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复仇纪事 完结-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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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节道:“是的,上回狩猎唯独长公主有伴驾的殊荣,还与皇上同乘一辇,连皇后娘娘也要给长公主几分薄面。”
裴渊的眉头蹙得愈发紧了。
卫节刚想说什么时,忽然眼尖地发现沈府的马车,他改口道:“世子,是沈府的马车。从这个方向看来,应该是要去长公主府的。”
裴渊不假思索就道:“让人拦下来。”
卫节一怔,“马车里应该是沈大姑娘。”
裴渊冷道:“拦下来。”
卫节这才道:“是的,世子。”卫节让随从去拦车,转过身来时发现裴渊已是大步往沈府的马车走去。马车被拦截下来,停在大槐树下。
霜雪探出头来,“是何人?”
话音未落,霜雪便见到裴渊一张阴恻恻的脸,她吓了一大跳,幸好沈婠之前再三嘱咐,霜雪此刻才不至于乱了阵脚。她镇定地道:“世子拦下我们沈府的马车所为何事?”
裴渊说:“叫你们大姑娘出来。”
霜雪道:“世子爷,这恐怕于理不合吧。”
裴渊道:“我是沈妙的未婚夫,迟早也是你们大姑娘的妹夫,都是一家人,何来于理不合?”
霜雪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沈婠的声音传了出来,“那就等世子成为婠婠的妹夫后再来说吧。”
裴渊此时冷静下来,他恢复了理智。沈婠又道:“世子拦下我们沈府的马车究竟所为何事?”裴渊轻咳一声,“只是久闻大姑娘之名,想要见一见罢了。”
这话一出,沈婠就愣住了。不对,这话不像是客套话。
沈婠试探着道:“世子谬赞了,待来日世子与二妹妹成亲后,总有见面的机会。婠婠听二妹妹说,世子最近受了伤?”
裴渊道:“多谢大姑娘关心,都是些小伤,不足挂齿。”
沈婠道:“世子以后还是小心些为妙,听二妹妹说世子是从山崖上摔下去的……”
“那天雨大,看不清路脚一滑就摔下去了,幸好无恙。”裴渊道:“大姑娘是要去皇姑那儿吧,在下也不打扰了,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大姑娘多多包涵。”
说罢,裴渊带着人离开了。
马车里的沈婠和霜雪面面相觑的,霜雪压低声音道:“大姑娘,怎么世子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似乎也不气您之前欺骗了他……”
沈婠细想,方才从裴渊的语气看来,的确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且似乎也忘记了他与自己是见过面的。那天裴渊分明是死透了,眼睛瞪得老大,可现在安然无恙的,又一副和善好说话的模样,到底是什么回事?
沈婠道:“先去长公主府再算吧。”
66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前;霜雪褰起帘子递出一块玉牌;看门的侍卫一见立马开门放行。如今整个府邸里的人都晓得沈府的大姑娘深得长公主的喜爱;连进府也无需让下人通报,现出令牌便能直接入府;这份殊荣是连当今的太子殿下也不曾有的。是以侍卫们也不敢怠慢,一见玉牌便知是沈大姑娘来了,连忙让人去通知府里的管事。
沈婠一下马车,林管事便含笑迎了上来。
“婠姑娘来得真巧,今早长公主还在口里说着最近怎么婠姑娘都不过来了,这不一过未时,婠姑娘便来陪长公主说话了。”
沈婠笑吟吟地道:“长公主惦记着婠婠,是婠婠的福气,”微微一顿,她又道:“长公主一直厚待婠婠,婠婠也想不出要如何回报殿下,这几日在府里绣了扇面,并央求教婠婠棋艺的先生帮忙题了字,以此聊表心意。”
“婠姑娘当真有心。”林管事很是客气地应了句,但瞧清楚了扇面上的字后,林管事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你的棋艺先生是容铭?传闻中的容铭神医?”
沈婠道:“是的,婠婠跟容先生学棋已有数年了。”
林管事这会真真是对沈婠另眼相看了,原以为婠姑娘入了长公主的眼只是凑巧,不料这沈婠还真的是有心的。府里的人都晓得长公主颇是崇拜容铭在医术上的出神入化,前些年还想过拜容铭为师,没想到容铭那时却是拒绝了。当时府里的众人都以为容铭神医这回得罪了长公主,定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没想到长公主却一点也在意,反而是愈发地崇拜容铭,甚至还对外扬言,京中谁也不许欺负容铭,若是有违者便与长公主府过不去。
长公主发话了,京城里有些达官贵人想要请容铭去看诊,遭拒后他们也不敢对容铭如何。
“婠姑娘,这边请。”林管事待沈婠又热情了不少,沈婠一进正厅,林管事便唤了婢女端出糕点果茶来招呼沈婠,他笑着道:“还请婠姑娘稍等片刻。”
沈婠来的次数多了,也摸清了长公主的习惯。长公主喜爱用过午饭后歇一会,未时左右便会起来。现在算来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她边用着糕点边在心里盘算着等会要如何跟长公主开口。
不过须臾;林管事就回来了。沈婠细细一看,林管事的面色有些不对劲。林管事轻轻地咳了声,说道:“长公主还在睡着,不如婠姑娘先回去,明日再来吧。”
沈婠微微一怔,平日里便是长公主还在睡着,林管事也只是让自己再等等的。今日却让她回去,沈婠顿觉古怪。不过她也不欲深究,起了身道:“好的,婠婠明日再来。还请林管事将这把团扇送给长公主。”
林管事松了口气,迭声道:“好的,老奴定会亲手交到长公主手中。”
沈婠笑道:“林管事也无需相送,婠婠自个儿走便行了。”
林管事也没有坚持;送沈婠出了正厅后便没有再送了。长公主府特别大,堪比两个沈府,沈婠走了一小会后,忽然有些想上茅厕,正好她记得附近有个茅厕,便吩咐了霜雪在这里候着,她去去就回。
沈婠从茅厕里出来时,刚好刮了阵风,吹走了沈婠的月牙白绣玉兰花蜀锦帕子。
沈婠一瞅,帕子随风飘落到不远处的假山上。
沈婠也未多想便小跑着过去,幸好假山不高,沈婠踮着脚尖就能拾回帕子。这帕子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却是李氏亲手绣出来送她的。
这份心意,沈婠一直带在身边。
沈婠收好帕子,正准备离去时,蓦然有一道粗喘声响起。
“芸芸可喜欢这样?”
沈婠一怔,紧接着是又是一道娇吟声,混杂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味道。沈婠并非未经人事,且上一世她也不知听了多少回裴渊与沈妙行鱼水之欢时的声音,此刻听见了,哪里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她有些面红耳赤,但沈婠也不欲多管闲事,正要悄声离去时,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嗯,本宫就喜欢这样的,三郎,再大力一些,嗯……啊……”
男人低笑声响,“遵命。”
又是娇喘声起,还有断断续续的话语和淫靡的拍打声,“三……三郎,如此……实在……是……嗯……委屈……啊……你了。”
“不委屈,我知你也是无奈……”
沈婠着着实实是惊住了,这声音是长公主的,芸芸正是长公主的闺名!她迅速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地屏住呼息轻手轻脚地离去,直到见着了霜雪时,一直绷得紧紧的心弦才松缓下来。
霜雪道:“大姑娘怎么脸色这么白?可有哪儿不适?”
沈婠摇头,“没事,我们快些走吧。”
马车离开长公主府后,沈婠方是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但转眼一想,沈婠又觉怪异,那位唤作三郎的男子莫非是长公主的意中人?若是意中人的话,以长公主的受宠程度大可直接求皇上或是太后赐婚,为何要拖到现在?难不成是长公主的面首不成?
虽说本朝不似前朝的蓄养面首之风那般盛行,但也并非没有。可从方才的话语里听来,唤作三郎的男子也不像是面首。
“啊,大姑娘,您看,是平南世子。”
霜雪褰起帘子,沈婠顺着霜雪所指望去,果真又是裴渊。之前与裴渊说话时,沈婠是隔着车帘的,可这回沈婠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裴渊这个人。
沈府的马车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而裴渊带着卫节坐在茶肆里,正在用着些许吃食。
沈婠微微地拧起眉头。
沈婠可以很确定一事,此时此刻所见的裴渊,与之前她所见的裴渊有些不一样。重生以来,她每次见到裴渊,裴渊所着的衣袍皆是素色的,而现在她所见的裴渊,他穿了件墨绿锦袍,微微垂着头似是在盯着桌上的吃食,眼神极是深沉。
沈婠想起了上一世时她常常能见到裴渊这样的眼神,也是这般深沉看不见底,而非像是之前的裴渊那样,毕竟年纪尚轻,虽有故作老成之态,但她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沈婠怔怔地看着裴渊,直到店小二送上一壶茶后,沈婠方是猛然回神。
她倒吸一口气,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怖之物似的。连霜雪也看出了沈婠的不妥,“大姑娘,您怎么了?”她往外瞧了瞧,并无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婠打下帘子,命令车夫:“回府吧。”而后又同霜雪道:“没什么,只是累了而已。”
她垂下了眼,心又开始紧绷起来。
她在容铭那儿与裴渊下了好几回的棋,每回下棋时,棋盘边少不了糕点和香茗,裴渊亦是喜欢边品尝香茗边思考着下一步棋要如何行走。她曾经特地注意过裴渊是如何端起茶杯的。
因为上一世的裴渊每回喝茶时动作都会特别奇怪,无论是谁端来的茶他定要用手指沿着杯沿划一圈,而后才开始用茶。
而这一世的裴渊并无这个癖好。
可刚刚裴渊捧起茶杯时,他第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地用手指划了一圈杯沿,而后才轻轻地喝了口茶,像足了上一世的裴渊。
沈婠心里头倏然有了个想法。
裴渊坠崖,定不可能生还的。可此刻他安然无恙地坐在茶肆里喝茶,眼神以及一些习惯都有了变化,就如同她刚刚重生那会一样。
沈婠握起拳头。
这一趟出来起码没有白费,虽是没有见成长公主,但她知道了一事——这一世的裴渊死了,可上一世的裴渊活了。
裴渊方才气势汹汹地拦住她的马车,想来是太过冲动,就像她刚重生时恨不得一把刀插在裴渊的心窝上。可后来她冷静下来了,如同裴渊瞬间语气就变得不一样。
从裴渊目前待她的态度看来,似乎又想像上辈子那般。先以英雄的姿态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之后将她捧上天再狠狠地摔下来。
虽说她的力量仍是很弱,依然不能与偌大的平南侯府抗衡,但起码这一世,裴渊是不能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堕胎了。
想必那些令裴渊断子绝孙的药香早已是沉积在他的身子数年,便是容铭也无法救得回来。
沈婠很是庆幸平南侯府一家子都喜欢礼佛,尤其是裴渊不点檀香便睡不着,若不是她摸透了裴渊的习惯,她也不敢用这个法子。那一味药草,若无檀香催化便只是一味略微不寻常的香料,可一遇檀香,那便是断绝香火的毒药。
67
石桌上摆了一棋盘;白子与黑子相杀;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黑子就败得落花流水。容铭合上棋盒,道:“和你下棋真无趣,无论怎么下都是输。我真好奇有谁能赢得了你。”
裴明泽含笑道:“对弈讲究修生养性;莫要太过计较输赢。”
容铭道:“瞧瞧你这话说的都快成仙了;就没见你计较过什么东西。”容铭又道:“说起来,你最近倒是勤快得很,总找我来兰华寺。”
容铭看了看不远处的禅房,“住持还在做早课呢;今天我们来早了。”
裴明泽道:“不急;我们可以再下一盘。”
容铭自是不愿;他连忙转移话题,“前几日你借了我名义把我的学生带哪儿去了?”
有一小僧拿着扫帚走进庭院。
裴明泽捧起石桌上的茶杯,杯盖与杯沿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裴明泽缓缓地喝了口茶,方是慢条斯理字正腔圆地道:“你不是恰好有急事么?所以才让阿潭来这里接走了沈大姑娘。你这学生倒是不错,明明是陪着母亲妹妹来上香的,你一让阿潭来,她二话不说就与阿潭走了,连寺庙的门都没有进。”
容铭虽是诧异,但他与裴明泽相识多年,很快就明白了裴明泽的意思。他含笑道:“是呀,的确不错。”
扫地小僧走后,容铭压低了声音,“你在做什么?”
裴明泽笑道:“这话说起来有一匹布那么长……”
“停停停,打住。我不想知道了。”容铭连忙道。
览古默默地抬头看了眼容铭,心中不由腹诽,容大夫就是懒,王爷就是摸准了容大夫的性子,每回都能把容大夫吃得死死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容铭忽然问道:“你的脚最近还会疼得频繁么?”
裴明泽道:“嗯,一天得疼上好几回。不过都习惯了。”
容铭不死心地问道:“你当真不治了?我最近想出一个方子,你服用后,宫里的御医定然诊不出来。”
览古比裴明泽还要心急,他连忙道:“当真?”
容铭道:“有九成的把握。”
裴明泽摇头,“没有十成的把握实在不值得冒险。”
览古急道:“王爷,九成的把握呀。这么疼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裴明泽道:“无需多说,我这身子治好了也是招惹祸端,还不如不治的好。”。
平南侯府里,裴渊正坐在靠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块翠莹莹的玉佩。底下的随从在回禀着话,“禀告世子,属下已是去兰华寺查探过,初八那一日去了兰华寺的人并不多。”
裴渊道:“沈府的大姑娘可有去?”
随从回道:“去是去了,但刚到兰华寺又回去了。”
“哦?”裴渊挑眉,“怎么说?”
随从道:“属下问了那一日当值的小僧,他只道沈府的大姑娘刚到不久,便有辆马车接走了她,说是教大姑娘棋艺的先生,之后也没有回来。”
裴渊略微沉吟,方道:“继续说吧。”
随从应了声“是”。
沈妙与裴渊定亲后,夏氏挑了个日子带上沈妙到平南侯府拜访平南侯夫人温氏。温氏虽贵为平南侯夫人,但实际上府里的大权仍然掌握在裴老夫人手中。
裴渊与沈妙的婚事,温氏起初是有不满的,但老夫人开了口,温氏也不好反驳,只好默认接受了。她看着夏氏身边的沈妙,心里是一百个不明白,儿子到底喜欢这个姑娘的什么,怎么瞧都是个普通的姑娘。
不过心里想归想,温氏仍然含笑地道:“妙丫头白白嫩嫩的,长得真好看,难怪渊儿会心心念念着。”
温氏心里盘算着,今年沈妙不过十一,嫁过来时也得四年后。老夫人如今的身子是愈发地不妙,估摸也撑不了多少年。且沈妙这丫头看起来倒是个乖巧的,到时候老夫人归西,府里管家大权便由她掌控,儿子的婚事不能反对,她总能决定孙子的婚事吧。
温氏这么一想,倒也觉得沈妙变得顺眼起来,她笑着和夏氏说:“我们俩说了这么久的体己话,妙丫头年纪还小,怕是会觉得闷。”
夏氏也笑道:“妙丫头时常陪我说话,都习惯了。”
她悄悄地给沈妙使了个眼色,沈妙一来到平南侯府,心早就飞到裴渊身上了。刚刚夏氏与温氏说了这么多话,沈妙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夏氏使眼色,沈妙自然也是没看见。
夏氏心中无奈,只好作罢。她夸道:“夫人当真好福气,前些时日我刚听我家老爷夸赞平南世子的骑射,说是今年的狩猎里,平南世子年纪轻轻就已是与侯爷一同博得头筹,连皇上也是多加赞赏。”
温氏谦虚地道:“上回也只是好运气。说起好福气,妙丫头这般年纪就已是精通女红,琴棋书画也皆有涉猎,在同龄女子中也实在难得,”微微一顿,温氏又笑着道:“左右妙丫头迟早都要嫁进来,我唤渊儿带妙儿熟络熟络下平南侯府,以后接管起来也好上手。”
说罢,温氏吩咐身边的嬷嬷,“叫世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