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湘春-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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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冷笑一声,“还得多谢萧颛那厮!瑞王殿下打多好的主意,居然给你师兄下那种下作药!”
我恍然大悟。
难怪师兄要借故脱衣服,难怪师兄脸色红得不正常,难怪急着把我推开,原来如此。
我又问他:“萧颛为何要给你下药?”照理说他找的是我,要制住我应当对我下药,并非是师兄啊。
师兄愣了愣,眼中万千神采流转,却渐渐归于寂静。
“时候不早了,快走罢。”
我见师兄撑着门的双手青筋暴突,不由一颤:“师兄你撑着门我怎么出去?而且你中了药,硬撑着真不要紧么?”
师兄沉默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真担心我,就帮我去弄些凉水来,放在门外就好。这么晚了,你走夜路不大安全,我让秋儿送送你。”
“可……”
“别废话!”师兄截断我的话,“快回去,那枚玉牌一出,萧颛说不定今晚便追到东风馆了!”
我想也是,便依他吩咐出去打了两桶冷水,转头才发现屋门已被师兄关上。
我不记得这晚我是怎么回到国师府的。
早在几日前,师兄推拒筵席不成后便派人送信给师父,我回府时师父已在府中。绮蓝给师父说了事情起末,师父便十分担心,一直在正厅守着。见我回来,师父急急上前,左右上下将我看遍,确认我没事,才问我道:“阿遥那小子在哪?”
我低声道:“师兄他……今晚不回来了。”
师父额头青筋凸显,“怎个不回来法?”
我声音愈发的低:“师兄说今晚他要在外头鬼混,所以不想回来,也没想到师父您今晚就回了府……”
师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该不会在外头惹了什么事罢?”
我心想师父您果真料事如神,却也不能将事情告诉师父,只能吞吞吐吐道:“师兄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瑞王府里藏了不少好酒,他想喝个痛快,又怕喝高了照应不了我,才让我先回来。”
一口气说完这些,我颇有几分惊诧,我说谎的功力何时精进到如此地步。而师父也一反常态地没说话,摆手让绮蓝先带我回房去。
这一觉我睡得很死。
兴许是招惹了萧颛,惹得我心神不宁,又见了师兄那般模样,才十分消极不愿面对这些,遂将自己往被窝里一埋了事。
日上三竿时我才懒懒爬起床,在枕头底下翻出一册闲书,披了外衣往院中秋千上坐了,百般无赖地翻起书来。
外面日头有些烈,晒得我浑身发烫,我看了一阵子,将书收好打算回房去翻翻还有没有别的玩意,却见绮蓝自廊下慌慌张张跑来。
“怎么了?”
绮蓝气喘吁吁上前,拉住我就往院子外走,“公、公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国师大人将君公子带进丹房了!”
我浑身一颤,将书往旁一丢,衣服也顾不上系就跟着绮蓝往丹房跑去。
因为我身子十分弱,故师父要罚我也只是来文的,顶多让我抄几百遍《抱朴子》,统共就关过我一次紧闭,但对师兄可就严厉得多。丹房里有间小房间,专用来关紧闭。我刚进师门时,最喜欢偷偷溜去丹房看师兄被整得灰头土脸的模样。
在给我报信前,绮蓝已打听到了消息,师父因宫中有事被急召出府,师兄也没见从丹房出来。
我忽然觉得大事不妙,师父往日也就揍师兄一顿而已,今日竟让师兄在丹房单独待着,肯定没好事。
绮蓝在小厮间打听消息回来,溜进我藏身之处。我连忙拉住她问:“怎样?”
绮蓝几乎是含泪道:“国师大人似乎动了怒,将君公子打了一顿,还让他在牌位面前跪着,说不知错就饿着,也不让出来。”
我又愧又恼,师父这是知道我挨不得罚,变着法子整师兄好让我消停些。
只不过碰上萧颛那家伙,让我如何能消停?
“师兄何时回府的?”
“今日一早回来的,国师大人早早在正厅候着,直接将君公子提来此处。”绮蓝十分应景地抽噎两声,“君公子应该没吃东西,国师大人怎么着也得出去一天,君公子怎么熬得住……”
这话听得我唇角猛抽,师兄挨饿的功夫早在几年前就练出来了。我唯一那次禁闭师兄陪着我一起被关,半夜三更时绮蓝偷偷摸摸给我俩送点心,师兄将点心全留给了我,第二天出去照样生龙活虎。
只不过绮蓝这样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总不能没些表示,只得浑身不自在地低头咳两声,问她道:“哪儿有点心之类的吃食?”
“厨房应当还有,”绮蓝眼珠子转得飞快,“婢子早给公子您准备好了。”
我戳她一记,“下次再先斩后奏,看我不收拾你!”
绮蓝嬉皮笑脸地扯着我衣袖闹腾,“哪儿呀,婢子知道您最在意君公子了,哪儿能不帮着您?”
我拿她没办法,只得叹道:“是是是,绮蓝帮衬得好,还不快带我去拿东西?”
我与绮蓝自丹房附近溜回自己院落,绮蓝献宝似的拿出一只精致的小食盒。我打开一看,顿时被妒火烧红了眼睛。
切匀的八宝鸭,刀工精致的千层糕,十余只糯米团子,一碟水晶蒸饺,一小碗银耳莲子粥。
“公子?”绮蓝不解地看我。我“啪”地将食盒盖上,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拷问她:“老实交代,这些点心都是哪儿来的?”
绮蓝被我吓一跳,嬉笑神色仍然没收敛起来,“都是婢子做的,公子要不要尝尝?”
我眯起眼睛:“在本公子面前说谎,你知道有什么后果。”
绮蓝不自觉地抖了抖,“是……是婢子从拾翠居买来的……”
果不其然。
拾翠居的招牌在京城响亮得很,做的点心十分可口,卖相更是精致至极。这些点心我看着就像拾翠居这次出的新货。
师兄果真是个祸水。
想不到绮蓝替我准备了拾翠居的点心,这样算下来我得多出五两银子。我心有不平,暗暗将我欠师兄的一笔账划去。
拎着食盒溜到丹房附近,我朝绮蓝使个眼色,才从廊角处现身,尽量平静地朝丹房门口走去。
看门的是师父贴身小厮阿寿,他很早就被师父收养,只可惜天分不足,当不成师父徒弟,但却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前后伺候。国师府里下人不多,我平日见的也就那么几个,而知晓我女子身份的下人只有绮蓝与他了。
想要趁师父不在时探望师兄,还得找熟人才行。
阿寿见我披了件长袖褙子前来,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道:“哎哟我的二公子,您快把外面这件让绮蓝拿着!这可使不得啊!”
他在府里仍这般警醒,我好笑之余亦有几分感激,便将褙子脱了交给绮蓝,低声问他:“师兄在里面多久了?”
“两个多时辰了,国师大人吩咐说不到今日亥时不能放君公子出来。”
我啧啧两声,叹道:“师父也太狠了吧!”
阿寿忙不迭摇头,赶着为师父开脱:“君公子就不该夜不归宿!二公子是没看见君公子刚回来那会儿,国师大人气得脸都是黑的,君公子还犟着呢,被国师大人罚时也没吭声,都这样了,国师大人能不动肝火嘛?!”
我能听见自己声音发抖:“怎、怎么罚的?”
阿寿躲躲闪闪不敢看我,“也就打了二十板……”
我眼前发黑,颤颤地问他:“那师兄现在怎样了?”
阿寿十分淡然地答道:“生死不明。”
我一声呜咽,拎起食盒就往里冲去。
师父罚师兄的法子十分诡奇。
我拎着食盒冲进禁室时,师兄正笔直地跪在师娘灵位前,双手被缚于身后,披头散发地顶着一只瓷烛台。只要他有一个不慎,滚烫的蜡油便会滴在他头上。若他想将蜡烛挪开,师父回来看见他解开了绳子或蜡烛躺在地上,师兄还不得被师父打死。
室内烛光安然,我心惊肉跳地看着面前一幕。那抹火焰忽然颤了颤,是师兄开了口:“阿湘?”
“是我,师父怎把你……这样了?”
师兄声音一颤:“没怎样,不过罚五六个时辰跪而已。”
话说得轻巧。我问他:“要不帮你把烛台拿开?”
师兄很高兴:“快拿开罢,简直累死我了……唔,烛台拿开就好,别解绳子,这种打法只有师父会。”
我一一依言照做,转身绕到他身前,发觉他脸色有些发青,“当真没事?”
“没……阿嚏!”
师兄这个喷嚏打得供桌上蜡烛焰歪了歪,我冷笑着一指戳过去,在师兄白白嫩嫩的眉心点了好几下,“还说没事还说没事,罚个跪也染了风寒?”
师兄颇为无奈地道:“还不是昨晚泡了一整夜的冷水。”
昨晚那番尴尬景象不由自主跳入眼帘,我有些不自在地瞧了师兄一眼,师兄抬眼看我一阵,即刻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没有解药只能泡一晚上凉水,也不知师兄怎么熬过来的。
我俩一时相对无言。
也不知呆站了多久,手里食盒渐渐感觉沉了,我才想起自己是来给师兄送饭的,便连忙将食盒放在地上,将盖子掀开。师兄视线被食盒紧紧黏住,再也转不开。
“绮蓝去拾翠居买来的,还新鲜。”我瞟见师兄双眼发绿,露出狼一般的眼神,便忍不住问他:“你今早没吃些什么?”
师兄当即摇头,我夹起一块千层糕送到他面前,分外得意:“我说师兄啊,这糕点你要……”
话音未落,师兄忽然伸过头来,侧着脸将我手里糕点咬走,眼神饱含幽怨。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筷子上师兄的齿痕,颤颤地夹起一只团子送过去。
师兄甚为满意地点头,正要说话时,丹房门口冷不丁飘来师父幽幽一句:“今日禁闭怎么变成两人了?”
我很没出息地一抖,糯米团子掉了下去,滴溜溜滚在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写作业头昏脑胀忘记更新了,汗
10
10、银灯一曲太妖娆 。。。
师父此番的火气来得有些不同寻常,亦很是莫名。
照往常我若是被师父发现了偷偷来看师兄,顶多被师父训斥几句。
这一回不同了,我先是在师父怒视下,当着师兄的面将剩余点心尽数吃完,再被师父关进书房抄书。绮蓝偷偷来看我,说师兄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丹房那儿师父的怒斥简直震天响,可想见丹房里是怎样的场景。
大半夜我终于抄完了五十遍《逍遥经》,揉着发痛的手腕悻悻地回房去睡。
春夜寒风吹得我喷嚏直打,一想起师兄昨晚泡了一夜凉水,一股寒气便袅袅地自脚底往身上腾起。
我觉得有些不妙,伸手贴上额头,似是有些发烫。
回到自己幽兰院时绮蓝早已睡下,我摸索着往床上躺去,很快沉入梦中。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迷糊间有人在我身旁试我额头,又有絮絮的说话声,只是无论怎样都听不太清。
有人十分谨慎地将我身子撑起,温热的碗沿贴在唇边,将药汁灌入我口中。我被药的苦味呛得连连咳嗽,却怎么也打不起力气叫嚷,只能挣扎着。
“乖,别动。”
这一句好不容易听得清楚,似是师兄声音,我便乖乖停了手脚不再乱动。随即又听师兄开口说了什么,只是愈发模糊起来。
“休养几日……”“……出去……宫中……”“师父……”
可随即又听不清了。
醒来已是五日后,绮蓝趴在我床边呼呼大睡,被我勉强抬起一根指头戳醒。
绮蓝见我醒来十分高兴,连忙吩咐将拾翠居买来的点心送进来。我拿着一块千层糕,吃得很不是滋味。一是这些点心替我惹出一顿好罚,二是买点心的银子还得我自己出。
我这病怏怏的身子很会坏事,总是拖累师父师兄照看,可也没其他法子,再怎样也得等到两年后那株千年老杏树开花。而且我这些日子简直被萧颛那厮吓破了胆,连个补贴家用的空闲也没有。
绮蓝说师父这几日一直在宫里未曾回来过,不知被圣上召去做什么了。师兄似乎也趁着这机会出去野,亦是好几日没回府,现下不知在何处逍遥。
不过我猜他多半在东风馆,师父俸禄被削,国师府里穷得叮当响,师兄不出去赚些银子,府里上上下下都得被饿死,更何况还有我个药罐子。
我索性安安心心待着养病,可惜天不遂人愿,过了两三日,有个不速之客登了国师府大门,将我吓得够呛。
这位贵客便是越瑶华。
绮蓝慌张前来找我时我还在房里歇着,旁人看起来简直是进气多出气少,没几天活了。
我瞧着被我喷了一地的上好君山银针,戚然问道:“来的当真是惠芳郡主?”
绮蓝连连点头:“正是惠芳郡主,人家直说要见您,还说今日若是见不到您,就赖在国师府不走了。”末了绮蓝又凑上来附在我身前嘀嘀咕咕:“公子,您是不是在外头欠了什么风流债,怎的欠到一位郡主身上了?”
我气得敲她一记:“尽想些有的没的,我能欠女子的风流债么?!”
况且就算欠了一笔,也只能算在萧颛头上。
出去见越瑶华时她已等得不耐烦了,前来应付的丫鬟小厮拿这位郡主没法子,只能任她在正厅胡闹。
我特地换上那日赴宴时的男子面具,将一件道袍松松披在身上,在正厅后装模作样地咳了咳,才一步一蹒跚地现了身。
下人们见我出现,顿时如获大赦,忙不迭退出正厅。我将右手蜷成拳,贴在唇边咳了两声,才作出一副诧异兼不安的神情,对着越瑶华缓缓一礼,“惠芳郡主今日造访国师府,云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不待我说完,越瑶华不耐烦地将我打断,“别理会那些繁文缛节,今日若是得空,便随本郡主出去转转。”
我十分忐忑:“郡主这是何意?”
越瑶华斜我一眼,伸出葱管般的指头,自小碟中拈起一颗杏子塞进嘴里,“要你随本郡主出去一趟,多嘴什么?”
“草民近几日身体不适……”
越瑶华瞪我一眼,将杏子狠狠嚼了两道:“要你来你随着来就是,啰嗦什么?一个大男人弱得和女子一般……”
我暗暗咬牙切齿:“郡主教训的是,不知郡主是打算去哪儿?”
越瑶华定定地瞧着我,吐出三个字:“东风馆。”
这话闷雷般给我当头一棒,我愈发忐忑,同时亦生出几分不安,直觉有什么不妙:“这个么……郡主是女儿身,去那种地方怕是不妥,不如去其他地方看看,听闻拾翠居近几日有些新菜式……”
越瑶华性子火爆,冲着我一顿叫嚷:“让你跟着便跟着!本郡主今日就是要去东风馆!”
“郡主为何执意去那儿?”
“听闻今日东风馆要赛出新花魁,本郡主揣了千两银票,打算去看看这新花魁究竟长什么模样!”越瑶华洋洋自得。
“但东阳王殿下……”
越瑶华狐疑地看我一眼,“你该不会去父王那儿告密罢?此事唯有三人知晓,你若敢去父王那儿说什么,看本郡主不削了你的手!”
“草民不敢!”我连忙表忠心。能被萧顷那熊孩子看上的女子,脾性能温驯到哪儿去,指不定回头就将我十指削得能串肉烤。
只不过我不懂的是,越瑶华要瞒着她父王去逛东风馆,须得好好保密,何必拉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国师徒弟?
越瑶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还忙着从碟子里拈杏子吃,“早就听闻国师府云湘公子体态轻盈,行似弱柳扶风,虽是男子却娇弱胜似女儿身,本郡主还当他们胡诌。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假。”
“……草民不敢。”
越瑶华嗤笑一声:“什么敢不敢的,给本郡主听好了,今日你若敢随本郡主去东风馆将花魁倌儿拿下,就算本郡主认错了人,好心给你赔个不是;若你不敢,那明日若京中传出你实是女儿身一事,就休怪本郡主不给面子了。”
我一时怔忪,随即大骇。
拿下花魁倌儿?这不是变着法子将我往绝路上逼么?!
越瑶华这小丫头果真和萧顷是一路货色,使的法子阴狠毒辣无人能出两人之右。
“允,抑或不允?”越瑶华忽然笑吟吟地看我,如花明媚下是掩不住的得意。
我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着头皮答道: