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抉择(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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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也正如孙露刚才分析的那样,国债发放得越多税收也自行增加得越快。因此在陈家明看来,这种情况与其说是一种弊端,倒不如说是一个国债与税收关系的基本原则。
想到这里,陈家明一个抱拳打破了现场的沉寂道:“回陛下,朝廷可以将短期债务转换为长期债务,将战前债务每年支付的高额利息转化成低利息票。这样有利于降低财政部门的负担。”
“但这么做会让国债持有者的收入大大减少。如果不考虑国债持有者的爱国之情的话,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黄宗羲皱起了眉头道。
“黄大人说的没错。这么做确实可能让国债持有者受到损失。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朝廷可以允许国债持有者持债券来购买朝廷在海外的殖民公司的股票。只要国债持有者能通过股票市场上取得一定的利润。相信多数人都会欣然接受朝廷的这一安排。”陈家明得意洋洋的说出了自己的解决之道。这可是他通过考察欧洲诸国的情况后得出的一个两全的办法。
不过,陈家明的建议在黄宗羲听起来可就是另一番滋味了。须知香江商会是中华朝目前最大的对外殖民贸易财团。一旦朝廷采纳陈家明的建议,采用购买殖民股票的方式来实现债务转换,那香江商会势必会从这个过程中赚取一笔笔巨额利润。更别说香江银行本身就拥有独家铸造货币、发放国债的特权,日后还将拥有代国家支付国债利息的权利。可以豪不夸张的说,香江银行现在是一只手拿出去,另一只手拿更多的进来。
当然朝廷在这个过程当中也能通过控制香江商会与香江银行筹集到更多的资金。因此从理论上讲内阁根本不怕欠债,甚至还有些期待欠更多的债。但这么做的前提是香江商会与香江银行必须可靠。可这些惟利是图的商贾财阀真的靠得住吗?想到这儿,黄宗羲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正在女皇面前侃侃而谈的陈家明。不知为何,此刻在他的眼中向来温文儒雅的陈家明看上去带着种难以言喻的阴沉。
就在黄宗羲在心中暗自矛盾之时,从龙椅上忽然传来了女皇庄严的声音:“诸位卿家今天也谈了各自不少的想法。朕看国债的事大致上就照诸位卿家的想法去办吧。不过关于国债发行的数额以及相关的法律法规,还是得先提交国会审议才行。毕竟朝廷是在向纳税人借款,因此必须得向国会知会一声。”
被拉回现实的黄宗羲赶忙同罗胜、陈家明两人起身向女皇行礼道:“遵命,陛下。”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朕也累了,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诸位卿家可以退下了。”孙露说着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闭目养神的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资本之神挥动起了魔杖,使不事生产的货币具有了生殖力。货币就此正式被转化为资本,却又用不着承担投资于工业,甚至投资于高利贷时所不可避免的劳苦和风险。那些“国家债权人”实际上并没有付出什么,却轻而易举地成为了有闲又有钱的食利者阶级——金融家。他们通过充当政府和国民之间中介人大发横财,每次国债一大部分就成为从天而降的资本落入包税者、商人和私营工厂主的手中。从此国债成了原始积累的最强有力的手段之一。
《命运的抉择》第二部 第二百三十六节 两重臣皇城互试探 论劳荒南北显差异
黄宗羲、罗胜与陈家明恭敬地退出了御书房,可三人的心境却各有着一番滋味。得到女皇首肯的陈家明自然是春风得意,满心盘算着如何实现自己的金融计划。一旁的罗胜拧着眉头思虑着如何就女皇对《劳工法》与《济贫法》的修改去与国会方面周旋。
相比之下黄宗羲的心情则要比其他两人复杂得多。他一方面庆幸于女皇没有答应《劳工法》与《济贫法》中部分有违天理的条款,另一方面又在为即将实行的国债发行而感到忧心。在黄宗羲看来像发行国债这样的大事还是应该交由朝廷衙门主持才最为妥当。但女皇却执意将这一重要使命委托给了香江银行。当然黄宗羲也明白女皇之所以会如此安排,背后可能还涉及一些交易问题。因此他心中虽有忧虑,却还是没有在刚才当着女皇和陈家明的面将某些问题给提出来。不过此刻众人既已离开御书房,黄宗羲自然也就少了几分顾忌。眼见着三人已然走出了内宫,他不由地率先打破沉默,向陈家明开口道:“陈会长,陛下刚才既已表示国债的发行量需交由国会审议。依本官看来香江银行还得尽快与财政部一同起草一份议案才行。不知陈会长意下如何?”
“大人说得是。不过,香江银行终究只是为朝廷打下手办差的。向国会递交议案的事还是由财政部全权负责吧。香江银行向来都是以朝廷马首是瞻的。”陈家明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眼见东家明说得如此恭顺,黄宗羲也只好把后头的几句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当即也陪起了笑脸拱手道:“陈会长客气了。大家都是为皇上,为朝廷办差的。把差事办好才是真正的头等大事。至于其他繁文缛节,也就不必太过在意了。”
“话虽如此,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不过如果朝廷需要什么数据、资料的话,香江银行十分乐意配合朝廷。”陈家明微笑道。他心里十分清楚,一但黄宗羲接任首相一职,很可能会像之前地陈邦彦那般兼任财政尚书一职。这便意味着国债等财政措施日后都将由黄宗羲全权负责。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算黄宗羲与自己再熟。这把火还是得照烧不误。为此陈家明选择了避其锋芒,毕竟日后两人还得合作很长一段时间。
而在另一边,眼见黄宗羲与陈家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试探个没完,罗胜不由轻咳了一声道:“其实国债的事只要得了皇上的首肯,国会那边也只是照章办事罢了。倒是这《劳工法》与《济贫法》的案子该如何改才让人伤脑筋呢。”
给罗胜这么一提醒,刚才还在与陈家明暗中较劲的黄宗羲不禁也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如罗胜所言,这两份草案的更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女皇想要更改的内容恰恰正是国会方面希望通过的内容。如果按照女皇地旨意更改了相应的内容,则国会那边难以通过。如果不进行更改,女皇那里又难以交代。想到这儿,有些进退维谷的黄宗羲不由把皮球踢给了陈家明道:“陛下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体恤民情,老实说,这两份草案中的部分内容也确实过分了一些。要是这些内容真的被通过实行,底下的老百姓还不知道会在背后如何戳咱们的脊梁骨呢。陈会长你是商界的魁首,这里现在也没有外人,咱们就实话实说吧。目前帝国的工商界真的是因劳荒陷入了困顿?还是像陛下刚才所言,只是部分商贾经营不善?”
面对黄宗羲咄咄逼人的追问,陈家明在沉吟了半晌后,缓缓地回答道:“陛下的分析切中要害。工商界也确实存在劳荒。”
“此话怎讲?”黄宗羲眉毛一挑道。显然他对陈家明这番两面光的回答并不满意。
“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先前的分析仅是就工商业而言当然没有错。可这劳荒看似发生在工商业,但它地根子却是在我朝的农业。”陈家明说到这里并没有在意黄宗羲异样的神情,而是继续深入道:“我朝地大物博,各地农业的情况也是各有各的特点。仅以南北来分,我朝的北方地区多以小麦——芜菁——大麦——牧草轮作或大豆——玉米轮作为主。南方地区则是以种植春水稻、冬小麦为主。在没有种植粮食的地方,农田里一般还种植棉花或者桑树。”
“这很正常啊,有道是合天时、地脉、物性之宜。而无所差失,则事半而功倍。自古以来务农就讲究‘三宜’,即‘时宜’、‘地宜’、‘物宜’。我朝地南方气候宜人,水土丰硕,历来就是中原的粮仓。在好年景下江南的水稻一年都能两熟甚至三熟。而北方的条件虽不及南方来的优越,之前又经历过数十年的天灾与兵祸。不过好在通过从海外引进的玉米、土豆、苜宿等农作物和牧草所研发地新型轮作方式十分适合北方的气候与地理。因此这些年北方的农业也在日渐恢复元气。特别是辽东、华北等地近两年来的粮食产量丝毫都不比江南、岭南诸省来得逊色。加之北方诸省毗邻草原,中原这些年又对羊毛需求巨大。因此在北方产生种植业——畜牧业混合的农业,也就不足为奇了。”黄宗羲得意的说道。但他的心里还是始终不明白南北农业上的差异与眼下三人所谈论的工商业的“劳荒”有什么必然联系。
“大人对南北农业的分析字字在理。”陈家明一边在心中暗自钦佩黄宗羲的学识与见识,一边又跟着反问了一句:“但不知大人是否知晓小麦、水稻、棉花、植桑、牧羊各自需要的花费的劳力?”
“这……”黄宗羲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老实的回答道:“本官并不清楚。还请陈会长指教一二。”
“大人过谦了。其实不止是大人您不清楚,就算是常年务农的农夫也不一定知晓。毕竟农夫关心的只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而就算是拥有大片土地的地主也极少会既种稻植桑又放牧养羊。惟有而今地商会才有机会能同时经营南方的农场与北方的牧场。而在下也只有幸经营商会,这才稍微知道了点其中的关系。”陈家明谦逊的说道。
“陈会长,这农场应该比牧场更费劳力吧?”一旁的罗胜想了一下插口道。
“不错,确实如此。种植农场所需花费的劳力是放牧的4倍。”陈家明点附和道。“同样是种植粮食,种植水稻所需花费的劳力是小麦的2倍。而植桑地劳力是小麦的12倍。至于种植棉花则是迄今为止最费劳力的一项活,大约是种植小麦的27倍。”
“也就是说目前要维持南方的农业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连带还争夺了工商业的劳动力。”黄宗羲很快就明白了陈家明说这些话的意思。
“准确的说是工厂的劳力。像桑蚕、棉花之类原料的种植其实也是工商业的一部分。”陈家明纠正道:“事实上,植桑种棉同样也在争夺粮食种植的劳力与土地。桑稻之争、棉粮之争这些现象打从前朝起就早已不是什么陌生的事了。”
“嗯,话虽如此,可早些年江南的农户不照样既种稻又种棉。”黄宗羲皱着眉头反驳道。
“那是因为早些年那些农户种棉织布多半是只为了满足自家度用。偶尔有些赢余才会拿去市场变卖。可而今商会种棉织布则纯粹是为了贸易。光靠寻常农户种的那点棉,纺得那点纱根本满足不了工厂大规模生产的需求。”这一次说话的是罗胜。出身商会的他对于棉纺业地情况还是十分了不起的。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北方目前主要还是依靠羊毛裁制冬装。因为放牧虽然比种棉要占用更多的土地,可种棉则要比养羊以出产羊毛需要更多的劳力。在北方地广人稀的情况下,羊毛的价格也就顺理成章的比棉花低了。”陈家明跟着应和道。事实上,不止是北方诸省。就算是南方地一些纱厂、布厂也在采用羊毛作为纺织汉布的原材料。而这一切除了要归功于蒙古草原的安定,以及小麦——芜菁——大麦——牧草四轮作在北方的推广外。地方经济作物与粮食作物之间长期紧张的关系也起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事本官从前也曾听陈首相提起过。不过商会不是在各地建立了专为商会提供棉粮原料的农场吗?”黄宗羲不解道。
“大人有所不知。早年中原的战乱让大量北方百姓蜂拥南下。致使南方劳力在那段时间里变得异常充裕。再加上南下的百姓大多穷困潦倒难以生计。因此当时的商会往往不费吃灰之办就能招募到大量的劳工。可而今天下早已太平,北方大部分地区也以日渐恢复生息。朝廷期间又颁布了不少鼓励北上开垦的有利政策。于是当初南下的百姓便跟着开始回流北上。南方诸省也就顺理成章地出现‘工荒’了。”陈家明逐一分析道。
此刻听完陈家明与罗胜两人的连番介绍与讲解,黄宗羲发现自己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东西,可相应的心中的头绪反倒是更乱了。却见他低头思虑了半晌后,疑惑的向陈、罗二人问道:“两位既然如此了不起内情,刚才又为何不在御书房向女皇陛下言明呢?”
事实上,不止黄宗羲有这样的疑问。一旁的罗胜也有同样的想法。原本打算同陈家明一起说服女皇陛下的罗胜,怎么都没想到陈家明竟会在御书房中选择退缩。致使三人最终在《劳工法》与《济贫法》的问题上无功而返。因而当黄宗羲提起相关问题之时,罗胜也跟着将目光投向了陈家明。
而在另一边面对来自黄、罗二人不解眼神的陈家明倒是显得颇为坦然。却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苦笑道:“因为说了也没用。”
“陈会长,话可不能这么说。陛下虽体恤百姓,但对帝国工商业的发展向来也是十分重视。只要向陛下说明原由,相信陛下还会顾全大局的。”罗胜赶忙摆手道。
“罗大人你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就算眼前的《劳工法》与《济分法》毫无删改地被通过并实施,也难以解决目前劳荒的问题。”陈家明语气凝重地说道:“无论是限定最高工资,还是禁止乞讨。亦或是送流民子女当学徒,说穿了其目的不过就两个,一是延长现有劳工工作时间;二是将市面上的无业流民通通收纳为商会的劳力。可光靠这些措施又能补充南方工商业所缺漏的多少劳力?到时候恐怕是劳力没吸纳多少,反倒是将现有的劳力都吓到北方或是殖民地上去了吧。”
“照陈会长你的说法,朝廷难不成还要限制南方百姓北上,或是禁止百姓出海移民不成?”罗胜听罢赌气的说道。
“那可不行!万万使不得!”还未等陈家明回答,黄宗羲倒是率先摇头否定起来道:“南方的工商业对帝国虽重要,但也不能为了南方的利益限制北方的发展啊!”
“黄大人说得没错。帝国南北都要发展,也都需要劳力。不能因一地的繁荣而忽视其他地区的发展。更不能为收拢劳力而放弃帝国在海外的殖民。”陈家明说到这里。忽然狡诘一笑道:“现在看来,唯一特效办法恐怕就是把现有商会农场的劳工贬为奴隶咯。”
“绝对不行!”黄宗羲气呼呼的否定道:“我朝自立朝之初起就废止了一切奴隶制度,还天下百姓以自由之身。如果现在为了工商业的利益而重拾此恶政。恐怕到时候,南方诸省所得到的不是数十万奴隶,而是数十万暴民。”
眼看黄宗羲一副激动的模样,陈家明反倒是回头向罗胜说笑道:“瞧,在下说得没错吧。这话说了也是没用的。”
“咳。陈会长,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还这种玩笑。”罗胜无奈地一跺脚道。
见此情形,陈家明赶忙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两位大人稍安毋躁。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维持帝国庞大的人口,以衣棉纺业巨大的原料需求,使用奴隶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帝国的律法虽不容许咱们在中原豢养奴隶,却也没阻止我等在其他地方蓄奴啊。”
“陈会长,你的意思是?”黄宗羲狐疑地问道。
可陈家明却像是点到为止似地问了一个看似并不相干的问题:“听说今年印度棉花大丰收。想来也是该同国会商讨一下明年降低印度棉关税的事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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