的权贵人家愈发打挤,城北城西无人问津,俗话里称东仕西贾”,这读书人不就讲究个走仕途戴乌纱吗?要有哪个官宦人家遭人低声骂上句,“活该你个小兔崽子祖祖辈辈住城西”,那户人家怕是能做几个小人扎得那嘴损的一辈子不痛快。
哪知,凡事皆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大周隆化五年,定京城西搬来了户大人家,大到没人再敢说东贵西贱了。
——前朝平阳王次子,当今新贵晋王周平宁举家迁到了城西的东兴胡同。
这样的人物算大不算大?
自是大的。
流的是天家的血,掌的是朝堂的权,说的是一锤定音的话,既是血脉相近的宗亲,又是立下汗马功劳的从龙大臣,还是新帝隐有倚重的朝中新秀。
宗室、勋贵和权臣,任一样拿出来都是让人极羡艳的。
就有人命好,三样都有,就算过程千回百转,只要结局是好的,都值得。
可偏偏世事无常,旁人口中的欢喜,常常同自己心里头的欢喜,其实并不是一码事。
城西晋王府将修缮完毕,朱漆绿瓦相得益彰,长廊回曲里青绸双手捧着一盏镂空瑞兽银器香炉脚下小碎步跑得极快,香炉里是燃着明火的,手捏在双耳上,有些烫手得拿不住。
她跑得快了,里头的火遭了风向上一窜,从香炉的镂空出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啊!”
火苗烧到手指尖上,烫得小丫头一声低呼。
青绸下意识地想立刻甩手,却突然想起什么,手上的动作一滞,由心向上,两眼含了两泡泪,顿感委屈到不行。
明明只是件极细极细的事儿啊…
司房里的老嬷嬷何必这样拐着弯儿地给她罪受呢?
让她端火盆,跪在火房里烧秸秆,每日只许她睡两个时辰…
说不出来都有哪些折磨,可就是这些零碎细小的收拾给她受,旁人问起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做奴才的不该端香炉?不该烧秸秆?不该多做活?
都是该的。
可别的丫鬟凭什么不用做?
她不服,三拐四拐地托关系问到了司房老嬷嬷跟前,老嬷嬷就yin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话,“人前要显贵,人后必遭罪。王爷要抬举那小丫头片子,也得瞅瞅正院应不应,正院如今再怎么说不上话,整治一个小丫头还多得是法子。”
摆明了是要拿她杀鸡儆猴,告诫那起子想掀风起浪的小蹄子。
和她同屋的翠枝暗地里同她说,怕是她冒了尖儿,毕竟大年三十是王爷亲口问了那副春抱石榴是谁剪的。。。
她就只是个新进府的小丫鬟,无根基无靠山,爹娘狠心,自小将她卖给牙婆,这晋王府才建起来,她一身干净得了选,领了个小司房的差事,既给了差事那就仔仔细细做罢,哪知这仔仔细细做的活计,反倒将她拖到yin沟里去了。
主子身份不同,只有奴才收拾奴才的,哪有主子亲自下手收拾个小奴才的,自是主子吃了心,然后交代下头人诋损她,给她零碎收拾受罢了…
手上烫得像针扎似的,一刺一刺地疼得厉害。
可她不敢放啊,不仅不敢放,还得握得更稳,因为若是因为她这香炉落了下来,怕又是一顿好打等着她。
青绸鼻头一抽,越想越心酸,心尖尖上的酸向东绕了绕,又往西绕了绕,终究得强忍下来。
外头那些事她不懂,可听来听去也听出了几分道理,王妃她爹是个大jian臣,想“木饭”,是个坏人,新帝登基之后就把陈家那伙“雨捏”全都发配到很远的地方去了,王妃也姓陈,她能逃过一劫全靠自家王爷在外周旋着,新帝上位的时候大封功臣,可自家却什么也没落着。
有见多识广的嬷嬷说是因为王爷要保住老王爷和王妃的命,才拿功勋和爵位去换的,所以新帝登基的时候,旁人都落了个盆满钵满,自家却连平阳王这个爵位都没保住,夺了爵停了俸禄,老王爷一病几年,若不是自家王爷还担着差事,怕是连东郊的平阳王府都能被人给收了…
拿前程换人命,王爷无论是待王妃还是待老王爷,都够情深意重了!
青绸脸朝身侧一偏,就着沾染了晨间lu气的前襟抹了抹眼睛,也不知是在为自己委屈,还是为旁人委屈。
脑子一走神,脚下就跟着走了神,一个趔趄,香炉往外一歪,沾着火星的灰便从缝儿里蹿出来蹦到手背上。
青绸下意识一啊,随即便听“哐当”一声——香炉砸在地上,灰洒在青砖上,被风一吹,灰被一把扬起,似乎在一瞬之间,长廊之中便萦绕着沉水香沉静安谧的气味。
青绸有些发愣,随即惊慌起来,她…她到底是将这香炉打翻了!
“你是二钱银子买进府的,这小盘沉水香够买十个你了!”
这是嬷嬷交代她的话。
嬷嬷会趁机把她的皮给剐了吧!
这是青绸木愣在原处,眼睛险些被灰mi住之前的唯一反应。
“这是怎么了?”
陡有男人的声音,声音很轻,以致于青绸没听见——她正背对来人蹲下身,也顾不上被烫出来的水泡,赶忙先将香炉正起来,又拿手去拢香灰。
既没人理会,男人随她的目光低头看,是点的盘香,一砸下去,盘香全碎成一截儿一截儿的了,点的是沉水香,是正院用的。
不过是一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
周平宁抬脚yu走,却听身后有小姑娘抑下的哭声,“香炉砸了…嬷嬷要打死我了…”
周平宁猛地一下停下步子,身后跟着黄总管吓了吓,随即听见周平宁沉声问话,“你是皖州人?”
黄总管下意识想答,却见周平宁看向蹲在地上那小姑娘。
这声够大。
青绸一抖,手上疼,脑子里糊,且不敢背过身来,男人?嬷嬷说连寻常管事都没法子进内院来,听声音还年轻,应当也不是得用的管事…
“你是皖南人?”
男人再问一遍。
来不及多想,青绸连忙如鸡捣米点头。
陈显一倒,皖州遭殃,上头人遭殃,下头人也没好日子过,“戊戌之变”前后从皖州逃亡各地的贫民陡然增多,晋王府新近修缮,多进两个皖州人也不稀奇。
可黄总管浑身上下都是汗。
他是知道周平宁的喜好的!王妃是皖州人,恨屋及乌,王爷连带着也不喜欢皖州这个地方,府里头选人连江南那边的人都不太想要,这小丫头分明是漏网之鱼!
“王爷…”
黄总管赶紧凑过来。
此话一出,青绸大惊,赶忙顺势跪在地上,手撑俯于地不敢抬头!
“王爷,这个丫头…”
黄总管声音戛然而止。
“皖南哪里人?”周平宁眼神极黯,压低声音问道。
“池州…”青绸抖啊抖,抖啊抖,颤巍巍地回。
周平宁胸口一滞,轻声一笑,再问,“叫什么名儿?”
“青绸…”
青绸手藏在衣裳下摆,紧紧揪住裙角,她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声音一出口,就好像在空气中发颤,来不及想是福是祸,却陡听男人一声极为压抑的叹息,满脑子除了浆糊,还有一团缠得紧紧的麻线。
“是那个剪了石榴抱春的丫鬟?”
青绸迟疑半晌,终究点了点头。
周平宁也跟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眼神落在地上那盏镂空银香炉上,沉水香得慢慢烘,不仅要点香,香炉下头还得放烧得火红的碳拿热气来焙,地上就一盏香炉,几抔灰,再无他物。
没托盘,没夹棉手套,也没银架子。
这丫鬟徒手拿香炉,怎么可能不被烫得撒一地。
摆明了是有人使心眼。
周平宁没这个耐心去管女人家内宅阴私的手段,抬脚欲离,却鬼使神差地向下垂目,正好看见那丫鬟紧紧抿起的嘴,不由心头一叹。从始至终,她都没申辩过吧?就算跳进了别人挖出的那个大坑里头,就算只要他一句话她就可以脱离困境,她也始终都是有问才答,有一答一,未多话,未申辩。
脚下一停,鬼使神差地再问出一句话,“轻愁?是哪两个字儿?”
黄总管强压下想抬起的眉毛。
青绸眼看男人的牛皮小靴已是向外走,暗地松了一口气,却又见其折转归来,再听其后问,继续颤颤巍巍地回道,“回王爷,是青色的青,绸缎的绸。”
番外|留春人(二)
青绸红线绿绮罗。
红线绕指千百般,青绸缠腰步步莲。
嗬…
周平宁说不清心里头是哪样情绪,低头再看那人,像是自嘲又像是诧异笑了笑,转头吩咐黄总管,“从你的账里支五两银子出来就当赏她剪的那副石榴抱春。”
五两银子…
刚刚够赔香和香炉…
青绸猛一抬头,神se变得很mi惘。
数年之后,已白发暮年的张太夫人记xing变得很不好时,却仍旧揽着亲孙儿,很小声地说起男人很淡很淡的那袭背影。
有人的地方,就停不下嘴。
女人家上下嘴chun一搭,后宅的话传得飞快。
晋王周平宁对酒se无趣,此乃众人皆知,说来也奇怪,经“戊戌”一役后,定京城里迅速蹿红的新贵们好像没几个是沉溺声se之人,贺家小子连个妾室都没有,方家小子尚了公主之后一直很老实,除却老四家里头还储了几个莺莺燕燕,其他的当真老实得不行。
晋王亦是,空dangdang一个王府,什么都人、夫人、侧妃能上品级的妾室一概没有。
成亲这些年,膝下无子无女,连内宅都极少进,两口子一个住内宅,一个住外院,早两年碰上面还能吵上一吵,到如今,两个人逢年过节见回面,连话也不怎么说了。
除却晋王没意思纳妾纳美,这夫妻过的日子倒是和大多数的勋贵人家形似,神不似。
“黄总管的账里拨了五两银子赏给小伙房里那个丫头…”
“对,没错,就是上回剪了副窗花被王爷留意那个。”
“长得小模小样的,还不太会说官话,能听出土话腔…”
“啧啧啧,你说那小蹄子怎么命这么好,就入了王爷的法眼里了呢!”
“嘘——往后的贵人主子还叫人小蹄子,也不怕遭人听上一耳朵!”
说什么、怎么说的都有。
上下嘴皮子一搭,又是一出好戏。
下头人窃窃si语的话,周平宁自是听不见。
天将过暮se,黄总管曲指扣窗板,小声问里头人,“王爷,今儿个是在书斋用膳,还是去正院…”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将才王妃遣人过来请您来着…”
这很难得。
多少年了,正院难得主动过来瞧人。
黄总管跟着周平宁近十年了,两夫妻的恩恩怨怨,他大约都看得清楚,说谁负了谁也不好说,说谁比谁高尚也不好说,说谁更爱谁,这好说,一定是周平宁更爱那位,这是铁板钉钉,无需商榷研究的。
可这爱里,又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不甘心。
这个,他可当真说不好。
反正这两谁也不欠谁的。
可偏偏一个觉得自个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个忍着xing子顺毛捋,再多的爱和愧疚,都抵不过时间呀。
照他来看,原先论是吵还是骂还是委屈得嚎啕大哭,都比如今这样两看生厌形同陌路强。
里间静悄悄的,隔了半晌才听见周平宁一声嗤笑,“行,就去正院。”
许久未来的正院还是静悄悄的,走近正房才能隐约听见几句争执,模模糊糊有几个词儿,“抓住”、“放低身段”、“今时不同往日”…
周平宁步子在廊间门口一顿,他自然听得出来这是陈婼身边那个陈妈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