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新经-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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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初卫低声唤着她。
如今在素素面前,他再不会高声说话,唯恐惊了素素。
素素缓下心思,指着书案前横陈的羽箭,叫他看。
“这是……”初卫并未看出门道,只觉三尾的箭镞,颇为少见。
素素道:“你叫人单独安置的那具尸首,背后中的箭,可是三翼箭镞?”
初卫回想片刻,摇头,“是两翼的,咱们大昭最常见的白翎羽箭。”
素素眸光跳了一跳,“随我来。”便带初卫直下到地宫三层,又引他打开通道机关,下到四层。
置身四层,只觉凉意透骨。
可见,五层蓄存的冰还在。
素素复又指点初卫打开通往五层的机关。
通道打开同时,一股寒气豁然扑面而上,直熏得初卫打了个寒战。回身却见素素已不知从哪儿找了床棉被裹着身体。
“别下去。”素素制止他,俯身朝下看了一眼。
茫茫白汽之下,是堆砌充栋的大块坚冰。整个地宫五层,宛若一只巨大的冰球,不断散发着煞人的寒气。零下低温,五层已无自燃璘灯,需火折子点松油火把才能照明。
素素回退两步,道:“待会儿你领人把那人转移到这下面。”
初卫若有所思,点头应下,旁的也不多问。
姐弟二人重回到地面,却见采枝早已焦急地等在出口处,“老太太请您速去念慈斋。”
原是刚才他们在地宫时,宫里又有新情况。
皇帝猝然驾崩,太子人选未定。打着“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口号,夺位之争,不可避免还是发生了。
公孙沧祚率一众武将自是秉持“立嫡不立长”的立场。杨鸿筹策动满朝言官当庭发难,驳诘梁王傲慢无能、品性不端,坚决拥立当差两年间广受赞誉的晋王继位,是为“立长不立嫡”。
文武两派针锋对峙,各不退让。僵持不下之时,以韦玄明为首的卿家势力横插一脚,提出“择贤而能者立之”。
慕年松、慕年枫、慕年楠兄弟三人,在各自身后势力推动之下,最终还是站到了权力斗争的风口浪尖。
“爹爹是个什么意见?”素素问颜老太。
颜老太眼中精光闪动,“你爹爹痛失君友,悲恸伤心。只守在皇上身旁,寸步不能离,张口不能言……”
绝妙!
素素眉梢上挑,透过隔纱,与颜老太对视一眼,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颜诺已是一介白身,在这风云诡谲的宫廷斗争中,本已没有他置喙的余地。他,仅仅是作为慕藉年少时的侍读兼好友,出现在他身边,罹送他最后一程。与夺位之争,毫无瓜葛。
“只是如此一来……”颜老太迟疑着,沉吟道。
素素脱口问道:“如何?”
颜老太挽她坐到自己身旁,才向她一一解释。
皇帝驾崩,内外命妇皆需入宫哭丧。只怕她舅婆齐氏身为九卿首妇,不可缺席,便错不开身去为她打点出家修行之事。
素素抿嘴点了点头,“左右不急于一时。”
“嗯。”颜老太抚着她手背,几不可闻又是一声叹息。
待宫里哭丧结束,诸事安排妥当,素素前往观音庙修行,时间已是九月初。自中秋一别后,此间半月时间里,颜诺再未回家。素素没见过他面,只不断收到老罗来回奔走传递的信息。
素素原想剃度出家。
然而住持大师了空师父说她尘缘未了,不能剃度,只许她暂居庙中,带发修行。
“……时候一到,自有有缘人来接你走。”了空师父双手合十,老神在在地念叨着,便不再多说下去。
素素辞拜观音神像和了空师父,自往厢房去。
虽是修行,了空师父却念及她情况特殊,不强求她出列早晚课,只需时常在房内抄经书诵经文便可。
晨钟暮鼓、焚香虔诚的日子,恬淡平静。转眼已过半月余。
九月十九日,观音娘娘成佛日,往来朝拜香客骤多。各处厢房变得喧嚣闹腾,扰人无度。
素素心绪难宁,索性撂下饱醮墨汁的抄经管笔,到偏院紫竹园寻了空大师烹茶对饮。
这了空大师,不仅在相面、解签等方面颇有造诣,更令素素佩服的,是他在茶道上的造诣。
从前素素对茶道也略有射猎,那是为了在上流社会不至于显得太过粗浅而临时进修的课程。仓促之间,只能学些皮毛常识。
得见了空大师烹茶、品尝的技艺后,素素只能说:“叹为观止”。
岂不料,平时极少见人迹的紫竹园,今日也有人在。素素叹了声,转身欲去,却撞上一个冷硬强实的胸膛。
抬眸一看,竟是娉婷的大哥子轩。
想装作不认识,调头就走。却在转身瞬间被他喊住。
“你是颜家妹妹?”子轩开口便问。
素素下意识抬手拢了拢帏帽边沿,想说“你认错人了”,却不能开口。她这副破败的嗓音,子轩是听过的。
“娉婷很牵挂你。”子轩说着,踱步到她面前,垂眸凝视着她。
这身量、这打扮、这看到他想装作不认识扭头就走的行事,无不使他确认,眼前此人就是素素颜亦欢无疑。
素素敛容,对他福了一福身。
此前发生太多事,她并未得见娉婷。毁容、杀人,甚至出家修行的决定,也不曾和娉婷互通过。
这一福身,是表达她的歉意。
子轩朝园中禅房瞥了一眼,“娉婷就在里面,你何不自己去与她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文斗
“不了,”素素也朝月亮门后稍稍偏头侧目,沉声惋叹,“我如今这副样貌,只怕惊了侯夫人与娉婷。还请世子爷代为保密,莫要向娉婷提及……”
依她所想,恰今天日子,子轩和娉婷出现在此,定是陪他们的母亲过来上香。
只未想,子轩笑意盎然地对她点了点头,道:“家母并未在此。”
正说着话,便听见娉婷悄声问询的话:“大哥,你在同谁说话?”身影已然绕过曲径出现在素素和子轩面前,两道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青衣密拢的素素。
子轩稍显迟疑,“娉婷……”
“素素?”娉婷骤然惊呼。
她简直不敢置信,眼前这个枯瘦清纤的小尼,会是她消失多时的闺蜜素素。
素素再度拢了拢帏帽边沿,不作声响。
“进屋里再说。”子轩目光逡视过四周,揽二人往门内走去。
程家兄妹本是男俊女俏,齐齐出现,即便是在寺庙里,也同样极容易引来旁人瞩目相识。素素垂眸不语,眼底明光晦涩不知其味几何。
直待进了禅房,素素方知,今日过来的,都是些年轻男女。只她意想不到,梁王侧妃贺筠若也在。
昔日在宫中,她与贺筠若,算是有数面之缘。如今贺筠若扮作妇人妆,形貌变化之大,却叫她几乎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娉婷只道素素还不认得贺筠若,不咸不淡地向素素介绍了她,却并未向贺筠若介绍素素。再瞧贺筠若那气势,再不见往日在宫中时跋扈模样,竟是一点也不敢反抗,静如惊兔缩在一旁角落不言不语。
留心到她眼底一闪而逝对娉婷的怨毒之色,素素眸光跳了一跳。只是,遮在黑纱之下,旁人看不见。
娉婷携素素静退到另一旁坐下。这才小声同她解释。
原是廿七天国丧期一过,诸方又提及选立新帝登基之事。
拥立三位皇子登位的三方势力争执不下,于是提出,让三人分理朝廷奏折。之后,三人所批奏折将被混在一处,随机分给百官评判,谁最有先帝之风。
“……三位皇子各自结搭年轻子弟为幕僚,不得勾结朝中官员舞弊。相互之间有人监视。”娉婷说着,指尖戳向斜前方。
素素这才留意到,房里旁人皆在忙碌。唯独那里有个负手而立、百无聊赖的年轻子弟。
此人先前与她也算有一面之缘,竟是尹姝的亲哥哥。
素素眼风下意识往贺筠若方向瞟去。
当年贺筠若诬陷尹姝偷窃,害尹姝名誉受辱,被责难罚跪。只怕是叫尹家人恨极了她……
未及她细想,娉婷又指了指门外正身谨立的风仪男子。
想来,这便是慕年楠方面派来监视的人。素素微垂眸,方才她还道那是个值守看门的。
不过,慕家人怎么玩,她没兴趣参合。反倒有些好奇。既然是批奏章,娉婷和贺氏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若说是为掩人耳目,却也不见其他男子带姊妹女眷同来。
仿佛正是为了解她所惑,娉婷这时恰恰起身。
娉婷近到书案前。往那几近干涸的砚台了倾入少许水,纤纤玉指捏了玄青墨条,皓腕轻转,细细研墨。
原是伺候笔墨来着……
看着娉婷那不甚熟练的研墨动作,素素不由掩唇。见惯了娉婷豪迈刚劲的一面,真是难得见她还有如此细腻温婉一面。
依稀仿佛重又看见,多年前,那个曾与她站在田庄小丘上。借花论理的初见时的娉婷。
素素莞尔。暗叹自己“老矣”,动辄喜欢回忆过去。
掠眼,却不见正主梁王慕年枫。而且方才说“进屋里再说”的子轩。也并未进屋来……
静坐小半时,娉婷悄然回转座位,想挽她双手,与她说些体己话。
只她一双水葱玉手才伸出,素素下意识躲闪开去,轻拢自己一双干瘪褶皱的手收进袖口。
不经意间,娉婷自是瞥见了那一片黄赭肤色,惊得捂嘴才勉强收止惊呼声。
素素对她点了点头,带她离开众人办公的厢房,去到庭中僻静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把你害成了这样?”娉婷迫不及待追问她,眼眶中晶莹泪花打着旋儿,泫然欲下。
素素反是眸底一片淡凉,苦笑,摇了摇头。
有些事,她心里清楚,却不足为旁人道。毕竟,若真要指控慕年楠投毒,她证据不足。只怕到时,指控不成,反落个“诬陷皇子”的罪名,累及颜家受诛家灭族之祸。
“今日在此遇见我之事,还望你能替我三缄其口,切莫对外人提及。”素素尽量控制自己的嗓音,不至使娉婷再度受到强烈惊吓。
然而,娉婷到底还是被她残浑的声音给震得惊愣不能言语。豆大泪珠扑簌簌顺颊流下,拥过她瘦弱纤薄身躯,伏在她肩头哭泣,“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素素容色平缓,轻抚她后背,宽慰道:“莫哭,没事的,我这样也挺好。”
虽不知这观音庙同公孙琦晗有什么关联,只她暂住这里的大半月时间,日子倒着实平静,从不曾受旁人打搅骚扰。甚至隐约中,她常觉得,暗中潜伏了一些人在监视,或者说是保护她。
今日偏偏慕年枫将据点选在此处……不遑多想下去,她心头隐隐浮起一丝猜想。
此后隔三差五慕年枫的团队常来紫竹园,多是为了公事。
大多时候素素都避开了,偶也有几次相遇。
娉婷向她解释,“三足鼎立,朝臣议定不下”。
于是,一轮接一轮的各种考核便持续着。
直到十月中旬,原本看着极为公平的比试,终是被几桩受贿私通丑闻狠狠打了脸。三方之间,再无心“君子之争”,陷入无休无止的互挖丑闻闹剧。
素素哂笑。慕家这三位“孝子贤孙”,只怕是要将慕家身为天朝皇族,绵延三百多年的赫赫威仪,全数抹杀殆尽才肯罢休了。
不知为了姓氏荣誉和国家社稷付诸一生的慕藉,在天之灵看到如此场面,心里会作何感想?
慕藉的想法,素素无从得知。
她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十分矛盾。
采枝和序旸来找她。随行带来了一个看上去只豆蔻年纪,却是身姿婀娜,目光老道狠戾的娇俏少女。
序旸介绍说此人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百花娘子”,可以为她易容。
素素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百花娘子所谓的“易容”,不过只是做一张姣好的“人皮面具”覆盖她原有的面貌,并不能彻底改变她本有的肤质和样貌。
如今的她,单要这样一张空壳脸皮有什么用?
而看到采枝和序旸殷切诚挚的目光,她却又不忍将拒绝说得那么直接。
他们都是一心想她好。毕竟,有哪个女孩子不愿意自己的脸面好看些?哪怕明知是假的,也会使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吧?
看见他们内心所想,素素心下动容,有一瞬间想要点头答应。但挪眼看了百花娘子一眼,却又断然摇头拒绝。撇下采枝和百花娘子,单独招了序旸到后山塔林。
“你……”
素素只说了这一个字,便住嘴收声,突然有种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感觉。
“百花娘子”这个名号,先前她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从前她是不大在意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只道“江湖”离她甚远,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正面接触“江湖中人”。
而且,这个号称“千变万化”的百花娘子,还是个绝顶色女……方才她断然拒绝,正是因为那短暂的惊鸿一瞥中,她看到了百花娘子心中所想。
“你和她,有什么约定?”素素强自抛开心头羞耻之心,冷漠地问序旸。
序旸错愕地看向她,并不回答。
素素却已经看穿他心下所想,叹息一声,背过身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这样做,我并不会感到开心。而且……”
她想说,而且,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为对方付出这么大代价的地步。
只这般诛心的话,她却说不出口。
序旸敛回神思,缓缓踱步到素素面前,俯眸凝视她。原本清俊的面庞,染上了苍凉的色彩,眉宇间徒添几许忧愁,薄唇亦显风霜。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况且……”
况且,他并不是去死,只是陪伴百花娘子一年,与她夜夜笙歌、日日行欢而已……虽然,这于他而言,比让他去死更折磨他。
素素长叹,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我若想变回原来容貌,自有其他法子可行,只看我愿不愿意。可是眼下,我还需借这一副丑容保命。你,可懂我意思?”
因着当惯了领导者,且前世年岁就在这儿摆着,她对序旸、采枝等人,自热而然便会显出“姐姐对弟弟妹妹”的姿态。
眼风睨向素素拍在他肩头干瘦的手,序旸眯了眯眼,点头。
自此,易容之事就此作罢。序旸和素素自回去厢房。
却不想,他们才走开,不远处塔林碑后,闪出两个高挺身影。
“这便是你说的那人?”
“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动武
其中之一,虽只着简朴青灰缁衣,却仍隐隐有掩饰不去的王者风仪侵透而出。赫然便是已经“驾崩”、入葬皇陵多时的昭武宗,慕藉。
而至于另一人,正是观音庙的主持大师,了空师父。
此时的了空,再不是平日常示人前老态龙钟的宽福形象。体魄匀瘦,精神矍铄,足可见其身手不凡。
“她……怎会落得如今地步?”慕藉望着素素身影消失的方向,似沉吟般,喃喃低语。
以他所想,凭素素的本事,保自己个一生平安总是不难的……
了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并不言语。双手合十,心念一声佛号,抬手轻轻掸了掸被风吹起,落在袈裟上的枯草叶子。姿态雍华平和,真真似睥睨天下苍生的佛尊。
慕藉睨了他一眼,牵动唇角不屑冷嗤,提步往塔林深处走去。了空自是大步跟上。
这厢,素素刻意放缓脚步,等序旸先回厢房带走采枝和那个“百花娘子”。又隔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厢房。
“百花娘子……百花……”素素兀自叨念着,猛然想起,早几年时,不是曾有人把她误认为是百花娘子么?
想到那个矮胖谄媚的汪掌柜,素素心下端觉好笑,转念却又想到,序旸怎么会认得百花娘子?心下隐隐闪过些念头,太多太杂,一时抓不住。
索性全部放下不理,重又提笔誊抄经文。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佑弟子一世安宁。
只她后半句祈祷还未说出口,管笔忽然断作两截。斗大一块墨迹,沾污了全篇经文。
“时不利兮。”素素叹息着,又寻了支笔。重新铺纸。
如今的她,早已习惯了生活的千波万折和不如人意……再不祈求什么,便只安静地抄写经文。
此后十多日,未见程家兄妹来庙里。
素素并不多作它想,一心过自己难得清闲的小日子,倒也怡然自得。心下直道,早知这样轻易就能得到安宁,真该早些出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