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新经-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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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十多日,未见程家兄妹来庙里。
素素并不多作它想,一心过自己难得清闲的小日子,倒也怡然自得。心下直道,早知这样轻易就能得到安宁,真该早些出家,可笑先前自己奢求太多。总也看不透红尘……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如同夏露秋霜——短暂易逝。
冬月初,娉婷再度到访观音庙,却不是子轩陪同,而是先锋侯夫人傅氏同行。待素素听到风声时,母女俩已经拜过观音菩萨。
用过斋菜后,娉婷果然寻了个借口。溜出宾客厢房来找素素。
“爹爹和大哥即将出征允单,母亲与我前来上香求平安……”娉婷满是担忧。
素素吃了一惊。朝中三方情势未定,这时节,掌握十万兵力、举足轻重的先锋侯北府大将军,怎会携世子一起出征允单?
况且,没有皇帝的火漆虎符令,程轲焉能调动军队作战?
见素素不说话,娉婷这才想起,素素在这庙里修行。尚不知朝中局势。
“我也只是偶然间听爹爹向大哥提及,五日前大殿之上三方各执一词,再度争执不休。争辩愈演愈烈,便提到先帝遇袭之事……”娉婷越说越小声,眸光谨慎地留意门口、窗外是否有人经过。
素素却是看到了她心下未尽之言——公孙沧祚以“国丈”之名,联合太后、皇后,下令将韦玄明、杜朋高和尹肖三人打入天牢。
天朝皇帝遭遇藩属国前朝余孽袭击身亡。郎中令、卫尉和典客三卿自是难辞其咎。这三人身为三卿长官,首当其冲受罚也是理所当然。量太后虽是姓杨,也不敢有异议。
只是,眼下朝局动荡未定,不是应该先确立新皇,整肃内政,再论剿灭余孽,复仇之事……何以如今却反其道而行之?
“可恨杨家那老贼,巧言令色,激怒爹爹当庭立下军令状。不杀贺兰努为先帝雪仇,便自尽以谢天下!”娉婷兀自牙咬,低低恨声道。
原本明净清亮的眸子,此刻竟似要喷出熊熊烈火似的。
素素闻言,眸光挑了一挑。
杨家的老贼,指的自然是御史大夫杨鸿筹。
杨鸿筹。惯是个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的。
从前她有几次扮作奉茶宫女随慕藉上朝,没少见识杨鸿筹的口才。
在大殿上,杨鸿筹仅凭一张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摘这个,驳诘那个,口如悬河,滔滔不绝,每次都把人说得或无地自容,或横眉竖目,或火冒三丈……却总也拿他没辙。
这份功力使她震惊,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她仍是记忆深刻。更甚至,她还记得慕藉曾私下向她调侃杨鸿筹——“此人屁话最多”。
“慕藉……”素素不禁低吟出声。
想到慕藉,她有些心怀怅廖。
不可否认,在她眼里,慕藉虽不是个好人,却的确是个好皇帝。
慕藉当政这十二年中,原本积垢已久、摇摇欲坠的大昭,几乎可谓迎来一段难得“国泰民安”的中兴时期。不仅国内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而且他还御驾亲征,开疆拓土。一战成举,将北方允单广袤土地,悉数纳入社稷版图。
即便是齐陌九年那场天灾,在他精心调度安排之下,各地官仓开仓赈灾及时。百姓虽艰难度日,却总归是没有酿成大规模的饥荒、疫病和随之而来的暴乱。
如果换做慕年枫,是做不到如此的——前世市井传言,那场旱灾死了十多万人,近百万人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而且旱灾一年之后,瘟疫又持续了一年半。官员趁乱中饱私囊,各地乱象频发,百姓民不聊生……
想起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颜诺几乎天天晚上呆在书房,看各地灾报、想对策。累了就眯一会儿,醒来又继续,头连枕头都挨不着。
丞相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帝?也难怪旱灾过去之后,他会病成那副样子……素素轻微地摇了摇头。
往事既往矣,还想那么多作什么?
扪心自问,即便重来一次,她依然不会心疼慕藉,也无法体谅他仗着“国家大义”,对她赤裸裸的算计。
“素素?你说什么?”娉婷听不真切,见素素出神,轻轻地晃了晃她。她不敢用力,只怕稍微用点儿力气,就会把素素推散架了似的。
素素回转心思,摇了摇头,“没什么。”
眼见时候不早,娉婷需回去了。
素素送她到门口,临别了,终是定下心思。褪下腕上佛珠,交给娉婷,嘱咐道:“请侯爷尽早携此物去找初卫。”
这是颜老太的佛珠,她离府时,老太太送给她带来作伴。
祖母之物,初卫定然会认得,即可知她心意。
五层冰窟里那人是否就是贺兰努,她暂且不知,便让去过允单的程轲自己去辨认吧。
娉婷不解所以,素素也只是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莫多问。
“佛门净地,不言杀戮,善哉善哉。”素素一本正色,双手合十,作揖。
娉婷也学她样,还礼,“多谢师太。”跳步离去。
只如今,素素早已皈依佛门,心如止水,再不会与她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此后又三日,王师开拔。
娉婷借口祈福,自又到庙里来寻素素,还了佛珠,便对素素行跪叩大礼。
“这是怎么了?”素素躲闪不及,忙俯身扶她起。
娉婷坚持磕了三个响头才起,“爹爹交代我,一定要我行这礼。”
素素闻言,隐约已猜到,定是那人是贺兰努无疑了。笑了笑,挽娉婷到庭前,晒太阳。
难得冬日暖阳,照在身上,暖暖的,舒服极了。
娉婷迟疑着,想叫她摘了面纱也无妨,左右无旁人在侧。却又怕提及素素伤心事,因而不敢开口。
素素看透她心意,摇了摇头。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掩在黑纱之后的生活——她可看见别人,而别人看不清她。
娉婷便不多说,只调侃她,“只你自始至终皆是与旁人不同。”
“这话从何说起?”素素反问她。
娉婷眼珠一转,“别的女子修行,不是在家中置佛龛请神像,便是寻一家幽静庵堂。唯独你,却来此间庙宇……”
这座观音庙,是座和尚庙。
素素怔了一怔。先前她倒还真未注意过这个问题,只是公孙琦晗指定让她来这里,她便来了……
“左右这些日子我也要为爹爹和大哥祈求平安,不如就来这里小住,你觉得如何?”娉婷看着她,眸光晶亮。
素素心下略加思忖,娉婷到此小住陪她,既是避嫌又可作伴,如此固然是好。“可是侯爷和世子爷皆行军在外,你若住到庙里,侯夫人她……”
“无妨。母亲若是觉得孤单,大也可到庙中小住。”娉婷挽上她手臂,语笑莺莺。
素素笑点她额头,“知道了。”
静静地感受阳光暖意,过了会儿,又问她:“你想何时来?我好去同了空师父说。”
“就今日吧,不走了。”娉婷噙着笑,极目远眺北方,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凯旋归来的爹爹和大哥。
“好。”素素拍了拍娉婷手,心下并不甚为程家父子担忧。
程轲只说“不杀贺兰努便自尽以谢天下”,如今贺兰努的尸首已经在他手上,他可说是稳赢。率大军此去北方,不过是做做样子掩人耳目而已,不会有太大意外……
、第一百七十章 除夕
只是,她似乎忘了,她总能猜中开头,却经常猜不到结尾——腊月下旬时近年关,王师班师回朝。带回来贺兰努的尸首,和统帅北府大将军程轲的遗体。
大军得胜,回程途中,腊八当夜,营地遭遇允单刺客突袭……
得到消息的素素和娉婷皆怔在当场。
这,不应该!也不可能!
十万大军屯聚、守卫森严的军营,区区敌寇,怎能轻易如入无人之境,更甚直取统帅性命?
诸多疑问霎时间盘旋心头,事事蹊跷,却头头无绪。娉婷甚至来不及掉一滴泪,便急急赶回家中,与母亲大哥相见。
这厢素素放心不下,发愁身边没有可信的人,能差去时时打探消息。
下午时,采枝来了。
“老爷已经去了侯府,交代娘子安心在此等候消息,稍安勿躁。有事他会差人来通知。”才一见面,采枝便立时向素素告知颜诺的安排。
有颜诺出面,总比她在这里空担心来得强。素素这才得以大喘气,揪紧的一颗心却分毫不敢放松。
大军凯旋途中统帅遭袭身亡,这事怎么听,都有一股阴谋的味道。是允单暗杀?还是大昭军中出了内奸?或者,根本就是里应外合?
脑中兀然跳出允单王妃,慧宁公主慕绯玥的身影。
慕绯玥,不仅是慕藉的长女,而且是慕年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慕年楠背后最大的靠山是母族。如今韦玄明已被收押天牢,他若是不甘功败垂成,联合姐姐和姐夫助他夺位……也许,他其实一开始就没指望韦家,而是想靠允单王。毕竟。他亲手设计催使韦玄明的闺女嫁给了他的对手慕年枫。
又或者是,允单王宇文氏族趁天朝夺位之乱,生了异心……
以上种种推测,皆不是不可能。王者夺位,自古有之。
只如此一来,大昭朝廷内乱,边境忧患,一场战乱,恐怕又是难免。到时候。百姓家园遭毁,生灵涂炭。大昭和允单,两个部族之间无法调和的隔阂,终会爆发。
战火一触即发,两族之间生生想杀的惨剧又将重新上演……如今,允单雄主贺兰努和大昭霸君慕藉皆死。放眼当今天下,还有谁有那等雄才伟略。能平息两族战乱?
战争……战争……心念无度,素素只觉饶是隆寒严冬时节,背后仍有冷汗透衣而出,透心的冷意漫彻全身。
“府中,可都还好?”
当初她执意劝留采枝在颜府,一则是为免采枝受清修之苦,二则也是方便照料家人,紧急时顺便传达情报。
采枝为她拢上丰衣新出的灰鼠皮斗篷,细细拢严实了。才小声道:“都好。”
素素长舒一气,点了点头。
如今颜家可算是彻底与朝廷无甚关联,纵然朝中风云诡谲,颜家自得一方安乐净土。只要战火不起,颜家得享太平,总是无虞。
可若是战火一起……素素想了想,又问采枝:“你爹爹和娘亲可进京了?”
“月初时爹爹遣人来信。说今年地里事忙,抽不开身,他不能亲自进京……”采枝仍然小声地解释着,眉宇间却有浓浓思念之意。
想她定是有感于程家之事。
谁又能想到,出征时还意气风发、威武不凡的程大将军,回来时竟成了一具冷冰冰的遗体,未留下只言片语,便与妻女儿子天人永隔……
素素低叹一声,揽过她愈发尖削的肩头,“苦了你了。”
静静地看窗外落雪纷飞。许久之后,素素拍了拍采枝肩头,勉力道:“年后你便还去田庄吧。”
没有什么,能大过陪在父母身边,及时承欢膝下,尽情共享天伦。莫待一切成空。方觉追悔莫及。
采枝依在素素肩头,过了很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微微一声低叹,几不可闻。
除夕夜里,颜老太遣初卫给素素送来府里特制的素馅饺子。
而当了空师父亲自引导初卫来见素素时,素素正在灵塔前,向程轲和小丹子的长明灯敬香。
小丹子的长明灯,了空是知道的。
只他却是十分不解,连程家人都不曾提及为程轲点长明灯,何以素素会为他点灯?这纤瘦柔弱的小姑娘,和威风凛凛的先锋侯大将军,能有什么渊源?
“大姐。”初卫极是小声地呼唤双手合十默念祷文的素素,唯恐惊了她。
素素回转身,见了初卫,没有喜极而泣。波澜不兴,平平谈谈地对他作揖,嘶哑的嗓音宣着佛号,“阿弥陀佛”。
了空让她带发修行,便没有给她起法号。因而,旁人多还是以各自对她的称谓唤她。
她也没有想改变什么,欣然接受。
“祖母让我给你送饺子来。”初卫与她同回厢房,神色雀跃,“今年咱们全家都吃素馅儿的饺子。”
素素心下感动,骤然间只觉得说什么都抵不上颜家人这份与她同甘苦的情谊。默默地看着初卫往她碗里拨饺子,心下感慨不已。
曾几何时起,这个金贵的贵族少爷,变得如此细腻体贴……
“大姐多吃点,瞧你又瘦了。”初卫神情微有一丝慌乱,侧目避开她视线。
素素抿嘴笑了笑,抬手捏他面颊,“你也瘦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大姐快趁热吃吧,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初卫劝着她,一边撤去用以保温的暖水箍桶,把碗推到她面前。
“好。”素素淡然看着他,夹了一只饺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慢慢品味。
“韭黄馅儿的。”
“正是。”初卫勉强笑笑,眼风却时不时向门外掠去,神色略显焦灼。
素素抿了抿嘴角,垂下眸子。佯装不觉,顺口问道:“程家情况如何?”
“程家……”初卫随意点头,“还好。”
“祖母,爹爹和母亲呢?都还好吗?”素素不停地问话,似乎十分不经意的样子,不露痕迹缓下筷子。
初卫眼风仍时时留意门外,信口胡诌道:“都好。”转眼见素素不吃了,便又关切地问道:“大姐怎么不吃?是这饺子不合胃口么?”
“饺子很好,我吃饱了。冬日里本来就食不下太多。”素素淡淡温婉地推说着。索性将碗筷推向另一边,摆开架势似要与他促膝夜谈。“过了年,你都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
时间过得真快。
去年此时,颜诺还对她说,“过了年,你弟弟也十七了。”转眼,十七岁这年就过了。
初卫点点头。腼腆道:“是……”
“书温习得如何了?”素素骤然又转了话头。
若是不出意外,年后三月,初卫便要下场应试春闱。若是能中贡士,便可上金殿,考进士——可是如今连皇帝都没定,殿试一说,又从何来?
此刻的素素自然是不知道,观音庙祥和热闹,皇城宫闱里却是风云诡谲。异变横生……
初卫瞟了一眼还剩大半饺子的碗,迟疑着,终是收了碗筷,“小弟想向菩萨上柱清香,为家人求个平安。”
“好。”素素点头,起身带他去到大殿。
虽是除夕夜,山门外却有许多善男信女。不在家中团圆。围炉烤火,而是侯在猎猎寒风中,为的不过是争抢新年里头一柱香。
看着青烟鼎盛的炉鼎,素素抿唇笑了笑。
芸芸大众却是不知,新年头一柱香,早在冬月中,就已经被御史杨家人预定了。他们苦苦守候的,除了一份孜孜不倦的虔诚信念,便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看着初卫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叩拜,素素眸光跳了跳。
眼见子夜将至。山门大开,川流似的人群络绎不绝涌进大殿参拜。初卫说他得走了,恐家里人担忧。
素素却出其不意挽着他手臂不放,“难得你来,多陪大姐说会儿话。”
初卫下意识睨了眼角落里放着的食龛,蹙了蹙眉。“那……好吧。”引素素出了大殿。往人多的地方去,“大姐快看,那边!”
素素顺他指点看去,有许多人围在殿外百年古樟下抛红绸,许新年心愿。
“你也去许个愿。”素素怂恿道。
初卫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四周围,到桌前拿来两条红绸,递一条给素素,“大姐也许个心愿吧。”
素素并不拒绝,接过红绸。伏案写下“家康国宁”四字,一端系上小石子,往枝桠上抛。只她重心将将向上,下盘不稳之际,猛然感觉身后有一力推搡,整个人便向前倒去。
而身后之力,却似乎更重。
回眸瞬间,隐隐看到身后一大片人惊呼着压倒下来。这档口,她想躲闪已是来不及。眼看就要被推到在地,不忍直视,索性闭眼。却惊觉背后一股力量托起她身体,迅捷地退出圈外。
“大姐,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初卫关切地问道。
素素瞥眼看见他手上提盒,这才长舒一气。四下寻去,待想找方才的“初卫”,却早已不见其踪影。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我没事。”
初卫又将她上下检视一遍,这才安心,“没事就好。”
这时候,采枝和序旸也近得前来。
“向东家恭贺新春,”序旸拱手道贺,笑意盈盈。
素素抿嘴一笑,引他们进到大殿内。趁几人参拜时,她一眼瞥向角落处,早前那食龛还在。
*2013年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