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結-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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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无风也无声，宛如什么也没有。

忽然，浓雾渐渐消散，眼前一些东西隐隐约约地透露出形态，顿时，我陷入这迷雾裹。

黄色的泥土路上没有其他人，道路两旁种满了红色的花儿，如小爪子般的花瓣柔弱摆动，一直延伸至身后远方。

前方出现了一座黑色木桥，彷如彩虹般优雅地弯至对岸，在昏黄光线下沈寂冷清，连接岸边的石阶却闪动着白玉般的光芒。

我缓缓地走到桥边，桥下是一条黑水大河，水面宽广水流却轻缓涌动，莫名的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水中时不时翻过一个浪头。

我向对岸看去，可是太遥远了，甚么也看不清楚，看着看着，我产生了一种要到对面去的感觉。

我呆滞着往前走去，正想踏上桥边的石阶时，一声大喝响起，把我的脚步定在桥外：「不可以！」

尖叫声刺进我浑沌的脑海中，我愕然抬头，看着彷佛凭空出现在桥上，脸色铁青而又庆幸地看着我的人，这位我心感敬佩、为她难过的悦妃娘娘。

一看见她，我积聚已久的情绪爆发出来，「娘娘，你知道吗？大帝他恢复了你的身份…」我真心地为悦妃娘娘而高兴，脚步也下意识地向她走去。

妃却面色一变，大叫：「诺敏，不要上桥！」我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石阶。

这一刻，我的脑袋骤然清醒过来，惊慌地看着四周，看清四周的奇异情况后却令我更感吃惊。

为什么没有风，花瓣却在动？有流水，却没有水声？

无风也无声的世界，安静得令人心寒。

在我害怕之时，悦妃已从桥上跑过来，她站在石阶上，悲伤又高兴地看着我。

我完全不知所措，胡言乱语地道：「悦妃娘娘，这儿是……甚么地方……」悦

悦妃急速地喊道：「绝对不可上桥！不然即使你阳寿未尽，也要去地府了！」

地府！？难不成这道桥就是……

我不可置信地瞪着桥不敢置信，慌慌张张后退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悦妃叹息着说：「奈何桥上，活人不可上桥，死人不可下桥。」

我瞪着悦妃站在石阶上的双脚，吞了口口水说：「娘娘…」

悦妃微笑着，这样的她很美：「等你身体回复意识，你就能回去。」

听后我垂下眼帘，原来恐惧感消失，哀伤感重现心头。

「娘娘，想不到现在能够和你再见，但却是这种情况。抱歉…如果我能早些明白娘娘的想法…或许你…」我知道我的声音正在发抖。

顿时，悦妃的笑容转为苦涩，轻轻的声线虚无缥缈：「或许不能实现，但心还是温暖的。」她没有掉下眼泪，眼神依然坚定。

而相反，我决提般的泪水却狂落下，这种难受的感觉自从妈妈去世后，便没有如此的刻骨铭心，抬出手朝悦妃娘娘伸去，在碰到前却因距离而无奈地僵在半空。

渐渐有白光缓缓浮现，眼前的一切开始失真，晕晕迷迷的滋味，疼痛的感觉重回身上，双脚一沉，如潮水般涌上的疲惫包围了我。「悦妃娘娘…。悦妃娘娘…」我吃力地抬起头，不停呼喊着悦妃的名字，眼泪乱飞在空中。

悦妃向我露出最令人难以忘记的笑容：「诺敏，你猜到吗？这世上令我感到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我停止了哭泣，凝望着悦妃，开始模糊起来的脑袋无力再思考，只听到她的最后一句：「答案是…记忆…」

我慢慢张开沉重的眼皮子，眼角划下了深深的泪痕，月光洒下的银白色光芒异常温暖，脑海里盘据着一片空白模糊。

我动了动身体，发现只是带着酸软的感觉，布满全身的痛楚却没有了……但悦妃的话语却深深刻在心内。

「你醒了？」一把声音响起，我从床上努力支撑起来，看见龙钦捧着瓷碗向我走来。

脑袋还是傻呼呼的，我眨眨眼，嘶哑着声线开口：「我…」

「放心，你的蛊那个族长已经解开了。」龙钦阴沉地扯出笑容，把碗递来：「是药，快吃。」

我苦着脸庞把黑褐色的药汁喝下，松了口气笑道：「殿下成功了吗？他知道了察必娘娘的想法？」

龙钦接过碗说：「是啊。」下一秒，他盯着我脸颊，问：「你哭了？」

我赶快抹抹脸上的泪痕，重拾笑容道：「放心，我没事。」

龙钦没有再问下去，「果然女人很烦人！！」这是他下的定论。

「我哪有烦你？」我皱了皱眉，反驳起来。

「哈哈哈！」他忽然大笑着：「看来你好得很呢。不过如果你没有好回来，本大爷就去拆那村长的骨…」

「你试试看吧。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嘻嘻地大笑了起来，一切回复正常了。

「对了，殿下在哪？」我左顾右盼问。

「他正在村长那，连我也不能进去。」龙钦懒洋洋地回答。

我挣扎着下了床，龙钦吓得跳了起来，扶着我身子，喊道：「你干嘛？」

「我也想知道察必娘娘的心愿…」

尽管之前是想留在殿下身旁，但出现我梦中陪伴我的察必娘娘，为他人尽心的娘娘，这样的一个她，到底用什么心情留下这个朝代……我也想弄个明白…

重遇梦幻　　　第八十一章　意料之外

「你想去村长那？」龙钦疑虑地问。

「村长那里不是不让我们进去吗？」我道：「既然如此，去察必娘娘曾经居住的那里好了。」说完随即踏出屋子后，月光星光，隐隐的寒风夹着暗香，现在才发觉苗疆是这样的美。

我伸伸懒腰，感觉舒畅了很多。

龙钦跟在我身后，沿途看见的风景都令我喜上眉梢，果然身体好回来就令人欣慰。

当我们踏进同样的小屋子，纺织机还是安静的站立在此，我伸手抚摸着它，就像接触着遥远的察必娘娘。这时，室内四散的架子吸引着我注意，我左右张望了下，忍不住吃惊的张大嘴巴。

龙钦见状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环视四周，房间共有四座架子，分别写着「1」「2」「3」「4」。

「这些架子上的数字……？」我指着架子看向他。

龙钦见怪不怪地环视四周一眼：「不就是数字嘛。有什么好奇怪？」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龙钦：「为什么这里也有？」

「咔咔」门被打开，一位年轻的男生提着水桶和干布走进来，他怔了怔，疑惑的盯着我们。

「喂。有什么好看？你是谁？」龙钦立即展示他的风格，先声夺人地瞪着他。

我拉拉他衣角，立刻和男生道歉：「抱歉，我们是铁穆耳殿下的跟随者。」男生顿时松了一口气，挂在客气的笑容：「原来你们是昨晚娘提过的人。」

我了然的一点头，向他礼貌一笑，转头和龙钦介绍。

「对了，听闻殿下现在不是在村长那，为何你们在这里？」小勇问。

龙钦已走上前，气势淘淘的逼近他：「喂，小子。察必娘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龙钦！」我扯开了他，严厉地瞪着他，龙钦哼了一声，转头坐在椅上。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些数字的架子？」我指指旁边的架子问。

小勇似乎觉得我问了什么蠢问题：「有什么问题？听娘说是察必娘娘教的。」

「这些数目字连察必娘娘也懂？」心头浮现一段小记忆，不禁吃惊起来。

龙钦看着我吃惊的表情，倒是反问：「干嘛这个样子？连我和答剌麻也懂，察必娘娘懂有什么奇怪？」

小勇亦认同龙钦的说话：「听娘说过，这是色目人的文字。很方便而且简单，察必娘娘似乎亦很满意这些文字。」

脑海中彷佛雷电击中，一直不以为意的东西一一浮现，串联成线揭出真相。

第三个梦、二殿下留下的暗号，我被自己想到的答案吓倒，吓得瞪大眼睛，咬着嘴唇完全说不出说话来。

可能吗，可是这么多年……

「喂，你怎么了？」龙钦推推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来，苍白着脸摇头：「没事。」说完我便转向小勇，希望确定自己心中想法：「你娘有没有说过是谁教察必娘娘这些数字？」

小勇口中的回答只是更肯定了我心里的答案，不过，真的想不到，完全不敢相信。

「诺敏，你到底怎么了？」龙钦提醒了我，我从惊讶中醒来。

「真的没事。」我笑笑道，和小勇提出想进入厢房的想法后，便带我们进去。

散在床上枯黄的废纸，我伸手拿起来，废纸上的汉字已经化开了，但依然看出几个字：「……期盼某日……能还汉……一个家」

第二张写着：「回大漠…」

我想起曾在梦中见到的情境，喃喃自语道：「难道……察必娘娘的心愿…」

「看来察必娘娘倒是真的为我们汉人着想。」龙钦在旁瞄着废纸道。

我发抖的手紧握着废纸，垂下眼帘，哽咽着深吸口气，我想我比其他人，更明白察必娘娘的心愿下，所藏起的悲伤心情。

明明她这么爱汉人和自己民族，我所认知的她总是为别人着想，为国家，为民族，为夫君，为孩子…可惜，上天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

我放下废纸，没有多说话就离开她曾经的住处。

然而，总觉得察必娘娘留下的一切才正要开始。

龙钦站在身旁，抬头和我望向天空。

「诺敏。旅程就快结束。」龙钦忽然问出奇怪的问题：「你和殿下会回大都吧？」

「当然了。」我回答：「如果有机会，我们会来探望你的。」

他再没有说话，顿时四周寂静下来，只有呼呼的寒风声，把我们相隔起来。

次日一早，我们就早早起床，打算赶快回到大都，虽然此行也有收获，但我们仍不知道，二殿下突然显灵的原因。

吃早饭时听殿下和龙钦的商量，好像打算再去庆业寺一趟。

从殿下拿出的书信得知，村长认同了殿下是下一任大帝。但殿下却想把书信带去庆业寺还给二殿下。

看他的样子，他不想登上皇位，但我感觉到是其他原因。

村长特意亲自把我们送出树林，他看着殿下笑说：「察必娘娘知道有你如此优秀的孙子，一定非常高兴，不知你们查出毒害娘娘的真凶了吗？」

原本打算提缰就走的殿下，震骇地回头：「你说甚么？皇？？笆羌辈《？赖摹！？p》我和龙钦面面相觑，一同屏着气息盯着惊讶的村长：「虽然症状不明显，但娘娘的确是中杜鹃花毒而亡的，答剌麻殿下没有告诉你们吗？」

我吃惊开口：「杜鹃花有毒吗？是不是村长你弄错了？」

如果娘娘的确中剧毒而死，为什么殿下他们会没有发现？

村长脸上不悦，斥道：「我是会乱说话的人吗！普通的杜鹃花没有毒性，只有特别品种才有毒，因此不为人所知，上次答剌麻殿下来时，我详细问过娘娘死时状况，和中杜鹃花毒一模一样，你是看不起我们苗人的能力吗？」

殿下铁青着脸，突兀地开口：「这些话你也和皇兄说了？」

村长点点头没作声，说在我奇怪殿下的表情为何更难看时，龙钦咬着牙根，一字一句从口中弹出：「所以，答剌麻的死因，是因为这个才对吗！」

难不成……我来回看着身旁皆是一脸阴郁的两人，难不成二殿下……也是被人害死才……

一时间，彷佛连空气也僵凝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殿下的脸色稍为和缓，抱拳向村长一礼，一言不发就催马急奔。

我明白他在急切甚么，只有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就在我们快要转出山路时，一声尖锐的声音从我们身上响起。

龙钦脸色一变，一把扯过我的衣袖，吼道：「敌袭！」

一枝明晃晃的利箭从后冲至，划过我脸袋上一刻仍在的地方，在龙钦的肩膀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我的衣袖。

重遇梦幻　　　第八十二章　龙钦的背影

我的马匹被箭矢所激，嘶叫着暴走开去，我睁大双眼，龙钦流血的肩膀近在咫尺，他用受伤的肩膀紧紧护着我的身躯，另一手拔出刀剑，把对方射来的箭打下，这时，前方的殿下冲了回来。

「你怎样…你怎样了？」我焦急得语无伦次，血不停流下来，沾满我身上衣裳。

当殿下跑过来时，龙钦流血的手臂缓缓把我推向殿下，不安感重重落下我心上，我一把紧扯着龙钦的衣袖，手足无措地乱喊：「龙钦！！你想做什么？」

「闭嘴！！女人！！」龙钦大喊：「快和铁穆耳离开。」

「不…不…你流血了…」我胡言乱语，眼前的一切惊动着我的神经，我不敢放开龙钦，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诺敏，你不应该由我保护…」龙钦声线变得苦涩，下一刻他用力把我推向后方的殿下，我的身子跌入殿下的怀里，他紧紧掩护着我，又看回龙钦。

「快去救龙钦！！」我转头拚命拉着殿下的衣服，就在殿下打算冲向前之际。

「不准过来。你们快走！！」龙钦怒吼着，殿下开始面露犹豫之色。

「殿下，殿下，救救龙钦，他受重伤，快去救救他！！」我发疯似的大喊，不理会自己满身的鲜血。

突然，龙钦的马匹被弓箭击中，他被逼跳下马匹，对着冲过来的敌人举起剑。眼看龙钦越来越危险的境况，我更是焦急，在殿下的衣袖扯出痕迹：「他是我们的同伴，你还犹豫什么？我们快去救他！！」

「不准过来。」龙钦回头，对殿下说出了令他下定决心的说话：「诺敏需要的是你，而不是我。你们快走。」

龙钦紧绷的脸上彷佛有水痕划过，只是一刹那而已。他已回头面对大班的刺客。殿下搂紧我的身体，重重一打马臀，狂奔的马匹带着我们离开龙钦，很快连他的背影也看不见。

我激动得用力捶打着殿下的胸口，不断大哭大闹：「殿下，你为什么这样残忍？他是我们的同伴！」重复着同样的责骂，但殿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味提缰向前冲。

「殿下！」我抬头望向他，才看见他强忍着泪水的眼眶，还有他痛苦扭曲的表情。这是第一次。我看见他连自己的情绪也无法控制的模样，恐怕他比我更加难受。

我停下大吵大闹，只是伏在他的怀里狠狠大哭。为了自己亦为了不能哭的殿下。

在阳光尽失的最后一刻，马匹越过城门，跑到寺庙附近的地方停下。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下了马，这几天我们甚么也没做。只是一味的向前赶路。

时间过了那么久，久得让人感到可怕。

我们一起走进寺庙，殿下和住持低声商量后，很快我们又来到房间。

房间没有什么改变，殿下看了看四周，把身上的书信放在桌上。看着我道：「你坐在床上吧，没事不要下床。」

殿下的脸上失去情绪，冷硬的说话。我听话地点点头，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殿下把米洒在地上和桌上。

一平静下来，心又飘向龙钦那，眼泪却流不下。不知是否哭得累了，我慢慢闭上眼睛。沉入了梦乡。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殿下和龙钦在下棋，两人不服气的互相竞争，我在旁为他们笑着打气。

梦美得我不想醒来。

睡梦中传来呯嘭一声，我吓得立刻醒了过来，爬起身来左右张望。

门口被夜风吹得左右摇晃，时不时撞上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敞开的门外，黑漆漆的天空连月光也没有，彷如黑幕般把一切都掩盖起来。

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毛骨悚然的感觉冲散哀愁，冷汗在背脊间冒出。

我害怕地环视四周，殿下早已站了起来，警惕地瞪着门口。

很快，殿下露出愕然的眼神，瞪着在门口处徒然出现，在米上清晰可见的脚印。

来了！

下一刻，一个被烟雾包围的模糊身影在门口浮现，缓缓地走了进来。

被灯光穿透的身体慢慢走到床边，我强忍着内心的畏缩，抬头看着第二次见到的鬼魂。

答剌麻殿下的脸上竟含着笑容，但他在看到我的表情时愣道：「你怎样哭了？发生甚么难过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